1
说起来,那是我大三那年的事了。
现在回想起来,校庆日那杯被打翻的咖啡,倒像是命运故意安排的恶作剧。
记得那天阳光特别好,我穿着新买的淡蓝色连衣裙——就是现在衣橱里那条你们总夸好看的Alice
Olivia。那时候为了买它,我可是吃了整整三个月的食堂最便宜的青菜面。
小雨,校友区真的有免费咖啡我对着手机说话时,还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那会儿年轻,总爱在这些小事上较真,连唇釉颜色都要搭配当天的衣服。
手机那头,我的室友林小雨声音清脆得像只小麻雀：千真万确！去晚了可就没了！对了,帮我带一杯啊！
大学生哪有不贪小便宜的。我抓起帆布包就往外冲,裙摆扫过宿舍门框时,我还特意拎了一下,生怕弄皱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在乎的东西可真有意思。
校友区热闹得很,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我排着队领咖啡,心里还盘算着待会儿见导师要说的话。就在我接过咖啡的那一刻——
小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过来。热咖啡泼在裙子上的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温度,那触感,还有心碎的声音。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抬头看见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白衬衫上也被溅满了咖啡渍。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特别滑稽,掏个纸巾都能把背包里的东西撒一地。U盘、数据线、皱巴巴的纸片...活像个行走的杂物间。
我叫程昱,计算机系博士生...他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年轻时的我脾气可没现在这么好。我瞪着眼睛,心里已经把这位程昱同学骂了八百遍。但看着他蹲在地上狼狈捡东西的样子,又觉得跟个书呆子计较实在没意思。
算了。我摆摆手,心想就当破财消灾吧。
等等！他追上来赔了我一杯新咖啡。接过杯子时,我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这倒让我有些意外,毕竟大多数理工男的指甲都跟被狗啃过似的。
俞晓萱,金融系大三。我匆匆说完就走了,没给他继续搭话的机会。
后来啊,我常常想,如果当时知道这杯咖啡会引出后面那么多故事,我大概会站在原地多跟他聊几句。但年轻人嘛,总是后知后觉的。
走到图书馆时,小雨看到我的狼狈样差点跳起来：天啊！你的新裙子！谁干的
一个叫程昱的计算机系博士生。我没好气地说。
程昱小雨眼睛瞪得溜圆,不会是那个发了好几篇顶会论文的天才学长吧
我撇撇嘴：天才连路都走不好
现在想来,命运最擅长开这种玩笑了。你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殊不知他已经在你的生命剧本里写好了大段台词。
那天离开图书馆时,我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咖啡车旁,那个高挑的身影还站在那里,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见我回头,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走了。
当时我只当是个小插曲,哪知道这才刚刚翻开故事的第一页。
2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六月的阳光把柏油马路烤得发烫,我拖着行李箱走在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幸福感。
推开家门时,红烧肉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妈在厨房里忙活,锅铲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妈,我回来了！我从后面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背上。大学三年了,每次回家还是忍不住要撒娇。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瘦了！我妈转身捏我的脸,学校食堂是不是又偷工减料了
我笑着摇头,顺手从盘子里偷了块肉吃。那会儿年轻,新陈代谢快,怎么吃都不胖,哪像现在喝口水都要担心长肉。
对了,暑假有什么计划爸爸这次能休假吗我随口问道,完全没料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我妈神秘地笑了笑,把火关小,擦了擦手：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记得我常提起的大学闺蜜周阿姨吗
我当然记得。周阿姨是我妈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虽然住同一个城市,但奇怪的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她家里人。每次她们聚会都是单独见面,像在刻意避开什么似的。
周阿姨和她儿子约我们一起去云南旅游,两周时间。我妈眼睛亮晶晶的,你爸爸正好有假期,机票都订好了,后天出发。
我刚喝进去的水直接喷了出来：程昱计算机系那个程昱
你认识周阿姨的儿子我妈惊讶得锅铲都停在了半空。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校庆日那个把咖啡泼在我裙子上的呆萌男生。这世界怎么这么小那个笨手笨脚的博士生居然是我妈闺蜜的儿子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我含糊地回答,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我妈却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那太好了！周阿姨说程昱性格内向,不太会社交,我还担心你们相处不来呢。
内向不会社交我在心里冷笑。那个在校庆日主动要赔我咖啡,还特意问了我名字的程昱
快去收拾行李吧,我妈拍拍我的肩膀,云南早晚温差大,记得带件外套。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考完了,晚上去唱歌啊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提旅游的事。那时候年轻,总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怪难为情的。谁能想到,一次普通的家庭旅行,会彻底改变我的人生轨迹呢
现在想想,命运早就埋好了伏笔,只是当时的我太年轻,还读不懂这些暗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模糊的男生背影,站在丽江古城的石板路上,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朝我微笑。醒来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来,而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还没开始的故事,身体却已经提前预知了结局。
3
丽江机场的接机大厅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鲜花饼香气。我拖着行李箱跟在妈妈身后,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面对那个一面之缘的程昱。
俞阿姨！晓萱！
循着声音望去,一位穿着淡紫色旗袍的优雅女士正向我们招手。她身边站着个穿浅灰色衬衫的高个子男生,正低头摆弄手机。阳光从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周阿姨好。我乖巧地问好,眼睛却忍不住往那个男生身上瞟。
周阿姨热情地拉住我的手：晓萱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小豆丁呢！她转向身旁的男生,程昱,这是俞阿姨和她的女儿晓萱。
那个男生——程昱——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变化堪称影帝级别：先是茫然,然后是惊讶,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羞涩的拘谨。
俞阿姨好。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晓萱...你好。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跟校庆日那个主动要赔我裙子的程昱是同一个人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周阿姨无奈地笑着解释,一见到女孩子就害羞。大学四年都没谈过恋爱,整天就知道泡实验室。
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余光瞥见程昱站在他妈身后,趁大人们不注意时,突然冲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好家伙,这演技不去考中戏真是屈才了。
现在想来,那会儿的程昱就像一本装帧朴素的书,封面平平无奇,内页却藏着惊心动魄的故事。而年轻的我,还只当是个有趣的巧合。
走吧,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周阿姨亲切地挽着我妈的手臂,咱们先去客栈放行李,然后去吃地道的腊排骨火锅。
我跟在两位母亲身后,刻意放慢脚步。果然,程昱很快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
真巧啊,金融系大三的俞晓萱同学。他压低声音,语调轻快,哪还有刚才的腼腆模样。
是啊,计算机系博士程昱学长。我故意加重了学长二字,没想到你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轻笑一声,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科学研究表明,人在不同社交场合会展现不同的人格面具。
说人话。
就是...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我觉得你翻白眼的样子特别可爱。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快走几步追上妈妈们。身后传来程昱低低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次看似偶然的旅行,将会如何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像丽江古城里错综复杂的小巷,看似随意的转弯,都可能通向意想不到的风景。
4
那天的腊排骨火锅吃得特别热闹。周阿姨和我妈聊起大学时光,笑得前仰后合。程昱坐在我对面,在大人面前又恢复了那副乖巧腼腆的模样,偶尔推推眼镜,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
你们两个年轻人别光坐着,周阿姨突然提议,待会儿我和俞阿姨要去四方街看银器,你们自己逛逛古城吧。
我正想拒绝,却听见程昱温顺地回答：好的,妈。
走出餐馆时,丽江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古城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把青石板路映得泛着暖光。两位母亲冲我们摆摆手,转眼就消失在人流中。
要不要去喝点什么程昱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拘谨。
我挑眉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观察。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边的灯光,晚饭时你喝了不到半杯水。根据今天的温度、湿度,以及腊排骨的咸度,你的身体应该处于轻度缺水状态。
我忍不住笑出声：程昱同学,你是AI成精了吗
只是基础的数据分析。他嘴角微微上扬,前面有家不错的咖啡馆,二楼露台能看到古城全景。
我本该拒绝的。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生单独喝咖啡这完全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但丽江的夜色太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纳西古乐,一切都让人难以拒绝。
带路吧,科学家先生。
咖啡馆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露台上只有零星几桌客人,程昱领我走到最角落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望去,整个古城的屋顶层层叠叠,远处玉龙雪山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你常来丽江我接过他递来的菜单,随口问道。
第一次。他回答得很干脆,但来之前做了详细的攻略。
服务员端来两杯饮品——我的是蜂蜜柚子茶,他的是黑咖啡。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程昱的耳尖微微泛红：校庆日那天...你点的就是焦糖拿铁。根据甜品偏好推断,你应该会喜欢带甜味的花果茶。
我抿了一口茶,温度刚好。夜风吹过程昱的鬓角,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那一刻的他,和白天判若两人。
为什么选计算机专业我随口问道,只是想打破这微妙的沉默。
因为代码比人好懂。程昱轻轻搅动着咖啡,代码要么对要么错,没有中间状态。但人...他突然抬眼看向我,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不像话,总是充满意外。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个在长辈面前腼腆害羞的男生,此刻的眼神却像是能看穿我的所有心思。
比如你,他继续道,表面上是个循规蹈矩的金融系高材生,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我屏住呼吸。
实际上会在考试周偷偷看言情小说。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傲慢与偏见》就放在你枕头底下,书签夹在第238页。
我差点打翻茶杯：你怎么知道！
图书馆偶遇过三次。他推了推眼镜,你看书时喜欢咬下唇,看到精彩处会不自觉地晃右脚。
我的脸烧了起来。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偶遇,在他眼里都是明察秋毫的观察时刻。
远处传来纳西古乐的旋律,混合着游客的笑声。程昱突然起身,向我伸出手：要不要跳舞
在这里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就现在。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后来的很多年里,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记忆总是格外清晰：程昱温暖的手掌轻扶在我腰间,夜风拂过发梢的触感,远处雪山模糊的轮廓,还有那一刻,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跳。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仅仅是程昱给我的第一个意外。就像打开了一本看似平淡的书,却发现里面藏着无数惊喜的折页。
5
在丽江的第三天早晨,我比往常醒得都早。推开木窗,晨雾还笼罩着古城的屋顶,远处传来早市摊贩隐约的吆喝声。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客栈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水池里的锦鲤悠闲地游来游去。
我坐在池边的藤椅上,捧着一杯热茶,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刻。忽然,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正好看见程昱慌慌张张地把相机往身后藏。
你在拍我我眯起眼睛。
程昱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我在拍锦鲤。
我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夺过他的相机。翻看相册,最新的一张分明是我坐在晨光中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解释一下我双手抱胸,故意板着脸。
程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我在做...光线与人物表情关系研究。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是人工智能图像识别的前置课题...
哦我挑眉,科学研究需要拍我昨天在四方街吃冰淇淋的糗照
相册里赫然是我被突然融化的冰淇淋弄得手忙脚乱的样子。
程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好吧,我承认。其实是在研究...如何让一个女孩旅行结束后还愿意理我。
这个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我措手不及。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脸颊发烫。这个在长辈面前腼腆害羞的程昱,此刻却直白得让人招架不住。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能继续当我的研究对象吗
我本该拒绝的。但当他举起相机,认真地说这个角度光线最好时,我竟然鬼使神差地侧了侧脸,让晨光更好地落在轮廓上。
完美。程昱轻声说,按下快门。他查看照片时,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从咖啡事件到现在,程昱已经在我面前展现了太多不同的面孔：笨手笨脚的肇事者、害羞内向的乖儿子、博学多才的导游、狡黠腹黑的偷拍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到底是谁啊我忍不住问出口。
程昱放下相机,歪着头想了想：一个被你弄糊涂的普通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从校庆日那天起就不太听使唤了。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得水池波光粼粼。程昱突然单膝跪地,从特殊的角度举起相机：晓萱,能笑一下吗最自然的那种。
我下意识地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被他的滑稽姿势逗乐的笑容。
太棒了。程昱查看成果,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吗人在真心微笑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这叫'杜乡纹'。他指着照片,你的特别好看。
我凑过去看,屏幕上的女孩笑得眼睛弯弯,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动人。
程昱,我突然严肃起来,你老实交代,这套说辞对多少女孩用过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是第一个。然后小声补充,也是最后一个。
后来的行程中,程昱的研究变本加厉。在束河古镇,他以研究传统建筑与人像的构图关系为由,让我在每座石桥上都停留拍照；在玉龙雪山下,他又以高原光线研究为名,记录下我吸氧的滑稽模样。
最过分的是在蓝月谷,他一本正经地说需要水光反射对人物表情的影响数据,哄我站在湖边做了半小时的模特。直到我偶然瞥见他相机里那个命名为X.X.的文件夹,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最早的一张竟然是大一开学典礼！
程昱！我气得抓起一把柳絮扔他,你这是跟踪狂行为！
他灵活地躲开,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科学需要严谨的长期观察。
那一刻,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实。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所有的研究都只是借口,这个看似理性的理工男,正在用他特有的方式,笨拙而执着地记录着关于我的一切。
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回到客栈房间,我躺在床上,翻看程昱发来的照片。每一张都捕捉到了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瞬间：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尝到美食时惊喜的表情,走路时习惯性撩头发的动作...
手机突然震动,是程昱发来的消息：明天去泸沽湖,需要'湖光与人像互动研究'的模特,有兴趣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终回复：报酬怎么算
终身免费摄影服务他秒回。
我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完了完了,俞晓萱,你该不会是被这个呆萌腹黑的家伙套路了吧
6
那天拍完照片后,程昱的研究越来越变本加厉。第二天早餐时,我妈突然宣布要去玉龙雪山。
记得多穿点,她往我碗里夹了个小笼包,听说山顶特别冷。
我点点头,余光瞥见程昱正认真地往吐司上抹蓝莓酱,动作精准得像个在做实验的科学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镜片后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去过雪山吗我随口问道,纯粹是为了打破沉默。
程昱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去年参加学术会议时去过。他顿了顿,海拔4506米处有个观景台,视野很好。然后突然补充道,不过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根据统计,有78%的概率是在没话找话。
咳咳咳...我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这家伙脑子里是装了概率计算器吗
到了雪山脚下,程昱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掏出个氧气瓶：给你准备的。
我又不是弱鸡...我刚要拒绝,就看见他眼神黯了下来,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金毛,只好改口,...谢谢。
缆车缓缓上升时,我其实有点怂了。随着海拔升高,耳朵开始嗡嗡作响,不自觉地就抓紧了座椅扶手。
紧张程昱凑过来小声问,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才没有！我死鸭子嘴硬,却感觉手突然被温暖包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我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科学研究表明,他一本正经地说,嘴角却微微上扬,握着手能缓解33%的焦虑。
我本该甩开他的,但鬼使神差地,我没有。
下了缆车,眼前的景色确实震撼。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的云海宛如仙境。程昱像个专业导游一样讲解着地质构造,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笑一个。他突然举起相机。
我下意识地比了个剪刀手,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一软——
晓萱！
再醒来时,我整个人趴在程昱的背上。他的后背比想象中宽厚,步伐稳健有力。我的脸颊贴着他的后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
放我下来...我虚弱地抗议,我能走...
别动。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你血氧浓度太低了。
我偷偷瞄他绷紧的下颌线,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话。这家伙平时看着瘦高,没想到身材这么好...
俞晓萱。他突然连名带姓叫我。
干嘛
你心跳太快,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影响我走路了。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把脑袋埋得更低：...闭嘴。
程昱低低地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他故意轻轻颠了我一下,吓得我赶紧搂紧他的脖子。
怕摔就抱紧点。他语气里带着得逞的狡黠。
后来我问他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这厮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好不容易有机会背你,怎么能放过。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过说真的,那天在雪山上,我趴在他背上的时候,突然有种奇怪的安全感。就好像...就算天塌下来,这个看似瘦高的书呆子也能替我撑住似的。
当然这话我死都不会当着他面说,不然他的尾巴非得翘到天上去不可。
7
从玉龙雪山回来后,程昱这家伙简直变本加厉。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美其名曰观察高原反应后遗症。我要是翻个白眼,他立马掏出小本本记下来,说什么研究对象出现轻微眼部肌肉抽搐,气得我想打人。
那天晚上,两位妈妈说要去看纳西古乐表演,把我们两个年轻人打发去了酒吧。丽江古城的酒吧街热闹得很,每家店门口都挂着红灯笼,驻唱歌手的嗓音混着游客的笑声飘在夜风里。
程昱带我去了家清吧,装修得很有特色,墙上挂满了东巴文的木刻画。我们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喝什么他问。
我存心想刁难他：莫吉托,要现摘的薄荷叶那种。
结果这厮二话不说就去了吧台。我远远看见他跟酒保说了几句,然后径直往后院走。没过几分钟,他端着杯装饰着新鲜薄荷叶的莫吉托回来了,叶子上还带着水珠。
你怎么做到的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程昱推了推眼镜,一脸淡定：逻辑推理。后院有厨房,厨房旁边通常有种香草的小花园。他顿了顿,而且我刚才看见服务员端着带泥土的薄荷经过。
我正要吐槽他这可怕的观察力,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突然凑了过来：美女,一个人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昱唰地站了起来。好家伙,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突然气场全开。185的身高往那一杵,镜片后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那黄毛明显怂了,讪讪地说了句打扰了就溜了。程昱坐回来,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小口啜饮着他的柠檬水,好像刚才那个眼神能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哇哦,我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臂,刚才那是程昱博士的隐藏模式吗
程昱低头摆弄杯垫,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吃醋了我故意凑近逗他。
他突然抬起头,眼神灼热得吓人：嗯。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我的心脏突然像被狠狠捏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低声说了句：所以...能不能只当我的模特
救命啊！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理工男,突然用这么委屈巴巴的语气说话,这谁顶得住
我赶紧灌了一大口莫吉托压压惊,结果被薄荷叶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程昱连忙给我拍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慢点喝,他递来纸巾,又没人跟你抢。
我擦着眼角,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虚虚地环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像个无声的宣示。这个发现让我的脸又热了起来。
程昱,我故意板起脸,你老实交代,这些套路都是从哪学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恋爱心理学》第三章第六节,《如何有效表达占有欲》。
真有这本书
我编的。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写一本。
我气得想打他,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握住了。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痒痒的,让我瞬间忘了要干什么。
晓萱,他突然正经起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看
......
尤其是现在这样,耳朵红红的样子。
我猛地抽回手捂住耳朵,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吧台的灯光正好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我突然发现,这个书呆子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那么点...迷人
后来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大概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从酒吧出来时,程昱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而我居然没有甩开。丽江的夜风温柔地拂过脸庞,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纳西古乐,我们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很长。
明天去泸沽湖,他捏了捏我的手指,继续当我的模特
我故意别过脸不看他：看你表现。
程昱突然停下脚步,把我拉到一盏路灯下。暖黄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格外认真：那...这样够不够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我的额头上,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程昱！你...你...我语无伦次,脸烫得能煎鸡蛋。
嗯,他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这个数据很有研究价值。
这个腹黑男！我气得扭头就走,却听见他在后面笑着说：别忘了明天早上七点,我的专属模特。
你们说,这人怎么能在呆萌和腹黑之间切换得这么自如啊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开始觉得他这副德行有点...可爱
8
泸沽湖那晚的星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天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住在湖边的木屋客栈里。我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突然听见窗户被轻轻敲响。拉开窗帘,程昱站在外面,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银边。
晓萱,出来看星星！他压低声音,像是怕吵醒已经睡下的两位妈妈。
我蹑手蹑脚地溜出门,跟着他来到湖边。程昱带了专业的三脚架和相机,正在调试参数。我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满天繁星像被打翻的钻石,密密麻麻地铺在黑丝绒般的夜空里,湖面倒映着星光,美得不像人间。
躺下看更壮观。程昱铺开早就准备好的野餐垫。
我们并排躺在垫子上,手臂不经意地碰在一起。夜风带着湖水的气息拂过脸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你知道吗,程昱突然开口,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校庆那天我侧过头看他。
更早。他也转过头,星光落在他眼睛里,亮得惊人,大一开学典礼,你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天你穿了条红裙子,紧张得把'金融'说成了'金陵'。
我猛地坐起来：这你都记得
程昱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我凑过去一看,差点尖叫——里面全是我！上课托着下巴发呆的,在食堂和室友抢菜的,甚至在图书馆打瞌睡的...最早的一张真的是开学典礼,我穿着红裙子站在讲台上,表情紧张得要命。
程昱！我气得去掐他脖子,你居然跟踪偷拍我！变态！
他轻松制住我的手腕,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电脑密码是你生日,手机锁屏是你照片。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俞晓萱,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
我愣住了。这个平时理性得要命的理工男,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更可怕的是,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脸烫得能煎鸡蛋。
所以...他凑近了些,呼吸拂在我脸上,我能正式成为你的男朋友吗不是妈妈们安排的那种。
等等,我抓住重点,什么安排
程昱明显愣住了：你不知道
看他这个反应,我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几天两位妈妈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有她们总是找借口让我和程昱独处的行为...
该不会是...我眯起眼睛。
程昱叹了口气,干脆躺回垫子上：我爸妈和你爸妈是大学同学,当年约定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
就定娃娃亲！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吓得程昱赶紧捂住我的嘴。
小声点！他无奈地说,我也是出发前才知道的。
我气得抓起一把草扔他：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
不是！程昱突然翻身撑在我上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偷拍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校庆那天撞到你纯属意外,后来发现你是俞阿姨的女儿,我差点吓死好吗
星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这个距离太危险了,我都能数清他眼里的星星。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小声问。
程昱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意思是,就算没有那个可笑的约定,我也会想尽办法接近你。他的心跳又快又有力,相机是借口,研究是借口,连我妈都是我的助攻。
我忍不住笑了：程昱同学,你这算不算处心积虑
算。他坦然地承认,所以,能给个名分吗
我正想回答,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转头一看,周阿姨和我妈躲在树丛后面,周阿姨手里还举着手机！
妈！我和程昱异口同声地喊道。
两位妈妈见被发现,干脆走了出来。周阿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呀,我们就是出来散散步...
顺便偷拍我无语地看着她。
我妈更直接：所以成了没我们等着回复亲家呢！
程昱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成了。不过是我们自己谈的,跟你们那个老土的约定没关系。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并排躺在野餐垫上看星星。程昱偷偷牵着我的手,在我掌心画圈圈。两位妈妈在旁边回忆她们的大学生活,说到兴起时还哼起了当年的歌。
泸沽湖的星空下,我突然觉得,或许有些缘分,真的是早就注定好的。就像程昱电脑里那个存满我照片的文件夹,就像那杯打翻的咖啡,就像两家父母二十年前的约定。
不过这些话我才不会告诉程昱呢,不然这厮的尾巴非得翘到天上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