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沈砚被迫签下入赘合同,合约条款:一年后离婚,需完成三项家族考验,随后目睹未婚妻林栖在画室自残式作画……
第一章
冷雨缔约
暴雨如注,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砸在沈砚的身上,瞬间将他浇成了落汤鸡。霓虹灯在雨幕中扭曲成破碎的光斑,映照着他苍白的脸。此刻,他正站在林家别墅的大门前,看着那扇气派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仿佛通往一个未知的深渊。
管家面无表情地将他引进大厅,水晶吊灯散发出冷冽的光芒,照得整个空间透着一股寒意。在客厅中央的长桌上,一份入赘合同静静摊开,墨迹未干。林父坐在真皮沙发上,眼神如鹰隼般审视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沈砚,签字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沈砚的手指悬在合同上方,微微颤抖。合同上的条款清晰而残酷:一年后自动离婚,在此期间,他必须完成三项家族考验——拿下城西地块开发权、解决林氏集团的财务危机、在商业谈判中击败竞争对手周氏集团。每一项,都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想到重病在床的母亲,想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医疗费,他咬了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后,在管家的带领下,沈砚走向二楼的画室。还未进门,一阵刺耳的颜料刮擦声便传入耳中,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透着一股疯狂与绝望。推开门,浓烈的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
未婚妻林栖穿着一件沾满颜料的白裙,赤脚站在画架前。她的眼神空洞而炽热,手中的刮刀正狠狠地刮着画布,原本勾勒好的线条被刮得支离破碎,颜料飞溅在她的脸上、身上,宛如一道道血色的伤痕。沈砚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栖,记忆中的她总是优雅而疏离,像一朵高岭之花,此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驱使着,陷入了自我毁灭的漩涡。
出去。林栖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冰冷。
沈砚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你……
我说出去!林栖突然转身,手中的刮刀直指他,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厌恶。那一刻,沈砚清楚地看到,在她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痛苦与绝望。
沈砚默默退出画室,关上了门。雨声依旧猛烈,而他的心,也如同这雨夜一般,潮湿而冰冷。
第二章
画布裂痕
红烛摇曳的光晕在雕花门框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沈砚握着鎏金门环的手僵在半空。本该属于新婚夫妻的卧室里,玫瑰花瓣铺就的囍字早已被扫落一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压在檀木梳妆台上的分居协议。工整的小楷罗列着二十三条细则,从作息时间到私人空间,每一条都像一把利刃,将这场婚姻切割得支离破碎。
走廊尽头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沈砚慌忙将协议塞回原处。林栖裹着湿漉漉的风衣立在门口,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书房,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次日清晨,沈砚在佣人的指引下找到林栖的工作室。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光线过滤成暗紫色,三百多幅自画像层层叠叠铺满墙面。有的停留在铅笔草稿阶段,勾勒出少女清瘦的轮廓;有的已完成大半,却被浓墨覆盖五官;最角落那幅被涂成漆黑,唯有画布边缘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
林小姐吩咐过,这里不准外人进入。老管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砚转身时,瞥见画架上最新的作品——半张破碎的脸正在龟裂的油彩中挣扎,左眼处挖开的深洞像是永不闭合的伤口。
午夜的钟声惊醒了浅眠的沈砚。月光透过窗棂在走廊上投下银灰色的带子,尽头的工作室门缝里漏出刺目的白光。他鬼使神差地靠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呜咽。推开门的瞬间,林栖正在撕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颜料,右腕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狰狞的粉色,像条蜷缩的蜈蚣。
滚出去!她慌乱地用画框挡住手腕,散落的画布碎片在地上拼成扭曲的人形。沈砚注意到她脚边的垃圾桶里,塞满了同样被撕碎的作品,每一张都画着不同角度的自己,却无一例外被划得支离破碎。
你的手在流血。沈砚指着她掌心被画布割破的伤口。林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仿佛这时才察觉疼痛,指尖无意识地在裙摆上擦拭,却将血渍晕染成更大的污渍。她忽然笑起来,笑声带着哭腔:沈先生不是签了一年之约吗管好你自己的事,别来管我腐烂的人生。
第三章镜面谎言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投下碎钻般的光斑,香槟塔折射出冷冽的光。沈砚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林栖身侧,听着宾客们虚与委蛇的寒暄。这场林家主办的商业晚宴,是他作为赘婿必须通过的第一道试炼,却没想到危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这就是林家的新女婿看着倒是斯斯文文。带着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转身,对上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来人是周氏集团的公子周承渊,也是林栖的前男友。他端着香槟,眼神在沈砚和林栖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听说沈先生要在一年内拿下城西地块,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
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林栖的身体微微僵硬,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沈砚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从容:周公子过奖。我不过是相信,商业竞争就像下棋,比起强攻,有时候以柔克刚才是制胜之道。他说话时,刻意放缓语速,目光坚定地与周承渊对视,就像现在,周公子如此咄咄逼人,反倒让我好奇,是对自己的项目没信心,还是另有隐情
周承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沈砚知道,他巧妙地运用了心理学中的反向提问技巧,将对方的攻击转化为质疑,成功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周围响起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周承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危机暂时化解,林栖却突然脸色苍白,低声说了句失陪,便匆匆往更衣室走去。沈砚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更衣室里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林栖背对着门,双手死死抓着洗手台边缘,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镜子里,她的眼神空洞而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林栖沈砚轻声唤道。
林栖猛地转身,眼神里充满戒备与恐惧。别过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呼吸急促而紊乱,右腕的疤痕在灯光下微微泛红。沈砚这才意识到,她正经历创伤应激反应。他放轻脚步,缓缓说道:你很安全,这里只有我。试着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他用温和的语气引导林栖调整呼吸,讲述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渐渐地,林栖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眼神也有了焦距。为什么……她低声呢喃,为什么你要帮我
沈砚看着镜子里两人的倒影,那画面仿佛一个破碎的镜面,映照着这场婚姻的谎言与真相。因为我们是契约夫妻。他说,心里却明白,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在这场充满算计的婚姻里,他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中,揭开林栖层层包裹的伤疤,触碰到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更衣室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砚后退一步,恢复了疏离的姿态。林栖整理好仪容,打开门走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四章夜航船
江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沈砚扶着长江邮轮的雕花栏杆,望着粼粼江面出神。这次为期三天的邮轮旅行,是林父布置的第二项家族考验——在全程直播镜头下展现恩爱夫妻的模样。船舷两侧悬挂的彩灯在江面上拖出斑斓的光带,与远处城市的霓虹交相辉映,却照不暖两人之间的疏离。
沈先生,该去拍摄了。林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白色真丝睡裙裹着单薄的身躯,在夜风中轻轻颤动。她的妆容精致,眼神却像这江水般冰凉。镜头前,她自然地挽住沈砚的手臂,对着直播镜头露出甜蜜的微笑,仿佛宴会厅里那个惊恐发作的女孩从未存在过。
深夜,沈砚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客房内空无一人,林栖的房门虚掩着。他起身寻找,沿着甲板一路走到船尾。月光下,林栖赤脚站在护栏边,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一只手已越过栏杆,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可能坠入滚滚江水。
林栖!沈砚心跳漏停一拍,冲上前从背后环抱住她。她的身体像片落叶般轻得不可思议,浑身冰凉,还在无意识地挣扎。别怕,是我。沈砚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尽全力不让她挣脱,你在船上,很安全。
林栖突然安静下来,靠在他肩头,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睡衣。沈砚这才发现,她仍在熟睡,只是深陷梦魇。记忆突然闪回童年,每当妹妹做噩梦,他总会轻声哼着童谣,轻轻摇晃安抚。此刻,他不自觉地哼起那首熟悉的曲子,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随着哼唱,林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沈砚抱着她回到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月光透过舷窗洒进来,照亮她眼下的乌青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他想起工作室里那些破碎的自画像,想起她手腕上的疤痕,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不要……别走……林栖突然呓语,抓住沈砚的手腕。沈砚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继续哼着童谣。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藏在层层盔甲下的小女孩,脆弱而孤独,在黑暗中拼命寻找着一丝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林栖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沈砚抽出手,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她在睡梦中呢喃:谢谢你……他站在床边,望着她安静的睡颜,第一次觉得,这场充满算计的契约婚姻,或许并不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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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错频共振
老式座钟敲响午夜钟声时,林栖的指尖悬停在书房抽屉的暗格上。月光从百叶窗缝隙间漏进来,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泛黄的纸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作息时间、情绪波动,甚至连每次作画时的握笔姿势都被细致标注。笔记本扉页上创伤后应激障碍观察记录的字样,像根刺扎进她眼底。
谁允许你调查我林栖攥着笔记本冲进监控室,金属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砚正在调试监控设备,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苍白。十余个画面里,她作画、用餐、在花园游荡的场景无声流转,如同被拆解的人生片段。
沈砚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个习惯性动作让林栖想起父亲在董事会上掩饰心虚的模样。我是心理学硕士,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平静,签约前就发现你有严重的PTSD症状。记录行为模式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林栖将笔记本狠狠砸在操作台上,纸张纷飞间,一张泛黄的诊断书滑落出来。她认出那是三年前母亲跳楼自杀后,自己在精神病院的诊疗记录。你以为窥探别人的痛苦很有趣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监控屏幕里的倒影随着颤抖扭曲变形,你们这些人,总喜欢用'为你好'的借口撕开别人的伤疤!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林栖转身冲出老宅,泥水溅上她素白的裙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坠楼时绽开的血花,父亲撕碎诊断书的冷笑,周承渊在订婚宴上的背叛...雨滴砸在脸上,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沈砚追出大门时,只看到林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他抓起车钥匙冲进暴雨,循着记忆中她常去的路线寻找。当车停在废弃疗养院前,闪电照亮斑驳的墙面,安宁精神病院的锈迹招牌在风中摇晃。
推开生锈的铁门,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在三楼病房找到蜷缩在角落的林栖,她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面前的墙上用红漆写满别走。你果然在这里。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当年你母亲在这里住过三个月,对吗
林栖猛地抬头,眼神里的戒备转为震惊。沈砚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我查过医院档案。你每周三都来这里,却从来不敢走进病房。他顿了顿,雨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你不是在纪念母亲,你在惩罚自己。
窗外的暴雨愈发猛烈,雷声轰鸣中,林栖突然崩溃大哭。沈砚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衣襟。这一刻,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错位的频率中,终于产生了微妙的共振。
第六章标本室
潮湿的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用手机电筒照亮台阶时,金属扶手在掌心沁出凉意。疗养院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蛛网在门框上织就破碎的银网,仿佛封存着某个被时光遗忘的秘密。林栖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是自逃离老宅后,她第一次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推开门的瞬间,腐木与颜料的气息汹涌而出。墙面密密麻麻挂满画作,每一幅都标注着日期——从林栖十三岁到十八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华。画面却透着诡异的压抑:被藤蔓缠绕的芭蕾舞者、五官模糊的全家福、眼睛被缝上的白兔玩偶,所有色彩都在暗沉中扭曲。
这是我被关在这里时画的。林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走到一幅画前,画面上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跪在满地玻璃碎片中,脖颈缠绕着锁链,母亲说,完美的女儿不能有瑕疵,所以她把我送进这里‘矫正’。
沈砚的目光被墙角的铁皮柜吸引。拉开抽屉,一叠泛黄的计划表散落出来,标题赫然写着林栖完美女儿培养计划。每日作息精确到分钟,成绩目标、礼仪规范、才艺训练,甚至连情绪表达都被严格限制。某一页的批注刺痛眼球:今日在钢琴课皱眉,罚抄写《女诫》五十遍。
她有控制型人格障碍。林栖捡起计划表,纸张在她指间簌簌发抖,从小我就是她的提线木偶,成绩要第一,举止要优雅,连笑容都要练习弧度。十五岁那年我早恋被发现,她...她突然哽咽,喉结剧烈滚动,她把我关在这里三个月,每天播放着‘你让我失望’的录音,直到我在诊断书上签字承认自己‘精神失常’。
沈砚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照片,年轻的林母挽着年幼的林栖,笑容温柔慈爱。对比计划表上冰冷的字迹,恍如两个世界。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她跳楼了。林栖的手指划过照片,玻璃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父亲说是抑郁症,但我知道,当她发现再也控制不了我,就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而我...她转身指向满墙画作,这些就是我的‘病’,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雷声在头顶炸响,地下室的灯泡突然闪烁。沈砚看着林栖在光影交错中颤抖的轮廓,终于明白那些深夜的惊恐发作、画布上的自我毁灭,都源于这个被锁在记忆深处的标本室。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到她轻微的战栗:你不是标本,林栖。伤口会痛,正说明你还活着。
林栖猛地扑进他怀里,压抑多年的呜咽在寂静的地下室回荡。
第七章黑天鹅
暴雨初歇的清晨,林父将烫金信封拍在餐桌中央,瓷盘上的咖啡杯随之震颤。临时加项。老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审视商业对手,三个月内创造千万盈利,才算通过考验。
沈砚瞥见林栖握刀叉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骨。晨光穿透落地窗,在她眼下的青影处投下细碎阴影——昨夜她又在画室待到天明,画架上是只被荆棘刺穿羽翼的黑天鹅。
我有个计划。沈砚将平板电脑转向林父,屏幕上跳动着艺术疗愈项目的策划案,用林栖的画作开发联名产品,通过线上线下展览打造IP。他注意到林栖的睫毛轻颤,这个方案未经商讨,却精准戳中她最隐秘的渴望——那些被撕碎的自我,或许能以另一种形式重生。
两周后的画廊开幕式,水晶吊灯将林栖的《黑天鹅》系列镀上冷冽的光。沈砚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穿墨色长裙的她在画前驻足,脖颈处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起伏。沈先生果然好手段。带着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折射出幽光,把伤痕包装成商品,这创意我喜欢。
沈砚转身时,正对上林栖骤然苍白的脸。她死死盯着男人胸前的名牌——周氏集团艺术总监周明远,那个在她十五岁时,以单独辅导为名进行猥亵的家教老师。记忆如潮水翻涌:密闭的琴房、潮湿的掌心、被撕碎的连衣裙...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耳鸣声中传来沈砚冷静的询问:周总监认识林小姐
多年不见,小林出落得更漂亮了。周明远举杯靠近,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当年教你弹《月光奏鸣曲》的情景,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故意将教字咬得很重,眼底闪过恶意的光芒。
林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砚突然揽住她的腰,温热的体温透过丝绸传递过来。周总监记性真好。他的语气带着笑意,却让空气瞬间凝固,不过听说贵公司最近在城西地块竞标上遇到点麻烦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需要我把某些往事分享给周氏集团董事会吗
周明远的脸色瞬间铁青。林栖望着沈砚侧脸的轮廓,突然想起地下室里他握住自己的手,说伤口会痛,正说明你还活着。此刻,这个男人正用最温柔的姿态,为她筑起抵御伤害的高墙。
第八章焚翼
聚光灯在画廊穹顶交织成网,香槟杯碰撞的脆响里,林栖的指尖抚过《黑天鹅》画作边缘。画布上荆棘缠绕的羽翼仿佛在震颤,她忽然听见周明远的笑声穿透嘈杂,混着十五年前琴房里令人作呕的呼吸声。喉间泛起铁锈味,记忆如潮水漫过理智,她踉跄着撞开人群,朝展厅角落的火漆印台冲去。
林小姐!服务生的惊呼被淹没在骚动中。沈砚转身时,正看见林栖抓起烧得通红的铜印,火苗舔舐着她苍白的手腕。时间仿佛被拉长,他冲过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黏稠的树脂里,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
放开!林栖的尖叫刺破空气,铜印在她皮肤上烙下焦痕,皮肉灼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沈砚不假思索地握住她握印的手,滚烫的金属烫穿掌心,剧痛从神经末梢炸开,他却死死不松手,另一只手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箍在怀里:别怕,我在。
人群陷入混乱,闪光灯此起彼伏。林栖在他怀里剧烈挣扎,指甲在他颈侧抓出带血的痕迹,嘴里喃喃着脏了...全脏了。沈砚将脸埋进她发间,闻到松节油混着血腥的气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在画室自残的模样——原来这么久过去,那些伤口从未结痂。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沈砚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护士为他处理掌心的烫伤。焦黑的皮肉翻卷,疼痛已经麻木,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紧闭的诊疗室门上。消毒水的气味里,他想起地下室那些画作,想起她颤抖着说母亲把我当标本时的眼神,突然明白那些完美表象下,藏着怎样千疮百孔的灵魂。
门开的瞬间,林栖裹着宽大的病号服走出来,手腕缠着雪白的绷带。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纱布上,睫毛剧烈颤动: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沈砚起身时牵动伤口,却笑了笑:因为你还没学会,怎么好好爱自己。他伸出未受伤的手,回家吧。
走廊的地砖冰凉刺骨,林栖的脚步声轻得像幽灵。快到电梯口时,她突然停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沈砚正要开口,却感觉指尖被轻轻触碰——她的小指勾住他的,像只小心翼翼试探温度的蝴蝶。
深夜的街道寂静无声,出租车尾灯在雨幕中拉出红色光带。林栖靠在车窗上,看着雨水冲刷玻璃,忽然说:小时候学芭蕾,老师说天鹅受伤后会折断自己的翅膀。她转头看向沈砚,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但你没有让我折断翅膀。
第九章金丝帷幔
晨光刺破林家老宅的金丝绒窗帘,在红木会议桌上投下锋利的光斑。林父将一叠文件重重推到沈砚面前,纸张边缘划过他掌心未愈的烫伤,刺痛混着油墨味直冲鼻腔。沈先生该兑现承诺了。老人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比手术刀更冰冷,你父亲挪用林氏资金的证据,我保存了整整十年。
文件袋里的银行流水单泛着陈旧的黄,1998年12月的转账记录刺得沈砚眼眶发烫。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恨林家,原来真相藏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里。记忆突然闪回童年,那个总在深夜加班的背影,原来早被债务压弯了脊梁。
爸!林栖推门而入,白裙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她扫过桌上的文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沈砚注意到她右手下意识摸向手腕的绷带——那是上周他夺下火漆印时留下的伤口。
联姻本就是场交易。林父将离婚协议推到两人中间,钢笔在纸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现在沈先生该退场了。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嘲笑这场被金钱和利益捆绑的婚姻。
沈砚正要签字,林栖突然按住他的手。她的掌心带着画架的温度,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当年父亲为了吞并沈氏,故意设局让沈叔叔背锅。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这些年我一直在查,证据就在书房保险柜。
林父的脸色骤变:栖栖!你在胡说什么
林栖已经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淡粉色的疤痕:这个伤口,是我偷看账本那天,被您推下楼梯留下的。她转向沈砚,眼中有泪光闪烁,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话音未落,她抓起离婚协议撕成碎片。纸张纷飞间,她从手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对林氏集团的反收购方案。周氏集团的周明远掌握着父亲当年的犯罪证据,她调出邮件记录,我和他做了交易。
沈砚望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起地下室里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女。此刻的她站在阳光里,撕碎了金丝帷幔编织的牢笼,眼神里有破茧成蝶的决绝。
第十章倒吊人
老城区的梧桐叶簌簌落在铁皮雨棚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砚推开斑驳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着颜料气息扑面而来。这间废弃的画室,是他们逃离林家后的栖身之所。褪色的墙面上还残留着上世纪的海报,阳光透过裂纹玻璃,在地面投下不规则的光斑。
林栖抱着画具跟在身后,目光扫过墙角结网的画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腕间的绷带。自从宣布反收购后,她与林家彻底决裂,那些精致的礼服和珠宝,都成了被锁进保险柜的过去。这里...她顿了顿,像个茧房。
沈砚笑着打开窗户,秋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茧房破了,才能重生。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卡片,每张都写着不同的应对方式——想伤害自己时,握冰块三分钟画一幅没有阴影的画给信任的人打电话。这些是他根据林栖的情况,专门设计的行为疗法方案。
第一周最难熬。深夜里,沈砚总能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呜咽。有次他冲进去,看见林栖攥着调色刀,刀刃已经抵住皮肤。他没有抢夺刀具,而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刀尖转向自己掌心:疼是会传染的,分给我一些吧。林栖愣住,泪水砸在他手背,最终将刀狠狠扔向画架。
渐渐地,应对卡片上的方法开始奏效。林栖开始尝试用绘画宣泄情绪,画布上不再是扭曲的自我,而是长出藤蔓的窗户、衔着橄榄枝的飞鸟。沈砚发现她总爱盯着自己衬衫看,直到某天换洗时,才发现内衬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向日葵、小兔子和歪歪扭扭的爱心。
被发现了。林栖靠在门框上,耳尖泛红,每次想伤害自己时,就想着给你画点什么,想着想着,手就停不下来了。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褪去了往日的尖锐与防备。
周末的午后,沈砚在沙发上小憩,突然感觉有细碎的痒意。睁眼看见林栖跪坐在一旁,拿着彩铅在他袖口作画。她专注的模样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在画室的场景,那时的疯狂与绝望,如今化作笔下温柔的线条。
你知道塔罗牌里的倒吊人吗林栖忽然开口,笔尖在布料上轻点,看似被困住,其实是在积蓄力量。她抬起头,眼中有了从未有过的光亮,以前觉得自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祭品,现在才明白,原来换个角度,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第十一章雨燕返巢
手机屏幕的蓝光在深夜里格外刺眼,沈砚猛地坐起身,APP后台数据的数字仍在跳动——艺术疗愈平台的用户量突破了一百万。身旁的林栖被惊动,揉着眼睛凑过来,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当她看清屏幕上的数字,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
这一年间,他们将地下室的伤痕化作疗愈的力量。用户可以在APP上传画作,AI会根据色彩与笔触分析情绪,匹配相应的疗愈课程。那些曾被林栖撕碎的自画像,如今以数字艺术的形式重新展现在平台首页,配文写着:伤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画室,门铃突兀地响起。林栖打开门,整个人僵在原地。门外的女人穿着素白旗袍,手里攥着病历本,面容憔悴却仍保持着优雅——是消失多年的林母。沈砚看见林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腕间的旧疤又泛起淡红。
栖栖,我得了晚期脑瘤。林母的声音沙哑,将诊断书递过来时,手在微微颤抖,医生说还有三个月。她的目光扫过墙上色彩明亮的画作,停在林栖腕间的绷带,当年...是我错了。
林栖后退一步,撞翻了画架。颜料罐滚落在地,泼洒出大片刺目的红。记忆如潮水涌来:被撕碎的日记本、深夜循环播放的训诫录音、钢琴课上那只咸湿的手。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直到沈砚握住她冰凉的手,才找回说话的力气:为什么现在才来
接下来的日子,林栖鬼使神差地开始往医院跑。病房的消毒水味让她胃部翻涌,却总忍不住去看母亲日渐消瘦的脸。某个暴雨夜,她在母亲枕边发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字迹工整得可怕,却在最后几页变得潦草:栖栖今天会笑了,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我是不是太晚发现,她从来不需要完美...
最后一次去医院时,林母已经陷入昏迷。林栖坐在床边,铺开画纸。画笔悬在半空许久,终于落下——画里是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父母温柔地环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这幅童年时被母亲撕毁的全家福,此刻在画纸上重新生长,色彩明亮得近乎刺眼。
对不起。林母不知何时醒来,枯瘦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妈妈想做你的光,却成了阴影。林栖的泪水砸在画纸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暖色。
第十二章解离公式
深秋的阳光透过林家老宅彩绘玻璃,在遗嘱分割听证会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沈砚握着皮质文件夹坐在证人席,指尖摩挲着文件棱角——里面装着林栖十二年来的心理日记,泛黄的纸页间藏着被时光尘封的秘密。林栖坐在对面,黑色西装裹着单薄的身躯,脖颈处隐约露出几处涂鸦纹身,那是她用画笔为自己筑起的新铠甲。
根据林氏集团创始人林正雄的遗嘱,集团70%股权将由其弟林正明继承。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宣读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林栖的养父林正明端坐在旁听席首位,指尖叩击扶手的节奏越来越快,像极了当年深夜书房传来的踱步声。
我有异议。林栖突然起身,黑色裙摆扫过木质地板。她转向法官,声音冷静得近乎机械:这份遗嘱签署于我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期间,根据《民法典》第1142条,遗嘱人在受胁迫、欺骗下所立遗嘱无效。
法庭陷入骚动。林正明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荒谬!当年的诊断书...
是伪造的。沈砚打开文件夹,十二本日记依次排开。最上方的日记本封皮早已磨损,扉页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今天妈妈说我笑得不够好看。他抽出其中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晕染:2012年3月15日,爸爸说如果不配合治疗,就把沈叔叔的公司彻底搞垮...
林母坐在轮椅上,颤抖着举起一份文件:我要...推翻遗嘱。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化疗后的苍白面容下,眼底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当年我默许丈夫伪造诊断书,为的是掌控栖栖的人生。现在我承认,所有的错误,都该由我终结。
林正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疯了那可是百亿资产!
正因为疯过,才知道清醒的可贵。林母转向林栖,泪水滑过皱纹,这些年,我看着你在APP上帮助无数人走出阴影,那些画作里的光,比任何商业帝国都珍贵。她将股权转让书推到女儿面前,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把你本该拥有的人生,还给你。
林栖的手指抚过文件上的签名,喉咙发紧。记忆突然闪回地下室的标本室,那时的她以为自己永远是被禁锢的展品,而此刻,那些被撕碎的时光碎片,正在法律的庄严与母亲迟来的忏悔中,重新拼凑成自由的形状。
未闭合圆环
梅雨季的雨丝斜斜掠过林家老宅的雕花窗棂,在红木书桌上晕开深色水痕。沈砚翻开皮质文件夹,一年前那份冰冷的入赘合同早已泛黄,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晕染。对面的林栖穿着亚麻白裙,腕间缠绕的绷带已换成彩色编织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上崭新的契约。
一年之期到了。沈砚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落地钟的滴答声中,他抽出离婚协议,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你自由了。
林栖突然按住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纱布传来。沈砚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烫伤疤痕在她触碰下微微发烫——那是夺下火漆印时留下的印记,如今已成为淡粉色的茧。我不要这份协议。她抽出另一份文件推过来,标题赫然写着婚姻关系重建计划书。
条款一:尝试共同生活,每日分享三件小事。
条款二:每月进行一次深度对话,允许情绪失控。
条款三:将对方的需求与自己的需求同等对待。
沈砚看着那些手写的条款,字迹里还带着颜料的痕迹。记忆突然闪回旧画室,林栖偷偷在他衬衫内衬画满涂鸦的模样;又想起医院里,她颤抖着画出童年全家福的瞬间。你确定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真实的婚姻,远比契约复杂。
所以才要重新开始。林栖打开随身的颜料盒,沾取纯白颜料,过去我们是困在圆环里的困兽,现在...她的笔尖轻轻落在他掌心的疤痕上,勾勒出白鸽展翅的轮廓,我想试试,让这个圆环不再闭合。
白鸽的羽翼逐渐丰满,橄榄枝缠绕的喙部微微上扬。林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阴影,专注的神情让沈砚想起她作画时的模样。知道吗她忽然开口,你掌心的疤像道闪电,而白鸽是要穿越风暴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契约上未干的墨迹。沈砚握住她沾着颜料的手,感受着指腹的纹路与温度。曾经的契约是枷锁,如今却成了通向未知的地图。那些在伤痛与救赎中交织的日夜,终于让两个破碎的灵魂,找到了彼此契合的缺口。
当林栖在契约末尾签下名字时,白鸽的翅膀恰好触碰到她的签名笔迹。这不再是冷冰冰的合约,而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向彼此敞开的承诺——愿意在不完美中相爱,在不确定中坚守,让未闭合的圆环,成为通往无限可能的起点。
(故事完,作者:爱吃西芹腊肠的宋帝王。在此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