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父母双亡,妹妹惨死。
我带着仇恨的种子前往文府复仇。
看着文夫人伪善的面容。
我拼命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但当我以为大仇得报之时。
有人告诉我,这不过是一场戏。
我复错仇了
1
我的妹妹死了,死在乞巧节的晚上
她的手腕齐齐被砍断,双手不知所踪...
奇怪的是,地上却没有那么多的血。
可为何杀死妹妹的刀会握在我的手中!
不!不是我!
一定是文府,是文府杀了她!
妹妹曾为了买药救我,谎称孤儿入了文府为奴。
我浑身是血的诡异一笑。
随手扔掉手里的刀。
我的好妹妹,姐姐啊,这就去为你复仇。
文府,我来了。
文府
今日不待客。文府大门开了个缝,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
求求您了,这是我的过所文书。
我正颤抖着将从乱葬岗里翻出的身份文书递过去。
突然,刺耳的喊叫声在门内院中炸开。
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一名头发疯乱衣服满是污垢的女子从大门内跑了出来。
我赶紧闪身躲在一旁。
小贱蹄子,夫人好吃好喝养着你,你还来了脾气
一个老嬷嬷冲上去拽住了那女子的衣襟。
抬手便打了四五个巴掌!
女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脸肿的如猪头一般。
什么夫人什么好吃好喝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
七八个杂役手持棍棒一拥而上,将她狠狠踩在地上绑了起来。
手起刀落,狠狠割断了女子的脚筋。
畜生,你们都是一群畜生!
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中。
还想跑给我打!狠狠地打!别打死了就行。
老嬷嬷双手叉腰叫喊着。
十几棍瞬间落下,狠狠的打在这女子的腰间和臀部。
鲜血很快渗出,染红了衣服。
眼看着就要断了气息。
突然这女子用尽全力,抬头仰天大笑了起来。
助纣为虐,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哈!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说罢,鲜血不停的从她嘴角流出。
咬舌自尽拦住她!文府养了她两年,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老嬷嬷惊恐的大喊一声,想上前阻拦。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看向老管家。
像什么样子!快点抬回去,已经不中用了,埋到乱葬岗去!
老管家也有些慌张,赶紧招呼杂役们将那女子抬走。
路过我身边时,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费力的梗着脖子,眼睛瞪得浑圆,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没有...两年...快...走...
我听不懂,但我看到那双手明明还有力气。
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在太阳光下泛着点点光亮。
她还没死。我有些不忍心。
老管家深深的看了看我。
她死了。
深宅大院总有不安分的人。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随我进来。
2
文府主院
今年雨水太多,引发了山洪,家中遭了灾,爹娘也没了,听闻文府可以收留孤儿照拂一二,特来投奔,请文府收留,王雪为奴为婢心甘情愿。
我跪倒在地,低头伏在手背上,带着哭腔用着假名,向文夫人请安。
文夫人细细听着我家的遭遇,看着乱葬岗里翻出来的过所文书。
不知何时开始抹起了眼泪,低着头逐渐泣不成声。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似乎还在笑。
大胆贱人,编故事来哄得夫人伤心,若夫人身子哭坏了,老爷定饶不了你!
文夫人身边的一位老嬷嬷恶狠狠的怒斥我一句。
冲上来便打了我一巴掌,紧接着一脚踢在胸口,将我踹翻在地!
好熟悉的声音,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居然就是方才府门口的那位老嬷嬷。
好个刁老婆子!这么爱打人
她冲着下人们指使道:还不把她拉下去,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文府大门吗!招人进府那都是陈老婆子那摊子的事儿,怎么还能直接来到夫人面前了。
一群下人立刻冲上来拉扯我,试图将我拖出屋子。
我寡不敌众,身上也不知被谁掐了好多下。
我死死盯着主位上低头哭泣的文夫人。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无动于衷,太奇怪了!
夫人!我扯着嗓子奋力一搏。
文夫人终于抬起了头,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快住手,好孩子,既已是无依无靠,那便留下吧。
我内心默默冷笑,你充当好人,恶人都让下人当了。
我缓口气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突然一道黑影冲到我身边。
是一个胖乎乎的丫鬟模样。
她扑过来跪倒在地。
咚!咚!咚!
冲着文夫人连连磕头,很快脑袋上就磕出了血迹。
夫人,我错了,她们嘲笑我胖,我气不过才扔了几盆花,那都是院子里最不值钱的矮牵牛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夫人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有点震惊,这一出戏接一出戏的。
文府不是大善人吗府内竟这么不安稳
我转头发现院子门口围了好多下人在看热闹。
你先下去吧。文夫人冲我摆摆手。
我行了个礼便退到主院门外的人堆里。
发生了什么我问旁边的一个圆脸小丫鬟。
那是打扫前庭的阿园,平时好吃懒做,今日与人起了冲突,竟摔了前庭院子里的几盆花,虽然是最不值钱的,但府中谁不知道夫人爱花如命,在夫人眼里花从来不分贵贱。
圆脸小丫鬟甚至没看是谁在问她,专注的盯着里面。
夫人会怎么责罚她我很好奇。
她这才回头看了看我。
你是新来的吧你应当不了解文夫人,她和文老爷是出了名的好心肠大善人,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打骂我们这些下人,顶多结清工钱,准许提前离府。
提到离府,她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说到离府啊,在这儿做满两年的下人都可以拿着身契和一笔赏银离府自己生存呢。
好像我的妹妹,说到开心的事情,一样亮晶晶的眼睛,一样说不停的小嘴...
为什么只能呆两年我轻声喃喃自语。
文府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个暂时的安身之处,得老爷夫人庇佑,怎好一直赖着不走。
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啊!!
刺耳的尖叫声将我们的聊天打断。
我们齐齐向主院内看去。
那犯错的阿园竟拿起修剪花枝的剪刀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夫人,我不走!我只是摔了几盆低贱的花!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啊夫人!别让我走!阿园趴在地上哭喊。
阿园,做错了便就是错了,哪怕自残,我亦不会继续留你。我会多给你结一些工钱,你拿着出去好好生活吧。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文夫人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她很淡定,像是见惯了似的。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
我诅咒你们,永远出不了文府!
阿园回过头莫名冲着门外的我们愤怒的喊叫。
为什么要诅咒大家出不了文府
文夫人不再理会阿园的哭闹,让人将她拖了出去。
留下一地血痕。
当阿园路过我的时候,我发现她在偷偷看我。
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嘴角似乎有一丝上扬。
散了散了,都干活去。
老管家过来把我们这些看热闹的打发走。
这入府第一天事情多的离谱,倒像是刻意安排出来的一样。
你跟我走。
老管家招呼我,快速将我带离。
给我安排了住处。
屋内很简单,左右各放了一张床,上面铺好了被褥,还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妹妹是不是也曾住过这样的房间
她惨死的模样又浮现在我眼前,满身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以及那双不见踪影的手……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忽的却又笑了起来。
妹妹,是你抛弃我,现在却要我来善后。
原来是你啊,你好,我叫阿禾,也住在这间,这是夫人赏的花,说给我们屋子添些好看的颜色。
一个女孩抱着一盆花走进屋内,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刚才主院外跟我聊天的圆脸丫鬟。
我看着她在屋里到处寻地方摆放那盆花。
这不合适,那也不行,来来回回踱步。
放桌上吧,它怕冷。我淡淡说道,我叫王雪。
这是过所文书上的名字。
我其实叫傅明月,而我的妹妹,叫傅繁花。
好嘞,阿雪。阿禾的性子有些活泼。
看样貌我比你年长一些,你可以唤我一声阿禾姐姐。
这花叫什么呢,真好看,真香啊。
阿禾摆好花之后坐在桌边双手托腮,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是香雪兰。我转过头看着这盆花,开口回答。
香雪兰喜欢湿润且阳光充足的环境,而且它要在疏松、排水好、富含腐殖质的土壤里才行,这盆花的土质,倒是有些特殊。
我仔细看了看花土,顺手沾起一些用手指碾了几下。
我的父母是花农,他们曾教过我,种植香雪兰要用腐叶土、泥炭土、珍珠岩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配制,才可以保证土壤的透气性和肥力,同时还要控制水的补给,防止球根腐烂。
这盆花土配制的恰到好处,但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它的颜色可真好看啊。
阿禾歪头发出一声赞叹,随后看向我。
是啊,这盆花异常的鲜红,香气馥郁,开的别样耀眼。
迎着阳光看去,恍惚间仿佛流淌着的新鲜血液,令人心悸。
甚至连味道,都有种血液般的腥甜。
更奇怪的是,阿禾看我的眼神。
她似乎在透过我看别人。
因着不熟,我再未与阿禾多说话。
3
文府庭院打扫的很干净,听闻文夫人嗜花如命。
每日都在钻研养花之道,誓要将每个品种的花种出极致的品质才可。
据说她曾在暴雨夜为了保护心爱的花,以身挡雨。
一日,我在后院凉亭洒扫时,听到两个丫鬟在聊天。
你听说了吗厨房的阿红拿了身契离开了。
好福气呀,做满两年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你想离开吗我可不想走,而且要做满两年,我这才刚满一年。
走不走可由不得你,每个人时候到了都要离开的,夫人养我们已是不易,不出府难不成一直赖在这里吗
那阿花为什么一年就走了
这...听说夫人特别喜爱她,许是特例吧。
听到这儿,我心中一紧,又是两年。
进府那日,门口死去的那名女子说的也是两年。
还让我快走,是在提醒我什么
妹妹的名字中也有个花字,她们口中的阿花会是妹妹吗
为何其他人要做满两年,而这个阿花只一年便出了府
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吓得我立马回头,是阿禾。
不该听的事情,不要听。
阿禾留下一句话,转头走了。
什么意思
阿禾的语气和神情都跟以往活泼的性子不同。
回到房内。
阿禾叮嘱我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夏日太热了,屋里那盆花异常的香。她嘴里碎碎念着。
莫名来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看向那盆红到妖冶的花,好美,好香。
它叫香雪兰,花茎细长,花朵呈漏斗状。
开花之后香气馥郁,是妹妹最喜欢的花。
我定定的问阿禾。
阿禾姐姐,你认识阿花吗
阿禾愣了一下,不认识。
我看着她躲避的神情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认识吗我不信。
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何瞒着我。
听闻那日摔花盆的阿园已经被赶出府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阿园是不愿意离府的。
她那日在主院又吵又闹还伤了自己的腿。
怎么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安静的离府了
我借着在府内洒扫的功夫,有意无意的打探消息。
众人都只是说阿园离府了,却没有一人亲眼看着她离府。
那么,阿园一定没有离开!!!
我当即决定夜探文府。
可这时,阿禾来了,她告诉我,她认识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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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们这间屋子,之前住过一个女孩,她叫阿花,被老管家发现很会侍弄花草,就调去主院专门侍奉夫人的花,屋里桌上的那盆香雪兰其实就是夫人之前赏她的,很漂亮吧,据说阿花精心照看了许久却一直没开花。
阿禾为什么突然跟我讲阿花的事情。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口中的阿花,就是我的妹妹。
她对花花草草这么用心,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我极力按捺住自己狂躁的内心。
阿禾歪头想了想,伸出手比划起来:她的脸很小,眼睛是椭圆形的杏仁眼,皮肤很白。
这也太普通了。
我稳住快要颤动爆发的声音,想进一步打探。
附耳!她的右耳朵长了一个小小的肉球,她总是用头发遮挡起来,我也是不小心看到的。
附耳吗...
我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一般,身体瞬间僵硬,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痛到快要窒息。
我的妹妹,她最大的特征便是右耳的附耳,圆润可爱。
她却很不喜欢甚至感到自卑,从小便习惯用头发遮住。
阿雪,阿雪,你怎么了阿禾轻轻推了推我。
啊,我刚走神了,你继续说。我急忙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回应。
阿禾看我回过神了,继续同我讲道:夫人真的很爱花,阿花侍奉的花草都生机勃勃的很有生命力,听说她的父母是花农,她从小便跟着父母种花养花,学的好手艺呢。
阿禾的语气逐渐平淡,像是在背诵一篇写好的文章。
自从阿花进了主院,主院里总是花团锦簇,花香四溢的,夫人开心极了,甚至安排阿花去养护极致品质的花,那可都是夫人的心头宝,我们这些普通下人更是见都没见过的。
我们都猜想啊,等到了两年之期,夫人怕是舍不得放阿花离府。可是这才短短一年,她竟然向夫人叩首致歉,承认自己在府外还有一位姐姐,恳请提前离府。我曾私下问过阿花为何要骗了夫人入府,阿花说她的姐姐当时身患重病,再不医治便活不下去了,如今她已赚够了银子,想出去寻找姐姐团聚。
阿禾毫无感情的叙述完这段话,随后看着我。
我真的好羡慕她啊,还有亲人在世。
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
那夫人怎么说我开口打断她盯着我的眼神。
夫人虽然生气阿花骗了她,但也准了她的要求,还给她准备了吃食让她带出去与姐姐共享。夫人甚至问了她姐姐的名字,帮她出去寻人。
她姐姐叫什么
阿禾看着我,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明月。
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这一刻终于断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在叫我,还是在说那名字叫明月。
阿禾最后说,阿花离府之后,夫人便将赠与她的那盆香雪兰收了回去。
没想到再次见到已是开了花了,可惜阿花没有见到。
原来,这是我的妹妹精心呵护过的花。
阿禾突然将花端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阿雪,走吧。她在我耳边轻轻留下了一句话。
在我的震惊中,转身离去。
自我入府以来,遇见的桩桩件件人和事。
都诡异的不合乎常理。
5
但是阿禾的一番话,并没有打消我夜探文府的念头。
凭借着这些时日早已摸清的路线。
我从前庭绕到后院,从假山走到花园。
除了值守的下人们例行巡视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我走到东南角偏院的后门,这是一处废弃的小门。
上面用三块木板钉了起来,看样子是打不开的。
就在我准备从旁边抄小路绕回寝屋时。
嘎吱,这扇门响了一下。
我立刻躲到阴暗角落的造景石头后面。
这扇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钉门的三块木板原来是假的啊!
我在阴冷月光的映射下,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和三个男人。
他们将两个大箱子抬了进来,我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碎石。
发出喀哒一声。
我立马蹲下躲在石头后面,紧张到浑身发抖。
谁!声音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他们的手摸向腰间抽出了雪亮的匕首,慢慢往这边摸索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就在这时,一只老鼠从我身后的角落里窜了出来。
吱吱叫着跑向另一边。
搞什么啊,一惊一乍的,一只老鼠而已,快点过来搬东西。
其中一人停住了脚步,收回匕首招呼另外两人往回走。
听着他们搬着箱子越走越远的脚步,我才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散着丝丝寒意。
看来文府果然存在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妹妹的死跟这些定有关系。
我非常谨慎的轻声跟在他们后面。
绕过了两条长廊,最后进入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弃院落,满院的荒凉,满地的杂草,跟前庭主院的光景截然不同。
院子里面有一间很大的屋子,窗户都紧紧的用棉被遮盖,用长钉钉死,漏不出一丁点儿光线。
只有当他们开门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到里面昏暗摇曳的烛光。
我无法进屋去,便找了一棵大树,藏在了阴影处观察院内的情景。
院内有很多破旧的木质花架,乱七八糟的摆放着若干盆香气浓郁的鲜花,各种花香纠缠在一起冲击着我的嗅觉神经,令人头晕目眩,难受极了。
夫人如此爱花,怎会允许这里出现这么多杂乱的花呢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那三个男人又将箱子抬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老管家和夫人身边那个老嬷嬷。
老管家仔细将门锁好,便一同抬着箱子匆匆离去
我急忙从树后出来跑向屋子,靠近才发现,整间屋子竟透着丝丝血腥味。
在满院浓烈的花香遮盖下,并没有那么明显。
我在墙角找到了一个斧头,将其中一扇窗户上钉棉被的钉子撬开几颗。
掀开棉被一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我忍着恶心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温热腥甜的气息掺杂着腐烂的臭味。
我一时没忍住还是呕了起来,等我呕吐干净稳住心神之后,我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折子。
屋内的一切逐渐清晰,令我震惊!
墙边放了五个大缸,里面有的存放了鲜血,有的堆着内脏,无一不令人作呕。
最宽的那面墙上满满的全是花架,上面放满了花盆。
有的是花苗,有的含苞待放,还有的已经开出妖冶的鲜花。
花架旁边还有个花案用作培土等工序,还有一大盆尚未来得及使用的土。
我用花铲挖开,扑鼻的腥臭味让我脑袋一阵眩晕,这是用鲜血和的土,土里还有不知名的肥料,细细翻看好像是被剁碎的内脏!
我触电般松手丢掉了花铲,震惊的张大了双眼,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猛然后退了几步。
咣!我撞到了身后一张巨大的桌子,回过头看,上面放着一捆粗麻绳,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刀,有菜刀、有砍刀、有剔骨刀等等近十把。
旁边还有个很精致的匣子,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它。
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首饰,但并不值钱。
我随手翻看着,直到从匣底翻出了一只很眼熟的银镯子,还有一根木质的发簪。
簪子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月。
这是我的簪子,我自小便戴着从不离身。
直到妹妹离开的那个夜里,她留下的书信中说带走留个念想。
我的妹妹!一定就是被捆在这里,开膛破肚,放出鲜血,用以滋养鲜花。
她的双手一定也在这里。
可是,我找不到。
莫名的恐惧从脚底开始不断的蔓延、生长,我无法继续待下去。
天快亮了,我要去报官!!!
我要揭发文府草菅人命,迫害无辜百姓。
翻出屋子,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让我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不少。
报官那是天亮以后的事儿。
现在,我的仇要自己报。
6
我回到寝屋,点燃烛灯。
将文府的罪行和那间杀人养花的密室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状纸。
然后我拍醒了阿禾。
我能信你吗
阿禾的表情在烛灯下的映照下纠结了一瞬。
你要做什么明月。
她果然认出我了。
我将写好的状纸给她,让她想办法出府,天亮后交给府衙大人。
从她跟我讲阿花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认出了我。
她知道我一直在调查文府。
但是她没有揭发我。
或许,她在帮我。
我必须赌这一次。
偷偷跟着阿禾,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废弃狗洞爬了出去。
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复仇了!
我去厨房准备了柴火和油,趁着主院下人换岗交接的时候,溜进去锁住了房门。
洒了油,点了火。
看着火势着了起来,我内心狂喜竟笑出了声。
府内大部分的下人还在睡觉,就算在听到呼救声后赶来扑水灭火,也是来不及的。
火不但越烧越急,范围也越来越广,怎么灭也灭不掉。
屋内的人哭喊连天,逐渐也就没了声音,应是被烟活活呛死了吧。
当屋内一点声音都不再有的时候,天,亮了。
我的妹妹啊,瞧啊,我送她们去给你赔罪了。
7
主院突然燃起的大火让文府乱成一团。
我趁机跑了出去,在城边的一个破败的小庙里待了三天。
之后装作乞丐去打探消息。
街上人人都说文府的大善人遭了难,差点被活活烧死。
差点
被活活烧死
他们没死不可能!
我明明看着那被锁着的房门无法打开,里面逐渐没了哭喊声。
还有阿禾,她不是报官去了吗
为何文府还是善人,阿禾到底去了哪里
我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思索整件事情,如行尸走肉般缓缓走着。
事情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他们应该在死后身败名裂!
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枉死的人讨回公道才是!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很热闹,我低着头并未留意前方。
砰的一下,我突然被人撞倒在地。
你瞎啊,走路不长眼的东西。
一个熟悉的声音呵斥着我。
我猛地抬头,阿园!
她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拍拍肩膀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我仍旧坐在地上发呆,阿园!
她真的出府了,她不是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府衙。
我要去问问大人,文府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有没有人来报过官!
门口的衙役拦着我,我疯狂的嘶喊着,我想知道真相!
文府其中一个衙役抱着胳膊看着我。
失火那天早上确实有个姑娘来报官,说是文府草菅人命,杀人养花,大人很重视,按着状书的内容带人去搜查了一番。也的确找到了那么一间屋子,但里面都是动物的血液和尸体,文府的下人说,那是文夫人听来的偏方,用动物鲜血和内脏培土养出来的花会更好,所以并不是状书上所写的杀人养花。
我呆在了原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动物的吗不可能啊!
还有匣子!还有那个装满首饰的匣子!
你说那匣子啊,我们也搜到了,那都是侍弄花草的下人,她们怕首饰沾了血不吉利,就摘下来存放在匣子里,难免会有忘记带走的,所以就攒了那么多,文夫人特意找了个檀香匣子一直放在那,就等着有人想起来了回去取。
可怜了文府,真是极好的一家人,遭了这么大的罪。
衙役随后又嘟囔了一句。
8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小庙。
夜里下起大雨,我受凉发了热。
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妹妹死的那天晚上。
姐姐,我赚够银子了!
妹妹小花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面前放着一大袋银子,是她赚来的。
我的妹妹,她确实回来了。
文府真的放了她离府。
我细细看着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皮肤白嫩光滑。
一袭绣了云纹的粉白色棉布裙,虽也不值几个钱。
但她大方得体干净利落的打扮。
与我叫花子一样的穿着和浑身散发的臭味相比,太扎心了。
她欢快的跟我讲述着文府的日子,温柔的文夫人,和睦的下人们。
每天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做事利落还能得到赏银...
吃着从文府带回来的我从未沾过的酒水和糕点。
看着她巴巴讲个不停的小嘴。
我的思绪逐渐飘走了。
她叫我等了一年,整整一年啊!
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我想去做工,却无处要我。
每天偷窃、乞讨,被人追赶打骂。
我吃不饱穿不暖,而我的妹妹却在文府里受尽夫人喜爱。
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那时的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个姐姐呢
夜深了,妹妹并没有嫌弃我又脏又臭。
她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呼吸平稳。
然后,我一刀杀了她。
是的,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妹妹。
惦念、心疼、羡慕、嫉妒、怨恨。
这几种情绪不停的碰撞充斥着我的大脑。
迷迷糊糊间,我杀了她。
当我清醒过来之后,看着紧握的匕首和满是鲜血的双手,我抱着妹妹的尸体痛哭不止。
妹妹,你醒醒,我错了,姐姐错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不是我!
我逐渐癫狂。
是文府!是文府害了你!如果没有文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何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轰隆隆!!
一道惊雷落下,我从梦中惊醒。
冰凉的泪水已经湿满了我的脸。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
文府真的放了妹妹,也放了阿园,放了每一位想离开的人。
文夫人也确是真心纯善之人,这一切,是我错了。
我杀了妹妹,冤了文府,还放火企图烧死文夫人。
还好,文府没事。
天亮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失魂落魄的去府衙自首,被判明日问斩。
我笑了,我终于解脱了。
妹妹,姐姐来陪你了。
9
问斩当日,文夫人特来送行。
她带着酒水点心上了刑台。
伏在我身边,说已然知道了事情始末,并不怪罪于我。
如今刑罚已判,她也只好送我最后一程。
我张着嘴任由她一口糕点一口酒的喂着,食之无味。
现在只想速速行刑,已对这世间再无眷恋。
文夫人,时辰快到了,麻烦您快点儿下来吧。
刽子手在台下开始催促。
容我再说两句话,马上就下来。
文夫人收拾好食盒,将本该堵我嘴的口布重新塞入我嘴中。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口布塞得我一阵窒息。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都要死了,这玩意儿塞不塞的紧有必要吗
傅明月,那一晚傅繁花带回去的吃食,可还美味
文夫人伏在我耳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我猛地瞪大双眼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
那吃食里面啊,加入了一味天仙子,会让人莫名暴躁,产生幻觉。所以当你吃饱喝足胡言乱语之时,是我命人杀了你的妹妹,放干了她的血,剁下了她的双手,然后把刀放在你手中,蛊惑你,是你亲手杀了傅繁花,你竟全然不记得了吗
背对着太阳光,文夫人的脸透着青色的阴沉。
傅繁花入府,我当真以为她是孤身一人,等我们发现府外还有个你的时候,她在我身边侍弄花草已有大半年之久。为了早日攒够钱离府,任劳任怨,她竟真以为能出得了府
文夫人说着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两年之期即可出府,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要知道,只有孤身的人,消失于世才不会有人过问,我养她们两年,外人谁还记得,只会歌颂称赞我曾经收留了孤儿,给她们吃好的喝好的,可没人知道,养好了的身子,才有足够的营养去供我的花儿草儿啊。
那人肉培育、人血浇灌的花,才真真是极品!
从你入府的第一日,我便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来复仇的,但我不确定你究竟回忆起多少,毕竟天仙子是我第一次用。不妨告诉你,阿园是我的人,阿禾也是我安排去监视你的人,你交给她的信,在我手中。没想到,你能发现那间密室。那些所谓‘出府之人’的尸体啊,内脏被剁碎了掺在花土里,血液被放干了用来浇花,那个匣子里存放的都是遗物,与其扔掉,不如留在那里当个念想,互相做个伴也是好的。
阿禾交给官府的信是我伪造的,搜查的房间也是连夜改造的另一间,那里面真只是鸡鸭的内脏和血而已。这一切,都是我演给你的一场戏。好看吗
是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我没有冤枉你!!
愤怒充斥着我的大脑,双目瞪的像铜铃一样。
怒火疯狂燃烧,喉咙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文夫人一改往日的温和,用阴冷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细语。
我本就后悔那日没有一起杀了你,我惧怕天仙子到底是否能让你再想起真相,何时想起真相!于是第二日去寻你却不知所踪,没想到偏偏又自己找上门来。
我疯狂的扭动着身躯,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文夫人丑陋的面庞,只听得清她的声音轻柔阴森。
哦,对了,傅繁花的手可真美,从她手心长出来的花,更是美的出奇,你睡觉房中那盆香雪兰,美吗有妹妹的陪伴,你,睡得可香
说完,文夫人缓缓起身抹着泪,悲怆且大声的向我告别。
阿雪,主仆一场,我不怪你,愿你来生投个好人家,一路走好。
是你!都是你!
文夫人哪是什么大善人,分明是杀人的恶魔。
文府更是如同地狱一般,不知害死了多少孤身之人!
入府那日惨死的女子、大闹主院的阿园。
还有阿禾一再的暗示和提醒。
我竟愚蠢至此。
无能、愤怒、懊悔,在头落地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唰!刽子手手起刀落。
我的头咕噜噜的滚远了,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而我的最后一眼,是文夫人那张伪善的脸上,挂着一串串的眼泪。
我愿终身不入轮回,孤魂野鬼游荡世间,诅咒文府不得善终!
手心花,手,手心,花。
哪有什么诅咒,哪有什么来生。
在这万千世界,我终究是个无能的废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