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刚被流放的罪臣之女,一睁眼就被人牙子塞进花轿,卖给将军当续弦。
据说这位将军克死三任妻子,还有个据说性情暴戾的嫡子。
媒婆悄悄递给我一包砒霜:夫人说了,若您能‘照顾’好那小公子,您的家族或可免罪。
我反手把毒药埋进花盆,拎着食盒踹开小霸王的房门,凶神恶煞道:不吃完这碗甜汤,今晚别想睡觉!
小霸王盯着碗里圆滚滚的糯米丸子,狐疑道:你确定这是惩罚
屏风后传来一声低笑,我那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将军夫君,慢悠悠晃了晃手里的糖罐——
夫人,下次演恶毒后娘前,记得先把蜜饯藏好。
1
我睁开眼时,花轿正颠得我想吐。
新娘子醒啦一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老脸凑过来,将军府到了,您可记好了——夫人交代的事,一件都不能忘。
我愣了三秒,突然意识到:我穿越了。
脑海中涌入的记忆告诉我,我穿成了刚被流放的礼部侍郎之女沈知意,因为家族获罪,被贱卖给将军裴铮当续弦。这位将军据说克死三任妻子,还有个性情暴戾的嫡子。
最要命的是,上轿前裴家那位夫人——裴铮的继母周氏,塞给我一包砒霜,阴森森地说:若你能'照顾'好那小崽子,你父亲在流放地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些。
新娘子,下轿了!
我浑浑噩噩地被搀进喜堂。没有宾客,没有喜乐,只有堂前端坐的一个高大身影。
盖头被掀开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
裴铮比想象中年轻许多,轮廓如刀削般锋利,一双鹰目冷得吓人。他身旁站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这就是父亲新娶的恶毒女人男孩声音稚嫩,话却刺人,什么时候死第三任才撑了三个月。
裴铮皱眉:裴琰,不得无礼。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原著里这位小霸王后来可是成了反派大BOSS,而我现在就是他未来要千刀万剐的恶毒后娘!
我、我去给琰儿准备见面礼!我逃也似地冲向厨房。
厨娘们见鬼似的看着我。也对,哪家新娘子洞房夜跑来厨房
我翻箱倒柜,找出蜂蜜、糯米粉和桂花,手忙脚乱地搓起丸子。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我吓得把蜂蜜罐打翻在地。裴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满脸戒备的裴琰。
惩罚!我急中生智,举起沾满蜂蜜的勺子,琰儿今日对长辈无礼,该罚!不吃完这碗甜汤不许睡觉!
裴琰的小脸皱成一团:这算什么惩罚
将军明鉴,我硬着头皮演下去,妾身在家时,最怕吃甜食,这绝对是酷刑!
裴铮的目光在我和那碗甜汤间游移,突然伸手蘸了点蜂蜜放进嘴里。
太甜。他淡淡道,却把整碗推到裴琰面前,既是惩罚,就吃完。
裴琰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桂花糯米丸子,眼睛突然亮了。
屏风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裴铮慢悠悠晃了晃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糖罐:夫人,下次演恶毒后娘前,记得先把蜜饯藏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出来了
2
婚后第三天,我在裴琰的书案下发现半块发霉的糕点。
这是哪来的我捏着那块泛绿的糕点,强压怒火问小丫鬟。
是、是周夫人院里的春桃姐姐常送来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
我心头一凛。原著里裴琰确实有段时间莫名体弱,难道...
去请府医来,就说我头晕。
府医诊脉时,我状若无意地问:小公子近来身体如何
小公子脾胃虚寒,老朽开了温补的方子...
我借口要学煎药,跟着府医去药房。趁其不备,我翻看了裴琰近半年的脉案——每隔十日就有腹泻、呕吐的记录,最近甚至开始咳血。
这绝不是巧合。
回院路上,我偶遇了周氏的贴身丫鬟春桃。
少夫人安好。春桃笑得殷勤,手里食盒却往身后藏,奴婢给小公子送点心...
正好。我一把夺过食盒,将军命我亲自照料琰儿饮食,以后这些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回到小厨房,我掰开那块精致的荷花酥,在馅料里发现几粒可疑的灰色粉末。用银簪一试,簪尖立刻泛黑。
少夫人,晚膳...厨娘战战兢兢地请示。
今日我来做。我系上围裙,将军说了,琰儿功课退步,要罚他吃我做的饭。
一个时辰后,我端出三菜一汤:焦黑的清蒸鱼、夹生的米饭、咸得发苦的青菜,唯一正常的是那碗飘着药香的鸡汤。
裴铮看着桌上的杰作,眉头跳了跳。
吃吧。我恶狠狠地对裴琰说,不吃完不许下桌!
裴琰戳着焦鱼,小声嘟囔:这比毒药还可怕...
夫人手艺...独特。裴铮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筷子黑炭似的鱼肉,不过琰儿近日脾胃不适,还是喝汤为好。
我暗中舒了口气。那鸡汤里加了解毒的山慈菇和甘草,但愿能中和之前的毒素。
夜里,我偷偷把荷花酥埋进院角的桂花树下,却听见墙根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
那女人自己下厨了,我们的点心送不进去...
怕什么她做的饭堪比毒药...
夫人说加大剂量...
我攥紧拳头。果然,除了我,还有人在对裴琰下手!
3
我不去学堂了!
裴琰把书箱摔在地上,眼眶通红。我捡起散落的书本,发现上面被人用墨写了有娘生没娘养。
谁写的
所有人!裴琰踢翻凳子,他们说我是克母的灾星,说父亲娶你就是为了有人能管教我...
我胸口发闷。原著里裴琰后来性格扭曲,就是从这些欺凌开始的。
捡起来。我冷着脸把毛笔塞给他,把《君子之道》抄十遍。
你也欺负我!裴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错。我按住他发抖的手,抄'人不知而不愠'这句,抄到你能笑着把墨泼回去为止。
裴琰愣住。
看好了。我蘸足墨汁,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有容乃大,下次有人骂你,你就说——
我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裴琰破涕为笑:这、这太坏了...
这是惩罚!我故意提高音量让门外偷听的丫鬟听见,抄不完不准吃饭!
等丫鬟脚步声远去,我从袖中掏出油纸包着的肉饼:快吃,吃完我教你更厉害的。
裴琰边吃边学,很快掌握了你骂我等于骂你自己亲爹眼光说别人没娘的人最可能先没娘等金句。
三日后,裴琰昂首挺胸从学堂回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尚书之子。
他先动手的!裴琰理直气壮,但我按母亲教的,只用了言语反击。
我差点被母亲这个称呼呛住。裴铮从军报中抬头,目光在我和裴琰之间转了转,嘴角微扬:看来惩罚很有效
躲在廊柱后的春桃脸色铁青。
4
少夫人要出门管家满脸为难,这不合规矩...
我去买砒霜。我压低声音,夫人交代的事,耽误不得。
管家立刻放行。
我在城南药铺佯装买药,实则观察对面茶楼——那是周氏娘家侄子周梓常去的地方。
听说了吗裴将军娶了个毒妇,天天虐待前头生的儿子...
难怪那孩子最近总生病...
据说那女人还...
流言蜚语灌入耳中,我捏紧荷包。这些说辞与周氏院里传出的如出一辙。
回府时,我恰好遇见从军营回来的裴铮。
将军!我红着眼眶拦住他,外面都说我虐待琰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裴铮眸光一沉:谁说的
满城都在传...我抽泣着报出茶楼名字和周梓的相貌,有个穿蓝锦袍的公子说得最起劲,还说...还说将军迟早休了我。
次日,军中有人参了周尚书一本,说他侄子散布谣言、扰乱军心。周梓当街挨了二十军棍,茶楼也被查封。
裴琰下学回来,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包松子糖:同窗们送的,说他们爹娘不让再传将军府的闲话了。
谁让你收的我板着脸,罚你...罚你分我一半!
裴铮在廊下看着我们分糖吃,突然开口:夫人明日随我去军营一趟。
我心头一跳:又、又要演恶毒后娘
不。他弹了下我的额头,是犒军宴,总不能让将士们吃你做的毒药。
我捂额呆住。这是...玩笑铁面阎王裴铮会开玩笑了
当晚,我在裴琰枕头下发现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母亲别怕,父亲其实很喜欢你做的饭——他每次都把焦的挑给自己吃。
5
犒军宴上,我被迫坐在裴铮身侧,接受将士们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将军夫人亲自下厨吗副将笑着问。
她做的饭能当暗器。裴铮面不改色,我差点被酒呛死。
回府马车里,裴铮突然问:为什么对琰儿好
谁对他好我条件反射地嘴硬,我巴不得他倒霉!要不是为了...
我紧急刹车。总不能说要不是为了不被你们父子将来千刀万剐吧
为了什么
为了...彰显我的恶毒!我破罐子破摔,等琰儿离不开我的甜汤,我就往里面加砒霜!
马车猛地一颠,我栽进裴铮怀里。他身上的铁锈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
夫人。他扶正我,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每次说谎,耳垂都会红。
我慌忙捂住耳朵,他低笑出声。
当晚,裴琰抱着枕头溜进我院里:父亲说您做噩梦了,让我来陪睡。
我哪有...
他说您白天说梦话要毒死我,肯定是魇住了。裴琰钻进被窝,其实我知道,您每晚都来给我盖被子。
我僵住了。这小狐狸装睡!
母亲。他在黑暗里小声说,您能不能...真的当我娘亲
我鼻子一酸。原著里那个后来杀人如麻的大反派,此刻只是个想要娘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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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我轻拍他的背,明天...明天罚你吃我新研制的点心。
能加双倍蜜枣吗
...三倍。我恶狠狠地说,甜掉你的牙!
门外,裴铮的脚步声停留片刻,又悄然远去。
6
犒军宴后第三天,城中流言突然变本加厉。
听说了吗裴夫人给继子下毒被当场抓住!
难怪裴将军最近脸色那么差...
我捏碎手中的药包,这是给裴琰调理脾胃的茯苓粉。流言传得这么精准,必是周氏在推波助澜。
回府路上,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我慌忙避让,却见车窗里露出周梓阴鸷的脸。
裴夫人小心啊,他阴阳怪气地喊,下次可不一定躲得开了!
我刚进府门,管家就慌张迎上来:少夫人,小公子不见了!学堂说早就下学,可到现在没回来...
我心头猛地一沉。原著里这个时间段确实有绑架情节,但本该发生在三个月后!
将军呢
被兵部急召去了城南大营...
太巧了。我冲进书房,翻出裴铮留给我的城防图——这是昨晚他莫名其妙塞给我的,现在想来竟是未雨绸缪。
图上红圈标记着三个可能地点:废弃盐仓、周氏别院、城外破庙。
备马!我扯下帷帽,去盐仓!
盐仓空无一人,但地上有新鲜的蜜饯渣——裴琰今早顺走的松子糖。我顺着零星糖渣追到周氏别院,却见大门紧锁。
少夫人别费心了,门房讥笑道,这儿可不是您能进的地方...
是吗我掏出火折子点燃袖炮,那我只好放火烧了这窝藏绑匪的贼窝!
轰然巨响中,我踹开后门冲进去,循着孩子的哭声找到地窖。裴琰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见到我时眼睛瞪得滚圆。
别怕,我割断绳子,我是来惩罚你的——谁准你乱吃外人给的点心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把裴琰塞进空酒桶,自己抓起木棍躲在门后。
周梓带着两个壮汉闯进来:那小崽子藏哪去了...
我抡起棍子砸晕一个,另一个被我撒的辣椒粉迷了眼。周梓拔刀刺来,我侧身闪避,刀尖划破衣袖,露出藏在臂弩——
这是今早裴铮非要我戴上的首饰。
弩箭擦着周梓耳边钉入墙壁,他吓得跌坐在地。我趁机抱起裴琰就跑,背后传来周梓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以为救了这小杂种就完了有人要他们父子死!
回府路上,裴琰紧紧搂着我脖子:母亲,你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我摸到他袖子里藏的糖渣,恶毒后娘最清楚馋猫会去哪。
裴琰把脸埋在我肩上,湿热透过衣料:父亲说...说要是您来救我,就让我告诉您...
什么
地窖东墙第三块砖。
我心头一跳。回府后借口更衣溜去地窖,果然在砖后发现密信:周氏与兵部侍郎勾结,欲栽赃裴铮通敌。
7
裴铮深夜回府时,我正给裴琰手上的勒痕涂药。
父亲!裴琰跳起来扑过去,母亲一个人打跑了三个坏人!
裴铮单膝跪地检查儿子伤势,抬头看我时眸光锐利如刀:你去了周氏别院
去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我硬着头皮圆谎,谁让他乱吃...
话未说完,裴铮突然伸手拂过我耳侧——那里有被刀风划出的血痕。
逞强。他声音低沉,却转身取来金疮药,下次带府兵去。
我愣在原地。这态度...是认可了
裴琰突然拽我袖子:母亲,我今晚能跟您睡吗
裴铮皱眉:七岁不小了...
我害怕嘛!裴琰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而且母亲答应给我讲《孙子兵法》当惩罚...
当夜,裴琰在我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我正给他掖被角,窗外突然嗒的一声。
一支箭钉在窗棂上,箭上绑着信:
明日酉时,把此信放入裴铮书房。若敢违抗,令尊活不过三日。
抖开信纸,我浑身血液凝固——这是一封伪造的裴铮与敌国往来密函!
8
天未亮,我就抱着信在裴铮书房外徘徊。
进来。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推门而入,发现裴铮衣冠整齐,仿佛早就等着我。
将军,我...
周氏威胁你了
我愕然抬头。烛光下,裴铮眼底竟带着几分...笑意
您...您都知道
从你埋砒霜那日就知道。他起身逼近,沈知意,你演技真的很差。
我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那您还...
配合你演,是想看周氏背后还有谁。他抽走密信,现在确定了——兵部侍郎与周家勾结,要置我于死地。
我攥紧衣袖:我父亲...
沈大人早被我的人接出流放地。裴铮突然俯身,气息拂过我耳畔,现在,要不要真的合作一次
怎么合作
把这封信,他修长的手指点点密函,原样放回去。
我瞪大眼睛:您要我将计就计
聪明。他直起身,酉时我会'恰好'去军营,你趁机放信。三日后陛下派人来查时...
查到的是周氏与兵部侍郎的罪证!我恍然大悟,但您怎么确信他们会...
裴铮从案下抽出一叠文书——全是周氏与敌国商队的往来密账!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他眸光幽深,现在,有只小狐狸撞进网里...
谁是狐狸!我涨红脸抗议,却见他唇角微扬。
夫人,他突然正色,此事凶险,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深吸一口气:惩罚还没结束呢——谁准你们父子擅自决定这么危险的事
裴铮怔住,随即低笑出声:好,那我们一起...
演戏!我与他异口同声。
窗外晨曦微露,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9
酉时三刻,暮色沉沉。
我攥着那封烫手的密信,指节都泛了白。信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墨迹却依旧清晰得刺眼——那上面模仿裴铮笔迹写就的通敌内容,足以让整个裴府满门抄斩。
少夫人,该用药了。春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惊得我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
我迅速将密信塞进袖袋,整了整衣襟开门。春桃端着乌木托盘,上面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古怪的甜腥味。
夫人特意嘱咐,要亲眼看着少夫人送去给小公子。春桃笑得殷勤,眼角却闪着精光。
我接过托盘时,指尖碰到碗沿,烫得生疼。这温度...分明是刚出锅的毒药。周氏就这么迫不及待
有劳了。我故作镇定地转身,却在拐角处险些撞上一堵人墙。
裴铮不知何时立在廊柱旁,玄色锦袍融在暮色里,唯有腰间玉佩泛着冷光。他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将军...我声音发紧。
夫人脸色不好。他突然伸手,指尖擦过我耳际,取下片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夜里风大,多添件衣裳。
这反常的温柔让我心头一跳。抬眼时,却见他眸中闪过一丝警示——有人在监视我们。
妾身这就去...惩罚琰儿。我故意提高音量,端着药碗快步走向东厢房。
推开雕花木门,裴琰正趴在案几上画阵法图,见我进来立刻跳起来:母亲!父亲说...
嘘——我反手闩上门,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把这碗'毒药'喝了。
裴琰凑近闻了闻,小脸皱成一团:是苦杏仁味!和上回...
聪明。我揉了揉他的发顶,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安神汤,所以我们用这个调包。
调换药碗时,我的手抖得厉害。裴琰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母亲别怕,父亲都安排好了。
这孩子...我鼻尖一酸。他才七岁,却要配合我们演这场生死大戏。
记住,喝完立刻装睡。我帮他理好衣襟,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睁眼。
裴琰郑重点头,捏着鼻子灌下安神汤,然后咚地倒在床榻上,连睫毛都乖乖垂下。我故意将毒药泼了些在床幔上,又把空碗摆在显眼处。
刚退出房门,就听窗外花丛沙啦一响。我假装没察觉,边走边用帕子擦拭袖口沾上的药汁,确保暗处那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回到主院时,周氏正坐在厅中等候。见我独自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琰儿睡了
睡得很沉。我垂眸掩饰眼中的冷意,再也不会醒了。
周氏嘴角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孩子,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办。
我福身告退,转身时瞥见她急不可耐地往东厢房方向走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戌时末,府中更夫敲过三更。我合衣躺在榻上,数着更漏等待那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降临。
10
将军中毒了!快传府医!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时,我正对着铜镜练习惊恐的表情。手中眉笔啪嗒掉在地上,我拎起裙摆就往外冲——这场戏,终于要开场了。
主院乱作一团。丫鬟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侍卫举着火把将卧房围得水泄不通。我拨开人群冲进去,只见裴铮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唇边还挂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夫君!我扑到床前,声音抖得不成调,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军医跪在一旁连连摇头:毒性太烈,怕是...
胡说!我一把揪住他衣领,眼泪说来就来,将军昨日还说带我去猎场!怎么会...话未说完便晕厥过去,正好倒在裴铮身上。
被子下的手狠狠掐了我一把。我吃痛,趁机把脸埋在他胸前憋出更凄厉的哭声:您要是走了,妾身也不活了——
少夫人节哀...管家在一旁抹泪,演技竟也不差。
正当我哭得肝肠寸断时,周氏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她今日特意穿了绛紫色锦袍,发间金步摇晃得叮当作响,嘴角却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我早说这女人心术不正!她指着我的鼻子尖声叫道,定是她毒害我儿!
我踉跄着爬起来,突然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匕首抵住喉咙:既如此,妾身这就随将军去——
拦住她!周氏厉喝。两个婆子冲上来夺刀,混乱中我故意让刀刃在颈侧划出浅浅血痕。
母亲不要!裴琰的哭喊声适时响起。小家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要死也该是下毒的人死!
满室寂静。周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裴琰抽抽搭搭地指着她:祖母刚才给父亲喂了解药...她怎么知道父亲中的什么毒
这一记绝杀让周氏踉跄后退。她嘴唇哆嗦着正要辩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侍卫狂奔而入,兵部侍郎赵大人带禁军闯府,说要查抄通敌罪证!
我与昏迷的裴铮同时绷紧了身子——鱼,上钩了。
周氏却像抓到救命稻草,尖声道:快请赵大人!这毒妇书房里藏着...
她话未说完,床上的裴铮突然咳出一口血,吓得她倒退三步。我趁机扑上去握住裴铮的手,感觉他在我掌心写了两个字:按计。
夫人...我泪眼朦胧地看向周氏,将军若有不测,您就是裴府唯一的...
话中有话的暗示让周氏眼中精光暴涨。她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往外走:老身亲自去迎赵大人。
待她走远,裴铮立刻睁开眼,抹去唇边伪装用的朱砂:演得不错。
我拍开他又要掐我脸的手:将军吐血太浮夸了。
裴琰蹲在床边,小脸兴奋得通红:我演得怎么样那句台词是父亲教了三天...
嘘——我和裴铮同时捂住他的嘴。窗外,禁军整齐的脚步声已逼近书房。
11
兵部侍郎赵严带着二十名禁军闯进书房时,我正手忙脚乱地烧着一叠文书。
火盆里的纸张已经烧了大半,我故意用身子挡着,让火星溅到裙摆上也不去扑灭。
住手!赵严一声暴喝,两名禁军立刻冲上来将我拽开。他弯腰抢出半焦的纸页,就着火光一看,脸色骤变。
周夫人!他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挤过来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那根本不是裴铮的通敌密信,而是她与北狄商队的往来账目!
这...这不可能!她声音都变了调,我明明让人放的是...
是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本该毒发身亡的裴铮大步踏入书房,玄甲映着火光,哪有半分病态。禁军们倒吸冷气,齐刷刷后退三步。
赵严踉跄着扶住书架:裴铮你...你没死
托您的福。裴铮冷笑,喝的是夫人特制的黄连汤。
周氏突然尖叫一声扑向火盆,却被侍卫拦住。她发髻散乱,金步摇掉在地上叮当作响:赵大人!这是陷害!那些账本明明藏在...
藏在您床底暗格里裴铮一挥手,亲兵立刻捧出个紫檀木匣,今早刚找到。
赵严额角沁出冷汗,突然拔剑指着我:定是这毒妇调包!来人,把她...
且慢。裴铮挡在我身前,从怀中取出明黄卷轴,陛下手谕在此。赵严勾结北狄,贪污军饷,即刻收押!
就在禁军犹豫之际,裴琰突然从书架后钻出来,举起个小本子:赵大人,您的私账落在我家书房啦!
这一记绝杀让赵严面如死灰——那本是他与周氏分赃的秘账,记录着三年来克扣的八十万两军饷!
小畜生!赵严暴起发难,长剑直取裴琰心口。
我心脏骤停,却见裴铮袖中寒光一闪——赵严的剑锵地断成两截。那柄传说中的龙鳞剑,终于出鞘。
全部拿下!裴铮一声令下,埋伏在外的裴家军如潮水般涌入。短短半刻钟,赵严和周氏就被捆成了粽子。
裴琰抱着我的腰直蹦:父亲教我那招声东击西管用吧我故意把账本露个角...
我这才发现小家伙里衣鼓鼓囊囊的,竟塞满了各种证物。难怪方才周氏的眼神像要吃人。
裴铮收剑入鞘,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夫人受惊了。
这亲昵的动作让我耳根发烫。正要说话,却见管家慌慌张张跑来:将军!在赵严身上搜出这个——
那是一封盖着北狄王印的密信,提及某个潜伏在裴府的暗桩。信尾日期,赫然是三年前军饷案发当日!
裴铮眸光骤冷:果然是他...
我心头一跳。这桩旧案,竟与父亲被冤有关
12
五更时分,裴府正厅灯火通明。
周氏被绑在太师椅上,发髻散乱,哪还有半分贵妇体面。赵严则被铁链锁着跪在堂下,官袍上沾满尘土。
三年前腊月初七,裴铮把玩着那枚北狄王印,兵部收到密报,说北狄细作混入了军饷押运队。
我攥紧衣袖。那天正是父亲被诬陷通敌的日子!
裴铮继续道:当时负责查验的,正是赵大人。他冷笑一声,结果查着查着,三十万两饷银变成了沙石,沈大人却成了通敌叛徒。
赵严啐了口血沫:裴铮!你休想栽赃!那些银子...
那些银子进了周家在江南的私库。裴铮一挥手,亲兵抬进来三口沉甸甸的箱子,昨夜刚起获。
箱盖掀开的瞬间,周氏发出声凄厉的哀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官银,底部都烙着景和三年军饷的印记!
我浑身发抖。这些银子,足以证明父亲清白!
不可能!赵严突然挣扎起来,那些银子明明藏在...
藏在周家祖坟的假冢里裴铮挑眉,多亏琰儿发现周夫人每月十五必去上坟的怪癖。
裴琰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还看见她往供桌下塞东西!
周氏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裴铮!你以为赢了告诉你,北狄大军已经...
已经退回黑水河了。裴铮冷声打断,今晨捷报,李将军烧了他们粮草。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严瘫软在地,周氏则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咒骂裴铮克死她亲生儿子,一会儿又哭诉自己是被逼的。
原来,裴铮的生母早逝,周氏作为续弦生下一子,却因体弱早夭。她把所有恨意都倾泻在裴铮身上,甚至勾结外敌...
带下去。裴铮疲惫地摆手,明日押送京城。
当侍卫拖走周氏时,她突然回头瞪我:你以为赢了告诉你,那包砒霜...
是双倍的量。我平静地打断她,足够毒死一头牛——可惜我根本没让琰儿碰。
周氏瞳孔骤缩。她终于明白,从始至终都在我们的局中。
人散尽后,裴铮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沈姑娘,这是陛下为令尊平反的诏书。
我颤抖着接过,泪水模糊了视线。三年了...父亲终于...
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个小巧的玉印,沈大人的官印。这些年,我一直...
话未说完,裴琰突然从背后扑上来:父亲说话不算话!说好案子结了就让母亲真嫁过来的!
我手一抖,玉印差点落地。裴铮耳根泛红,轻咳一声:童言无忌...
才不是!裴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父亲天天偷偷写婚书!
烛光下,那纸上聘沈氏知意为妻几个字力透纸背,墨迹已旧,显然写了多时...
13
三日后,圣旨抵达裴府。
我跪在青石板上,听着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念出沈明堂官复原职时,泪水终于决堤。三年流放,父亲总算...
臣,谢主隆恩。身旁的裴铮叩首谢恩,玄色官袍衬得他轮廓愈发锋利。
太监合上圣旨,却又取出道明黄手谕:裴将军,陛下另有一道口谕。
我垂首盯着青砖缝隙里一株倔强的小草,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沈氏知意慧敏忠勇,特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至于裴卿所求之事...太监突然笑出一脸褶子,准了。
我茫然抬头,正对上裴铮灼灼的目光。他唇角微扬,从袖中取出那纸婚书:臣,谢陛下赐婚。
什么我失声惊呼。
裴铮扶我起身,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三年前审理沈大人案子时,我就...
他话未说完,府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禁军护着辆青篷马车停在阶前,车帘掀开,露出张我魂牵梦萦的面容。
父亲!我提着裙摆冲下台阶。
沈明堂消瘦了许多,青布直缀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昔。他颤抖着捧住我的脸:意儿...苦了你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这三年来,父亲在流放地该受了多少苦...
岳父大人。裴铮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郑重行礼,小婿...
谁是你岳父!沈明堂突然变脸,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裴将军,小女不过是权宜之计...
裴铮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三年前,您托学生带给我的密信。
我瞪大眼睛。父亲与裴铮早有联系
沈明堂接过信看了两眼,表情古怪起来:你...你就是那个总往流放地送药材的'王公子'
裴铮耳根微红:当时不便暴露身份。
那些狐裘也是你送的
北地苦寒...
每月十五必到的家书
怕岳父挂念...
父亲突然大笑,拍着裴铮肩膀连道三声好。我彻底糊涂了,这俩人打的什么哑谜
意儿。父亲转身握住我的手,为父在流放地能活下来,多亏这位'王公子'暗中周旋。
我心头一震。原来裴铮这些年一直在...
所以为父决定,父亲突然板起脸,这门亲事...
我紧张得屏住呼吸。
...准了!
裴铮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他上前一步,却在众目睽睽下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沈姑娘,可愿与我做场真夫妻
阳光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突然想起这些日子,他教我演戏时的专注,为我挡刀时的果决,还有每晚悄悄来盖被子的温柔...
我...我张了张嘴,突然瞥见裴琰躲在廊柱后拼命比划口型:说愿意!
有个条件。我深吸一口气,琰儿得正式叫我娘亲。
裴铮低笑出声,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成交!
在父亲的笑骂和裴琰的欢呼声中,我红着脸把脑袋埋进裴铮胸膛。这个曾经让我胆寒的活阎王,心跳竟快得不像话...
14
大婚当日,裴府张灯结彩。
我穿着绣金凤的大红嫁衣,任由喜娘在眉心贴上花钿。镜中的新娘云鬓高挽,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气,哪还有半分当初战战兢兢的模样。
吉时到——
喜乐声中,裴铮一袭大红喜袍踏进门来。平日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今日半披着,衬得那张俊脸愈发惊艳。见我呆望,他唇角微扬,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夫人今日,甚美。
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我顿时从脸颊红到脖颈。喜娘们吃吃笑着退出去,留我们饮合卺酒。
等等!裴琰突然抱着枕头冲进来,我要和娘亲睡!
裴铮拎起他后领:今晚不行。
为什么!裴琰手脚并用地挣扎,父亲说话不算话!说好娶了母亲就让我改口的!
我忍俊不禁,接过小家伙搂在怀里:那现在叫一声
裴琰却突然扭捏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叫了声:娘亲...
这一声让我心都化了。三年孤女,一朝竟有了夫君和孩子...
再叫一声
娘亲!娘亲!裴琰越叫越响亮,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礼物!
打开一看,是块绣得歪歪扭扭的帕子,上面用红线绣着一家三口四个大字,旁边还歪七扭八地绣着三张笑脸。
跟嬷嬷学了三个月...裴琰得意地显摆手指上的针眼,父亲那份绣的是猪头!
裴铮扶额,我则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帕子角落还绣着个小圆点。
这是
裴琰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耳边:妹妹呀!父亲说明年就会有...
裴琰!裴铮一把捂住儿子的嘴,耳根红得滴血,该去睡了。
待嬷嬷把咯咯笑的裴琰抱走,新房顿时安静下来。红烛高烧,映得裴铮眉眼如画。他执起我的手,轻轻摩挲那些为做惩罚餐留下的烫伤。
疼吗
我摇摇头,却被他下一句话惊得瞪大眼。
那包砒霜,其实是我派人,暗示周氏给你的。
什么
裴铮轻抚我惊愕的脸:当时急需一个突破口,而你是最合适的诱饵。他眸中闪过一丝歉疚,但我派了暗卫日夜保护,那毒根本近不了琰儿的身...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我埋毒时,裴铮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我眯起眼睛,从始至终,我都在你的局中
裴铮突然将我压倒在喜床上,乌发垂落如幕:现在,夫人不是也在为夫的'局'中了
红烛噼啪爆了个灯花。纱帐垂下时,我听见他在耳边呢喃:这次,不用演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