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滂沱而下，雨滴都连成了线，敲打在琉璃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抬头看去天空乌压压的，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倾泻不停。
皇帝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只觉得这天象带着不详。
“太傅，你说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老太傅乃是皇帝还是太子时期的老师，向来备受信赖，只是年纪太大不得不退居幕后。
作为儒家出生的读书人，老太傅眉头一皱，只说：“陛下，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人世间却有人力不可及的怪事儿，事关国运，小心无过。”
皇帝叹了口气：“朕只是怕冤枉了老七，他毕竟也是朕的子嗣。”
老太傅又说：“正因为七皇子乃是大周皇室血脉，才更不会责怪陛下。”
老太傅对七皇子的印象其实不错，觉得他比太子谦逊，又是个饱读诗书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大周着想。
皇帝皱了皱眉，忽然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因为老七娶了赵家女，引得皇后和太子心中忌惮，所以才故意设下此局？”
老太傅摇头说道：“老臣知道近些年陛下对太子多有不满，可若是因为此事怀疑皇后母子实在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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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赵家站在太子这边，赵家女怎么会嫁入七皇子府？”
“若赵家站在七皇子这头引得皇后太子忌惮，那赵卿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一想也是，转念一想道：“会不会是赵家与皇后联手？”
话音未落皇帝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赵夙夜手中的赵家军举足轻重，只可惜太子与赵卿的岁数相差太大。
皇后倒是提起过让赵卿成为太子侧妃的心思，但却被他一口驳回去了。
赵卿是赵夙夜唯一的女儿，赵夙夜疼女儿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怎么可能舍得用独女的婚姻大事来布局，为的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七？
“难道竟是真的？”皇帝心底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太傅，你来看看这三份病案。”
三份病案被一一推到面前，老太傅低头看去便大吃一惊：“这……”
“三位太医，每个人的病案都大不相同。”皇帝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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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院正这一份说月份飘忽不定把不准，但腹中胎儿可能有异。”
“卢太医却说徐氏只有一个月身孕，身体康健并无异常。”
“张太医与他们都不同，却说那徐氏已有三个月身孕，但腹中却是死胎。”
老太傅脸色一变：“这三位太医医术高强，同一个人的脉象怎么可能差距这么大？”
“是啊，若是人的话，这脉象怎么会差距这么大。”皇帝心底已经暗暗断定了一件事，无论老七有没有问题，徐氏肯定是有问题的。
不管是怀胎三月还是一月，这胎儿肯定大有问题。
“朕让李真亲自带人过去，三位太医分开写下病案，他们绝无可能串联。”
外头的风呼啸而过，皇帝沉声说道：“老七让李真带来一句话，言下之意是说他与徐氏婚前苟合，情不自禁才有了这个孩子。”
“这，不成体统！”老太傅最为重视规矩的一个人，怒道，“其他暂且不论，这徐氏魅惑七皇子定然是真的。”
此事让老太傅原本对七皇子的好印象就被毁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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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是眉头紧锁：“倒是有些难办。”
邪祟之事肯定不能传出去，不然百姓们知道堂堂一个皇子招惹了邪祟，会如何看待大周皇室？可徐氏肯定留不得，至于老七……
“陛下，那钦天监如何说？”老太傅问道。
皇帝眉头又是一皱：“只说七皇子府上乌云罩顶，极为不详。”
可钦天监监正乃是皇后庶弟，这话皇帝只信了三分。
“陛下，七皇子差人送来书信，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告知陛下。”
皇帝脸色一变：“送进来。”
等那封信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却不敢直接打开。
李公公硬着头皮开口：“陛下，不如还是让咱家来拆吧。”
“小心。”皇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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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见里头没钻出什么妖魔鬼怪才松了口气，将那封信摊开放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低头一看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老七在信中说，徐氏肚子里头的孽种不是他的。”
“一个月前他撞破了徐氏的秘密，却因为徐氏苦苦哀求，又念及两人从小的情分，一时昏了头才答应让徐氏入府隐瞒此事。”
“他想要亲自来御前请罪。”
君臣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疑虑。
“陛下，七皇子是男人，还是出身高贵的皇子，即使他对徐氏有情怎么可能忍受这般耻辱？”
皇帝眼神一动：“或许是受狐妖魅惑呢？”
这倒是能说得通。
显然比起徐燕燕，皇帝更加不想将这个邪祟的名头压在一位皇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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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皇帝冷声喝道：“又有何事？”
侍卫跪下回禀：“七皇子侧妃正跪在皇子府门口，自称婚前失贞，愧对七皇子，愿意以死谢罪。”
“好一个以死谢罪！”皇帝的脸色更加阴沉。
李公公忙道：“陛下，徐侧妃这么一跪，此事恐怕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老太傅也说：“既然徐氏自己请罪，不如趁势处置了她，至于七皇子到底是被邪祟魅惑，还是本身被邪祟附体，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左右，失贞是真的。”
老太傅和李公公的话皇帝都懂，是想要趁着徐氏自己跑出来认罪将罪名都推到她头上，这样既能暂且盖过此事，也能暂时挡住七皇子的异样。
许久，皇帝道：“李真，你去把光源寺高僧请来，与钦天监众人一同伴驾。”
“将徐氏收监，让老七……来朕面前自证清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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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证清白，哼，倒是便宜了他。”接到消息的皇后满脸冷色。
说是自证清白，可邪祟这种东西还不是张嘴说说的，只要皇帝有心便能保下这七皇子。
太子更是恼怒道：“父皇真是偏心，这老七明摆着有问题他还要执意护着，也不怕损了大周国运。”
皇后瞥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心思太急。”
“老七毕竟是皇子，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你还指望陛下杀子不成？”
皇后心底也是极为可惜，赵卿倒是听话，可翻来覆去就是在御前说的那些话，愣是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太子皱眉：“赵卿的口供，太医的病案，难道这些还不算证据吗？”
皇后冷哼道：“赵卿只是一面之词，狐狸叫更是摸不着的传言算不得准，三位太医的病案更是经不起细查。”
这三人是她特意挑选的人，王院正混迹太医院多年，是个最为谨慎的性子，这种明摆着有问题的事情，他果然含糊不已不肯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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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太医与徐家暗地里有往来，果然选择护着徐燕燕。
张太医却不同，他是刚进入太医院的二愣子，一五一十说的话才有几分可信。
“陛下震怒之下没有对峙，等他冷静下来找三位太医细问，怕是会问出马脚来。”
太子眉头一皱：“那怎么办？父皇会不会发现我们的手笔？”
皇后冷笑道：“放心，三位太医又不是你我的人，再说此事牵连国运，乃是皇家丑事，陛下定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彻查。”
“再者，等孩子没了谁又能说三位太医谁对谁错呢？”
“原本想着钦天监是本宫的人好办事，如今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正因为他是本宫的庶弟，他说的话陛下定然不会全信。”
虽说如此，皇后心底还有些可惜，怕是不能趁着这次置七皇子于死地了。
想到这里，皇后忽然看向侧殿的方向，不对，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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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一墙之隔的地方，赵卿正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天色。
雷霆劈中祠堂一事上辈子也有发生，当时她还因为七皇子在大婚之夜夜宿徐燕燕而闹脾气，一直等到第三日才知道。
赵卿眼底闪过讽刺，当年徐燕燕派人传出谣言，说她命格不好克杀亲夫才会惹得先祖震怒，让她平白无故的背上了罪名。
这一次，狗男女能好好品尝这祖宗遗泽！
就在这时候皇后带着一个人走进侧殿：“卿儿，看看这是谁。”
“绿云？！”看见来人赵卿又惊又喜。
“小姐！”绿云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安好才略微安心。
皇后笑道：“你这丫鬟倒是忠心耿耿，一直守在宫门口不肯离开，本宫一看索性让人将她带了进来，有她陪在你身边你也能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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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卿眼神一闪：“让母后费心了，多谢母后。”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意有所指：“你就安心待在这里，七皇子府那边，哎……”
“母后，某不是殿下出了什么变故？”赵卿连声问道。
皇后叹了口气，将打听道的消息一一说来，最后又道：“卿儿，母后知道你的心思，可徐侧妃将罪责一力揽下，七皇子……毕竟是皇子。”
赵卿脸色一白：“怎么会？母后，徐氏是狐妖，但俯身在殿下身上的才是真正的邪祟啊！”
“只处置徐氏有什么用，殿下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一直受苦吗？”
“邪祟不除，大周危矣！”
皇后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握住赵卿的肩头：“卿儿，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回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