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事有许多说得玄乎,说得像是天书。譬如道家讲天界结构,听着便头大。但其实呢,就跟老百姓家的户口本差不多,只不过这户口本往上翻了一百层楼,翻到云彩上去了。
据道家说法,这世界分三界:天、地、人。佛家也差不多,只是叫法不一样。三界之上,还有四个特别户口,名曰四人境,分别是常融、玉垄、梵度、覆奕。听起来像是古代名士的笔名,其实是四重天,气派得很,住的都不是凡人。
四人天再往上,叫三清,三个大人物分别住在大赤、禹余、清微这三层天。他们平时没事不出来,偶尔露个面,天上就要起雷,下边就要修庙。
再上面还有大罗天,住的都是修炼大成、天庭特聘的元老级人物;再往上,还有什么波利九天,是宇宙最顶层的神明高层会议大厦,大门还得用星光来照,凡人想瞄一眼,得做梦都梦上三年。
这些天不是乱排的,有章有法:天有十二纲,运转三百六十个节点为一轮(就跟地上的日历差不多),一轮完了三千六百遍,才叫一阳一孛。听着像算盘报数,其实是宇宙的钟表。地上也有算法,差不多,但稍微复杂点,就不赘述了。
天地之间,据说距离是四十万九千里,听着离谱,但古人说话,常带点诗意,信也罢,不信也罢。四方之间万万九千里,说的是空间之大,不是地铁站之间的站距。地面有三百六十座名山,七十二处福地,这些是地理学意义上的好地方,其中最了不起的就是昆仑山,道家说那是天地之脊梁。
再往阴间走,有九地、四十六土,还有八酒仙宫——听名字像是喝酒的神仙开的会所,实际上是地府里给高级鬼神住的天字号套间。
最神奇的是罗酆山,在北边癸地,周长三万里,高两千六百里,山里住的不是神仙,是六天鬼神。他们分工明确,每人管一个宫,名字也不含糊:
纣绝阴一天宫:专门接收刚死的人;
泰煞谅事宫:负责查你生前账目,有没有造谣、生气、偷人家的枇杷;
明辰耐犯宫:死刑缓改判处,有点像地府的上诉法院;
怙照罪气宫:罚款、赎罪、报应,通通这里走流程;
宗灵七非宫:调和各方精气神,像人事处;
敢司连苑宫:具体管连坐制度,就是你儿子不孝,祖宗可能也得出来背锅。
据说人死之后,都会去这六宫报到一圈。六宫外还有个小天,由三阴所治,是传说中的审魂办公室。
重点来了——怙照宫的北斗君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负责人的档案,生死簿他管,善恶的续命调令他也批。古书说:怙照吞清河,开阖临丹井,听着像诗,其实就是一句话——谁生谁死、谁富谁贫,这位说了算。
宋朝项梁城写了《酆都宫颂》,足足两万字,内容我就不全抄了,总之用词很讲究,气势非常磅礴,说穿了就是一份《六天宫导游手册》。
据说有人晚上念一遍这六天宫之名,邪祟不敢近身,鬼魅闻之也绕路走。就好像你深夜走胡同,嘴里念着派出所、城管、保安几个字,贼都心头一紧,不敢轻举妄动。
小插曲:凡人遇天官
话说清朝年间,有位落第秀才叫杜未央,穷得连灯油都靠月光省。他有晚读《酆都宫颂》的癖好,说那是他唯一能免费通阴司的渠道。
某夜,读至纣绝标帝晨,怙照吞清河一句,窗外忽有清风入室,灯火无故长明,一老者飘然而至,自称谅事宫值夜官。对杜说:你阳寿原剩十日,念此文三年,功德可补。今特来带你一游六宫,得授天机。
杜未央欣然随行,一夜之间,梦遍六宫,归来后著《夜游六天志》一卷,风靡一时,连京城太守也传抄几份,拿去压邪祟用。
十日过后,杜未央果然没死,反而中了进士。他在自传中写:人间功名原在纸笔之间,天宫冥路亦可凭心渡。
此后他每年中元,焚香念颂《酆都宫颂》,不为祈福,只为缅怀那一夜天游,说那是我一生最痛快的散步。
话说这酆都地方吧,除了鬼神传说多,竟还有一样出名的好东西——稻米。
不是一般的稻米,而是酆都重思稻。你若是见过,必得眼睛一亮:这米子不像寻常的白米,又长又瘦,反而是圆滚滚的,晶莹剔透,仿佛石榴籽一样,一颗颗裹着亮光。拿手一捧,仿佛摸着剥了壳的玉珠,谁能想到这是用来下锅的
而且煮起来——香得很,锅还没沸,香气就飘满三家五户。嚼起来口感更妙,糯而不黏,软中带韧,味道呢像是菱角,又有点像秋日新栗,清清爽爽,却又回味深长。怪不得老饕杜琼尝了一回,就写下《重思赋》,开篇便是:
霏霏春暮,翠矣重思。云气被交,嘉禾应时。
翻成大白话就是:春末的时候,天还没热透,重思这地方绿意盎然,稻田像青海绸缎。天上云一层接一层,稻谷却正好应景地抽芽长叶,活得比谁都精神。
杜琼是个讲究人,吃饭从来不马虎。据说他当年去酆都访友,刚好遇上重思村新米上市,主人捧出一碗白饭,他本是敷衍尝尝,结果吃了一口就不动筷子了。别人以为他吃腻了,问他怎么不吃菜,他摆摆手说:这饭是主角,菜只能做陪衬,谁若先动了菜,是对这饭的不敬。
于是他连吃三大碗,回去后一夜没睡,铺好纸笔,一气呵成,写下这篇赋。后来此文传到京城,有王孙贵胄专门遣人千里来购,说:金子再贵,怎比得上一口好饭
酆都人听了也不骄傲,只笑说:这米好,是老天赏饭吃,我们只管种好,不敢贪功。
不过,说也奇怪,这重思稻只在酆都北郊那一块狭长小地里长得好,往旁边挪一里地,种出来的米就没那股子香了。有人说,那地方地气特殊,地下有龙脉盘着;也有人说,是当年怙照宫里散落下的灵粟,在凡间扎了根,开了花,结了稻。
信也罢,不信也罢。但若有机会亲口尝一回,哪怕鬼魅当街走,你也舍不得放下那碗饭。
你要是问这世上哪套官僚体系最复杂,别看地上,得往地下看——真不是说地府办事效率低,而是他们讲究得很。阴曹地府分区、分司、分等级,不比人间差,甚至还有点儿让人羡慕。
比如说,四个方向都有明公,都是老资格的历史人物挂帅:东明公夏启,那是个开疆拓土的大拿;西明公文王,儒雅睿智;南明公邵公,稳重敦厚;北明公季札,那个更妙,脾气好到可以去主持阴间调解事务所。这四位就像阴司的季节总监,掌管四时、四方鬼神事务,俨然一个全维度调度中心。
若你生前特别忠、特别孝,死后运气好,那是可以入编的。怎么编入地府公务员系统,先从地下主者干起,一干一百四十年,表现良好的话,就能升级,成为下仙,拿到修炼许可证,参与更高阶的事务,比如帮忙审核转世资格表、指导冥间情绪疗愈班。
如果你生前是上圣之德(注意,不是上升星座),你死后会更忙——先接三官的任命书,做个三官下辖的地方主官,再过一千年才有资格升职为五帝之一,那是仙班的副部长。再干个一千四百年,绩效考核达标,就能调入太清界九宫当中仙——你看,不是人死了就闲着,阴司升职,比当今公务员还卷。
有的人死后是善爽鬼——听着像新出的茶饮品牌,其实是行善积德、神清气爽那种。还有清鬼,意思是有背景、祖上有德绩的。他们通常挂在三官清册上,后代若行得正,不贪不占不卷人,也能跟着沾光——这就是所谓的七世一阴一德,根叶相及,简单说就是老祖宗行善,全家都能保点运。
更有趣的是,这些人命终后要留下道遗脚骨——就留一块骨头给三官档案馆存着,像是投名状或存档,其余骨头随灵体移动,按性别分边排放,男左女右,也讲个风水对称美学。
说到地府的大
Boss——炎帝甲,北太帝君,这是管理全国鬼神的总台长。下面按业务类型设了不少部门:什么连苑、曲泉、泰煞、九幽、云夜……听着像古风手游副本,其实每个都有各自职权,对应不同案件。罪行轻的,发配九平、女青等地教育反省;罪大恶极者,安排去薜荔狱——传说那是恶鬼版的深造班,万恶之人必经之路。
刑罚也花样繁多:大石压身、冷水泡脚、雷风抽打……还有东海风刀寒河水刺这些听着就疼的东西,搞得像地府也有奇葩刑具博览会。
当然,地府也不光打人骂鬼,仙班系统更庞大:有九太帝、二十七天君、一千二百仙官、二万四千灵司,架构之复杂,不亚于现代任何一个国际组织。
说远了,我们回到正道。当年老子曾西行渡沙漠,过了八十一国,去了些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什么乌弋、身毒,成了那边的浮屠老师,传道三千国,留下了九万条修仙戒律,还顺手留了本《复位经》给大月支国,汉朝人读得如获至宝。
孔子后来被封为元宫仙,佛祖则坐镇三十三天,各自带徒讲道,比现代大学还热闹。
而那些偏远小国——方诸山一带,据说仍有人修炼《夏归藏》,服五笙一精一(听着像保健品),据说吃了能飞,有些修士据此腾云驾雾,偶尔飞错航道,还会撞上云上的雷司,结果要写三万字检讨才能返身。
在太极真仙的圈子里,庄周那位大梦一场的老兄,居然混成了闱编郎——听着像是掌管仙界文卷、编制仙籍的编辑主任,说白了就是神仙里的档案管理员,搞文的。
入门门槛也有规矩,不是你想成仙就能上班。你得修满八十一条戒律,积够一千二百件好事,才能申请入洞天——类似初级仙人公寓,混得好的还能打卡签到。
再上一级那可得修两百三十条戒律,做好两千件善事,这才有资格去山上任灵官,说白了,是升职加薪,进入仙界中层管理了。要是你心狠手不软、干得漂亮,累积一万件善事,那就牛了,可以直升玉清——这层级就差不多是董事会了,混得响当当,见了太上老君都能点个头的那种。
不过别以为升职靠积德就完事,仙界也讲面相识人。
肚子上有白印,名字就上了琼简——仙人用的高级名册,等于金榜题名;
眼睛里要是有点绿筋,那是金赤书上榜了,这可不是结膜炎,是你神力外露;
骨头里有伏骨的,嘿,名字都在琳札青书里了,潜力股;
胸前如果鼓一块偃骨,那属于星书级别,天生高配;
眼睛四面都有神规的(就是眼神特别有精神那种),那是方诸榜上的种子选手;
你要是能掌握回菌之术——可能是某种仙家菌类的养法,名字就会上绿籍,那可是高阶功法修行者的备案簿。
这些都是仙相——天赋异禀,不学自通,等于天生仙人苗子,人家根本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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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道法自然就来敲门。
但也不是谁都有这命。有的人鼻子长得像玄山,肚子鼓得像玄丘,这些都是准仙骨的象征。
但要小心,如果你嘴里气味难闻,耐得住脏乱,就算长着仙骨也会坏了相——仙人也讲卫生修养,不修边幅可入不了仙籍。
要说这成仙,也像人间高考加升职考试——修德行、积功绩、考长相,样样都得沾边。哪天你肚子上忽然鼓出个玄丘,可别当脂肪瘤处理,搞不好你那会儿正好仙缘将近呢。
人这一生,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要是拿仙家的眼光来看,简直就是一座机关重重的机关屋:
你身上有五脏、九宫、十二室——这些不只是解剖学概念,而是仙家觉得有灵的房间,每间都有神驻守。再加上四肢、五体、三焦、九窍,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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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小机关、360
个骨节,差不多等于一个大厦带几十个物业公司,三万六千神分班排值,轮流当值看守。
人的魂魄也有讲究:
魂,是靠精气支撑的,像个根儿;
魄,以眼睛为窗户,你眼里有光,那就是魄在发力。
三魂可拘,七魄可制——听着像黑帮片,其实是说:这些玩意儿不是随便乱跑的,有规矩,能控制。
有点惊悚的是,每到庚申日,你身体里头的三尸神就要向天庭打小报告,说你这人最近犯了啥事、起了啥坏心思。
上尸青姑负责汇报你眼睛看到的坏事;
中尸白姑是看你内脏里有没有藏坏念头;
下尸血姑就盯着你的胃口——你吃多了偷嘴了,也要记上一笔。
而且,你生日那天,还有天曹(天上的审计官)给你一年一度打绩效评估,记下你一年行善还是行恶。
这些尸神住在身体各处——
有的在头上,喜欢让人胡思乱想,特爱名车美女,颜色是黑;
有的住肚子里,整天想着吃喝发脾气,颜色偏青;
有的扎根在脚下,管你好色、冲动,还喜煞——这位比较危险。
不过呢,如果你赶在庚申日修道念咒、炼身养性,那些三尸也有可能被制服,甚至灭掉,那你就再也没人背后打小报告了。
接下来是仙家药典环节,简直是仙人界的《本草纲目
PLUS》:
名字一个比一个奇特,药效一个比一个玄:
钟山白胶、阆风石脑——听着像某种能让你脑子特别清醒的琼浆;
黑河蔡瑚、太微紫麻、夜津日草——估计能让你昼夜不分地打坐也不累;
青津碧荻、圆丘紫柰——一看就是仙人调饮的原料,泡起来色香俱佳;
高丘余粮、三十六芝、九鼎鱼——听着像特供口粮,只有仙家高层才配吃;
崩岳电柳、夜牛伏骨——这听着就猛了,像是雷劈过的柳枝,专治那些犯天条的骨病。
还有一些草药的别名,听了更有意思:
丹山魂其实就是雄黄,不过仙人给它包装得像情诗;
青要女其实是空青,一种矿石;
倒行神骨,居然是咱们日常做菜都少不了的戎盐;
白虎脱齿,嗯,这是一种叫金牙石的药石,听着像从白虎嘴里拔出来的。
最后,仙人也看重知识产权,他们的图书馆大得惊人:
图籍和符图多达七千多种,经书图谱一箩筐,有的名字比小说还玄:
《飞龟帙》《鹿卢蹻乔经》《牵牛经》《凤纲经》……有的听着像动物园开的课,有的像修仙杂志;
《日月厨食经》《三十六水经》听着更接地气,估计是讲仙人怎么做饭喝汤和炼水药的;
《白虎七变经》《十上化经》可能是武功秘籍一类;
还有《六阴玉女经》这种,嗯,估计是讲阴阳双修之道,限龄阅读!
总之一句话:仙人世界不是云里雾里,而是制度+修行+管理全套都有,讲究得很。
你若真想入道成仙,不光得有骨相、有德行、有智慧,还得熟背这些公务员考试资料,一不小心就是白虎狱里蹲三年,不值当的。
说到老君,也就是道家的老子——这出身啊,可比任何神话人物还玄妙。
他娘,名叫玄妙玉女,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某天,天降一道玄黄之气,像个弹珠似的,飞进她嘴里——不是吃的,是天命来了!就这么怀上了胎。
这胎一怀就是三千七百年,你没听错——三千七百年,普通人孩子还没蹬腿儿,老君在娘肚子里都快成哲学家了。到了赤明开运那年,也就是甲子年,老君出生在一个叫扶刀的地方,据说地理属于天西的那王国,靠着郁寥山丹玄之阿,这听着就仙气十足。
还有别的说法,说他在母亲肚子里待了八十一年,而且是从左腋窝剖出来的,一出生就一头白发——这不叫老相,是仙相。
另有一说,说当时正值青帝一劫快完了,天地元气换档升级,他托形于洪氏之胞,也有说他妈是李母,本来就是元君之身——有一天吞了一滴太阳之精,一孕七十二年,才生出这位重磅神仙。
生在哪儿呢陈国苦县赖乡涡水一阳一地带,九井西边一棵李树下——所以叫李耳嘛,有来头的。
他的马甲也不少:
官称有三十六个。
名字多达七十二个。
另外还有九个大号,再加一千二百个别称。
比如这些震耳欲聋的头衔:
九大上皇洞真第一君(听起来像宇宙
CEO)。
太上真一人、
天老玄中法师、
大千法王等等,响当当的名号,听了都让人肃然起敬。
老君长什么样呢
——身高版本不一,有的说九尺,有的说二丈九;
——耳朵有三道门,或附环、或无轮廓;
——眉毛像北斗七星那样横着长,而且是绿的,中间还夹紫毛;
——眼睛是方瞳,绿筋缠绕,放紫光;
——鼻梁双柱对称,嘴巴方方,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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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
——脸盘是横垅式的,额头三道纹,肚子三志纹,头顶有三个约把,这是啥造型仙人专属,咱也不敢细问;
——全身绿毛白血,头顶常年冒紫气,简直是会走的仙云。
说到人死这事,仙家也讲究解身方式:
要是白天走的,那叫上解,是好事;
半夜死的叫下解,稍逊;
拂晓或傍晚的,归为地下主者,算是当差的阴曹值守。
太一神是死后最关键的监督者。他守着人的一尸三魂七魄——三魂营骨,七魄守肉。一个叫胎灵的记录官负责记你这辈子的气数和命数,整个系统叫太一阴练形,是一种神秘的修炼模式。
古人赵成子死后五六年,他尸体肉烂了,可骨头还在,血液凝结变成紫的,从骨缝里流出来——这不是尸变,是仙骨的象征。
还有人暂死,灵魂先去三官(也就是天庭的办事处)报个到,血液沉、脉搏停,脏腑却慢慢自己生长回来;有的白骨如玉,光都熄了,神闭气停,这种情况,三年、三十年后还能复活,简直跟仙侠小说一模一样。
有人叫鹿皮公,吞下玉华之后,身体开始排尸,体内流出虫子,肉身解脱;
王西城则是漱龙胎,死时诀别,喝琼精之后敲棺自尽,简直像个修炼的仪式;
仇季子咽金液,结果死后味儿臭飘百里;
季主喝霜散炼身,结果身死神飞,但头在东,脚在西,听着像地仙飞升那类的神事;
还有黑狄咽虹丹跳水,宁生服石脑自焚,柏成吸气入腹,结果肠胃全化——不是殉道就是试药失败。
总结一句:成仙这路,不是浪漫主义,是血与火、虫与丹、三魂七魄的修炼战场。你得是神经够硬,身体够耐,脑子还得比太清天还清,才有可能成道。
句曲山上长着五种仙芝,这芝不是寻常的蘑菇,而是长在传说与传说之间的灵草,想要得到,得先投下两对金环到山石缝里。别回头,也别多想,心诚则灵,自有奇遇。
第一种叫龙仙,吃了之后就成太极仙人,登天入地,来去如风。
第二种名参成,服之者尊为太极太夫,大约等于仙界里的德高望重老教授。
第三种叫燕胎,吃了可以当个正一郎中,也就是仙界的医官。
第四种听着奇特,叫夜光洞鼻,服后封为太清左御史,大概是掌管天上公文审核的官。
第五种叫料玉,吃完直接提拔为三官真御史,仙班里的实权派。
还有一种叫真一人的修行者,用宝剑把自己蝉化,也就是一剑斩断尘缘,一刀脱胎换骨,达到仙界的上品境界。宝剑必须在七月庚申或八月辛酉锻造,长度讲究:三尺九寸,宽一寸四分,厚三分半,剑端九寸,名曰子干,字良非。这剑,不是凡铁所铸,是专为炼形飞升而生。
当年青乌公为了成仙,千辛万苦入华山苦修,活了四百七十一岁,却屡试不过,最后靠服金汋这味仙药,才升入太极,可惜终究只是个仙人,还不是真一人。成仙这条路,不但要修,还得过关。
再说那位传先生,跑到然山里修行,遇老君给他一根木钻,让他钻透一块五尺厚的石头,说:这石头穿了,你就得道了。传先生一干就是四十七年,终于把石头穿个洞,也真的拿到了神丹。
还有个名叫范零子的,也修道,但心性浮动。他随司马季主进了常山一座石室,里头北角有个石匮(石头柜子),季主千叮万嘱:别动。结果零子心痒痒,还是偷开来看了,看见自己家爹娘就在眼前,泪水哗啦地掉,结果被逐出道门。后来他守一铜匮,还是犯规,又是看见亲人,还是得不到道。这人,心里放不下牵挂,终究与仙道无缘。
卫国县西南有个地方叫瓜穴,冬夏流水不绝,偶有瓜叶漂出。据说秦朝时有个李班,这人喜欢修道,跑进这瓜穴探险,走了三百步,居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有宫殿还有经书。见有两位白发老仙人对坐,他拜了个礼,其中一人淡淡地说:你该回去了,久留无益。李班出了穴口,看见几个瓜想拿,结果全变成石头。一转头,再找回去的路,勉强回了家,结果家人告诉他:你已经失踪四十年了!
再讲一个:长白山原来叫肃然山,山南有钟鸣。燕国时有位和尚叫惠霄,从广固走来听钟声,看到一座寺庙门楼辉煌。进门要点饭吃,小和尚给他两个桃。他刚吃完,和尚说:你已经耽搁很久了,快走吧。他回头一看,庙没了。回广固,弟子们说他失踪两年,那两个桃就是两年的意思。
又说高唐鸣石山,岩石高耸,一敲就响如磬。有个隐士田宣,喜欢敲石头听响。有一日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在山上踱步。后来田宣安排人悄悄敲石,果然那人又来。他拦住一问,才知这人姓王,字中伦,是周宣王年间的修道之人,常来此地听石音。田宣向他请教,得一块石头,如鸟蛋大小,含之百日不饿。
荆州利水间有两块石头像阙门一样,叫韶石。晋永和年间,人们看到飞仙身穿雪衣,各自坐在一块石头上,过了十天才走,众人都看见了。
在贝丘西头,有一座小山叫玉女山。说起来神得很,晋朝大始年间,北海有个叫蓬球的汉子,字伯坚,是个干伐木营生的匠人。这一天,他正砍着树,忽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像花香,也不像檀香,说不出是什么香气,但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他心里一动,这香气不寻常!于是顺着香风往山里走。走着走着,山势忽然一转,一片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廊腰缦回,楼台巍峨,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往大门里一望,只见五棵通体晶莹剔透的玉树立在院中。又往前走了几步,堂上有四位女子,个个容貌倾城,正一边下棋一边谈笑。她们一看见蓬球,立刻都站了起来,有些惊讶又带点责备:蓬君怎么进来的
蓬球憨厚地答道:我是闻香而来的。那几位女子听了也没再多说,继续下起棋来。
这时候,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小姑娘悄悄上楼去弹琴。楼下的另一个招呼她:无晖,你怎么一个人跑上去了蓬球饿得慌,便站在玉树下,见树叶上滴着露水,就伸舌舔了舔,觉得那露水比蜜还甜,刚一舔完,空中忽然传来鹤鸣,一位美貌女子骑鹤而来,神情颇为不悦。
她一落地便质问道:玉华,你们怎么能随便带一个凡人进来!口气像是个女主管。只见她一挥手,说是王母娘娘有旨,命王方平巡视各仙室查问。
蓬球这下慌了,赶紧掉头就跑,刚出门回头一看,宫殿楼阁全都没影了,只剩下一片草山。再回到家乡,一打听,原来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旧日街坊人家全变成坟头了。
说起晋朝,还得提一个叫许旌阳的仙人。他是吴猛的学生,那时候一江一东蛇祸不断,吴猛一心想替百姓除害,便带了一百来号弟子,直奔高安山,打算搞个大阵法。
他让人烧来一百斤炭,精确到寸地丈量了一条蛇道,把木炭布成阵形。这一夜怪事发生了——原本静悄悄的木炭,到了天亮,全变成了模样俊俏的女子,穿得像画上的玉女一样,在阵上翩翩起舞,搞得弟子们一个个眼都花了。幸好吴猛机警,一早命令弟子们扎紧衣袍,个个如入铁桶,唯独许旌阳没扎——他一向不拘小节。
没想到到了辽一江一真碰上了条大蛇,吴猛年纪大了,腾挪不开,许旌阳便跳将上前,口中念咒,一手掐诀,一手执剑,几个腾挪就上了蛇头,一剑斩落,蛇头滚地。
这边说的是降蛇,那边说的却是龙。话说有一回大旱,西域有个和尚在昆明池设坛祈雨,七天七夜烧香念咒,池水却越念越少,缩水几尺。忽然半夜里,一个老人来敲门,求见宣律和尚,说:和尚救命!我就是昆明池的龙,没下雨不是我的错,是那和尚想挖我脑子做药,欺君罔上,要把我搞死。宣律摇头:贫道只管戒律,你得找孙思邈。
老人又连夜跑到孙思邈的石室,苦求相救。孙思邈说:我知道你们龙宫有三千个秘方,你传给我,我就救你。老龙一听,这是要换命的节奏,忙点头:都给你!没一会儿就送来了三千方。
孙思邈拍桌子:你回去吧,别怕那和尚。果然,从那天起昆明池水猛涨,连涨几日溢了岸。那和尚一看没法交差,羞愧之下竟活活气死了。
后来孙思邈写下了《千金方》,三千卷,每卷一个方子,谁也看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等他过世后,还有人常常在山中看见他的身影,似仙似人,不知是归真了,还是归隐了。
唐玄宗有一次在蜀地旅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孙思邈,便向他求药。于是,玄宗命人准备了十斤雄黄,派遣一名中使送到峨眉山顶。中使一路风尘仆仆,山路崎岖,但他坚持往上走,走到一半时,遇到了一位衣着简朴的老人,头戴幅巾,穿着褐色衣裳,胡须白得像雪,身边还跟着两个穿青衣的童子。
那老人看见中使,指了指一块大石盘子,告诉他:药就在这石臼里。中使低头一看,石盘上有一行用朱色写的字。字上写着青录上皇帝四个字,下面还有一百多字。中使仔细读了一遍,突然发现那字开始逐渐消失了,写上去的字一点一点地没了,直到完全消失。
突然,空气中白雾弥漫,老人和童子们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中使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上山的路已被迷雾笼罩,他觉得这次经历实在太奇异,不禁心生疑惑。
与此同时,同州的司马裴沆有一天正在路上旅行,途中偶尔下马休息。正当他驻足时,突然听到一阵呻吟声,从道旁的荆丛中传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受伤的病鹤,翅膀和身体上都受了重创,声音异常低沉,让人心生怜悯。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忽然有一位白衣老人手拄拐杖,缓步走来。老人看了看鹤,说:年轻人,难道你不懂得如何帮助这只鹤吗若能给它一点人血,它就能恢复飞翔。
裴沆虽然性格高逸,但听了这话还是心中一动。他对老人说:我可以给它我的血。但老人却摇头道:你的血虽然勇敢,却不是它所需要的。你前世并非人类,而是洛阳的葫芦精。你若想助它恢复,得为它提供你三世的血。
裴沆听后愣住了,感到这话莫名其妙。老人微笑着:若你执意要去洛阳,不妨先寻一寻葫芦生。裴沆心中不安,但还是决定前往洛阳,去找那个神秘的葫芦生。
到达洛阳后,裴沆终于找到了葫芦生。葫芦生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安静地拿出一枚小石合,长得像两指宽的石块,他轻轻针刺裴沆的手臂,滴下了几滴血。这血被装入石合中,葫芦生告诫他:别说太多话,带着这血去涂抹鹤的伤口。
裴沆拿着血,心中略有疑虑,回到原地发现那只病鹤的伤口已经愈合,鹤振翅飞起,老人的面容也在眼前一闪而过,微笑着说道:你终于信了。
老人随后带裴沆来到一个看似荒凉的庄园,四周竹林萧瑟,草屋破败。但裴沆口渴,老人指着一个土龛说:那里面有些杏浆,你可以饮用。裴沆打开龛,里面的杏核看起来如饭碗般巨大,浆液清白,喝上一口,竟然觉得无比清爽,消除了所有的饥渴,滋味如杏酪一般。
老人似乎并不简单,他告诉裴沆:你这样的人,虽然家境不算贫困,但也不过是尘世之人,无法真正满足内心的志向。如果你能随我去走一段路,或许会有所收获。说完,老人便递给裴沆一包东西,叮嘱他:此物不容私自开启。
随后,老人又带裴沆回到鹤的身边,鹤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羽毛光泽如新。老人看着他说:你从前饮了杏浆,那是提醒你,别再执着于酒色与情欲。裴沆听后有所触动,决定继续跟随老人走下去。
一路行走,不久便来到一座大城。城门高耸,街道整洁,果树成行,仿佛仙境一般。裴沆跟着老人进入了城中,见到一位身穿紫衣的道士,似乎是熟识的模样。道士看着裴沆的面容,摇头道:你不属于这里,不是我的弟子。
然而,随着裴沆继续前行,他见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三重殿堂,光辉照耀,里面坐着众多仙人。道士带他走到一处大镜子前,镜子里赫然映出了裴沆的过去,看到他曾经为了争斗与亲人对立,而遭遇种种不公。最终,裴沆被带到一个神秘的地方,过了三重门,终于走到一片仙境。
当他走得越远,他突然感觉自己越来越迷离,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直到最后他倒地不起。梦醒时分,他发现自己已离世七日。
这段经历成为裴沆一生中最神秘的记忆,他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魂游上清记》,详细记述了这一奇异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