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玥怎么能想到,她有生之年的第一次惊鸿一瞥,
居然发生在弟弟学校的会议室里！
她的弟弟早恋了！
而她,对弟弟早恋对象的舅舅一见钟情了！
而她,凭借弟弟的关系
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算是西伯利亚的寒冬,也挡不住她火山爆发般的热情！
这位帅哥,注定是她的了！
1
冯玥怎么能想到,她有生之年的第一次惊鸿一瞥,居然发生在弟弟学校的会议室里。
此时她坐在学校的会议室里,旁边坐着她那不争气的弟弟冯睿。
会议室的门开了。班主任走了进来。
跟在班主任身后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不到的男人,黑着脸。
再后面跟着个斯文清秀的小姑娘。
班主任的脸色不好看：您是冯睿的姐姐是吧
是是是,我爸妈在国外,一时回不来……所以……冯玥点头如捣蒜。
哟,这可真是巧。班主任的语气带着嘲讽,李佳佳的父母也在国外。
啊冯玥朝对面那男人看去。
啊,她被戳住了。
对面这双眼角微垂的桃花眼,配上左眼角下面的那颗小小的泪痣,再加上此刻那一身莫挨老子的寒气,可不就是在她的审美点上疯狂撩骚么
那男人脸拉得老长,看都不看他们姐弟,伸手拢了拢西装,在会议桌对面坐了下来。
西伯利亚的寒冬也没有他的脸冷。
班主任说：这是李佳佳的舅舅。
2
冯玥的弟弟冯睿刚刚高二,学习不长进就算了,居然学人谈恋爱。
还那么不小心,上课的时候和女孩子发消息,被老师逮个正着。
手机被没收了,恋情也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吧,反正喊家长也不关她冯玥的事。
可她那不争气的父母啊,手拉手出国玩去了！
于是突然变成家长的冯玥就坐在了这一堆烂摊子面前。
同样坐在烂摊子面前的还有对面那个凭借一颗泪痣戳中了冯玥的审美点的舅舅。
舅舅抬了抬眼睛,平视着坐在对面的冯玥说话了：我和佳佳的父母在电话里沟通过这件事了,我代表她父母说两点诉求。第一,让冯同学换班；第二,请冯同学的家长对他严加管教,保证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冯玥真想为他富有磁性的声音鼓掌,可是他说的话实在令人生气。
两个孩子谈恋爱你情我愿的,怎么就像是她家冯睿对李佳佳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冯玥：为什么要冯睿换班换班对孩子学习影响多大你知道吗
对面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连早恋都无所谓,还怕换班
冯玥：不是,这位舅舅,早恋是冯睿一个人的事吗怎么都成了我们冯睿的错了
对面看着她,面容冷峻沉稳,看不出情绪：据我所知,是冯同学先向佳佳表白的。从责任划分上来说,冯同学是主责。当然,我们也会对佳佳严加管教。说着,他拿出一个手机,翻出一条信息,推到冯玥面前。
随后便摘下自己的腕表,好整以暇地在手里摩挲把玩着。
冯玥细细一看。
那表白的小情话写得肉麻的……冯玥脸都红了。
她冯玥要是有这文采,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单身狗。
这是你写的她转向坐在一旁缩着头的冯睿。
冯睿低下头,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冯玥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姐……冯睿抱住头,声带哭腔。
班主任连忙起身制止：哎——冯睿姐姐,有话好好说,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3
领着垂头丧气的冯睿走出学校,冯玥再也忍不住了,挥起手劈头盖脸打了过去：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学人家谈恋爱！挺有文采啊,那小情话写得我都脸红了！
冯睿捂着头一边绕着校门口的小广场逃窜一边嘴硬：姐！我和佳佳是真爱！
真！真你妹的爱啊！马上都高三了你一点不紧张！你考不上大学你进厂拧螺丝,眼睁睁看着你的真爱上别人的宝马！冯玥更气了,追着他打。
冷面舅舅带着李佳佳从旁边走过去了,看到这情景,轻飘飘扔下一句：跟孩子好好讲讲道理,别打伤了。
你……冯玥回过头瞪着他。
她看了一眼校门口的监控,准备连这人一起打一顿。
没想到他又慢悠悠加了一句：还有,我们家本来就有宝马。
说着,他将李佳佳推进路边的一辆X5,自己发动车一脚油门跑了。
4
考虑到换班对孩子的负面影响,学校最终没有同意给冯睿换班。两个孩子也保证不再有超出同学关系的来往。
冯睿总算消停了一阵子。
然后他又不消停了。
这天到了饭点,冯玥到房间喊正在做作业的冯睿吃饭。
冯睿起身的时候,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提醒响了一下。
冯玥无意中瞥了一眼,就看到几个字。
4月16号10点,龙泉寺。
冯玥心里起了狐疑。
16号是这个星期天,早上10点冯睿应该是去补习英语的。
他去龙泉寺干什么
5
到了4月16号,冯玥早早就埋伏在了龙泉寺山门附近。
快10点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冯睿过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向正门口跑去,和那边一个戴着遮阳帽的女生汇合了。
那不是李佳佳吗
冯玥刚要冲出去,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冒出来。
舅舅：他俩果然还在偷偷来往。
冯玥吓了一跳。
她回头一看,李佳佳的舅舅站在她后面。
穿着黑色的帽衫,戴了顶鸭舌帽遮着半张脸和那双桃花眼。
冯玥：舅舅
男人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我叫蒋琛。
冯玥：你怎么在这儿
蒋琛：跟你原因一样。
蒋琛盯着那俩孩子的一举一动。
冯玥却盯着蒋琛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出了神。
看什么呢蒋琛察觉,忍不住嘴角轻轻抬了一下。
冯玥刚要掩饰,蒋琛却看到冯睿和李佳佳手牵手进了寺庙。他顾不上冯玥,赶紧跟了过去。
冯玥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一起拜佛,卜签,观览佛像,很虔诚的样子。
小小年纪不在家好好学习,来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冯玥不满地嘀咕。
我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约了来庙里。蒋琛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语气淡淡的,佳佳六月要出国了。她爸爸妈妈要把她接到国外去。
听到这话,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忽然笼罩过冯玥的心头。
她看着冯睿还不算宽阔的肩膀,看着他和李佳佳肩并肩慢慢在大殿外的花园里走着,忽然就开始心疼自己。
冯睿才十七岁就已经吃上爱情的苦了。
她都二十五了还没有被爱情伤害过。
冯玥：她父母为什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内啊
蒋琛说：我父母一直都在国外,我姐姐和姐夫是半年前也决定去国外定居的,就先出去张罗些事情。等那边都稳定了再来接佳佳。
冯玥还想问什么,忽然发现前面人头攒动,早已不见了冯睿和李佳佳的影子。
冯玥：那俩小家伙呢
她紧张得甩下蒋琛往前挤去。
蒋琛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人群中钻来挤去也没看到两个孩子,他们就像是在这偌大的寺庙里凭空消失了。
冯玥焦急地看向蒋琛：怎么办
蒋琛：别急,再找找。
说实话蒋琛这会儿也有点急。两个十六七的孩子,受了点爱情的挫折,万一想学罗密欧与朱丽叶可怎么办
6
两人心急如焚地把整个龙泉寺前前后后又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人影。
他们准备去警务室了。
转过大殿明黄色的墙壁,猝不及防的,佛说,缘分到了。
冯玥二人和冯睿二人八目相对。
四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冯睿：姐……
李佳佳：舅舅……
冯玥低头一看,对面那俩人手还拉在一起。
眼看着姐姐要暴走,冯睿立刻先发制人：姐,你跟踪我
冯玥一愣：我没有。
冯睿：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冯玥看了一眼身边的蒋琛,张口结舌无法解释。
冯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蒋琛,顿悟了：姐,你不会是在和舅舅谈恋爱吧！
啊李佳佳也吓了一跳。
冯玥灵机一动,立刻牵住蒋琛的手：对啊,我们在谈恋爱。不行吗
蒋琛缓缓转过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冯玥。
冯玥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他,理直气壮：对吗亲爱的。
蒋琛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一种威胁,抿了抿嘴,点点头对冯睿说：对,我和你姐姐在谈恋爱。
听了这话,冯玥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忽然脸一烫。被蒋琛牵在手心里的手也在微微冒汗。
明明是她拉着他救场,她倒先害羞上了。
冯睿惊叹：舅舅厉害啊！这才几天就把我姐拿下了！
冯玥刚要发作,蒋琛先脸黑了：臭小子套什么近乎谁是你舅舅
冯睿挠了挠头：那……你是不是想我喊你姐夫
冯玥终于忍不住脱下鞋子砸了过去。
7
蒋琛和冯玥领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孩子去吃午饭。
蒋琛整个人气压极低,阴森森的,全程黑着脸不说话。
冯玥说：你俩是不是还准备异地恋啊
两个孩子看看她。
冯睿没说话,佳佳却轻轻点了点头。
冯玥急了：小姑娘,别傻了。异地恋多累啊。你想想,你不开心的时候,碰到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法给你实际的帮助。别人有难处了男朋友会说我帮你。你有难处了你男朋友只会说我爱你。
姐……冯睿小声抗议。
蒋琛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你了解得还挺清楚。异地恋受害者
冯玥：书上说的。
蒋琛笑了一声：也没那么夸张吧……
冯玥立刻瞪着他：你这是在支持他们继续交往上次好像是你要我们家严格管教冯睿的吧
蒋琛：我那是带到我姐姐姐夫的意思。我自己倒是觉得他们正是谈恋爱的年纪。注意分寸就行。
冯睿小心地抬着眼问蒋琛：舅舅,那佳佳能不能不出国啊
冯玥在桌子下面踢了冯睿一脚。
蒋琛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这么喜欢我们佳佳
冯睿拼命点头。
蒋琛：那你倒是好好争气啊。沉迷于短暂的快乐而不去做长远的规划,是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男人的。
对面两个孩子明显被蒋琛的话震撼到了,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现出崇拜的光芒。
冯睿：舅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以后出国找佳佳！我就要和佳佳在一起！
坐在他对面的佳佳不好意思地埋着头笑起来。
冯玥白了蒋琛一眼。
在两个孩子面前装起村干部来了。
装得还挺合人胃口。
8
今年五一假期连放五天假。冯玥闲在家里没事,就在业主群里发了个广告。
假期本小区代遛狗,代上门铲猫砂。价格私聊。
过了一会儿,蒋琛给她发消息。
蒋琛：求代遛狗。多少钱一次
冯玥：舅舅
蒋琛：怎么不是你让私聊的么
冯玥：你怎么在我们业主群！
蒋琛：呵呵……因为我刚好也是业主。
冯玥深吸了一口气。
造化啊！
她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两年了,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妖孽就潜伏在她方圆五百米之内
冯玥：30一次,一次半小时以上。
蒋琛转了三百块钱过来。
蒋琛：我家狗早上六点要出门,下午六点也要出门。
好家伙！冯玥倒吸了一口凉气。
9
假期第一天,冯玥六点钟准时出现在了蒋琛家门口。
一开门,一人一狗站在门里。
是一条很大的黄色的拉布拉多。
冯玥看着那条大狗兴奋地对着她摇尾巴,忽然觉得妈妈经常说的话是对的。
冯母：我们家又不是经济条件不允许,你为什么还要整天为点小钱忙来忙去躺平不香吗
蒋琛大概刚从床上爬起来,有些睡眼惺忪,一脸的困倦,头上还有一撮头发翘着。
没有以往一贯的冷峻,微闭的桃花眼下那颗泪痣却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设防的脆弱。
他裹着睡袍,V型的领口半敞着,胸口的肌肤透着年轻的光泽,还有胸肌饱满的阴影。
冯玥的目光忍不住往下,就隐约看到了藏在浴袍后面若隐若现的腹肌。
刚刚还觉得他有一种不设防的脆弱,现在冯玥觉得他的身材一点都不脆弱。
蒋琛察觉,轻轻抬手将睡袍两边的衣襟往中间拢了拢,将狗绳递了过去。
蒋琛：不要乱看。
冯玥假装咳嗽了一声,接过狗绳：他叫什么名字
蒋琛：哎哟喂。
冯玥：啊
哎哟喂,他叫哎哟喂。蒋琛看着冯玥瞬间变黑的脸,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
那天一大早,很多早起出门锻炼的老爷子老太太都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跟着一条拉布拉多一路小跑,嘴里喊着：哎哟喂！慢点！慢点哎哟喂！！
等将哎哟喂遛完牵回蒋琛家时,冯玥已经跑得满脸通红,满头满背的汗,刘海被风吹得一根根竖了起来,都吹定型了。
蒋琛见了她的样子,噗的一声,生生忍住了笑：进来休息会儿。
不用了。冯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要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走到电梯口,她回过头问：你这不是在家么你自己为啥不遛
难得放假,我早上想多睡一会儿。说着,他扔给冯玥一把钥匙。
蒋琛：明天自己开门,声音轻一点,不要吵到我睡觉。
冯玥捏着钥匙恨不得一把捏碎。
这个磨人的妖精！
10
第二天早上,冯玥牵着哎哟喂出了小区,无意中看到小区门口的人行道上停放着几辆共享电动车。
她灵机一动,扫开了一辆电动车。
那天早上,早起锻炼的老爷子老太太们看到一个姑娘骑着电动车一路风驰电掣,后面跟着一条狗。
冯玥：哎哟喂！来啊哎哟喂！跑啊,跑起来啊！
五月的晨风夹杂着路边的花香吹过冯玥的脸十分舒爽。她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人与动物和大自然共处的和谐。
……
哎哟喂,快起来。
哎哟喂,回家了,别趴着了,快起来。
哎哟喂！求求你了,起来吧,我们回家了……
可哎哟喂已经被小电驴放空了电,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一动也不肯动。
那天早上,锻炼完身体、散完步、搞完小区社交又买完菜的老爷子老太太们看到一大早那个风驰电掣骑电驴遛狗的姑娘弯着腰撅着腚吭哧吭哧推着电驴回来了。
电驴上趴着那只狗。
等冯玥费了老劲终于把瘫倒在地的哎哟喂弄上楼,她也只能瘫在地上哎哟喂了。
打开门,蒋琛刚起床。
蒋琛：我这都起床了还没遛回来,我还以为你绑架哎哟喂跑路了。
冯玥惨白着脸气喘吁吁,一脸绝望地和狗抱作一团,瘫倒在地板上。
蒋琛强忍住笑,一本正经把冯玥扶到沙发上半躺着,还装腔作势拿把扇子给她扇了扇风,冯小姐,你可真是个人才,遛个狗把自己遛瘫了。
冯玥喘大气,说不出话。
行了,你歇会儿吧,请你吃个早饭。蒋琛去厨房了。
等他准备好早饭从厨房出来,冯玥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挂在沙发下面。
蒋琛看着她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哎哟喂,你觉得她怎么样
哎哟喂：呜……
蒋琛：有点二对吧
哎哟喂疲惫地抬了抬眼睛,又闭了起来。
11
这天公司里公司里有事加班,蒋琛到家已经很晚了。
刚出电梯,蒋琛一愣。
冯玥坐在他家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楼梯间一股浓重的酒气。
蒋琛懵了,弯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在这儿干嘛
冯玥抬起脸,两只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一样。
冯玥：我家的门打不开了……
说着还气愤地用力拍了拍身后的门。
蒋琛无语：小姐,这是我家的门。
这时对门邻居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打开门探出头,说：蒋先生,这个女生坐在这里哭了半天了。你认识她吗她再不走我都要报警了。
蒋琛措手不及,连忙说：哦,是我朋友。
邻居皱了皱眉,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蒋琛：喝这么多酒……
蒋琛顾不得邻居的想法,赶紧将冯玥扶起来扶进屋子。
哎哟喂听到开门声,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蹲好了。
蒋琛将冯玥扶到沙发上,回头对哎哟喂说：去拿条毯子来。
刚要起身,冯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半睁着醉眼看着他,冒着鼻涕泡笑嘻嘻地说：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又用手指摸了摸他眼下的泪痣,这颗痣真好看。我听说有泪痣的人都命运坎坷……小哥哥,你是不是心里很苦啊
蒋琛脸一黑,伸手要掰开冯玥的手。
冯玥却哼哼唧唧搂得更紧了：抱一个嘛,不要小气……或者亲一下吧,亲一下就不苦了。
踮着脚就往蒋琛脸上凑。
我不苦,别闹。蒋琛一边躲着她的鼻涕泡一边手忙脚乱制着她到处乱摸的手,终于将她制住,往沙发上一按。
一边轻声哄着：喝多了就乖乖睡觉,哪儿来那么多节目
冯玥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忽然间眉头一皱,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不让我亲……是不是因为我没工作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蒋琛一愣。
叼着毛毯跑过来的哎哟喂见到这一幕有些懵。
他乖乖坐下来认真地看着。
以他不长的狗生经历来看,他爹正在遭遇一个很大的挑战。
12
冯玥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疼得要裂开了。
抬眼往窗外一望,天色微亮。
她觉得脑袋下的枕头有点膈人,伸手摸了摸。
这……好像是一条腿
醒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吓得冯玥一个激灵,赶紧翻身起来。
蒋琛靠在床头坐着,伸着一双大长腿,眼下两个大黑眼圈,看着她的脸上藏不住的怒气。
冯玥四下里看看……这是蒋琛家
我怎么在你家
你怎么在我家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蒋琛冷笑,冯小姐的酒品一直这么差吗
冯玥：啊
蒋琛：喝多了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冯玥用尽全力仔细想了想。
来亲一个,快来。乖嘛……不是都承认在和我谈恋爱了嘛！
那不亲不亲,抱一下总行了吧就抱一下。
你就是嫌弃我没工作了,抱都不让抱了！那手还牵不牵了
牵着,快,手手给我牵着。
冯玥的大脑中很多画面在快速地涌入和闪回。
哎呀尴尬得头好晕,还得再缓缓。
她晃了两下,又倒在了蒋琛腿上。
啊这结实的狗腿。
冯玥抱着蒋琛的腿暗自开心。
蒋琛：装什么装起来。
冯玥乖乖爬了起来。
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蒋琛。他黑着脸,眼尾微微泛红,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怨气。
她赶紧低下头：对不起。
蒋琛：就这样道歉
冯玥站到床下,恭恭敬敬地对着蒋琛鞠了一躬：蒋先生,昨晚我喝多了酒骚扰了你,是我不对,我错了。
蒋琛：没了
我……冯玥为难,我都失业了,我也没钱赔你的精神损失……要不,我以后免费帮你遛狗
蒋琛哼了一声：怎么喝成那样被炒鱿鱼也不至于喝成那样吧。
不是被炒鱿鱼,是我们公司撤资了,所有人都失业了。说起这件事,冯玥的鼻子又有点酸。
蒋琛：就为这点事
冯玥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
确实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可是自己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兢兢业业干了两三年,突然就这么整个公司都没了,心里难受也是难免的。
蒋琛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有一家公司,最近好像在招项目人员。要不你把简历给我,我帮你推荐一下。
真的冯玥眼睛一亮,那我要是入职了,我把头两个月的工资都赔给你！
蒋琛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你还是免费帮我遛狗吧。
13
在短暂的适应期后,冯玥对新工作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公司的老板老周很照顾她,没事就来关心两句,搞得冯玥总是有点紧张。
很快,连保洁阿姨都知道冯玥是老周跟前的红人,能力强,老板也看好。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蒋琛发来消息：等会儿请你吃个饭
冯玥：为什么请我吃饭
蒋琛：感谢你最近天天帮我遛哎哟喂。这段时间我确实比较忙,没空照顾他。
冯玥：那我可以挑地方不
蒋琛：你挑。
冯玥：麻辣小龙虾。
蒋琛：行,就你公司附近吧,有一家不错。
14
冯玥和蒋琛坐在小龙虾馆里聚精会神剥龙虾。
听说你在汇诚干得不错。蒋琛盯着手里的小龙虾。
你怎么知道你在背后打听我冯玥心花怒放。
前两天和老周闲聊的时候说起来的。他说你手上那个跟锋奕合作的项目推进得很快,之前一直推不动,已经报废了好几个项目经理了。
说起这个项目,冯玥不禁有些得意。
冯玥：也没有多难啊。有的时候呢,做项目要看两边的项目经理八字合不合,这个很玄学的,解释不清。
蒋琛看了她一眼：你是说,你跟甲方的项目经理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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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玥没听出蒋琛话里的意思,继续嘚瑟：那可不。姐就是他命里的克星,让他干啥就干啥,都不敢跟我大声说话。
看把你能的。蒋琛淡淡说着,将手中一只刚剥好的虾尾塞进了冯玥嘴里。
冯玥一愣,只觉得这个举动好像亲密得有些过分。
但是蒋琛重新垂下眼睛,继续专注地剥着虾,好像完全没有在意。
他的脸部轮廓清晰,鼻梁很挺拔。
最好看的还是那双微翘的桃花眼,泪痣莫名地点在冯玥的心上。
该死,这是什么小鹿乱撞的感觉,耳尖都在发烫！
蒋琛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依旧垂着眼睛剥虾,嘴角却一翘：看什么我太好看了
冯玥赶紧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我在看你后面那个……
她说着,将目光投到蒋琛身后那桌,刚好和那桌的一个人目光交汇了。
哟,冯玥！那人站起来
和冯玥招手。
那是隔壁组的同事毛晓明。同桌的还有几个公司的同事。
这可不巧了么冯玥恨不得钻桌子下面去。
毛晓明是公司的大喇叭,这会儿看着冯玥同桌还有个男人,便走过来想蹭点八卦。
公司早就有传闻说冯玥有后台。他就想看看这个后台长什么样。
和男朋友来吃虾毛晓明看向蒋琛。
不是……冯玥连忙摇手。
蒋琛举着两只沾满红油的手抬起头。
蒋总！毛晓明原地爆炸了。
炸得那桌的同事纷纷看过来。两个女生看到蒋琛,立刻震惊又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冯玥一脸问号。
蒋总
蒋什么总哪里的蒋总
他们怎么好像都认识蒋琛
蒋总好。真是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毛晓明立刻变得很客气,甚至是有些讨好。
蒋琛很生人勿扰地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蒋总和我们冯玥……毛晓明尬笑着,下半句没敢说出来。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冯玥赶紧澄清。
嗯,不是。蒋琛将一只剥好的虾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毛晓明的眼珠子掉出来了。
冯玥看着碗里的虾发愣,有种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好像认识蒋琛也挺久了,可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蒋琛是干什么的。
她只知道他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开一辆X5。
可是眼下这场合又不能问。
蒋琛还在专心剥虾。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毛晓明连忙说：蒋总你们慢慢吃,不打扰你们了。
蒋琛没吱声,见冯玥还在傻愣愣地看着毛晓明转身离开,又将一只虾塞进她嘴里：多吃点儿。不是你要来吃虾的么
对面那桌一片极力压低声音的惊叹。
15
回去的路上,冯玥忍不住问起这事。
蒋琛笑着说：老周没告诉你吗锋奕是我的。
你的什么叫你的冯玥的脑子从刚才一直就是懵的状态。
锋奕是他的,跟哎哟喂是他的,是同一个意思
蒋琛把着方向盘笑起来：就是说,我是锋奕最大的股东。
冯玥胸口一滞。想到刚才吃虾的时候吹的牛,她立刻给自己找补：那个……项目我没有偷工减料,我很认真的,我也没有让你们的项目经理干啥他就干啥。
蒋琛听了,忍不住沉着声音笑出来：知道,我一直在关注。
冯玥再也说不出话来,一直老老实实坐着,心里不住地懊恼。
蒋琛见她沉默了,侧过头看了她一下,安慰道：没事,真的挺好的。
过了片刻,见她还不说话,他又说：我之所以没让你来锋奕,是担心影响不好。老周跟我很多年的朋友了,你去他那儿我比较放心。
冯玥：什么影响不好
蒋琛很难得地被噎住了：就是……就是影响不好。
他瞥了她一眼,悄悄的,耳尖还有点泛红。
16
第二天刚进公司,冯玥就被人围了。
几个小姑娘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问她和锋奕蒋总的关系。
冯玥烦透了,昨晚她为这件事失眠了大半宿。
蒋琛那些含含糊糊的话也让她有点恼火。
这人什么意思嘛！什么叫影响不好
冯玥：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是专门帮他遛狗的临时工。
啊——女生大失所望。她以为自己能获得一个活生生的霸总的故事。
不可能！谁会给临时工剥龙虾另一个女生表示书少莫骗。
爱信不信吧。都让开,我要搬砖了。冯玥打开电脑。
17
下午商务部的许芝芝找过来了,笑眯眯的,说：冯玥,锋奕的项目,能把你的时间计划和资源预定表发我一份吗
冯玥：锋奕这是王林谈的商务,你要项目文档干什么
动别人的奶酪可是职场大忌。
许芝芝睁大了眼睛：他最近不是出差了嘛,早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是锋奕那边要加需求,他一时回不来,让我帮他去和锋奕对接一下商务方面的事情。所以我要看一下目前的情况。他没告诉你啊
合情合理。
冯玥不疑有他,将两份文档发给了许芝芝,一边随口问：这个项目比较复杂,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和锋奕谈吗
不用了,你忙吧。许芝芝笑了笑,连忙走了。
冯玥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奇怪。
按说这种情况,商务很需要熟悉项目的人支持细节,而她就这么有信心
她脑子一转,立刻走出办公室给自己的商务王林打了个电话。
不出所料,王林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冯玥知道不妙,飞快地回到电脑旁,将两分钟之前发出去的那两份文档recall了回来,并且在对方邮箱里做了删除。
果然没一会儿,许芝芝又过来了。
还是笑盈盈的,问：冯玥,那两份文档你怎么又召回去了呀快再发我一遍,我急着用呢。
冯玥微微一笑：刚才王林刚好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随口问了一下,他不知道锋奕有新需求啊。
许芝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脸登时一白。
冯玥追问：你为什么要锋奕的文档
许芝芝撇了撇嘴：哎呀,这个项目不是做得不错嘛,我就想要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学习的地方。
哦……是吗冯玥不信。
如果是为了学习,她没必要撒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谎。
许芝芝不高兴了：那我还能干嘛你们项目部的人怎么这样,一点文档都遮遮掩掩的不给人看。
说罢长发一甩,气呼呼地走了。
冯玥对面的男生嗤的一笑,低声吐槽：我们项目部的人都踩着她家祖坟了。
18
晚上冯玥在蒋琛家撸狗,跟蒋琛聊起这件事。
冯玥：你说她没事为什么要我的项目文档呢
蒋琛淡淡笑了一下,垂着眼眸一边削着一只苹果,一边说：你自己想想这两份文档合起来看能得到什么信息
冯玥想了想：关键节点,关键人员。
蒋琛：如果在关键节点把关键人员抽走呢
冯玥：项目停摆延期交付增加成本扣尾款
冯玥把自己说出一身冷汗。
蒋琛眼尾轻抬,轻轻笑了一下：脑子不是挺好使么
顺手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冯玥接过来啃了一口,皱眉：她为啥想害我呀我又没得罪过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反省一下。蒋琛又垂下眼眸,擦了擦手。
冯玥白了他一眼,抱着哎哟喂问：哎哟喂,你帮我想想,她为啥要坑我
哎哟喂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冯玥,眼神清澈又愚蠢。
19
第二天上午,冯玥正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旁边的小助理戳了戳她：冯玥姐,你的甲方来了。
甲方
冯玥一抬头,看到老周和蒋琛并排从走廊那头走过去。
远远看过去,穿着一身灰色西服的蒋琛身材挺拔,步履优雅,一路走过去时,沿途工位上的小姑娘都在悄悄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蒋琛从老周的办公室出来了。
想起那天吃虾的事,她赶紧站起来去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
她不想在办公室里和他碰面,免得又引起议论纷纷。
20
正站在咖啡店的玻璃柜前一边等咖啡一边看着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甜点,一个人走到冯玥身边。
蒋琛：冯小姐不好好给甲方干活,躲在这儿磨洋工
蒋总是来监工的冯玥反唇相讥。
蒋琛笑了起来,似乎是很开心：想吃什么甜品甲方爸爸给你买。纽约芝士蛋糕喜欢吗
我要赶着上去给甲方爸爸干活儿。
蒋琛又笑起来,伸手拦住她：我在楼上,你躲下来,我下了楼你又要躲上去。怕我哪
冯玥狡猾地一笑：影响不好。
说完这话,她自己一愣。
她想起蒋琛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对蒋琛有点小心思,才会在公司这种场合躲着他。
那他当时又是为什么
冯玥：我的咖啡快好了。
顾不得细想,她赶紧去取餐台等着。只觉得背后蒋琛的目光追着她,要把她后脑勺的头发烧光了。
等她拿到咖啡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许芝芝站在蒋琛身边。
许芝芝：蒋总,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纽约芝士蛋糕的
声音又甜又娇的,拖着尾音,对着店员刚取出来正在打包的蛋糕发花痴。
冯玥瞬间明白了许芝芝为什么要陷害她。
她狠狠瞪了蒋琛一眼。
这个妖孽还挺会招蜂引蝶！
她大步走过去,拎起柜台上包好的蛋糕,对许芝芝说：喜欢吃自己买去！
许芝芝专业素养超高,立刻温柔地笑起来,还连忙摆了摆手：吃就算了。我很少吃这种糖油混合物,太容易发胖了。
冯玥立刻还以颜色：你怎么会胖动脑子消耗的热量可高了。
蒋琛挑了挑眉毛,嘴角憋着一抹笑。
冯玥又瞪了他一眼,拿着咖啡和蛋糕噔噔噔上楼去了。
21
晚上冯玥在家陪冯睿看书,蒋琛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今天不来遛狗
哎哟喂说你不来他不出门。
不在家吗
不是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吧
冯玥冒火了,你明知道许芝芝为什么陷害我你还故意瞒着我！
她为什么陷害你
因为她对你有意思,又以为我和你……
打字打到这里,冯玥顿住了。
字还没打完,心跳已经加快了。就好像没打出来的那些字是真的一样。
冯玥按下删除键,啪啪啪又把打出来的字删掉了。
过了一会儿,蒋琛的消息追过来了。
我总不能明着说因为她对我有意思吧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冯玥没话说了。心里却忽然有个疑问。
最近没听说锋奕有什么新项目要进来,蒋琛忽然跑来他们公司干什么
是为了暗戳戳地提示她,许芝芝针对她的原因
蒋琛继续哄她：你现在也知道了,以后防着点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别气了。
冯睿见姐姐一直坐在沙发上按手机,回头问：姐,你是不是真的在和舅舅谈恋爱啊
冯玥抓起手边的抱枕砸了过去：人家是你舅舅吗喊得那么亲热！写你的作业！
22
爸妈总算从国外浪回来了。
妈妈一进门就对着冯玥叽叽喳喳：玥玥啊,我们这次在回来的飞机上遇到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女人,又很健谈。我真是跟她很投机,聊了一路。我打听过了,她有个弟弟,还是单身。
冯玥：哈你要跟我爸离婚跟她弟弟好
打死你！没正经！妈妈一掌拍过来。
冯母：我是为你啊！我觉得姐姐那么优雅迷人,弟弟一定不会差。我跟她说好了,改天一起约出来见面。
冯玥：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别闹。路上遇到的人也能当真。你也不怕碰到骗子被人噶腰子。
冯母：我这么大年纪我这么大年纪我好歹有老公。你再这么下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还是个单身狗。
冯玥：有老公有什么好骄傲的。好多人老公出轨在家哭呢。
爸爸不乐意了：冯玥,你说什么呢
这时冯睿闻声而动从楼上奔下来：什么出轨爸爸出轨了
爸爸脱下脚上的鞋砸了过去：滚蛋！
妈妈还想推销她路遇的白富美姐弟,冯睿说：妈你别费劲了,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冯玥立刻瞪他：你给我闭嘴！别胡说八道！
妈妈一愣：哪儿冒出来的男朋友
冯玥赶紧走到门口穿鞋。
妈妈一路追过来：冯玥,你告诉我呀。你真的有男朋友啦
冯玥笑了一下：我没有男朋友。但你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
爸爸妈妈都表情一滞,明显还没转过弯来。
冯玥趁乱赶紧撤退。
出门的时候刚好听到爸爸的怒吼：冯睿！
23
这天冯玥事情不太多,正在工位上和对面的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王林走过来问：这么闲明天会议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冯玥一脸懵：明天什么会
王林皱眉：和锋奕的验收决策会啊。我不是发会议邀请给你了么
不是下周吗冯玥顿时慌了。
连忙打开邮箱,从下周的日程表里将这个会拉了出来：是下周呀。
王林也懵了：我发的会议时间是明天啊。
一边说他也一边打开自己手机上的邮箱,赫然发现第二天的参会人名单里并没有冯玥。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邮箱的确单独给冯玥发出过一份会议邀请,时间就是冯玥收到的下周五。
这真是……见了鬼了……王林有点崩溃。
冯玥心里明白,自己又被许芝芝算计了。
验收决策关系到项目的回款,如果冯玥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掉链子,她在汇诚就待不下去了。
王林看向冯玥,慌得不行：明天怎么办你是不是材料都还没开始准备
很多项目经理平时并没有及时更新项目文档的习惯,都是到了节点审查之前临时突击。
冯玥倒是有个好习惯,平时有空了就会顺手把项目文档更新掉。
可即使是这样,要一夜之间准备齐所有的文件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看着冯玥发白的脸,王林双手合十拜了两下：冯玥姐姐,这么大的项目验收,明天两边的老板都要参会,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搭在你身上了。
冯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会议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她还有整整十五个小时。
冯玥收拾了电脑,对王林说：我现在就回去搞。明早见。
王林差点给她跪下。
24
不同的项目文档需要很多方面的数据来支撑。等到冯玥从各个项目成员那里收集到制作各种文档材料的最新数据,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刚准备正式动手,蒋琛发来消息：我看你家灯亮着,要不要下来一起去吃个宵夜
冯玥：今天不行。在拼命自救。
两分钟之后,蒋琛来敲门了。
一开门就问：怎么了需要我救一下吗
冯玥摇了摇头,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蒋琛皱眉：她这么会搞事情
冯玥无奈：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我被她盯上是因为她误会我们的关系。她误会我们的关系是因为上次吃小龙虾碰到毛晓明,你请我吃小龙虾是因为你没付我遛狗钱。
冯玥：所以,蒋总,以后我帮你遛狗请你按时付钱。我已经快被玩儿死了。
蒋琛失笑：那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大的篓子居然是我捅出来的。
他看了看冯玥有些绝望的脸,合上她的笔记本拿在手里,说：去我那儿弄吧,今天他们把相关的资料都发给我了,我正准备晚上看。也许你用得上。
一整晚,冯玥都在蒋琛的书房里对着两台电脑奋力赶工。渐渐的,夜越来越沉。
蒋琛敲敲门,端着一盘切好的芒果进来,放在冯玥面前：芒果喜欢吃吗挺甜的。
冯玥：谢谢。
冯玥无暇抬头,两只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
蒋琛见状,用果叉叉起一块芒果塞进冯玥嘴里,休息一会儿,快两点了。
冯玥摇摇头：你去睡吧,我还要很久呢。
暖色的台灯和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冯玥的脸。
她认真地盯着屏幕,眉头微皱,嘴角紧抿。
蒋琛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冯玥盯着电脑,一点反应都没有。
25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冯玥发现窗外已经大亮。
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最后一个文档做到一半,她实在熬不住了,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此时她还趴在桌上,身上披着一张薄毯。
想起那一半还没完成的文档,冯玥一个激灵,赶紧坐直身子打开电脑。
没想到那份文档最后的几页已经完成了。
她仔细核对了一下,数据正确,逻辑清晰。
冯玥这才舒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早上7点半。
她起身走出书房,看见蒋琛在厨房做早餐。
醒了他从厨房探出身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还可以再去睡半个小时。到八点钟我叫你。
我不睡了。冯玥揉了揉眼睛,PPT届的田螺姑娘是你吗
蒋琛：你都睡得流口水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说着,递上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冯玥接过来,看着蒋琛那双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发青的黑眼圈,忽然觉得目光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双手捧着牛奶杯喝了一口,觉得心里很温暖。
26
早上和锋奕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最终双方的决策团队一致同意这个项目通过验收。
王林感动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冯玥姐姐,你太牛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伸开双臂就要和冯玥拥抱一下。
冯玥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伸手推开王林,蒋琛过来拍了拍王林的肩膀,王经理辛苦了,交付很不错。
他向王林伸出手。
王林连忙松开冯玥转身去和蒋琛握手。
蒋琛的目光却轻轻落在他身后的冯玥身上。
冯玥觉得有些呼吸局促。
27
中午蒋琛安排两家公司参会的人一起吃饭。
因为刚结束了一个重要的项目,大家都谈笑风生,愉快地展望着未来的合作。
餐桌上氛围其乐融融。
冯玥却因为紧张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有些昏昏欲睡。
手机叮地一声,有消息进来。
蒋琛：晚上一起吃饭
冯玥：我好困。
蒋琛：我跟老周说过了,你吃过饭回去好好睡一觉。晚点我去接你吃饭。
冯玥警觉：你跟老周说了什么
不会是说她昨晚在他家做文档做了一夜吧
可蒋琛没有再回她消息。
她悄悄抬眼看去,只见蒋琛微笑着,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28
晚上冯玥和蒋琛坐在高档餐厅里。
暗暗的橘色的光柔和又带着一丝暧昧。
蒋琛破天荒地要了两杯红酒。
他还穿着白天的那身西装,到了晚上,下巴上的胡茬冒出了头。
看样子是在公司忙了一天。
冯玥：你今天不困吗
他昨晚应该没怎么睡吧给她盖了毯子,帮她做完了PPT。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做早饭了。
蒋琛：还好,偶尔通宵一次没那么累。
冯玥：你中午到底跟老周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又笑,你怎么这么在意
冯玥：公司已经风言风语了。我不想这样。
蒋琛：我只是跟老周说你看上去很累,让他别把人往死里用给用坏了。
你才坏了。冯玥白了他一眼。
蒋琛：对了,那个许芝芝,你以后还是提防着点。这件事我也会私下和老周谈谈。
冯玥想到这件事一肚子火,咬牙说：我有办法收拾她。
蒋琛一笑：也是,我没必要担心你的。你自己能搞定。
他喝了口酒,轻轻说：今天是我生日。
啊冯玥毫无防备,感觉心里被撞了一下。
我……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她有些不好意思,又问,佳佳呢为什么没把佳佳带出来
蒋琛：没关系,她妈妈已经回来了,我没告诉她们。我就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蒋琛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温柔。头上暖橘色的灯光使眉骨鼻翼在脸上投下阴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
不知道为什么,冯玥忽然觉得他不像平时那样笃定,那样气定神闲。
她觉得这一刻的蒋琛很脆弱。
蒋琛,生日快乐。她轻声说。
29
吃完饭出来,蒋琛给司机打了电话,两个人慢慢往停车场走去。
冯玥：你好像很少让司机接送。
今天本来就打算喝点酒。他微笑,神情倦懒又温柔。
冯玥：为什么
他侧过脸看着她：最近心情很好。
晚风吹着他短短的头发,夜晚的灯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冯玥的心又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忽然脚下踩进了砖石路面的坑洞,一个趔趄,冯玥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蒋琛：当心！
冯玥觉得胳膊被用力拉住,然后一股力将她往后一扯,她就跌进了一个胸膛,鼻子狠狠撞了上去。
一股很淡很淡的雪松的气味混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一下子钻进了她的鼻子。
她一阵眩晕。
蒋琛的体温隔着衬衫传到她身上,一直把她烧得满脸滚烫。
她抬头看着他。
他低着头,两只胳膊将她护得紧紧的。
冯玥有些不知所措：我绊了一下……
你脸红了。他打断她,声音低低的,有些浑浊。
冯玥不敢看他,目光下移,却看见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压了下来,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陡的近了。
冯玥紧张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刚感受到一股热热的气息的时候,忽然身后亮起了车灯。
车拐过来了。
蒋琛松开了她。
一路两人在车里都没怎么说话,车里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冯玥悄悄转头,才发现蒋琛已经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30
周末冯玥去爸妈那里蹭饭,妈妈对她说,上次她提到的那个在飞机上认识的白富美,她们已经约好了周日一起吃饭。
冯母：你也要一起去啊。她会带上她弟弟。
妈妈兴致勃勃,觉得自己女儿和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高富帅一定是天作之合,两人一见面准能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冯玥却提不起精神。
她最近脑子里全是蒋琛,赶都赶不走。
她觉得蒋琛对她应该也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是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那天一起吃晚饭之后,两人的联系忽然就变少了。
蒋琛偶尔会发个消息过来,问她吃饭没有,下班没有。
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她有时候也想主动联系他,可是每次消息编辑到一半就都删了。
总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冯睿悄悄问她：姐,你和舅舅这几天是不是吵架了
冯玥：怎么了
冯睿：我看你最近一直没什么精神。
小孩子好好学习,少乱打听！冯玥一脚踹开他。
冯睿又凑过来：姐,你别理妈介绍的那个,听着就不靠谱。你得去抓牢了舅舅。要是你和舅舅黄了,那我和佳佳就没戏了！
冯玥：我和他黄不黄跟你和佳佳有什么关系
冯睿：要是你跟他黄了,他肯定得在佳佳面前说我坏话。不然以后我和佳佳结婚了你们还得前任变亲戚,多尴尬。
你想得还真长远。冯玥心里一阵阵地冒火,你和李佳佳本来就没戏。你不会不知道她妈妈已经回国了吧
冯睿：我知道。他们下个月就走了。
冯玥安慰弟弟：你们都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异地恋太辛苦了。
不行！冯睿的双眼透出坚定的光,我这辈子就认定佳佳了！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冯玥看着冯睿的样子,心里又开始酸酸的。
最近心里这一会儿甜一会儿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爱情的滋味。
31
周日的聚会是在白富美家里举行的家宴。
可见对方为了这场强扭的相亲也是很有诚意的。
那是一栋在高档别墅区里的三层半别墅。
一楼的花园里种满了蔷薇和月季,一看就是常年专门有人在打理。
奇怪的是,冯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这栋别墅外面的一辆黑色X5。
那是蒋琛的车。
不会吧
冯玥隐隐觉得不妙。
等保姆开门将他们一家人引进屋,冯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个人了。
黑色的短袖T恤牛仔裤,呵,不就是蒋琛本人么
蒋琛有些恹恹地起身刚要打招呼,见到冯玥,顿时瞳孔地震了。
舅……冯睿刚要出声,被冯玥一把捂住了嘴。
冯玥掐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乱说话。这是你丈母娘家。
啊冯睿一时反应不过来。
正在尴尬间,一个身段优雅、大波浪长发的女人从楼上下来,热情地向冯玥妈妈走过来。
蒋琳：阿姨来了,欢迎欢迎。
她拉过蒋琛：这就是我弟弟,蒋琛。他现在在经营我们爸爸以前留在国内的一家公司,还帮忙打理家里一些其他的事情。
冯妈妈见到蒋琛,笑得满面春风：哎呀,你弟弟可真是一表人才！
她也一把拉过冯玥：这是我女儿冯玥,她爸爸公司的事情她没什么兴趣,现在自己在外面找点事做——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做什么,反正整天瞎忙,没事还帮人遛遛狗喂喂猫。
又指着冯睿：这是我儿子冯睿,马上高三了。
蒋琳：女孩子喜欢小动物挺好的。蒋琛自己还养了条狗呢。
那女人笑盈盈地对冯玥伸出手：你好,我叫蒋琳。我和你妈妈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她一回家就跟我说了。你好。冯玥笑得有些尴尬,又握了握蒋琛的手：蒋先生好。
蒋琛垂目看着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这时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是李佳佳下来了。
李佳佳一见到冯睿,忍不住惊讶得啊了一声。
蒋琛和冯玥同时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怎么了蒋琳对女儿的反应很好奇。
李佳佳连忙摆摆手,反应很快：没……有点巧,冯睿是我同学。
蒋琳笑起来：这么巧呀那咱们两家可真是有缘分。
冯玥的额头微微发烫。
这位蒋女士肯定想不到他们两家的缘分不止于此。
32
一顿饭吃得冯玥胆战心惊,就怕冯睿和李佳佳露出什么马脚被蒋琳察觉。
冯妈妈倒是非常开心,眼睛一直在往蒋琛身上瞟,显然是对这个准女婿非常满意。
蒋琛悄悄给冯玥发消息：你妈妈一直在看我。
冯玥：我妈觉得你像我奶奶家村口的二傻子。
蒋琛：不是吧……我没那么丑吧
冯玥：二傻子只是傻,长得还挺好看。
坐在身边的冯妈妈发现她在看手机,轻声说：吃饭看什么手机收起来！
冯玥唯恐被妈妈发现,赶紧将手机翻了过来。
悄悄抬眼一看,蒋琛还在手机上敲着什么。
叮。
冯玥没敢看。一边吃饭一边附和着蒋琳和妈妈聊天。
忽然,桌子下的腿被碰了一下。
她没在意,将腿收回来一些。
接着又被蹭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是对面那个人在用脚蹭她的腿。
她看向蒋琛。
蒋琛也看着她,又看了看她的手机。意思很明确。
冯玥没办法,又将手机翻回来看消息。
蒋琛：二傻子哪里好看
冯玥忍不住笑了,回他：眼睛好看,眼尾下面还有一颗泪痣。
蒋琛还在奋力编辑消息,蒋琳兜头给了他一下。
蒋琳：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玩手机！
蒋琛闷哼了一声,乖乖将手机反扣了起来。
蒋琳有些抱歉地看向冯妈妈：我们的爸爸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很早就移居到国外去了,一直是我们姐弟俩在国内生活。所以我弟弟一向没什么规矩。让您见笑了。
冯母：没事没事。蒋先生大概是工作比较忙,对吧吃饭的时候也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是,和一个工作伙伴说点事情。蒋琛含糊其辞。
蒋琳说：我这次回来是帮佳佳办手续,把她也接走。以后就蒋琛一个人在国内了。还好认识了你们,以后逢年过节他也不至于太孤单。
冯妈妈笑着揽活儿：这还用说么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过节的！
冯玥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妈妈,意思是妈你矜持一点。
她妈妈也用胳膊肘回撞了她一下,意思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冯玥无语。
冯妈妈又问：既然家人都在国外了,蒋先生为什么不一起出去呢
蒋琛说：我在国外不习惯,我比较喜欢在国内生活。
蒋琳说：不过今年年底他倒是要出去个一两年,帮着家里处理点事情。
冯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蒋琛要离开一两年,心里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有点喘不过气。
一两年能发生太多事情。也许再见面的时候大家都不一样了。
她从不相信什么异地恋。
她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想念却拥抱不到的感觉太痛苦了。她觉得如果一段感情是痛苦多于甜蜜的话,那宁可不要。
蒋琛在桌子下面又用脚蹭了蹭她。
她轻轻将腿收回来,挪了挪身子,默默地将腿收到了一边。
蒋琛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之后也没怎么说话,只顾着埋头吃饭。
33
午饭之后,冯睿和李佳佳借口一起去图书馆出门去了,蒋琳邀请冯妈妈到花园里喝茶。
客厅里只剩下了蒋琛和冯玥。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度无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最后,蒋琛打破了沉默,他咳嗽了一声,说：我出去一两年是最长的预计,一切顺利的话半年也能回来了。
嗯。冯玥应了一声。
再说……平时买张机票也就回来了。这边锋奕的事情我也丢不开手。
冯玥：嗯。
蒋琛忽然站了起来,说：冯玥,有没有兴趣去我学生时代的书房看看
34
这栋别墅的三楼一整层从前都是蒋琛在住。
有卧室,书房,还有一个朝南的露台。
打开书房的那一刻,冯玥就惊呆了。
书房里两面墙都做成了书柜,从上到下,满满的全是书。
你有这么多藏书
她想起蒋琛现在住的房子的书房里也有一整面墙都做成了书柜,摆满了书。
这些都是我从小学到大学收藏的书。
冯玥慢慢看过去。
从小学时看的童话、漫画,到中学时的世界名著小说,再到大学时的社科类读物,满满当当,种类非常齐全。
没想到蒋总这么喜欢看书。
蒋琛从一排书架上抽出一本哆啦A梦：你看,我还收集了全套哆啦A梦。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姐姐又比我大很多,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看书会让我觉得没那么孤单。
冯玥看着他,有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从一个少年长成现在的模样。
冯玥家里没有他家这么富有,但是他们从小足够衣食无忧,一家人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她遇到不开心的事,妈妈会心疼她,爸爸会帮她解决,弟弟会为她加油。
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是如何在无法言说的孤单中长大成人。
她觉得很心疼他。
冯玥转过身,装作在看书架上的书,不想被他看见自己无所适从的表情。
这时她看到书架上有一本《简爱》。
她随手抽出来,说：这本书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
《简爱》你喜欢《简爱》我也很喜欢。蒋琛从她手里接过去,随手翻到一页,随口读起来,我想你该走了……一切都定下来了。简,爱尔兰……你喜欢爱尔兰吗
他读着罗切斯特的对白,声音低沉舒缓。
然后他看向冯玥。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落在蒋琛的身上,为他镶上明亮的轮廓。
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晃动着他头上短短的发丝,偶尔有一缕头发划过眼角,让那颗令冯玥心动的泪痣若隐若现。
他捧着书注视着她的姿态温柔又脆弱,等待着她的回应。
冯玥看着他,呼吸陡地沉重,心跳得像是在敲鼓。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接了下去：可是那里很远,先生。
离哪里远蒋琛靠近她,目光离开了书,低头注视着她。
冯玥：离英格兰,离桑菲尔德。
蒋琛：还有呢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不似刚才那般舒缓,这时的语气带着一点急切。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冯玥能听到他无法均匀的呼吸声。
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脑海里回忆起认识蒋琛以来的每一个画面。
她对这本小说太熟悉了。她忽然懂了蒋琛为什么要为她读这一段,也知道接下来的一句对白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两人对视了很久。
一时间,整间屋子安静得像是时间都静止了。
冯玥。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轰的一声,冯玥心里的闸门坍塌了。
她轻声说：还有离你,先生。
话音未落,蒋琛一把将她按在书架上,急迫而又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用力抱着她,迫使她贴近自己。
心跳渐渐同频,像是压抑了很久一夕间爆发,吻绵绵密密。
35
蒋琛：你刚才是不高兴吗因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嗯。冯玥低着头,还没缓过来。
蒋琛：对我这么没信心
冯玥：我对我自己都没信心。
蒋琛失笑：那这样吧,我争取一个月……半个月回来一次。而且尽量让所有的事情顺利,半年全部搞定。行不行
冯玥这才点了点头。
蒋琛松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抱紧,说：真是,知道你拒绝异地恋,害我憋了那么久都没敢说。
冯玥：那今天怎么就说了
蒋琛：因为在刚才,我发现你和我想的一样。还是要在走之前试试。不然过个一年半载的,变数太多了。
冯玥看着他吃吃笑：要再遇到个眼睛这么好看还带泪痣的也不容易呢。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小癖好……
是有点奇怪,但是,冯玥伸手摸了摸他眼角下的泪痣,这不就有定制款么
36
几天后冯玥在蒋琛家里撸狗,一旁蒋琛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看,说：我转个东西给你。
转过来的是一段监控视频。
是许芝芝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在王林的工位上用他的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看时间,就是冯玥收到那个错误的会议通知的时间。
冯玥耸了耸肩：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她可以狡辩说她只是在别人电脑上看了点东西。
蒋琛：老周让IT查了邮箱的后台日志。时间吻合到秒。日志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自己去看吧。
冯玥：老周还真是……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一点当老板的节操都没有。
蒋琛：我真正的朋友不多,老周算一个。
蒋琛得意地把哎哟喂从冯玥身边赶走,然后将她压在沙发上,问：帮你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我能得到什么奖励吗
冯玥说：我最近练出马甲线了,给你看看。
蒋琛不满意：只给看啊
冯玥：对,只能看。
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在健身房拍的照片：你看。是不是很清晰
蒋琛顿时好气：连实物都不给看
你还想看实物冯玥一把推开他,没有的,那不是免费就能看到的东西。
37
没多久,和锋奕新的项目要启动了。
这个项目合同金额预计是上一个项目的两倍,双方的会议时间也定好了。
收到会议通知的时候,冯玥给蒋琛发了个消息核对会议时间。
时间没被人改动过。
她想了想,问蒋琛：蒋总,能帮个忙吗
蒋琛：什么
冯玥：让老周把这个项目的商务换成许芝芝。
蒋总为难：这么大的合同,王林不会同意吧
冯玥：那我不管,你想办法搞定他。以后会还给他的。
蒋琛：搞定他我有什么奖励
冯玥：……马甲线给你看实物。
蒋琛：成交。
38
天上突然掉了个大馅饼,许芝芝喜出望外。
这两天催着冯玥在开会之前赶紧把项目分析写出来。
冯玥问：那早期资料在哪里
许芝芝说：都在公共盘里呀。我都整理好传上去了,你自己去下载。
说完她还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这次锋奕给的都是纸质文件,我整理了半天呢。
等她走了,冯玥冷笑。
这女人真是,坏到一有机会就作妖。
晚上,冯玥把这件事分析给蒋琛听：她肯定在上传的文档上改了数据,让我用错误的数据做分析报告。然后在会议开始之前再把正确的文档上传覆盖之前的文档,这样就完全没有痕迹,抓不到她任何把柄。
要是拿着这种东西做项目分析,冯玥的职业生涯大概就要在那天的会议上终结了。
冯玥气到要爆炸。这个女人真是次次要把人往死里搞。
蒋琛十分淡定：如果她拿到的一手资料就有问题,那她给你什么都无所谓。
你是说……冯玥瞪大了眼睛。
这男人挺狗啊,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蒋琛将一叠文件丢给她：你用这个做。
冯玥：蒋总,你做生意也太不严肃了。
蒋琛冷笑,慢悠悠说：我哪儿不严肃了她自己走的时候拿错文件了。做事不仔细能怪谁
在接下来的一周,冯玥看着每天春风满面忙忙碌碌的许芝芝,充分理解了方向错了,用力越大错得越离谱是什么意思。
39
到了正式开会那天,简短的开场之后,就是由锋奕的商务介绍项目的整体背景和目标。
冯玥眼睁睁看着打扮得明媚动人的许芝芝的脸色一点点由困惑变得诧异再到慌乱。
轮到许芝芝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会议主持人请她投屏她准备的PPT,她支支吾吾,脸色极其难看。抬着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琛向后靠在座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许经理会前没有准备吗
我……我准备了,就是这会儿突然打不开了。许芝芝窘迫得满脸通红,只得撒了个谎。
老周坐在蒋琛对面没吱声,就好像这件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冯玥故意探头看了看许芝芝的电脑桌面,说：这不就是吗打不开我试试。
许芝芝准备的内容被投到了大幕布上。
跟会议的内容不能说是南辕北辙,基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许芝芝垮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不是的。我……我做好的文档不见了。
老周伸手按了按眼角,似乎很无奈很失望,说：冯玥,先看你的部分吧。
许芝芝扭头怨恨地瞪了冯玥一眼。心想你的材料也是错的,要出丑大家一起出丑。
没想到冯玥的讲解进行得异常顺利,双方人员都频频点头,蒋琛更是一直嘴角含笑,显然是十分满意。
许芝芝懵了：大家都看不出来冯玥的所有数据内容都有问题
最后等到对方的项目经理总结的时候,许芝芝才反应过来,在这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拿着同一份项目资料,除了她自己。
40
会议结束后,冯玥和锋奕的人一起到楼下喝了杯咖啡,大家聊起了刚才的糗事。
一个人说：你们那个许芝芝,以前手上又没我们的项目,经常往蒋总那儿跑。总算争取到了,还搞砸了。真是个人才。
另一个说：她想争取的是合同么她想争取的是蒋总。
几个人都笑起来。
又一个问冯玥：冯经理,我听说你和我们蒋总私交不错
啊谁说的冯玥猝不及防。
那人一脸暧昧：那当然是你们公司传过来的。听说蒋总还给你手剥小龙虾。
冯玥尴尬地笑着挥了挥手,像是要把谣言挥散：夸张了夸张了,越传越假了……
这时一个女生跑进茶水间,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汇诚那个许芝芝在蒋总办公室哭上了！
握草！这么刺激茶水间的几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41
冯玥跟着众人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看热闹。
办公室的百叶帘没有拉上——简直就是故意开着。
蒋琛坐在办公桌后面,许芝芝坐在他对面。
老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热闹的一样。
许芝芝低着头,手上还捏着一张纸巾,像是在擦眼泪。
蒋琛抬头看见冯玥站在外面,起身过去开了门,说：冯玥,你进来一下。
等冯玥进来了,他还故意把门开着。
冯玥看见许芝芝两眼通红,鼻头也哭得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怎么了冯玥一脸无辜。
老周说：芝芝说你给她的文档是错的。
冯玥摇头：我没有给过她文档,我用的数据是从公盘上下载的,都是芝芝传上去的。对吧,芝芝
那为什么你做的东西都是对的！许芝芝不忿。
冯玥：我用的资料都是对的,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是对的。那些不是你上传的吗
我上传的是……许芝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差点不打自招。
你上传的是什么老周追问。
是……许芝芝有苦说不出。
冯玥平静地说：不敢说你上传的是你动过手脚的资料。
我没有！许芝芝矢口否认。
冯玥：你有。你想我拿着错误的数据做出错误的材料在重要的会议上出丑。
许芝芝：你有什么证据我们现在就可以打开公共盘看那个资料是不是错的。
冯玥：现在当然不是了,你已经用你拿到的正确的文档把原来的覆盖掉了。但是——上传的文档是有最后修改时间的。
许芝芝：我才没有覆盖什么文档！我只是昨天晚上又进去看了一下！冯玥,你可以说我工作能力不够,但是你现在说的话是在污蔑我的人品！
我觉得许小姐的人品就是个笑话。蒋琛冷不丁开口,打开了办公室里的投屏。
上面正在投放一段监控视频,是许芝芝在一台电脑前神情紧张地敲打着什么。
这是什么许芝芝显然不记得自己干过的事情了。
冯玥笑了一下：这是上次你偷用王林的电脑给我发送时间错误的会议通知,想让我什么都没准备,在重要的会议上出丑。
许芝芝：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工位编号,C124,王林的工位。冯玥指着桌角上贴着的一个金属牌,编号依稀可辨。
又指着右下角的时间码：和我收到那个会议通知的时间一秒不差,王林的邮箱发过来的。那个时候,是你在偷用他的电脑。
外面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老周见故事传播得差不多了,终于站起来,沉默地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回过头说：许芝芝,你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许芝芝无法抵赖,一脸委屈地咬了咬嘴唇,眼尾通红,轻声说：周总,我们能回公司再谈吗
蒋琛微微一笑：本来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你们应该回去关起门来处理。但是很不巧,冯玥是我女朋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管一管。
许芝芝看着蒋琛,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服。
两年来她费尽心思,多少次明里暗里递送秋波,可蒋琛就是不为所动。
许芝芝：她凭什么
蒋琛冷笑：许小姐,你可能很聪明,也学过很多人情世故,上位的技巧,挖坑的手段。但是我觉得,人最重要的还是诚实和真诚。当然,许小姐怎么为人处世不是我该插嘴的。但我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女朋友在工作和生活中不被小人侵扰。
冯玥看着蒋琛高高大大地站着,说话掷地有声,忽然觉得自己有靠山了。
她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感觉真爽。
42
许芝芝挖坑陷害同事的事情从锋奕传到汇诚,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自觉避开她,唯恐自己被溅一身血。
许芝芝被所有人孤立了。
一个月之后她主动离职了。
她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冯玥正在王林的工位上和他谈新项目的事情。
许芝芝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经过他们身边,对着冯玥阴阳怪气地丢下句话：冯玥,真看不出来,你可比我婊多了！
冯玥一脸懵,抬起脸来说：我不婊,婊的人是你。
王林噗嗤一声笑了：别理她,有病。
43
到了年底,蒋琛按计划飞去了英国。
还没到一个星期,他又飞回来了。
下了飞机也不管几点,打了车直奔冯玥家。
大半夜的,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不光是冯玥,连暂住在她家的哎哟喂都警觉起来。
她从猫眼里一看,蒋琛怎么回来了
蒋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冯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脸风尘仆仆的倦意,却两手空空,连个行李都没带。
他这是在国外事业破产逃回国内躲债
蒋琛看着穿着一身小兔子睡衣的冯玥,拿出手机,拉出一张照片伸到她面前,气呼呼地质问：冯玥,这是什么！
冯玥定睛一看。
这是她前两天和一个高中同学的合影。
前两天她们高中举行了一个聚会,她遇到了以前关系很好、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失联的一个男生,高兴之下就合了张影PO到了朋友圈。
久别重逢的喜悦蒋琛咬牙切齿地读着她在朋友圈写的文案。
这……这怎么了是好多年不见了呀。冯玥一脸懵,你就为这个就回来了
蒋琛放大那张照片,指着照片里那男生的眼角下方质问：冯玥,你不是说我是定制款吗！这又是什么
这……冯玥仔细看了看,那男生左眼的眼尾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哪儿来的痣冯玥嘀咕着,仔细回忆了半天,印象里那男生没有泪痣啊。
蒋琛：冯玥！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忽然变成个撒泼的小孩子,不依不饶地满地打滚要个答案。
冯玥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合影的时候她瞥见那男生脸上沾了一点脏东西,本来想提醒他擦掉,别人在旁边说了句话,她就忘了。
于是在照片上就成了这颗泪痣。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气呼呼的蒋琛。
他委屈得眼尾微微泛着红,看上去更委屈了。
冯玥：大哥,这应该是他脸上沾的脏东西。
她又翻出手机里的另一张有这个男生的照片,放大了脸部贴到蒋琛脸上。
蒋琛一愣。
举着手机的手顿时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我……没事了,我回英国去了。蒋琛灰溜溜转身就要走。
站住。冯玥抱起手臂靠在门框上,冷笑着问,蒋先生,你该不会是……脑补了什么替身白月光之类乱七八糟的剧情吧
蒋琛浑身一滞。
被她说中了。
刚想给自己找补,被冯玥一把推出了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蒋琛急了,刚要敲门,门又开了。
哎哟喂呜了一声也被扔了出来。
冯玥：你好好反省反省。
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蒋琛傻在了原地。
44
冯玥躺在床上,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过了半个小时,听到外面楼道里隐约响起了歌声。
仔细一听,好像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谁啊,大半夜的这么大声放音乐,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她从猫眼里往外一看。
哎哟喂蹲在她家门口,脖子上挂着一只小篮子。
她赶紧打开门。
哎哟喂一看见她就咧开嘴拼命摇尾巴。
她取下哎哟喂脖子上的篮子,里面是一个小音箱。
歌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她觉得额角直突突。这人脑子有毛病。
篮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手写了两句话：世上只有妈妈好,请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冯玥：……
这时,蒋琛从旁边冒了出来：玥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你别生气了……
唔……哎哟喂摇着尾巴在旁边助攻。
冯玥都气笑了：你是有毛病吧你你让哎哟喂干这个
谁TM大半夜的在楼道里放歌！有病啊！！报警了啊！楼下的邻居突然开门大吼。
冯玥赶紧手忙脚乱关掉手里的小音箱。
蒋琛小声说：要不……我们进去说,大半夜的别打扰到邻居。
一边说着,一边很不要脸地带着哎哟喂挤进了门里。
冯玥扭过头不理他。
蒋琛赶紧抱住她,软着声音哄着：别生气了,我就是好想你,每天都梦到你。英国的东西又难吃,还老下雨。在那儿总觉得事事不如意。一看到你朋友圈的合影……我就有点上头。
声音越来越委屈,像个做错了事低着头认错的孩子。
冯玥心软了,没说话。
蒋琛：别生气了
嗯。冯玥轻轻应了一声。
蒋琛得寸进尺,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哼唧：我好困,在飞机上十一个小时一直都没睡,心里七上八下的。
冯玥：那你快回去睡吧。
蒋琛：走不动了,我要在你床上睡。
冯玥白了他一眼：那你去睡吧。
我还要床上有你的马甲线。
你想要的太多了。冯玥红着脸正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抱起来抱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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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玥：你干嘛你不是说你困死了吗
蒋琛：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冯玥：别闹！快睡觉！
蒋琛：睡觉太浪费时间了,我还有十五个小时又要走了。
冯玥：蒋琛！蒋……
45.
四年后,蒋琛和冯玥的婚礼在英格兰的一处庄园里举行。
这是难得明媚的艳阳天,蒋琛终于将戒指套在了冯玥的手指上。
亲友席里,李佳佳挽着冯睿的手臂轻声问：以后你喊姐姐姐夫,我喊舅舅舅妈。
冯睿不乐意：我也想跟着你喊舅舅。
李佳佳：那就你喊姐姐舅舅,我喊舅妈姐夫。
冯睿拍案叫绝,对自己的女朋友佩服得五体投地。
蒋琛问冯玥：如果我没有这颗泪痣,你还会爱上我吗
冯玥微笑地看着高大帅气的老公,说：你误会了。是我爱着的人刚好有一颗泪痣而已。
蒋琛开心地笑起来,搂着冯玥的腰：爱谁
冯玥搂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轻轻在他耳边说：爱你,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