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他从边关归来,身后跟着一个怀有身孕的陌生女子。
十年夫妻情断,我带着和离书,净身出户。
京城沸腾,嘲笑我无情无义,弃夫而去。
可他们不知道,我离开的,只是一个早已变质的牢笼。
那个我遗忘了二十年的人,却在此时出现,用尽一生来爱我。
我曾被断言无子,却在他身边很快有了身孕。
而前夫,则在亲手揭开那个关于他孩子的惊人真相后,尝尽了失去一切的痛苦。
我曾以为的绝境,却是通往幸福的起点。
01
雪中绝情
雪,鹅毛般纷飞,无声覆盖宫墙。
我站在庭院里,听闻霍景辰从边关归来的消息,心中涌起久违的期待。十年夫妻,三年离别,今日终可再见。
恭喜王妃,王爷马上就到了。丫鬟在身后轻声提醒。
我抬头望向飘雪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或许今夜可以翻阅他从边关寄来的信件,聊聊这三年的点滴。信中他曾说,此次回京后,我们便可尝试再要一个孩子。
马蹄声由远及近,终于在府门外停下。我整理衣裙,向前迎去。
王爷回来了!
侍卫们高声通报,大门缓缓打开。霍景辰的身影出现在雪幕中,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还有一名裹着厚重斗篷的女子。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女子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而她隆起的腹部在厚重衣物下依然明显。六个月或许更多
颜儿…霍景辰叫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犹豫。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比这鹅毛大雪还要冷冽千百倍。我感到视线模糊,身体摇晃,耳边只剩下嗡嗡作响。
王妃!
意识消失前,我只记得自己倒向了冰冷的雪地。
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床幔。我怔怔地望着床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王妃醒了!紫竹惊喜地唤道,立刻出去通报。
不多时,霍景辰匆匆走入房内,眉宇间满是焦虑。见我苏醒,他松了口气,却迟疑着不敢靠近。
那个女人是谁我声音冷得不像自己。
颜儿,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撑着身子坐起,盯着他的眼睛,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吗
霍景辰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在边关受伤,是她救了我。只有那一夜…我没想到会有孩子。
那一夜我冷笑一声,从枕下抽出一叠信件,重重摔在他脸上,这些誓言也只是一时兴起吗
信纸四散飘落,我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闪过的愧疚。
你已经把我们的誓言弄脏了。我冰冷地说。
紫竹端着药进来时,我正靠在窗边看雪。
王妃,药凉了。
那个女人住在哪里我没有接过药碗,只是问道。
紫竹犹豫了一下:侧院。
她怀孕几个月了
大约…六个月。
我闭上眼睛,心如刀绞。六个月前,霍景辰还在给我写信,信中满是思念和承诺。
王妃,紫竹小心翼翼地说,您与王爷成婚十年,尚未…何不大度些毕竟是个男孩,日后可认作义子…
我猛地睁开眼: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
紫竹慌忙摇头,却欲言又止。
霍景辰曾带我看过最好的大夫,他们都说我身体无恙。十年来,我按时吃药,算准时辰,却始终未能孕育子嗣。而现在,他只和那女子有过一夜,便有了孩子。
我转过身,望向窗外飘雪的庭院,回忆起十八岁及笄那日,霍景辰对我许下的承诺:不论生死,不论子嗣,我此生只娶宁颜一人。
多么可笑。
我要和离。
次日早膳时,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看着霍景辰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
颜儿,你是在气头上…
不,我很清醒。我直视他的眼睛,你若真的爱我、尊重我,就该坦言一切,而不是背着我带回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只是担心你担忧,所以…
所以就欺骗我我打断他,霍景辰,你我之间最珍贵的是信任,而现在它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可能,你是王妃,怎能和离
皇家律法中,王妃若无子嗣,且王爷有失礼之处,可以和离。
颜儿!他终于有些慌乱,你真的要为这点小事毁了十年感情
我只是冷冷看着他:小事也许对你来说是吧。
七日后,我站在慈宁宫外,跪在厚厚的积雪中。
我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脱去发簪,以罪臣之礼请求太后允准和离。京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无情无义,丈夫在边关浴血奋战,却因他带回一个相救之人就翻脸不认人。
我不在乎。
第三日黄昏,太后终于松口。她也许是心疼我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也许只是厌倦了这场闹剧。
宁颜,哀家问你最后一次,你真要和离吗
我磕下头去:请太后恩准。
太后长叹一声:也罢,传旨,就依了她。
一个时辰后,霍景辰被迫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他的手在发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真的要走
我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和离书,向太后行礼告退。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好落下,为白雪染上一层血色。
02
重逢旧梦
雪停了,天亮了,我被马车的颠簸从浅眠中惊醒。
小姐,到家了。
我掀开车帘,信北侯府高大的府门映入眼帘。这曾是我少女时期的家,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府门缓缓打开,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眼眶通红。
颜儿。母亲一见到我就扑过来拥抱我,声音哽咽。
父亲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心疼:回来就好。
四个字,道尽了所有心酸。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和离书,走进了阔别十年的家。
父母为我准备了院子,恰好是当年我出嫁前住的地方。一切如旧,却又全然不同。紫竹跟着我从楚王府出来,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我的衣物。
小姐,你真的不后悔吗她轻声问道。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只有释然。
可京城里已经在传,说您无情无义,说王爷在边关浴血奋战,您却因为一个小妾和孩子就…
够了。我打断她的话,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京城的舆论果然如紫竹所说,铺天盖地而来。许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曾经来往的官家夫人也不再登门。偶尔有信使送来霍景辰的信件,都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父亲每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总是气得须发皆张。一日,他拍案而起:岂有此理!那霍景辰才是不守承诺的一方,凭什么让我女儿背负这骂名
爹,不必为这些事生气。我递给他一杯茶,平静地说,我只感到解脱。
是的,解脱。脱离了王府的规矩,脱离了算好时辰喝药的日子,脱离了期待与失望交织的循环。
春节过后,京城渐渐回暖。一日清晨,我早早起床,换上一身骑装,戴上那件许久未穿的红色斗篷。
小姐,您这是…紫竹惊讶地看着我。
去骑马。我系好斗篷,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十年了,我有多久没骑过马了嫁入王府后,霍景辰担心我受伤,不允许我骑马,说什么王妃身份尊贵,骑马有损形象。今天,我终于可以重拾曾经的爱好。
春风拂面,我骑着马儿在郊外的原野上奔驰。红色斗篷在风中飞扬,宛如当年。我放声大笑,任凭泪水被风吹散。这种自由的感觉,我已经失去太久了。
马儿驮着我来到小树林边的湖畔,这里远离京城的喧嚣,只有几个游人在闲逛。我刚要下马,一位正在整理书册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恰好与我的马儿相撞。
小心!我惊呼一声,但已来不及。马儿受惊后退了几步,我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我,但他自己也被撞得趔趄几步。地上的书册散落一地,纸张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立刻从他怀中挣脱,有些尴尬地道歉。
无妨。男子微微一笑,蹲下身开始捡拾散落的书册。
我愧疚地帮他一起收拾:真是抱歉,都是我不小心。
是我站在不当的位置。他声音温和,这位夫人骑术精湛,让人羡慕。
你认识我我警觉地抬头。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不曾有幸相识。只是看夫人骑术了得,随口一句赞美罢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帮他捡书。捡到一本时,封面上的《周易参同契》几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也爱读这个我惊讶地问。这本书偏冷门,很少有人研读。
略知一二。他接过书本,轻声道谢。
近看这男子,二十七八岁模样,一身青色长袍,气质清雅,眉宇间透着股儒雅气息,却又不失沉稳。
敢问公子是我礼貌地问道。
在下柳衍生,不过是在朝中谋个小官罢了。他谦逊地回答,又问,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我犹豫片刻,还是回答:宁颜。
宁…颜…他念着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
告别后,我骑马回到侯府,却总想着那个叫柳衍生的男子。直到晚饭时,父亲提起朝中之事,我才从恍惚中回神。
首辅大人近日处理边关军饷一事,真是雷厉风行啊。父亲感叹道。
首辅是谁我随口问道。
柳衍生啊,你连这都不知道父亲有些惊讶,他可是当朝新任首辅,年仅二十七就位居高位,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
我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柳衍生
怎么了母亲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强作镇定,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回到房中,我翻出多年前的旧物,找到了一张发黄的状元榜。那年我及笄,正是这位名叫柳衍生的少年夺得了状元。我记得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有什么交集。
为何他要对我说谋个小官当朝首辅,何等显赫的位置,他为何要隐瞒身份还有,他看我的眼神,那种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三日后,父亲说有客人来访,竟然是柳衍生。他带来了朝中要事与父亲商议,临走时却送了我一个精致的小木匣,里面是一对做工精美的玉簪。
上次冒昧,这是小小心意,还请夫人笑纳。他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温和的光芒。
之后,他开始频繁拜访侯府。有时是与父亲议政,有时只是送来一些小礼物,一本诗集、一枚印章、一把精致的小扇子。每次见面,他总是彬彬有礼,话不多,但字字珍重。
京城里很快流传起了首辅对前楚王妃有意的传言。一开始我并不在意,直到有一日,紫竹兴奋地跑来告诉我:
小姐!您知道吗整个京城都在说,首辅大人对您有意呢!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要向您提亲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望向窗外。一片落花随风飘进院子,轻轻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03
深情守候
我站在车窗前,看着湖畔那抹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柳衍生近日来信北侯府的次数越发频繁,每次带来的小物件都让我心头微暖。今天他又来了,送了一副棋盘,说是听闻我曾喜欢下棋。
小姐,柳大人对您真是用心。紫竹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笑着说。
我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书案。案上摊开的《周易参同契》是他上次借我的,我竟不知不觉读了大半。
小姐准备何时还书紫竹问。
我抚摸着书页,想起初见时那双温和的眼眸:明日去安平寺祈福,顺路还了吧。
次日清晨,我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带着紫竹前往安平寺。刚到寺外,便见柳衍生立于山门前的古槐下。
首辅大人竟在此等候我微微行礼。
久闻宁小姐每月初一必去安平寺,今日特来相候。他笑着接过我递来的书册。
大人不忙朝务吗
再忙,也要抽空见你一面。
他的直白让我心跳微乱。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示意紫竹在原地等候。
我们沿着寺外的小径慢慢行走,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其实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柳衍生突然停下脚步,神情变得严肃。
何事让首辅如此郑重
我们早已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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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首辅说笑了,我们不是初见于湖畔吗
那是第二次相见。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是二十年前,你九岁,我七岁。
我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悸动,像是冥冥中有什么要被唤醒。
你可还记得,那年春日,你在清溪镇救下一个戴着卖身草签的男孩
我猛地抬头,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那年我随父亲出游,在镇上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跪在地上,头上插着草签,哭着要卖身葬父。我用压岁钱救下了他。
是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的男子。
柳衍生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箱:请随我来。
他带我到寺后的一棵老树下,那里铺着一块干净的布。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竹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物什。
这是…我不解地望着他。
二十年来,我收集的与你有关的一切。
他一件件拿出:一个旧蹴鞠,一根断裂的马鞭,一条褪色的红披风…
这蹴鞠,是你十二岁那年,在侯府后院与丫鬟们踢过的。你踢得很开心,却被你母亲训斥说不合闺秀之礼。从那以后,你再没碰过蹴鞠。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马鞭,是你十五岁时喜爱的那根。你骑术精湛,却因嫁入王府被禁止骑马。你在马场边看着别人纵马而去,眼中满是羡慕。
这红披风,是你及笄那日穿的。风吹起披风,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天,我在人群中远远望着你,心如擂鼓。
每一样物品都与一段我曾经的渴望与遗憾紧密相连。我望着他,感到一阵心悸。
霍景辰认识你二十年,我也认识你二十年。柳衍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是他站在光明里,而我藏在阴影中。
你…为何要这样我轻声问。
我本想等考取功名后便来提亲,却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了他。柳衍生苦笑,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幸福就好。后来你与他和离,我才敢出现在你面前。
我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长达二十年的痴心。他从箱底小心地取出最后一件物品,一截枯黑的柳条。
你知道我为何姓柳吗他的情绪似乎激动起来,我本无姓氏。那日你救我时,摘下我头上的草签,是一截柳条。我将它保存至今。
柳条已被岁月染成深褐色,此刻被他捧在掌心,因汗水而微微湿润。
你…我无言以对,这份执着让我心中酸涩。
我想告诉你,我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接近你。考取功名,步步高升,只为有朝一日能让你回头看我一眼。
为何要等待如此不确定的未来我问道。
因为爱你。他直视我的眼睛,他若对你好,我便继续守着;他若对你不好,我定会把你抢过来。
我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伸手从竹箱中拿起那根断裂的马鞭,轻轻抚摸着。
衍生,我想重新骑马了。我轻声说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他愣住了,随即明白了我话中的深意,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喜悦:你是说…
嫁给我吧。我看着他,这次,换我来追你。
柳衍生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拥抱我,却又克制住自己。
你确定吗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郑重地将马鞭递到他手中:你等了二十年,我不想再让你等下去。
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清脆悠扬。柳衍生接过马鞭,指尖与我轻轻相触,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在心中悄然绽放。
我有个请求。他轻声说。
什么
我想看你穿上那件红披风,骑马奔向我。就像二十年前,我梦中的样子。
我笑了,风吹起我的发丝,拂过我们之间二十年的距离:好,我答应你。
04
幸福新生
安平寺的钟声还在耳边回荡,我们手指轻触的余温却已经蔓延到心间。我和柳衍生肩并肩走在归家的路上,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我们周围,仿佛连空气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你真的答应我了吗柳衍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等了十年才获得自由,你等了二十年才等到我,我们都不该再等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一刻牢牢铭记:那我现在就去向信北侯提亲。
你不怕京城里的闲言碎语吗我轻声问道,刚和离的王妃,嫁给当朝首辅…
怕什么他握住我的手,他们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消息传开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首辅大人迫不及待地筹备婚礼,比预想中还要盛大。父母见我终于有了真正的笑容,也决意为我举办一场足够风光的嫁礼,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女儿值得更好的未来。
小姐,这是今天送来的第十三件嫁衣了!紫竹抱着一件赤金绣凤的嫁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柳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听闻您少女时期喜欢这个颜色。
我抚摸着精美的刺绣,心中一暖。他连这个都记得。那是我十四岁时随口说过的话,没想到被他记到了现在。
婚礼当日,京城万人空巷。我穿着那件赤金嫁衣,坐在花轿中,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恍如梦中。
到了,小姐。紫竹掀开轿帘,我缓缓迈出脚步。
眼前是首辅府的大门,大门两侧摆满了各家送来的贺礼。柳衍生穿着正红色喜服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我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烁。
你还好吗我轻声问道。
很好,从未这么好过。他低声回答,声音有些哽咽。
新婚之夜,红烛摇曳。他小心翼翼地解下我的发钗,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我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嫁给我。他抱着我,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知道吗当年你出嫁那天,我在远处看着你的花轿,心都碎了。
我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我面前
我怕配不上你。他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现在不一样了,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信守承诺。婚后的生活宛如梦境般美好。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自由,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研究厨艺,可以骑马奔驰在郊外,不必再按时喝那些苦涩的药,不必守着规矩算时辰。
首辅大人,朝中还有紧急公文需要处理。管家站在书房外,小心翼翼地提醒。
柳衍生却笑着摆摆手:今日陪夫人去郊外,公文明日再议。
管家一脸为难:可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可一日无首辅。他笑着牵起我的手,走吧,带你去看春日里的新绿。
记得有一次,我在厨房研究点心,弄得满身都是面粉。他回府时看到我这副模样,不但没有责怪,反而笑着尝了一口我做的糕点,连声称赞。
好吃吗我紧张地问。
天下第一。他夸张地做了个陶醉的表情。
我撇撇嘴:别骗我,我知道做得不好。
在我眼里,你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说着,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面粉印子。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婚后第二年。
那天清晨,我刚起床,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冲到院子里吐得天昏地暗。紫竹惊慌地跑来扶我: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我摆摆手。
但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柳衍生坚持请了御医来看。御医把脉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们。
大人,夫人这是…喜脉。
一瞬间,整个房间仿佛凝固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御医的手:你再确认一遍!
御医再次把脉,肯定地点头:恭喜夫人,已有两月身孕。
柳衍生愣在原地,直到御医离开,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我抱起,在院子里转了个圈:我要当父亲了!
我却失声痛哭起来。十年来,我日日喝药,算准时辰,却始终无所出。曾经的委屈与屈辱如潮水般涌来,又被此刻的喜悦冲散。
怎么了他紧张地放下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靠在他怀里:只是太高兴了。
首辅夫人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盛京。更让人议论纷纷的是,十几年无所出的前楚王妃竟然在另嫁一年后就有了身孕。各种猜测和流言四起。
都说是首辅大人福泽深厚,才让夫人得子。紫竹小声告诉我京城里的传言。
还有人说…紫竹犹豫了一下。
说什么我放下手中的针线。
说您和他先有了私情,才和离的。
我冷笑一声:随他们怎么说。我和衍生问心无愧。
夜里,我躺在床上,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多少年了,我终于感受到了生命在体内孕育的奇迹。柳衍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床边坐下。
想什么呢他温柔地问。
我抓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想我们的孩子。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轻轻地抚摸着。你知道吗他轻声说,当初我在看过王府墙的那棵树上,看着你在庭院里徘徊,看着你日日喝药,看着你每次月事来临时那绝望的眼神…我恨不得冲进去告诉你,不是你的错。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因为…他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明日你就知道了。
我正想追问,忽然感到腹中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打。
它动了!我惊喜地叫道。
柳衍生立刻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脸上的表情比我还要惊奇。
05
真相大白
第二年春日,杏花满枝头,我站在窗前,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幸福。这份久违的喜悦,连带着整个首辅府都沐浴在春风里。
夫人,门外有人求见。丫鬟小步走近,声音低沉。
谁我随口问道,心思还在院子里那株含苞欲放的海棠上。
是…楚王大人。
我手中的茶盏一颤,温热的茶水洒在指尖,竟没有察觉疼痛。霍景辰,他来做什么
回绝吧,就说我身子不适。
丫鬟刚要离开,就听见她手中的信笺被风吹落,上面墨迹未干的字迹分外清晰,事关性命,恳请一见。
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换上外出的衣衫。柳衍生外出议政,这几日不会回府,我也不想让他为此事烦心。
备车去长庆茶楼。
长庆茶楼二楼雅间,霍景辰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一袭深蓝色长袍,本该风度翩翩,此刻却像被抽去了脊柱般颓然坐着,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霍景辰。我站在门口,用他的名字喊他。
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迅速沉淀为复杂的情绪。宁颜…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没有走近,只是在距他三步远的椅子上坐下:你找我有何事
他盯着我的脸,又将目光下移,落在我微隆的腹部。是真的他红着眼问,你真的有孕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回答我!他突然提高声音,引得隔壁雅间侧目。
是。我简短地回答,手掌本能地覆在肚子上,像是要保护里面的小生命。
霍景辰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抓起茶杯灌了一口,却不是茶水,而是浓烈的酒液。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也浑然不觉。
恭喜。他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痛苦,看来首辅大人福泽深厚,才一年就…
霍景辰,我打断他,直视他的双眼,你我夫妻十年,一无所出。而我另嫁一年,便有了身孕,你有没有想过,会是谁的问题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霍景辰的胸口。他脸色刷地变白,紧接着又涨得通红,双手捏紧桌沿,指节泛白。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是我的问题那个孩子…
你府上的世子我冷笑一声,你真以为那是你的血脉
霍景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在胡说什么
你说我十年无子,是因为我身体有恙。那么现在呢我感到一阵快意,多年的委屈和屈辱如今终于能够宣泄,你抱着别人的孩子,却指责我不能生育,这公平吗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力辩驳。
你…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不必再见了,霍景辰。我现在很幸福,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离开茶楼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物品砸落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压抑的抽泣。我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离开。
八个月身孕时,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紫竹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
夫人,您听说了吗楚王府出事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王府那个带回来的小妾死了,据说是投井自尽。更可怕的是,那个两岁的世子也…紫竹声音越来越低。
我心里一沉:也怎么了
也死了,突然就死了,府里人说是热症,但街上都在传是…
我明白了。霍景辰一定查清了真相,那孩子不是他的骨血。我不知该为真相大白而庆幸,还是为那无辜枉死的生命而哀伤。
夜深了,柳衍生终于回府。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走路的姿势却很稳健,看来并没有喝醉。
夫人还没休息他走到我身边,温柔地抚摸我的肚子。
等你回来。我靠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今日是与何人饮酒
猜猜看他眉眼间带着得意的笑。
能让我们首辅大人这般高兴的,定是要人。
是霍景辰。他忽然说出这个名字,让我一愣,他请我饮酒,我本不想去,但又想向他展示我的幸福。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吗他问我,'柳大人可知自己有多幸运'我告诉他,这不是幸运,这是命中注定。柳衍生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我告诉他,我等了你二十年,无论你嫁给谁,我都在等着你回来。
我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在丈夫怀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衍生,我轻声问他,如果你遇到了霍景辰那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他思考片刻,笑道:霍景辰想要的太多,他什么都想要。我不会,我想要你,就只要你。
我仰起头,轻轻吻住他的唇。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找到了真正明白爱的人。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我们身上。他的手小心地抚过我的肚子,像是在感受里面生命的脉动。
我爱你,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
06
挚爱归处
窗外月光如水,照着我和柳衍生相拥的身影。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肚子,眼中盛满了期待和幸福。
我爱你,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腹中生命的律动。这一刻,我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处。
几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在睡梦中被腹部的阵痛惊醒。
衍生,孩子要来了。我咬着牙说道。
柳衍生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又急急忙忙地跑去叫人。不出片刻,府里灯火通明,像过节一般热闹起来。
产房内,我抓着接生婆婆的手,汗水浸透了衣衫。
用力,夫人,再用力!
我咬紧牙关,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腹部。这种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但想到即将见到的小生命,又给了我无穷的勇气。
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
最后一声嘶吼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是个千金小姐!接生婆婆高声宣布。
门外传来一阵欢呼,我知道那是柳衍生的声音。他急切地推门进来,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
给我看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那双曾经翻阅无数奏章的手此刻却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
江江。他突然开口,眼中含泪,就叫她江江,像那条通往未来的河流。
我疲惫地点点头,看着他抱着女儿的模样,心中满是甜蜜。
柳衍生这个向来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首辅大人,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新手父亲。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江江,生怕碰坏了这个珍贵的小生命。
我的女儿,我的江江。他一遍遍重复着,脸上的表情既骄傲又感动。
第二天一早,柳府的下人就看到了难忘的一幕——首辅大人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走遍了府中每一个角落,向所有人炫耀他的小公主。
看,这是我的女儿,多漂亮!
你们看她的眼睛,像不像她娘亲
她握住我的手指了!我的江江真聪明!
紫竹忍俊不禁地对我说:夫人,大人这是要把小姐介绍给府里每一个人呢。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江江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我和柳衍生的生活因为这个小生命而变得更加充实和美满。
江江周岁那天,府里摆了满月酒,宾客盈门。突然,一位仆从匆匆走来,说边关送来了贺礼。
我心中一颤,接过那个精致的木匣。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上面精心雕刻着一个骑着矮马的小女孩,栩栩如生。
无需署名,我知道是谁送来的。
我站在窗前,轻抚着这枚玉佩,仿佛看到霍景辰在边关苦寒之地,一刀一刀雕琢的画面。他的手冻得通红,却执着地完成这个作品,寄托着无法言说的情感。
夫人,外面有人找您呢。紫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放下玉佩,走出房门。只见柳衍生抱着江江站在院子里,江江穿着一身鲜红的小袄裙,头上戴着我亲手做的小花簪,在柳衍生怀里咯咯笑着。
江江找娘亲了。柳衍生笑着说,把女儿举高,是不是想娘亲了
江江伸出小手向我张开,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娘…娘…
我快步走上前,接过女儿,亲吻她肉嘟嘟的小脸。江江咯咯笑着,小手抓住我的发丝。
我刚得到消息,霍景辰转任西北节度使了。柳衍生轻声说,据说他主动请缨。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霍景辰选择远离京城,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我不后悔与霍景辰相识的二十年,那是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段。但星辰已逝,青山已远,此生我已有了归处。
晚霞渐染天空,我牵着柳衍生的手,一家三口走在府中的花园里。江江已经能蹒跚走路,她在花丛间欢快地追逐蝴蝶,不时回头看我们,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柳衍生轻轻揽住我的肩膀:看着她,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梦。
是梦成真。我靠在他肩头,轻声说。
花香四溢,暮色渐沉。江江跑回我们身边,高举着一朵刚摘的小花,骄傲地递给我。
我蹲下身,接过花朵,将女儿抱入怀中。柳衍生也蹲下来,把我们母女一起搂住。
转头望去,那些年少时的青梅竹马,朝思暮想的痴缠,如今已经成为过往。而此刻,我怀中是女儿的柔软的,身边是爱人可靠的臂膀。
这,就是我一生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