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蹦极的那种恐怖高度，再看下去的时候，莫宁觉得也还好。周围已经几乎成为一片废墟，隐约还有人的哭声传来。
能来到穹顶甚至云都的人都非富即贵，但这个点既然白常山说没有人类会来救他，就说明目前在穹顶的人里顾客大概只有佛洛斯特和他们。更何况，
莫宁看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远处几架飞机正在救助伤员，但肯定是不敢往核心区域飞的。法塔尔大多也远离了穹顶，因为现在这栋大楼还处在不稳的状态，连那根上来就停下的藤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行动。
而他现在也听不到上面的打斗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官把莱尔带去了别的地方。
莫宁现在的高度大概在三十层左右，他拽着绳子小心地数着楼层，直到绳子放到最低。他环顾四周，好在现在由于楼层高，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他荡了荡，黑星滑出，莫宁顺着惯性将黑星猛地扎向玻璃。
黑星的材质十分特殊，据梦魇给他零碎讲的事情，黑钢曾是唯一能快速杀死希恩的武器。除此之外，这种材质的武器对法塔尔的一切防御类材料都像是切豆腐，而好巧不巧，穹顶三年一度更换玻璃，用的正巧是更坚固的法塔尔材料。
莫宁跳进那层楼里，手肘撑着旁边的柱子，把自己别在一张横倒却被卡住的桌子旁边。他拽了拽绳子，然后将洛斯移动了过来。
他只后他又移动了两次，现在大概下到了二十层左右。但莫宁实在没力气了，他浑身是汗，右臂上捆着的营养剂都已经用光了。而且不仅如此，洛斯的精神也越来越差，莫宁觉得就算他可以下去，洛斯可能已经拉不住绳子了。
“别睡啊。”莫宁晃晃他，“坚持就是胜利！真的，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给你打止疼剂！”
他当然没有止疼剂，只是为了让洛斯望梅止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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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苍白地笑了笑。他的嘴唇干裂，金色的发丝似乎都失去了光泽。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你自己走吧。就算留我在这里，等你先下去了，说不定也会有人来救我的。”
莫宁摇摇头：“我又不好骗。这里是云都，那些人类来救也要先救那些富家子弟，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半天都没有人来救援？因为今天穹顶只有我们几个，佛洛斯特已经是嫌犯——哦，我是说你哥哥，不是说你，这里又那么危险，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
而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莫宁觉得如果他走了，洛斯根本不会坚持到他找人来救。在最顶层的时候莫宁去救他，他表现的非常诧异，而且上面两个神仙打架如火如荼的，他也一点儿也没想着逃跑。
“那你呢？”洛斯问。
他这话倒是让莫宁想到另一个问题了：“你和那个莱尔是怎么上来的？”就算莱尔是个疯子，但他肯定还是要走门进，不然他还能怎么进穹顶？飞上去？穹顶也都是密封窗啊。
“我有穹顶名额。”洛斯说。莫宁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就听见他问：“你之前认识我？”
莫宁估计是自己眼神没收好，好像有点伤人自尊。他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告诉洛斯，最后想了想还是折中道：“我认识你，但你可能忘了我了，我们小时候见过。”
洛斯没再说话，莫宁刚才在旁边捡到了块包装巧克力，他吃掉补充了点力气，刚站起来想找找路，就听到洛斯说：“你是莫宁？”
莫宁一愣，低下头看他。
洛斯叹了一声：“我刚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眼熟，但又觉得应该不是。你的变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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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莫宁挠挠头，“你的变化也挺大。”他说完又觉得这个境地下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赶快道，“但是你的眼睛没变，很漂亮。”
他认出洛斯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因为佛洛斯特家眼眸都是中清澈的宝石蓝，但只有洛斯是深色的蓝。这也是他幼时经常被嘲讽的一个由头，说他杂种就是杂种，那双眼睛特别丑。
“我觉得可能是你，就是因为这句话。”洛斯苦笑了一下，“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不止一个人会说我的眼睛漂亮，结果还是那一个人。”
莫宁嗨了一声，把他背起来：“那你看，这不是正好嘛，我更要救你了。我小时候没有帮助过你，现在上天正好给了我机会弥补我的过失，这是天意啊！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明白？”
洛斯轻轻嗯了一声。
莫宁松了一口气，往上攀爬。他的两管法塔尔制剂都使用完了，所以接下来没办法再瞬移。不过好消息是，二十层这边是没有断口的，他们可以走楼梯下去。
虽然很累，但一路上有洛斯作伴聊天，偶尔休息一下，倒也没有特别难耐。走到三层的时候，他的耳机又响了，是白常山：“云都区警局临时调了其他区的警察协助，里面费恩区的警察，叫楚天策，丽莎说你认识。”
“那个警察要去接应你，你注意些。六翼受到袭击，我要先回去，没办法在现场了。”
莫宁心忽然一热，他没想到楚天策竟然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接应他，要知道这里基本是风波的中心点，谁也不知道长官和莱尔是不是在上面，又会不会有危险。
“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了。”莫宁对洛斯说，“那个，要保密啊，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是那个，法塔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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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他们顺着安全通道下到地面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了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大楼周围还时不时有落石，偶尔还有小型的希恩，楚天策好几次都惊险地擦着危险的边儿过，吓得莫宁心一跳一跳的。
不过好在他车技高潮，安安全全过来了。他掀开头盔，莫宁嘀咕道：“太危险了！慢点也无所谓，刚才你差点就被砸到了！”
“相信我！我男朋友说要是我能去参加那肯定是冠军！”
莫宁叹气，将洛斯扶上座位。但楚天策那辆摩托显然是警局临时借的，是很标准的两人座，根本没法再继续加一个。
“先带他走，这是我朋友，他受伤了，得去医院。”莫宁说。
洛斯拧起了眉：“我不用”
“他用！”莫宁赶快让楚天策开车，“他是人类！再不去医院腿保不住了怎么办！”
洛斯还想挣扎，但楚天策最终还是觉得他的伤更重要，就把配枪给了莫宁，嘱咐了莫宁注意安全他很快回来就先走了。莫宁长舒了一口气，找了个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往外跑。
他抬头看了看穹顶，火花和闪电依旧在交错，但更多金红色的火焰却围在顶层的边缘，隔绝了肆意流窜的闪电。莫宁这才知道为什么大楼的晃动停止了，内线通讯传达的信息他和长官都能够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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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烟雾，他脑海里忽然朦朦胧胧地，觉得这景象好像在哪里看过。但还没等他调动记忆，忽然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飞快地一个打滚滚出了原地。而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一道炸雷就出现在他之前站的地方，连石头都劈出了焦痕。
莫宁警觉地将手伸进口袋，里面有楚天策给他的枪。而耳边风声呼啸，莫宁抬头，看到一把长刀冲着他支棱飞来，但下一秒就被另一把黑色的长刀拦住，金红的火焰围住了他。
“啧啧，无趣。”那是莱尔的声音，莫宁看到远在楼顶的人带着闪电就向他冲了过来。莫宁开了两枪，但他知道没有用，因为那是普通的子弹，恐怕作用也就是给莱尔挠痒痒。但好在赫利奥斯也赶到了，他挡在莫宁身前，语气冰冷。
“你不该伤害无辜。”
黑色的长刀再一次出现，莱尔的那把银刀也立在了身前。赫利奥斯和莱尔的战斗中其实处于劣势，因为他一直在分心拦住那些莱尔刻意向远处投掷的落雷。莫宁也不敢妄动，只能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无辜？什么无辜呀，赫利奥斯，你就是顾及太多了，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场不好吗？”紫色的电光像利刃一般冲向莫宁，赫利奥斯转身挡下，却没有办法防住莱尔的银刀。
“长——”莫宁咬了牙，别过了目光。但就算是这一秒的感情流露，却也被莱尔发现了：“哎呀，这个人类崽子认识你哦，刚才还没注意，这不是之前在楼顶那个吗，还把佛洛斯特家的替罪羊劫走了。”
回应他的是赫利奥斯的火焰，滚烫的热度让莱尔后退了两步，但他依旧笑嘻嘻的：“赫利奥斯你怎么那么喜欢救小动物啊，老弱病残的法塔尔你要救，这些愚蠢的人类也要救，连这么弱不禁风的人类崽子你也要救啊。有人说过你老爱多管闲事吗？”
赫利奥斯没说话，但那柄长刀挥出带着割裂空间的暗影，莱尔猝不及防，被袭击的下一秒身躯猛地飞出几米，血液飞溅。但他立刻就将手中的雷电投向远处别区的塔楼，赫利奥斯只能上去拦截。
莱尔想要趁他拦截时偷袭，但灼热的火焰立刻涌来，他被又一次逼退。赫利奥斯翻身凌厉地挥刀，黑色的长刀穿透了紫色闪电凝聚的球，又一次劈砍在莱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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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说错了，不愧是你赫利奥斯，就算多管闲事吗我也打不过。”莱尔咳了一声，但依旧带笑，“不过我肯定不能让你爽啊是不，我不爽，我肯定是要别人更不爽的，我杀只小动物给我自己祭个菜？”
赫利奥斯瞳孔骤缩。
莫宁站在原地，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怕他动了，长官可能会要更分心去关照他。不过战局看起来还好，因为莱尔显然是打不过长官的，现在他正在节节败退。
他微微松了口气，心想他长官还是他长官，长官最厉害了！
不敢过尽管如此，莱尔现在满身是血，他也不想再多看了。但敌人就是敌人，莫宁强硬地将自己无用的不忍甩出脑海，转而想长官的事情。长官那身衣服都被弄脏了！长官结束战斗后肯定要去洗的。
还有周围的破坏，不知道这一场战斗有多少人罹难。哪怕军部和六翼都早有提防，也做了最差的打算，因此所有的救援和希恩的处理都非常迅速，但就算如此，依旧还是有人不可避免地牺牲了。就比如穹顶，都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员
“躲开！”
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宁抬头，看到了那把银刀又一次冲着自己飞来。他发狠地往旁边扑了过去，但那把刀就像长了眼似的，执意要往他身上撞。
他由于过于频繁地发动异能，导致现在已经用不出瞬移了，刚才一扑又扑到了地上，再想起来恐怕已经来不及。那一瞬间莫宁脑海忽然想到了很久的过去，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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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恐惧，心如擂鼓，但他并没有死，他被一个这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神明给救了。
然后，那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神明，带着他站上山巅，看着世界上最美的风景。那是冉冉升起的太阳，温柔的风，和扬起的枫叶沙沙作响。从此以后他空白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背影，漆黑的天空中哪怕再次响起雷声，昏暗的夜晚里哪怕再次面对死亡，他也再不会害怕。
因为他的神会对他说——
“不要害怕。”
没有从高空坠落，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碎裂的玻璃，他似乎改变了命运，但却殊途同归。
他听见了利刃破空和液体泼洒的声音，陷入了熟悉的拥抱。他好像又哭了，但安慰他的人却依旧那么温柔。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会没事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