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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奴婢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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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殿,御书房。

    祁蘅刚屏退了几个大臣,这几日朝中诸事繁忙,他头疼的愈发厉害。

    赵德全躬身进来,低声道:\"陛下,今日的饭菜已经给桑婕妤送过去了。\"

    祁蘅头也不抬,语气冷淡:\"她又没吃?\"

    赵德全迟疑了一下,道:\"回陛下,桑婕妤今日……全都吃完了。\"

    祁蘅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赵德全,眉头微蹙:\"全吃完了?\"

    赵德全点头:\"是,一点没剩。\"

    她这是幡然醒悟,决定不闹了?

    祁蘅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昨日自己盛怒之下似乎又弄伤了桑余的伤口。

    他放下笔,语气缓和了些:\"她的手……如何了?\"

    赵德全一愣,随即脸色微变,猛地跪下,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奴才该死!奴才去的时候,见桑婕妤的手被白布包着,没流血,便没多问……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祁蘅眉头皱得更紧,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挥了挥手:\"去。\"

    ——

    桑余被锁链束缚着,安静地坐在窗边看雪。

    雪这种东西,白茫茫的,好似能把这世界的一切东西都遮的干干净净,桑余想出去走一走。

    赵德全带着太医匆匆赶来,见到桑余瘦弱的身影,心里莫名发酸,低声道:\"婕妤,奴才带太医来给您看看手。\"

    桑余缓缓转过头,目光有些迟缓,却缓缓点点头。

    “多谢公公。”

    太医上前为她查看,桑余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赵公公,今天是什么日子?\"

    赵德全一愣,如实答道:\"回婕妤,今日是腊月廿三。\"

    桑余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似乎在想什么。

    太医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腕上缠着的白布,刚揭开最后一层,便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伤口竟被什么东西烫过,焦黑的皮肉凝固在一起,硬生生将原本裂开的伤口封住,血是止住了,可那狰狞的烫伤痕迹却触目惊心。

    赵德全上前查看,却也被吓得后退半步,声音都颤了:\"婕妤!您这是做什么?!\"

    桑余神色平静,淡淡道:\"昨日过后,伤口一直流血,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问:“我还能怎么样呢?”

    赵德全在宫中几十年,什么惨事没见过?可此刻,他竟觉得喉咙发紧,眼眶莫名发热。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转头催促太医:\"快!快给婕妤处理伤口!\"

    桑余任由太医摆弄,不喊疼,也不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

    越下越大了。

    今年京城的雪比以往都多。

    半个时辰后,赵德全便匆匆回来复命,刚走到廊下,便见祁蘅正从殿内出来。

    他连忙跪下,声音发颤:\"陛下,桑婕妤的手……\"

    祁蘅脚步一顿,冷声道:\"说。\"

    赵德全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桑婕妤……用火烫了伤口,硬生生把血止住了。\"

    祁蘅瞳孔骤然一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她……自己烫的?”他的声音低沉,努力压着什么情绪。

    “正是。”

    祁蘅站在殿外,雪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他盯着远处侧殿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赵德全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她……”祁蘅开口,声音低哑,“还说了什么?”

    赵德全摇头:“桑婕妤只问了日子,别的什么都没提。”

    祁蘅闭了闭眼,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

    他应该猜到桑余问日子的原因了。

    从前每年生辰,桑余都会早早准备贺礼,有时是一枚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有时是一碗熬到半夜的羹汤。

    他总嫌她手艺粗糙,可她却总是笑得眉眼弯弯,说:“殿下不喜欢也没关系,明年我再做更好的。”

    嘴上说不好,但后来,等她的生辰礼倒成了祁蘅的一个习惯。

    今年又快到日子了,她是不是又在挂念他的生辰?

    桑余这个样子,让祁蘅想,她如今,恐怕真的打算改过自新,自此安分守己了。

    也好。

    ——

    侧殿内,太医战战兢兢地替桑余重新包扎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可桑余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狰狞的伤口不是长在自己手上。

    “婕妤……”太医犹豫着开口,“这伤……若不好好养着,怕是会落下病根。”

    桑余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无妨的,刘太医尽力就好。”

    太医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赵德全站在一旁,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道:“婕妤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

    桑余摇头,轻声道:“赵公公,不必费心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在人心上。

    她也是在用这把钝刀,一点点砍断她自己的生气。

    赵德全眼眶一热,匆忙低下头:“那……奴才先告退了。”

    他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谢谢。”

    赵德全脚步一顿,终究没敢回头。

    ——

    祁蘅是夜里来的。

    不知是白日太忙,还是一直犹豫,夜里雪停了他才决心过来。

    他抬手推开门,殿内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曳。

    桑余没睡,坐在窗边,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祁蘅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她缠满纱布的手上,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

    桑余静静看着他,眼里一片沉寂:“陛下问的是什么?”

    “你的手。”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角弯了弯:“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快,而且省力。”

    祁蘅呼吸一滞,忽然往前一步,来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桑余,你是在故意气朕?”

    桑余皱了皱眉,轻声问:“陛下,疼的是奴婢,您气什么?”

    祁蘅瞳孔骤缩,像是被她的话刺到,张口欲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还是在怨朕?”他声音发冷。

    桑余摇头,眼里无波无澜,目光又飘到了远处,像个想事情的孩童。

    “奴婢不会了,那日陛下说的很有道理,桑余只是一个奴婢,从前都是桑余不知足。以后不会了,以后,桑余会真正的忘掉从前。”

    祁蘅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从前那个会对他笑、对他信任的桑余的影子。

    可是没有。

    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溜走,再也抓不住。

    “桑余……”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陛下,那日是我不对,请陛下和贵妃娘娘原宥。雪停了,贵妃娘娘应该在等你了。”

    祁蘅浑身一僵,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转身大步离开,背影仓皇得像是在逃。

    殿门重重合上,桑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空洞,再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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