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这些日子跟着刘国军吃得好了些，加上心里那股怒气支撑，力气竟然不小。
王娟又胖，重心不稳，被她这么猛地一拽，手里的麦乳精罐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粉末撒出来一些。
胳膊上的五花肉也被赵芳一把扯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哎呀！你干什么！你竟然敢跟我抢？！”
王娟又惊又怒，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稳住身形后立刻尖叫起来，指着赵芳的鼻子骂道。
“反了你了！看我……”
“哇——”
旁边的小丫被这阵仗吓到了，加上到嘴的麦乳精没了，顿时张开嘴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跺脚。
“娘！我要吃！我要吃那个甜甜的！呜呜呜……婶婶坏！婶婶小气！”
女儿一哭，王娟更是找到了理由，叉着腰，唾沫横飞。
“听见没！连孩子都知道你小气！赵芳啊赵芳，我真是没看出来，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
“不就拿你点吃的吗？至于像个疯婆子一样又喊又抢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说我们老刘家出了个恶媳妇，连块肉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赵芳抱着那块失而复得的五花肉，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麦乳精罐子，看着撒出来的粉末，心疼得厉害，眼圈也红了。
她嘴笨，吵架从来不是王娟的对手，被王娟这么一通夹枪带棒的指责，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翻来覆去地重复。
“那……那是我的！是我家的东西！你不能拿！”
王娟看着赵芳这副气得快要哭出来，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心里反而得意起来。
她本来也就是眼馋那块肉和麦乳精，顺手牵羊惯了，今天过来其实是有别的事。
王娟轻蔑地“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理直气壮地说。
“行了行了，不就这点破玩意儿吗？谁稀罕似的！我今天来是跟你说正事儿的！”
赵芳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事？”
王娟见赵芳一脸防备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屑，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嫂如母的架势。
“这不眼瞅着就要秋收了嘛？我跟你大哥商量了，我这几天得回趟娘家，帮衬帮衬我爹妈那边。”
“地里的活儿不能耽误，你大哥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你这个做弟媳的，不得搭把手？”
她说完见赵芳没立刻应声，又加重了语气。
“我们家里的活儿就交给你了，你麻利点，明天就过去帮帮你大哥。”
“地里的庄稼可不等人，到时候收晚了，你大哥可得怪你了。”
“我不去！”
几乎是王娟话音刚落，赵芳就脱口而出。
这两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说完之后，赵芳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干脆地拒绝了。
王娟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你不去？赵芳，你长能耐了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赵芳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但抱着肉的手却又紧了紧。
她想起往年秋收，每次王娟不是说要回娘家，就是说身子不舒服，地里的活儿，尤其是那些最累人的，最后都落到她和大哥刘国强头上。
而她自己家里的地，却总是要等到帮完大哥家才能顾得上，有时候甚至要拖到很晚，收成都要受影响。
凭什么？就因为她好欺负吗？
“大嫂。”
赵芳鼓起勇气，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很坚定。
“不仅你家有地。我们家也要顾着自己家的地。我……我不能去了。”
“嘿！我当是什么呢！”
王娟气笑了，双手往粗壮的腰上一插，头一扬。
“原来是嫌给你大哥帮忙耽误你家了？赵芳啊赵芳，你可真是没良心！”
“你也不想想，以前国军混账的时候，是谁替你出头的？”
“是谁看不过去，帮你说了几句公道话？不是你大哥刘国强，还能是谁？！”
王娟的声音越发尖利，带着一种刻意的挖苦。
“那时候你怎么不嫌耽误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你大哥多事了？”
“现在日子刚好了点，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告诉你，你大哥那是白帮你出头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越说越气，看到赵芳抱着肉和麦乳精罐子不撒手，更是火上浇油，一把拉过旁边还在抽噎的小丫。
“走！小丫，跟你娘走！咱们不待在这小气人家里！省得看了脏眼睛！你婶婶现在可厉害了，咱们惹不起！”
说完，王娟狠狠剜了赵芳一眼，扭着肥硕的身子，拉着哭哭啼啼的小丫，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赵芳一个人站在狼藉的厨房门口，怀里还抱着那块温热的五花肉和冰凉的麦乳精罐子。
王娟最后那句话确实让赵芳听进去了。
大哥刘国强……
确实，以前刘国军喝醉了酒或者心情不好，对她非打即骂的时候，住在隔壁的大哥刘国强听到动静，十次里倒有三四次会过来看看。
有时还会板着脸训斥刘国军几句，让她少受些罪。
虽然大多数时候，大哥也只是说几句，然后叹着气离开，毕竟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外人不好过多插手。
但对当时的赵芳来说，那已经是难得的维护了。
想到这些，赵芳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是不是……自己刚才话说得太绝了？
可是，转念一想，大哥帮忙是情分，难道她就活该一直被大嫂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连自己家的日子都不顾了吗？
而且，现在国军不一样了，他对她好了，这个家也开始有盼头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拿捏了。
“呜……哇……”
就在赵芳心绪不宁的时候，里屋传来了小儿子刘洋的哭声，许是被刚才的争吵声和摔门声惊醒了。
赵芳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肉和麦乳精，又看了看地上撒落的白色粉末和凌乱的厨房，深深吸了口气。
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台上，转身快步走进里屋。
“洋洋怎么了。”
她抱起刘洋，轻轻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