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孽海记 > 第84章
    这话落在桑榆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他拉开桑非晚,第三次攥紧拳头,照着谷知春受伤的部位上演帽子戏法。

    疼痛叠加,谷知春发出哀哼,倒在地上。

    桑非晚被蒲飞和杨云昊按住胳膊,根本动不了,只好大声求救:“张老师,save

    hi!

    save

    !”

    出乎意料的是,张老师只顿了顿,没什么情绪地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太过火?”

    随后头也未回,往民宿走去。

    谷知春从季明月手中夺过那张桑榆的照片:“那天,桑榆当着非晚的面,打了我很久很久。

    直到……”

    直到自己浑身是血,几乎疼昏过去,鼻子眼睛都不是自己的,桑非晚才挣脱钳制。

    第一次感受到滔天恶意的天使看看哥哥,又看看麦田,想上前将奄奄一息的谷知春扶起,却又彳亍不敢。

    几次抬脚又放下,桑非晚终是没有挪动半步。

    桑榆舒坦了,露出某种恶到极致的纯真微笑,呼喊着身旁同学,给“三剑客”拍合照,笑闹声环绕在麦田上方。

    “这张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谷知春讨厌看到桑榆,翻转割裂的照片,凝目于【i

    a】上。

    这个世界同样割裂,快乐苦痛一线之隔,半边天堂,半边地狱。

    一瞬间,晚春图里五个少年的诡异姿态在季明月脑海中浮现,小人们的影子飘飘荡荡,将这些天来的死亡事件串成了条线。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奓了出来。

    “先是桑榆,然后是蒲飞、杨云昊,你甚至连张老师都不放过。

    ”日光照在季明月身上,将他皮肤映得几近透明,却压不住他心内的寒意。

    季明月望着对面那张不属于原主人的脸:“谷知春啊谷知春,你真是……何苦为了这些人,赔上自己的一生。

    ”

    连海也觉得谷知春未免太极端:“下一个又会是谁?”

    “这一生,呵,这一生……”谷知春没答话,转而问道,“二位名记,你们有恨一个人,恨到觉得跟他耗到死也在所不惜吗?没有的话,不足以谈人生。

    ”

    “有的话,死又何所惧?”他眼睛定定地,静如深流。

    可嗓音却嘶哑破碎,像摔了一地的瓷器,只剩下些碎茬子。

    这话虽然弯绕,连海却敏锐听出了不对劲之处。

    什么恨?

    你恨谁?

    谷知春像是有读心术,淡笑回答他:“我恨我自己。

    ”

    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天使断了气、却无计可施的自己。

    “桑榆打完我的那天晚上,我收到了条信息。

    ”谷知春目光闪烁,像是风浪袭来前的海平面,波澜微动。

    首日采风结束后,谷知春硬撑着回到民宿。

    因为得罪桑榆,他在班级中被排挤孤立,没有任何同学愿意、或者说有勇气和他同屋。

    这样也好,一人独享小单间的他立刻钻进洗手间查看伤情。

    虽然伤口不少,还都见了血,不过他涂了桃阿姨给的药膏,舒展筋骨后发现恢复了许多,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人生除了生死,其余都是擦伤——想到刚在语文模考卷阅读理解中看到的句子,谷知春卸了力气,心情微妙地靠在洗手间墙上。

    残破的诺基亚响起巨大铃声,连带着塑料按键上下震动。

    信息来自桑非晚:【今晚九点,麦田见?】

    谷知春皱眉,摩挲着被握得温热的屏幕,诺基亚老旧的压敏玻璃有些剌手。

    小天使今天偷跑来麦田给自己庆生,又发生了如此波折,桑榆早就火冒三丈,把弟弟捉回了房间锁牢,非晚怎么可能再出来和自己见面?

    转念又想到自己被桑榆打了之后桑非晚的表现,他觉得非晚很有可能是心里过意不去,想向自己解释道歉。

    【不用自责的,我没有怪你。

    】他打字。

    尚未按下发送键,对方又追来一条:【不见不散】。

    春夜冷寂,同学们闹了一整天,现下休息的休息,温习功课的温习功课,偃旗息鼓。

    谷知春裹紧校服,顶着凉风来到麦田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在等他了。

    他喊了声非晚,对方转头,点亮手机屏幕。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他原地呆住。

    “谷知春,”桑榆将他逼到角落,拿手机拍着谷知春依旧有些肿的脸,一下一下击打出沉闷的声音,“还对我弟弟不死心?你他妈还要不要脸?没爹没妈的孤儿,道德败坏!”

    桑榆的手机是最新款,冰凉的金属在皮肤上落下又弹起。

    谷知春屈辱地闭上眼睛。

    “衣服脱|掉。

    ”桑榆停了动作,以某种不容置喙的强硬口气道,“脱|光。

    ”

    他今晚还带了个包来,从包中抽出颜料和刮刀。

    夜云很薄,天边坠着冷月。

    月色落于刀锋,寒光划过眼角。

    谷知春腿一软,跪在地上。

    桑榆没有拿调色盘,而是将颜料直接挤在刀上:“两条路,你二选一。

    ”

    他弯腰,单手将谷知春双臂绞到背后扣紧,刮刀越靠越近:“其一,从今往后不准和我弟弟见面。

    ”

    极度寒凉的气息让谷知春口舌发干,他咽了咽唾沫,声音闷在空气中:“第……第二条呢?”

    “要么,”桑榆在他锁骨间按下刮刀,“去死。

    ”

    谷知春背对桑榆,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刀刃离颈部动脉只有半厘米。

    他从胸腔挤出最后一丝勇气:“桑榆,杀人犯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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