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复仇

粗糙的土炕硌着我的后背,周围弥漫着霉味和泥土的气息。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臂——瘦弱、细小,完全是个十六岁少女的身体。

这不可能…我颤抖着手指,摸索着自己的脸庞。

镜子,我需要一面镜子!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光着脚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寻找。角落里那块破旧的铜镜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苏明月,十六岁的我。

我回来了…我喃喃自语,指尖触碰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

上辈子三十一岁的记忆清晰如昨,却困在这十六岁的躯壳里。这是命运的玩笑,还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咚咚咚——

苏明月姑娘可在我家老爷派人来接您了!一个带着京腔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那个声音。我浑身一颤,胃里翻江倒海。是陈管家,苏府的走狗,前世将我骗入虎口的第一人。

苏明月姑娘门外的声音又响起。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这一天,前世的今天,苏成礼以接我回府认祖归宗的名义,将我骗入那座华丽的牢笼。

随后的五年,我被囚禁、被凌辱、被一点点吞噬尊严和希望,直到那个雨夜…

我不自觉地摸向脖子,那里曾有一道伤痕。前世我在雨夜里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只为结束那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姑娘,老爷还等着呢,您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动身。陈管家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像条毒蛇爬过我的脊背。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痛感让我冷静下来。

外面有马车,有人,有路。

逃吗我看向窄小的窗户。我可以翻出去,消失在这座小镇,永远不回苏府…

可逃到哪去没有银钱,没有关系,孤身一人的少女,又能逃多远

不!我咬牙低语。

逃了就没机会了。那些人会继续逍遥法外,伤害更多无辜的女子,而我会永远活在阴影里。

我曾是苏府的玩物,是那些权贵眼中的笑话,他们摧毁了我的一切。而现在,我有了重来的机会。

前世的血泪与痛苦在这一刻化作复仇的燃料。

知己知彼,此次我拥有他们所有人的底牌。我要一个个扳倒他们,让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我拿起床头那把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鲜血渗出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要回去,回到苏府,亲手撕开那些伪善的面具!

苏明月姑娘您在吗门外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放下小刀,擦去血迹,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来了,劳烦陈管家久等。我拉开了那扇将我引向深渊的门。

2

陷阱初现

马车停在苏府大门前,我抬头望着那高耸的朱漆大门,心中冷笑。

明月姑娘,请。陈管家伸出手,我装作怯生生地搭上去,跟着他走进府中。

府内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富贵。可我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肮脏。

这是你表姐明珠。陈管家指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女说道。苏明珠上下打量我,眼中满是不屑:这就是那个乡下丫头

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表姐好。

管家,这就是明月吧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来,正是柳氏。她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可眼神里的嫌弃和算计,我一眼就看穿了。

夫人好。我怯怯地行礼。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受苦了。柳氏假惺惺地拉着我的手,来人,带明月去西厢房安顿。

西厢房,最偏僻的院落。前世,我就是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

姑娘,这是您的住处。一个嬷嬷领着我来到一间简陋的屋子。我装作感激地点头:谢谢嬷嬷。

等嬷嬷走后,我环顾四周。屋子虽简陋,但这里离苏成礼的书房不远,方便我行动,正合我意。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现得唯唯诺诺,对柳氏和苏明珠的刁难忍气吞声。她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不反抗。

明月,去把花园打扫了。苏明珠颐指气使。

是,表姐。我低着头,拿着扫帚去了花园。一边打扫,一边记下府中的地形。哪条路通向哪里,哪个院子住着谁,我都牢牢记在心里。

送餐时,我故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苏成礼书房里的谈话。

户部侍郎那边…三万两…赈灾银…断断续续的话语传来,我心中一动。前世,苏成礼就是靠着贪墨赈灾银发家的。

这天,柳氏的心腹嬷嬷让我去送茶。我端着茶盘,故意在拐角处不小心撞上了嬷嬷。

啊!茶盘翻倒,茶水泼在了嬷嬷昂贵的外裳上。

你这个蠢货!嬷嬷大怒,抬手就要打我。

我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后退:嬷嬷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趁嬷嬷忙着擦拭衣服,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她怀里露出的纸张。那是一张账单,上面写着几个数字和人名。

嬷嬷发现我的目光,把纸张藏好:看什么看!滚出去!

我装作害怕地跑开,这些数字,正是苏成礼贪墨的证据。

渐渐地,苏成礼和柳氏对我彻底放松了警惕。他们觉得我除了顶罪毫无用处,开始在我面前谈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老爷,那笔银子…柳氏压低声音。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苏成礼得意地说。

我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们不知道,每一句闲谈,都在为我编织复仇的巨网。

这天夜里,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苏成礼的书房还亮着灯,他一定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轻轻抚摸着藏在袖中的炭条,这是我从厨房偷来的。明天,我要去账房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证据。

3

暗流涌动

我拿着拖把,缓慢地擦拭着账房外的走廊,余光瞄向那扇半掩的门缝。账房先生伏案忙碌的身影若隐若现,桌上堆着几摞文书。苏成礼昨日刚和几个官员密谈过,我必须抓住机会。

你在那磨蹭什么柳氏的心腹嬷嬷尖声斥责。

对不起嬷嬷,我、我怕把地板弄花了。我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拖把。

嬷嬷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我松了口气,继续我的工作。

晌午时分,账房先生起身离开,大概是去用饭了。我立刻放下拖把,朝账房走去。

小丫头,你要干什么一个下人突然出现,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嬷嬷让我进去擦桌子。我装作惶恐,手指不停搓着衣角。

快点,别偷懒。下人警告一句便离开了。

我悄悄溜进账房,迅速在几堆文书间翻找。忽然听到脚步声,慌忙中装作打扫的样子,却不小心撞翻了桌角的文件。

啪嗒一声,纸张散落一地。

你这蠢货在做什么!账房先生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收拾纸张,实则趁乱用袖中藏的炭条在纸片上快速拓印了几行数字和人名。

滚出去!让你来打扫就打扫,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哆嗦着爬起身,一边道歉一边飞快退出门外,心跳如擂鼓。袖中的纸片似乎烫手,但我知道那上面记录的,正是苏成礼贪墨赈灾银的铁证。

回到自己的小屋,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拓印的纸片。上面有几个数字和人名,模糊但清晰可辨——户部,三万两赵大人分红。这与前世我偶然听到的传闻完全吻合。

第二天,我从厨房回来,故意在李小刚经过的小道停留。那个贪婪好赌的纨绔子弟从来没正眼看过我这个乡下来的丫头,但今天不同。

我探头探脑地左顾右盼,手中捏着苏成礼昨日赏我的两枚碎银,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

你在那鬼鬼祟祟什么呢李小刚果然停下脚步。

我慌忙将银子藏进袖中,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李公子。

李小刚狐疑地打量我: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我低下头,故意露出畏惧的表情。

拿出来。他命令道。

我颤抖着掏出那两枚碎银:就、就是苏老爷赏的…

就这点破银子,值得你藏着掖着李小刚嗤笑一声。

这…这在我们乡下,够吃好几个月了。我抬头飞快看他一眼,嘴角故意浮现一丝隐秘的笑。

什么意思他警觉起来。

没什么…我摇摇头,装作欲言又止,就是…听说京城有地方,能让这两枚碎银…变成二十两…

李小刚眼睛一亮:什么地方

我咬了咬嘴唇:听一个老乡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说在南城有家赌坊…

谁什么老乡

就是送货的张三,他以前和李家有些过节,所以不敢直接告诉公子您。他上次赌赢了好多银子,请我喝了碗羊汤…

李小刚脸上的贪婪和警惕交织着:他用什么方法

好像是有什么秘籍…我故作神秘,但他不肯细说。我问了好久,他才告诉我南城那个赌坊的名字。

两天后,我从小厮口中得知李小刚连夜偷跑出府,回来时满脸喜色。看来鱼儿已经咬钩。我打听到他带回来二十多两银子,正是我预计的数字——那个老乡按照我的指示,故意让他小赢一把。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溜出苏府,借着月色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破旧的茶馆。角落里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是我找的信使。

都安排好了吗我将几枚铜钱塞进他手里。

安排好了,阎王债那边很感兴趣。乞丐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的牙齿。您给的那块'玉佩'他们挺满意,说李家公子看起来是个肥羊。

我冷笑一声。那块玉佩是我从苏明珠房中偷来的赝品,但足以让高利贷们以为李小刚有值钱的东西可抵押。

接下来怎么做乞丐问道。

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传话给张三,让他暗示李小刚,南城赌坊后天有大赛,押对了能赢十倍。

乞丐接过纸条,贪婪地数着铜钱:您真狠啊,这是要坑死那位公子

他该死。我目光冰冷。前世就是这个李小刚,带头污蔑我,又在牢中强占我的清白。今生,我要让他先尝尝毁灭的滋味。

回府路上,我看着星光坠落,心中暗暗盘算。阎王债出手狠辣,李小刚一旦深陷赌博,很快就会债台高筑。而我收集的苏成礼贪墨证据也在增加,只需再找到几个能作证的乡下人…

4

计中计

李小刚的赌瘾如我所料,被那二十两银子彻底点燃,接下来的日子,他像着了魔一般往南城跑。府里的小厮们私下议论,说他出手越来越阔绰。很好,鱼儿不仅咬钩了,还在拼命往鱼线的深处钻。

但这还不够。李小刚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鱼是苏成礼和柳氏。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还需要能站出来指证李家的人。

我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乡下。当年李大锤和王翠芳如何苛待我,村里总有几个心善或者看不惯他们家作风的人。前世我孤立无援,他们或许有心无力,但今生不同了。

我找到那个帮我联系老乡张三的、在苏府后厨烧火的哑仆。他爹曾被李大锤诬陷偷窃,打断了腿,对李家恨之入骨。我给了他几两碎银,又比划着写下几个名字和地址,让他找可靠的人去乡下走一趟。

告诉他们,我在纸上写道,苏家小姐回来了,要为当年讨个公道。只要他们肯来京城作证,我必有重谢,并且保证他们往后不受李家欺负。

我还特意嘱咐,要强调李大锤夫妇当年不仅克扣了苏府给我治病的钱,还偷偷变卖了苏家送去的不少东西。人证,物证的线索,都要给我带回来。

哑仆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重重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处理完这件事,我再次将注意力转回李小刚身上。他现在欠的赌债还不够多,不足以让阎王债彻底疯狂。

我又找到了那个乞丐信使,这次我给的不是铜钱,而是从柳氏房里顺手借来的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

告诉阎王债,我压低声音,确保周围无人,李小刚最近手气不好,但他爹李大锤当年管着苏家给我这个养女的抚养银子,私下贪了不少,家里有底。

乞丐掂量着银簪,眼睛发亮:姑娘放心,这话一定带到。

我又补充道:就说,李家最近可能要攀上高枝,急需用钱周转,所以李小刚才会去借钱赌。让他们大胆放贷,利息高点也无妨,李家还得起,也急着用钱翻本。

这番话虚虚实实,既暗示了李家的财力,又给了他们继续放高利贷的理由。高门大户里的龌龊事,这些地头蛇最喜欢听,也最容易信。

做完这些,我感觉还不够保险。苏成礼老奸巨猾,万一他提前察觉,弃车保帅,只牺牲李家,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必须把火烧到苏成礼身上。

我将拓印下来的账目证据,连同我根据前世记忆整理的、关于李大锤夫妇如何侵吞抚养银、虐待我的细节,以及几个愿意作证的村民名字(当然,是哑仆确认过可靠的),小心翼翼地誊抄在一张纸上。

关于苏成礼贪墨赈灾银的部分,我只写了户部、三万两、赵大人这几个模糊的词,点到即止。

这封匿名的举报信,我不敢假手于人。深夜,我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蒙住脸,趁着更夫打盹的间隙溜出苏府,绕了几个大圈,来到京兆尹府衙附近。

我没有靠近大门,而是观察了许久,找到一个衙役们倾倒杂物的后巷。我将信塞进一个破旧的竹筐底部,用垃圾掩盖好,然后迅速离开。

我相信,只要这封信能被看到,哪怕只是引起一丝怀疑,京兆尹也会开始留意苏家和李家的动向。

回到苏府,天已蒙蒙亮。我刚换回衣服,就听见外面传来苏成礼的声音。

明月,醒了吗他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我连忙揉乱头发,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开门,怯生生地看着他:表哥您怎么来了

苏成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仔细打量着我:昨晚睡得可好

挺…挺好的。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那就好。他踱步走进我简陋的屋子,目光扫过桌椅,明月啊,你在府里也住了一段时日了,感觉如何

挺好的,夫人和表姐都对我很照顾。我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那就好。他重复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最近府里事多,账目上出了点小纰漏,不是什么大事,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果然开始试探了!

表哥,我不懂这些…我装作茫然无措的样子。

苏成礼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和得令人作呕:我知道你不懂。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万一…我是说万一,外面有人问起什么,或者府里需要有人出来承担一些小小的‘误会’,你…会帮表哥的,对吗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我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声音颤抖:表哥!您对明月恩重如山!若不是您和夫人,明月还在乡下受苦!别说是一点小小的误会,就是要明月的命,明月也绝无二话!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得泣不成声:只要能报答表哥和夫人的恩情,明月做什么都愿意!

苏成礼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他脸上的审视变成了怜悯和放心。他扶起我,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口吻说道:好孩子,好孩子,有你这句话,表哥就放心了。快起来,地上凉。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眼中滑落的泪水,冰冷刺骨。

苏成礼,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棋子吗你放心得太早了。

我擦干眼泪,走到窗边。李小刚的债务、阎王债的贪婪、村民的证词、京兆尹的关注、苏成礼的放心…所有的线索都已到位。

只差最后一步,将所有的引线汇集到一点,点燃那最终的火焰。

苏老太爷的寿宴,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需要让阎王债知道这个消息,让他们在寿宴那天,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来向李家和苏家讨债!

我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正在扫地的那个嘴碎的婆子随口问道:张嬷嬷,过几日老太爷寿宴,是不是很热闹啊听说会请很多大官

那婆子果然来了兴致:可不是嘛!听说连宫里都可能来人呢!这可是咱们苏府天大的脸面!

我故作向往地说:真好啊…到时候一定宾客满堂吧

那是自然!

这就够了。这个消息,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整个苏府的下人圈,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府外,传到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5

寿宴风暴

苏府上下,彻底被即将到来的寿宴点燃了。

红绸灯笼挂满了回廊,连平日里最偏僻的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下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兴奋与紧张,搬运着流水般送来的贺礼,低声议论着这次又有哪些大人物会莅临。

一片喜庆祥和,仿佛盛世画卷。

只有我知道,这画卷底下,早已被我埋满了引线,只待一个火星,便能将其烧个干干净净。

我找到那个哑仆,将一小锭银子和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纸条上写着给李大锤的话,言辞恳切,字字诛心。

爹,娘,小刚哥,我模仿着一个找到靠山、略带炫耀又急于表现的养女口吻写道,明月在京城得贵人看重,已为小刚哥筹措到一笔银钱。为免夜长梦多,请于祖父寿宴当日,午时三刻,到苏府角门等候。届时我设法将钱送出,以解燃眉之急。切记,此事需隐秘,莫声张,此乃最后机会。

落款,只写了一个月字。

我知道,李小刚的赌债已经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这封信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贪婪,他们愚蠢,他们一定会来。

哑仆接过东西,对我重重点头,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燃烧着和我同样的火焰——复仇。他悄无声息地隐入阴影,去执行我的命令。

随后,我差遣了一个平日里负责采买的小厮,让他去南城不经意地买些寻常糕点,顺便在常去的茶摊歇脚时,无意间抱怨几句苏府老太爷寿宴的排场,再惋惜地提起那个不成器的李家公子,不知会不会因为欠债而错过这场盛宴。

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

那些阎王债的耳朵灵得很,他们早已将李小刚视为嘴边的肥肉,更何况我还暗示过李家背后有苏家这棵大树。如今听闻苏府大摆筵席,宾客云集,正是他们逼迫苏家为李小刚还钱的最佳时机。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能让苏家颜面扫地的机会。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群饿狼磨刀霍霍的样子。他们会来的,带着十足的凶狠和贪婪。

接下来的几天,苏府的准备工作愈发忙碌。柳氏容光焕发,指挥着下人布置场地,挑选宴会所用的器皿。苏成礼则频繁外出应酬,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苏家更上一层楼的辉煌未来。

他们偶尔也会注意到角落里安静的我。

明月啊,这几天累坏了吧柳氏假惺惺地拉过我的手,拍了拍,等过了寿宴,我让你表姐带你出去逛逛,给你买几件新衣裳。

是啊明月,苏成礼也笑着附和,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不过也好,安分守己。对了,寿宴那天你就跟在夫人身边吧,人多眼杂,别冲撞了贵客。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已经安排好用途的工具,带着施舍和算计。

我依旧是那副怯懦顺从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应着:谢谢夫人,谢谢表哥,明月知道了。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柳氏前几天赏给我的一件素净衣裳。浅灰色的料子,样式简单,是她众多旧衣中的一件,大概觉得配我这个乡下丫头正好。

这件衣服,在前世,或许是我奢求的体面。但在今生,它是我无声的战袍。它象征着我曾经承受的所有屈辱,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彻底颠覆。

我闭上眼,在脑海里飞速盘点。

李大锤夫妇和李小刚,会被那封信引来,带着他们最后的希望,跌入我为他们准备的深渊。

阎王债的人,收到了消息,正等着在寿宴上发难,将李家和苏家的脸皮彻底撕破。

哑仆带回了消息,乡下的几个关键证人已经秘密抵达京城,藏在约定好的地方,随时准备站出来指证李大锤夫妇的恶行,甚至,可以牵扯出苏成礼当年是如何妥善处理给我的抚养费的。

我悄悄拓印下来的账目证据,藏在最安全的地方,那是苏成礼贪墨赈灾银的铁证,虽然还不够完整,但足以引起惊涛骇浪。

那封送往京兆尹府衙的匿名信,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是否已经激起涟漪我不敢确定,但京兆尹只要对苏家和李家稍加留意,这场寿宴上的闹剧,就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彻查。

6

真相大白

苏府老太爷的寿宴,果然如那碎嘴婆子所言,极尽奢华。前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混杂着宾客们高声谈笑和互相吹捧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酒香和食物的香气,熏得人几乎要醉倒在这片虚假的繁华里。

苏成礼穿着簇新的绛紫色锦袍,满面红光,正站在厅堂中央,与几位穿着官服的宾客谈笑风生,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柳氏则珠光宝气,环佩叮当,端着主母的架子,在女眷中周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矜持与得意。

我站在人群不易察觉的角落,穿着那件柳氏施舍的浅灰色素净衣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衣裳朴素得与周围的锦绣华服格格不入,就像我这个人,与这场盛宴显得如此违和。

厅内气氛正值**,苏成礼举杯,准备向宾客致辞。

就在这时,我深吸一口气,拨开身前的人群,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大厅中央。

我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身上那件素衣,仿佛凝聚了所有的目光。丝竹声渐渐停了,谈笑声也低了下去,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苏成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疑惑,压低声音呵斥:明月!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柳氏也变了脸色,快步想过来拉我,却被我轻轻避开。

我没有理会他们,目光直直地看向苏成礼,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父亲大人寿辰,女儿明月,特意为您献上一份‘厚礼’!

胡闹!苏成礼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

我置若罔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三年前督办江南赈灾,与户部赵侍郎勾结,暗中吞没赈灾银三万两!致使江南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这,便是女儿为您准备的第一份寿礼!

话音未落,我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账册副本和几封书信的影印件,高高举起:这些,便是您与赵侍郎往来的账目和书信!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你们如何分赃,如何瞒天过海!

轰!

整个大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宾客都惊呆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贪墨赈灾银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你……你血口喷人!苏成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伪造证据!污蔑朝廷命官!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拖下去!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迟疑着想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府紧闭的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哀嚎和凶狠的打砸声!

砰!砰!砰!沉重的撞门声,伴随着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

还钱!欠债还钱!

李小刚!苏明月!你们骗我们!说好的钱呢

苏老爷!救命啊!他们要打死我们了!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坚固的朱漆大门竟被硬生生撞开!

只见门外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几个是凶神恶煞、手持棍棒的壮汉,正是阎王债的人!而被他们追打驱赶着的,正是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满身泥污血迹的李大锤、王翠芳和李小刚!

李小刚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头蜷缩着,王翠芳披头散发,一边躲闪棍棒一边凄厉地哭嚎,李大锤脸上也挂了彩,嘴角淌着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们身后,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闲人,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宴会厅内外的秩序瞬间崩溃!宾客们吓得纷纷后退,尖叫声四起,场面一片混乱。柳氏更是花容失色,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成礼又惊又怒,指着冲进来的李家三人和债主,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反了!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打出去!

打谁敢动!一个阎王债的头目模样的壮汉,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环视一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小刚欠我们赌坊五百两!他爹娘亲口说的,他们女儿苏明月攀上高枝,会在苏府给钱!今天苏老太爷大寿,我们是来讨债的!苏家要是不给,我们就拆了这苏府!

李家三人狼狈地躲在债主后面,瑟瑟发抖。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我身上的时机,指向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李家三人,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诸位都看清楚了!这几位,便是我苏明月十六年前被京城苏家抛弃后,在乡下的‘好养父母’和‘好哥哥’!

我转向惊魂未定的宾客,声音带着控诉和无尽的悲凉:他们拿着苏家按月寄去的、足够让我锦衣玉食的抚养银子,却把我当牛做马!侵吞了所有钱财,让我吃不饱穿不暖,稍有不顺便拳打脚踢!我身上的伤疤,至今可见!

说着,我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陈年旧疤,虽然已经淡去,但在灯火下依然清晰可见。

这里有当年苏家汇款的凭证影印件!我拿出另一份证据,还有当年亲眼见过他们如何虐待我的乡亲!

随着我的话音,早已候在人群外的哑仆,领着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神情紧张却又带着愤慨的村民走了进来。

大人!各位老爷太太!我们可以作证!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村民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李大锤和他婆娘当年确实没把苏小姐当人看!苏家送去的米面布匹,他们都偷偷拿去卖了,给小姐吃的都是猪食!冬天连件厚衣服都没有,我们都看不过去啊!

我……我们没有!王翠芳瘫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狡辩,你胡说!我们对她好得很!

李小刚则抱着头惨叫:别打了!别打了!表妹救我!爹!娘!救我!

李大锤指着我,色厉内荏:你…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们的哭嚎、狡辩,与阎王债的叫骂声、宾客的惊呼声、家丁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将原本喜庆的寿宴彻底变成了人间闹剧和修罗场!

就在这混乱的顶峰,一声威严的喝令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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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京兆尹办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京兆尹大人带着一队官兵,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散落一地的账册书信、狼狈不堪的李家三人、凶神恶煞的债主、惊慌失措的宾客,以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成礼和柳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京兆尹没有多言,看着眼前贪腐罪证、虐待丑闻、暴力讨债交织的混乱场面,直接一挥手,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苏成礼涉嫌贪墨巨款!李家涉嫌侵吞虐待!聚众冲击府邸!将所有涉案人员,连同这些放贷滋事之徒,全部拿下!带回府衙,严加审问!

官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

不!大人!冤枉啊!苏成礼腿一软,瘫倒在地。柳氏尖叫一声,也跟着瘫软下去。

李大锤夫妇和李小刚更是面如死灰,被官兵和债主同时围堵,哭喊求饶声淹没在士兵盔甲的碰撞声中。

7

新生之路

官兵拖走了苏成礼和柳氏,还有李家三人。府中的宾客们四散而逃,不愿与这样的丑闻扯上关系。我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看着那些被遗弃的酒杯、半吃的点心,满地撒落的账册和汇款凭证。一片狼藉中,只剩下我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姑娘,需要跟我们去衙门做个口供吗一个年轻的衙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大人已经带走了所有证据和人证,我稍后自会前往。

他迟疑地点点头,跟着最后一批官兵离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环视这个曾经让我憎恨至深的地方。报仇的快感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强烈,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三天后,京兆尹大人亲自主审了这起案件。苏成礼的罪证确凿,除了我提供的账册和信件外,还有其他官员站出来指证他与户部赵侍郎的勾结。最终,他因贪墨巨款、草菅人命等多项罪名,被判处重刑,苏府家产全部抄没。

柳氏因为没有直接参与贪污,免于牢狱之灾,但被娘家和夫家同时唾弃。我听说她被赶出了京城,住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靠化缘度日。曾经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如今只能依靠别人的怜悯活着。

至于李家三人,他们的结局更为凄惨。京兆尹认定他们侵吞抚养银、虐待养女,判了徒刑。但他们甚至没机会服完刑期,就被放出牢狱的阎王债追杀至死。据说李家三人的尸体被丢在了城外的荒野中,无人收尸。

苏姑娘,这些是您家被抄后,官府判给您的一部分补偿。京兆尹递给我一张文书。

我接过文书看了一眼,是一些田产和铺面,价值不菲。我毫不犹豫地将文书撕得粉碎。

大人,我不需要这些。我轻声说,与苏家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碰。

京兆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欣赏我的决断: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活下去,用我自己的方式。

离开衙门后,我拜访了一位曾被苏成礼打压的布商。这位老人家得知是我揭露了苏成礼的罪行,感激不已,愿意借给我一笔启动资金和一条销售渠道。

姑娘有这份胆识和聪明,必定能闯出一番天地。老人家拍着我的手说。

我感激地笑了笑,对未来有了第一丝期待。

记得前世,五年后朝廷会鼓励蚕桑业发展,南方的丝绸会大幅涨价。我用借来的钱,在江南购置了几亩桑田,雇了几个熟练的女工,开始小规模地生产丝绸。

我采用了前世曾见过的一种先进织法,让丝绸既美观又耐用。同时,我还改良了染色工艺,制作出别具一格的花纹。不出半年,我的丝绸就在市场上小有名气。

一年后,朝廷果然下旨鼓励蚕桑业,我的生意迅速扩大。三年后,我的丝绸作坊已经雇佣了上百人,产品远销各地,甚至进入了宫廷。

五年后的一个春日,我站在新买的京郊宅院里,看着工人们种下最后一株牡丹。这处宅院不大,但胜在清幽雅致,远离京城的喧嚣,也远离过去的阴影。

院子里,我种满了各种花草。有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有名贵的牡丹和海棠,还有从南方带来的异域花卉。每一株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象征着新生与希望。

明月姑娘,您看这样可好园丁指着刚栽好的一排白色小花问道。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那些洁白的花瓣:很好,非常好。

这些小花,是我从乡下带来的。它们在李家的院子后面野蛮生长,被人忽视,却坚强地活了下来,年年开花。就像我一样。

夕阳西下,我站在小花旁,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京城轮廓。那里曾是我的地狱,却也成了我重生的起点。

我摘下一朵小白花握在手中,这是我从苦难中带来的唯一纯粹的东西。我轻轻一笑,心中没有怨恨,只有释然和自由。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不再是任何人的牺牲品。我凭借自己的力量,赢得了真正的自由和尊严。

明月姑娘,要进屋吗天快黑了。丫鬟小桃在身后轻声问道。

再等一会儿,我没有回头,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我想再看看这片天空。

姑娘,怎么了小桃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中的变化。

我捻着那朵小白花,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天要开始新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