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村的秘密
鄂西北的群山宛如一道雄伟的天然屏障,巍峨耸立,绵延不绝,将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庄紧紧地环抱其中,与外界隔绝开来。这片山脉气势磅礴,云雾缭绕,给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感觉。
在这个宁静的村庄里,太奶奶一共生育了两个儿子。我的爷爷,作为长子,住在村庄的东侧,他的房子紧邻着山脚,被茂密的树林环绕着,显得格外清幽。而二爷黑子家,则与我家相邻,两户之间只隔着一道低矮的土墙。每天清晨,我总能在鸡鸣声中听到二爷黑子那沙哑的吼叫声,接着就是老白毛儿二奶奶那尖细的还嘴声。
二奶奶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仿佛被岁月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她那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让人不禁想起冬天里的白雪皑皑。正因为如此,村里的人都称她为老白毛儿。
这天,二奶奶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空气:你个老不死的,又把尿壶踢翻了!这声音仿佛是用指甲狠狠地刮过铁皮一般,刺耳难听。
发出这声尖叫的,正是二奶奶本人。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怒容,看起来十分吓人。
而被她责骂的对象,则是她的丈夫——二爷黑子。二爷黑子本名张有功,由于他的皮肤黝黑,就像被太阳晒焦了一样,所以村里人都习惯叫他黑子。
听到二奶奶的叫骂,二爷黑子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闭嘴吧老白毛儿!头发白得像鬼,嘴巴毒得像蛇!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二奶奶那么尖锐,但也充满了怒气。
这样的争吵如同他们家的晨钟暮鼓,准时准点,从不缺席。我常常趴在墙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大家庭如何在互相折磨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二爷黑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有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四十出头就丧了偶,媳妇留下个儿子就撒手人寰。有生从此更加沉默寡言,像头老黄牛一样在地里刨食,把儿子拉扯到十六岁,那孩子就跟着南下打工的人群走了,再没回来。
二儿子双娃今年都四十三了,还是光棍一条。村里人都说双娃长得不差,干活也勤快,可就是找不到媳妇。有人说是因为二爷黑子脾气太臭,没人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受气;也有人说双娃自己有问题,见了女人就结巴。
三儿子双贵是家里最像二爷黑子的一个,脾气火爆,一点就着。他媳妇君兰是二十里外王家庄的姑娘,刚嫁过来时水灵得像朵山茶花,如今也被生活磨得黯淡无光。他们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和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儿子小星。
七月的正午,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出油来。我正在自家院子里摘菜,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碗摔碎的声音。
我让你偷吃鸡蛋!二爷黑子的吼声吓得我手里的茄子差点掉地上,那是要攒着卖钱的!
爸,小星正在长身体...这是君兰微弱的声音。
长个屁!饿几顿死不了!二爷黑子不依不饶,双贵!管管你媳妇!
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双贵含糊的咒骂声。我忍不住踩上墙边的石磨,探头望去。只见双贵揪着君兰的头发往屋里拖,五岁的小星抱着妈妈的腿哭得撕心裂肺。老白毛儿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地挑着豆子,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
看什么看!双贵发现了我,恶狠狠地瞪过来。我赶紧缩回脑袋,心跳如鼓。
那天晚上,我听见君兰压抑的哭声持续到深夜。
2
老白毛儿的阴谋
记得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每天都要经过二爷黑子家门口那条窄窄的土路去村口的学校。可自从老白毛儿和我父母闹僵后,那段路就成了我最害怕的地方。
事情起因很简单——我家的鸡跑进她家菜园,啄了几棵青菜。这本是村里常有的事,谁家的鸡鸭没糟蹋过别人家的菜可老白毛儿不依不饶,站在我家门口骂了整整一上午,嗓门尖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有些人啊,养鸡不管好,跟养孩子不管教一样,早晚遭报应!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睛斜瞟着我家的方向。
我妈气得脸色发白,但终究没出去跟她吵,只是低声念叨:这老白毛儿,越老越疯。
从那以后,老白毛儿就盯上了我们家。每次我从她家门口经过,她要么坐在门槛上择菜,要么在院子里喂鸡,眼睛却总往我这边瞟。有时候我低头快步走过,就能听见她故意提高嗓门:
哟,现在的小孩,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真是没家教!
我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心跳咚咚地响。她的声音像钩子一样追着我:跑那么快干啥偷东西了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绕了远路,从村后的田埂走。结果那天下了雨,田埂湿滑,我一脚踩空,摔进了泥沟里,衣服裤子全脏了。我哭着回到家,我妈问我怎么回事,我支支吾吾不敢说。
是不是老白毛儿又骂你了我妈脸色阴沉下来。
我点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妈气得抄起扫帚就要去找她理论,被我爸拦住了。
算了,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她家现在鸡飞狗跳的,心里憋着火,逮谁咬谁。我爸叹了口气,以后你走大路,别怕她,她骂她的,你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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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二天,当我硬着头皮从她家门口经过时,老白毛儿竟然没坐在门口。我正暗自庆幸,突然听见她家院子里传来哗啦一声,接着就是她的尖叫声:
谁家的野孩子往我院子里扔石头!
我吓得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老白毛儿已经冲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块土疙瘩,眼神凶狠地瞪着我。
是不是你!她指着我鼻子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砸窗户
不、不是我!我结结巴巴地辩解,声音都在发抖。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路上就你一个人!她越骂越凶,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跟你爹妈一个德行,坏心眼儿!
我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可又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挨骂。这时,隔壁的婶子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了看,说:老白毛儿,你冤枉人家孩子了,我刚看见李家的小子往这边扔石头玩,早跑没影了。
老白毛儿一愣,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哼,谁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回屋,砰地摔上门。我站在原地,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路小跑去了学校。
那天放学后,我磨蹭到最后一个才走,生怕再遇见她。可刚拐进村口,就看见老白毛儿站在路边,正跟几个老太太说闲话。我下意识想躲,可她眼尖,已经看见我了。
哎哟,这不是那谁家的小孩吗她故意拉长声调,听说今天在学校又挨老师骂了
我愣住了——我今天明明没被老师批评啊
旁边几个老太太好奇地看过来,老白毛儿得意地继续说:不好好读书,整天捣蛋,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我的脸烧得通红,又气又羞,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加快脚步从她们身边跑过去。身后传来老白毛儿刺耳的笑声:看,被说中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家,我闷头钻进屋里,饭也不吃。我妈察觉不对,问我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今天的事全说了。
我妈气得直拍桌子:这老白毛儿,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老头天天喝酒,她心里憋着火,只能拿外人撒气。
那也不能拿我家孩子出气啊!我妈怒道。
第二天,我妈特意早起,送我上学。路过二爷黑子家门口时,老白毛儿果然又坐在那儿。见我妈在,她撇了撇嘴,没吭声。我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故意大声对我说:做人要堂堂正正,别学某些人,整天指桑骂槐,活该家里鸡犬不宁!
老白毛儿脸色一变,刚要还嘴,我妈已经拉着我大步走开了。
从那以后,老白毛儿虽然还是那副刻薄样,但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骂我了。只是每次我经过她家门口,都能感觉到她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仿佛在说:小崽子,别得意。
3
暴雨夜的真相
八月里,村里来了个收山货的商人。那人穿着城里人的花衬衫,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金表,开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说是要收核桃和香菇。他在村里待了三天,就住在村委会的空房子里。
第三天傍晚,我放学经过时,看见君兰急匆匆地从村委会方向走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她看见我,明显慌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我没多想,直到一周后的那个暴雨夜。
那天晚上雷声大作,雨水像天河决堤一样倾泻而下。我和父亲正在检查屋顶是否漏雨,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非人的嚎叫,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父亲顾不得大雨,抓起手电筒就冲了出去,我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二爷黑子家的门大开着,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双贵像头发狂的野兽,手里挥舞着一把柴刀。君兰蜷缩在墙角,额头流着血。最让我震惊的是,双娃正挡在君兰前面,他的左臂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上。
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双贵的声音已经不像人类发出的,全村人都知道了!收山货的刘老板都告诉我了!你们趁我出去干活的时候...……………。
老白毛突然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抱住双贵的腰:造孽啊!你要杀人啊!
小爷黑子却出奇地安静,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这场闹剧,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雨声中,双娃突然拉起君兰和最大的侄女小梅,冲进了雨幕。双贵想追出去,被老白毛死死拽住。我站在门口,雨水打湿了我的布鞋,却挪不动脚步。
…………………
4
夏日的禁忌
而后才知道,那是在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热浪蒸腾。君兰蹲在水沟边,用力捶打着浸湿的衣物,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领。自从嫁到二爷黑子家,她白皙的皮肤早已被晒得泛黄,曾经明亮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疲惫。
双娃从田埂上走来,肩上扛着锄头,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君兰,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弟妹,洗衣服呢他走近了,声音有些干涩。
君兰抬头,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勉强笑了笑:嗯,天太热,衣服汗透了。
双娃蹲下身,从河里掬了一捧水洗脸,水珠顺着他粗犷的脸庞滚落。君兰不自觉地盯着看,又赶紧低下头,手里的棒槌敲得更用力了。
双贵又去镇上了双娃问。
嗯,卖粮食去了。君兰低声回答,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双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别太累着。
君兰的手顿了一下,眼眶突然发热。在这个家里,从来没人关心她累不累。公公只会骂,婆婆只会挑刺,双贵喝醉了就动手……只有双娃,偶尔会这样,轻声说一句让她心头颤动的话。
一阵风吹过,河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双娃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给君兰。
镇上买的……雪花膏。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听说……能防皴。
君兰愣住了,手指微微发抖。她不敢接,也不敢抬头。双娃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时间仿佛凝固了。
远处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君兰如梦初醒,慌乱地把纸包推回去:别……让人看见……
双娃的手慢慢收回,眼神暗了下来。他转身要走,君兰却突然小声说:今晚……灶房后的柴堆该整理了……
双娃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君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里,双娃的温柔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哪怕会灼伤自己。
夕阳西下,君兰抱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路过柴堆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睛飞快地扫过那个阴暗的角落,然后像被烫到一样,匆匆离开。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陷入沉睡。只有蟋蟀在草丛中低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从此双娃和君兰就有了奸情,直到收干货刘老板发现后……………。
第二天,村里传开了——双娃带着君兰和小梅跑了。有人说看见他们上了去县城的早班车;也有人说他们走的是山路,可能去了陕西那边。
双贵从此像变了个人,整天抱着酒瓶子,在村里游荡,见到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他媳妇。小星和剩下的小女儿小会由老白毛儿照顾,但更多时候是两个孩子自己找吃的。
5
命运的轮回
九月的一个清晨,小爷黑子被发现吊死在自家后院的柿子树上。发现他的是早起拾柴的有生。据说小爷黑子穿着那件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蓝布衫,脚下还垫着他最珍视的那把藤椅——那是他年轻时亲手编的。
村里人都说小爷黑子是羞愤而死,儿子做出这种丑事,他活不下去了。但我觉得,也许是他终于受不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了。
小爷黑子下葬后的第七天,老白毛儿突然开始沉迷打牌。她不再管家里的事,整天泡在村口王婆子的牌桌上。小会和小星经常饿着肚子来我家讨吃的,我妈总会叹着气给他们盛碗热粥。
十月底,有生在田里突然倒下,再没起来。医生说是什么心肌梗塞,但村里人都说,有生是被活活累死的,也是被活活气死的。
最离奇的是双贵的死。那是个阴冷的十一月夜晚,有人看见他醉醺醺地往水库方向走。第二天早晨,放牛的孩子在水库边的浅滩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水,就像是躺在那里睡着了一样。警察来了也没查出什么,最后定为意外死亡。
老白毛儿在牌桌上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悲伤。直到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她在牌桌上突然栽倒,等赤脚医生赶到时,已经没气了。王婆子说,老白毛儿死前胡了一把天和,刚笑出声就断了气。
如今,小爷黑子家只剩下双娃和小星。双娃在君兰跟别人跑后又回到了村里,带着小星住在那个充满记忆的老屋里。小梅再也没有消息,有人说在广东的工厂里见过一个像她的女孩,但不能确定。
一年前春节我回老家,看见小星已经长成了瘦高的少年,眼神里有种模糊不清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见到我也不讲话。
有人告诉我:小星被送回来那天,村里下了场冷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碾过泥泞的村道,在村委会门口停下。车门拉开,两个穿着制服的陌生人架着小星的胳膊,像拖一袋粮食似的把他拽下来。小星瘦得脱了形,身上套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工装,裤腿空荡荡的,露出的脚踝上还带着淤青。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可谁也听不清。
这人是在东莞工厂里找到的,其中一个制服男对围观的村民说,精神不正常了,找老板要工钱,还打人。我们查了地址,就给送回来了。
村支书皱着眉,在登记本上潦草地签了字,制服男问:他家里人呢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他爹早死了,就剩下一个二伯在养老院。
小星被送去了县里的精神病院。村里人偶尔提起他,都摇头叹气:多老实的孩子,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没人知道小星在南方经历了什么。只有同村去打工的二柱子说过几句——小星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在流水线上,别人让他搬最重的箱子,记最复杂的账,他算不明白,工头就克扣他的工钱。有次他鼓起勇气争辩,被人按在厕所里打,皮带抽得他背上全是血痕。
后来他就不对劲了,二柱子抽着烟说,半夜在宿舍里又哭又笑,说有人要杀他。老板嫌晦气,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半年前,小星从精神病院回来了。政府给办了低保,小星不再说话,见人就往后缩,连小时候一起玩的同伴都不认识了,只有看到小孩时,会突然咧嘴笑。
再次见到小星的时候,他眼神像蒙了层雾。我给他发了根烟,他伸出脏兮兮的手,却没接,而是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却听见他嘶哑地挤出几个字:...账...他们...改账...
他的手劲大得惊人,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这时他二伯拄着拐杖寻来,见状赶紧掰开他的手,连连道歉:娃啊,别怕,他不伤人...
双娃拉着小星往家走,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凄凉。小星乖顺地跟着,却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澈了一瞬,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个古怪的微笑。
后来我常想……………
6
家庭的破碎
家庭不和睦,就像房屋没有屋顶,再坚固的墙也挡不住风雨的侵蚀。小爷黑子家的悲剧,或许从一开始就埋在了那些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埋在了互不相让的固执里,埋在了缺乏爱与理解的土壤中。
小爷黑子家的结局,或许只是一个缩影。在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家庭,因为争吵、固执、缺乏爱和理解,而陷入了困境。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和睦是社会和谐的基石。我们应该珍惜家庭,用爱和理解来维系家庭的和谐,让家庭成为我们生活的避风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