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被师兄献给魔尊后 > 第一章

我曾是药王谷最锋利的刀,被父亲淬炼,被师兄掌控。
他们用爱与孝道织就囚笼,将我这身天生药血,捧给需要的人。
直到那日,师兄沈翊想取我心头血去救他的心上人。
转头却将我送入幽冥宫,献给传说中茹毛饮血的魔尊顾长渊。
1.
藏书阁最深处,尘封的暗格里,藏着一本禁书——《换血秘术》。
指尖抚过那诡异的纹路,门外传来父亲与师兄沈翊的低语。
清雪的药血霸道,月瑶身子弱,直接换血怕是承受不住。
是父亲,药王林甫的声音。
沈翊的声音温润如玉,此刻却似淬了寒冰:师父放心,我会先用蚀骨散固住清雪的经脉,再以七重蛊王为引,确保药力温和。只是……需取她三滴心头血做药引。
心头血……
父亲沉默了片刻,罢了,为了月瑶,只能委屈清雪了。她一向懂事。
懂事
我在暗格的阴影里,笑了。
二十年的顺从,只换来一句懂事,一句轻飘飘的委屈。
我视若亲生妹妹的林月瑶,她缠绵的心疾,竟要剜我的心头血来医。
而我敬爱的师兄,他眼底的温柔,都只是在掂量,我这身皮肉,能榨出多少药汁。
我刚走出藏书阁,林月瑶就端着烛台恰巧路过。
她脚步踉跄,惊呼一声,滚烫的烛泪便直直泼向我手中的《换血秘术》。
火苗瞬间蹿起,将那诡异的封面吞噬。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月瑶扑过来,泪水涟涟,抓着我的衣袖,你别怪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周围的弟子闻声而来,看着烧毁的孤本残页,窃窃私语。
肯定是林清雪,她定是嫉妒月瑶师妹得师父和沈师兄偏爱!
就是,这《换血秘术》可是谷中禁典,她偷偷翻阅,定是想对月瑶师妹不利!
沈翊匆匆赶来,一把将林月瑶护在身后,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失望与责备:清雪,你怎么能如此善妒,烧毁禁典
父亲最后赶到,面色铁青:去后山冰潭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冰潭的水,寒气刺骨。
我跪在潭水中,看着月光下自己苍白的倒影。
善妒我嫉妒什么
嫉妒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夺走我的一切,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吗
蚀骨的寒冷从膝盖蔓延至全身。
沈翊来了。
他站在潭边,月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一如往昔。
他递给我一件披风,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雪,师兄知道你委屈了。是我不好,没能及时为你分说。
我没有接。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拿出一方丝帕,想要擦拭我脸上的水珠:这是我新研制的固本培元的药膏,对你的寒气有好处。你试试
我抬眼看他,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点点伪装的痕迹。
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依旧盛满我熟悉的、虚伪的温柔。
师兄,我轻声问,你可曾骗过我
他动作一顿,随即失笑: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骗你。
他不由分说,将那冰凉的药膏,轻轻点在我后颈的风府穴上。
细微的刺痛传来,随即消失无踪。
他满意地笑了: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
我却缓缓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细微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沿着脊柱,悄然向下蔓延。
蚀骨散。
他真的给我用了蚀骨散。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关切的话,做着最残忍的事。
冰潭的水,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2.
三日后,幽冥宫的聘帖送到了药王谷。
白骨为帖,玄铁为字,带着森然魔气。
指名,要娶我。
父亲老泪纵横,握着我的手:雪儿,你最是懂事,最是顾全大局。魔尊凶残,若不应允,恐为我药王谷招来灭顶之灾啊!
他亲手为我戴上了一只沉重的银镯。
镯子入手冰凉,内壁刻满了细密的符文,若有若无的禁制之力,锁住了我的灵脉。
这是锁灵镯,父亲的声音带着哽咽,是爹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保护了。
保护还是囚禁
懂事,顾全大局。
我还能说什么呢
喜轿颠簸,四周一片猩红。
我穿着繁复的嫁衣,凤冠沉重得几乎要压断我的脖颈。
体内蚀骨散的药力与锁灵镯的禁制相互冲突,搅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我猛地呕出一口黑血,溅落在鲜红的嫁衣上。
嫁衣的内衬,似乎硌着什么东西。
我艰难地伸手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布包。
拆开层层丝线,里面是一块染血的布条。
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力道,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快逃!
是娘亲的字迹。
娘亲……她不是难产而亡吗这血书……
心脏骤然缩紧,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缠绕上我的心头。
轿帘被猛地掀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了进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攥住了我的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
腕骨,应声而碎。
剧痛袭来,我却连闷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血,顺着破碎的腕骨涌出,滴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我的手腕凑近他的唇边。
冰冷的唇瓣贴上伤口,贪婪地吮吸着我的血液。
奇怪的是,随着血液的流失,体内那股蚀骨焚心的剧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些许。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第一次看清了魔尊顾长渊的脸。
右脸被狰狞的玄火魔纹覆盖,左脸却清俊得如同冰雪雕琢。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我的血,似乎是他的解药。
3.
幽冥宫,寒冷得像一座冰窖。
顾长渊将我扔在寒玉床上,转身便不知所踪。
我蜷缩在床上,腕骨的剧痛和体内的寒毒交织,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姐姐,你还好吗
是林月瑶的声音。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侍女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中却藏着得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翊哥哥不放心你,特意安排我以侍女身份前来照看你。
她说着,伸手想要扶我,姐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很难受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她假意关切,手却径直掀开我后背的衣衫。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想象出她看到我背后那密密麻麻三千针孔时,眼中会是怎样的幸灾乐祸。
那是沈翊为了试验蚀骨散的效果,一针一针刺下去的。
他曾温柔地说:清雪,别怕,只是试药而已,很快就好。
滚出去!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顾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周身魔气翻涌,眼底猩红一片。
林月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他看都没看林月瑶一眼,径直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我背后那些狰狞的针孔上。
空气凝固,连魔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我背后的肌肤上,微微颤抖。
谁干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没有回答。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寒玉床上!
砰!
坚硬无比的寒玉床,竟被他砸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七重蛊王……蚀骨散……他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他猛地扣住我的脉门,一股冰冷但精纯的魔气探入我的经脉。
那魔气所过之处,蚀骨散带来的灼痛和蛊虫噬咬的麻痒竟都减轻了些许。
他闭上眼,似乎在仔细探查我体内的情况,脸上的魔纹明灭不定,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林月瑶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连滚爬带地逃了出去。
顾长渊松开我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那里面有愤怒,有惊疑,甚至还有……怜悯
药王谷……沈翊……他一字一顿,像是要将这两个名字嚼碎吞下,好得很。
他打横将我抱起。
我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触碰到他冰冷的铠甲,却被他更紧地禁锢在怀里。
他的动作很稳,小心地避开了我背后的伤口。
4.
我被他安置在一个巨大的药池中。
池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和淡淡的魔气。
温热的药力透过肌肤渗入四肢百骸,那些盘踞在我经脉中的蛊虫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疯狂地躁动、挣扎,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蚀骨散的寒意也被这温热的药力缓缓驱散。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这剥骨抽筋般的痛苦。
顾长渊就站在池边,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我。
他脸上的魔纹比之前更加清晰,周身的魔气也愈发浓重,好像随时都会失控。
我能感觉到,他在用自己的魔气,压制着池水中过于霸道的药力,同时也在引诱那些蛊虫离开我的身体。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
汗水从我额头滑落,与漆黑的药液混在一起。
意识在痛苦中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蛊虫的躁动终于平息。
我虚脱地靠在池壁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顾长渊缓缓走到池边,蹲下身,墨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我。
他身上的魔气翻涌得更加厉害,右脸的魔纹像是活了过来,狰狞地扭动着。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指尖却在离我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深。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俯身,冰冷的唇狠狠咬住了我的脖颈!
尖锐的刺痛传来,带着冰冷的麻痹感。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被他吸走。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口,身体僵直地顿在那里。
一滴血珠,顺着我的脖颈滑落,滴入漆黑的药池中,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被翻涌的魔气吞噬。
他看着我脖颈上的齿痕,眼神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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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药王谷的人来了。
以我父亲药王为首,联合了所谓的正道百家,浩浩荡荡地围住了幽冥宫。
理由冠冕堂皇:清剿魔头,救回被掳走的药王谷嫡女。
他们站在幽冥宫外,声嘶力竭地控诉着魔尊的残暴,指责我已堕入魔道,沦为魔修,成了药王谷的耻辱。
我站在顾长渊身边,隔着幽冥宫的结界,看着外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父亲站在最前方,一脸痛心疾首。
沈翊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虚伪的担忧和隐秘的快意。
林月瑶躲在沈翊身后,怯怯地看着我,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多么可笑。
掳走堕入魔道
若不是他们步步紧逼,将我推入深渊,我何至于此
清雪!
沈翊高声喊道,别怕!师兄来救你了!只要你弃暗投明,师父和我都不会怪你的!
他手中托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是我娘亲的遗物。
你看,这是你娘最喜欢的玉佩,只要你回来,师兄就把他还给你!
娘亲的玉佩……
我死死盯着那枚玉佩,那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当年娘亲去世,父亲说玉佩随葬了,原来竟一直在沈翊手中。
他清楚,这玉佩是我的软肋。
我一步步走向结界边缘。
顾长渊没有阻止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幽深。
把玉佩给我。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沈翊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举着玉佩:你先过来。
就在我靠近结界,准备伸手去接玉佩的瞬间,沈翊眼中厉色一闪!
他身形快如闪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桃木钉,狠狠刺向我的心口!
旁边的林月瑶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呼:姐姐小心!
桃木钉上淬着克制魔气的符咒,带着灼热的气息。
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刺穿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抓住了那枚桃木钉。
是顾长渊。
桃木钉穿透了他的掌心,钉尖堪堪停在我的心口前一寸。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带着灼烧皮肉的滋滋声。
桃木钉上的符咒对他这等魔物有着极大的克制力,灼痛可想而知。
他面不改色,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另一只手猛地将我拉到身后。
砰!
他反手一掌,将沈翊震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顾长渊看也不看沈翊,低头,面无表情地,徒手将那枚染血的桃木钉从自己掌心拔了出来。
血肉翻卷,魔气与桃木钉上的正道法力相互冲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随手将桃木钉扔在地上,仿佛那只是根无用的朽木。
然后,他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暗红色的光芒,带着浓郁的魔气和奇异的暖意。
他抬手,在我错愕的目光中,将那团光芒,狠狠按在了我的眉心!
唔!
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涌入我的识海,似要将我的灵魂都燃烧殆尽。
眉心处传来烈火焚烧般的剧痛,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印记,缓缓浮现。
那是……魔心血契!
以魔尊心头血为引,缔结的生死契约!
从今往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他的声音低沉而霸道,没人能再伤你,除了我。
我捂着剧痛的眉心,看着他被桃木钉灼伤、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抬头看向他。
他脸上狰狞的魔纹,在那魔心血契的光芒映照下,竟诡异地开始消退,露出了魔纹下原本清俊无俦的容颜。
而我眼前的寒潭倒影中,自己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一片猩红。
6.
魔心血契的灼烧感持续了整整三日。
我如同被扔进熔炉,反复淬炼,每一寸经脉都在撕裂与重塑。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幽冥宫主殿的软榻上。
顾长渊坐在不远处,背对着我,右臂上缠绕着粗重的玄铁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锁链上泛着幽幽寒光,显然是用来禁锢他的。
他听见动静,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醒了
我动了动手腕,发现原本戴着锁灵镯的地方,皮肤光洁,但隐隐浮现出一朵殷红似血的曼陀罗花纹。
那花纹像是活物,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
这是……
魔心血契与你体内药血相融,生出的东西。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死不了。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我眼尖地看到一抹血迹。
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你该恨我。他终于转过头,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魔纹覆盖,只是眼神深处带着疲惫,但我说过,本尊要你活着。
活着,以这样一种与魔共生的方式
沈翊并未死心。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只招魂铃,趁着顾长渊压制魔气反噬时,潜入了幽冥宫。
清脆的铃声响起,带着诡异的蛊惑之力,将我拖入一片血色幻境。
幻境中,是药王谷的炼丹房。
娘亲被绑在冰冷的石台上,父亲和年轻时的沈翊站在一旁,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刃。
为了月瑶,为了药王谷,牺牲你一个,值得。父亲的声音冰冷无情。
沈翊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娘亲的心口……
不!我尖叫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墙壁阻隔。
眼睁睁看着娘亲的血染红了石台,看着她的金丹被活生生剖出……
看清楚!
一声怒喝震碎了幻境,顾长渊不知何时挣脱了玄铁锁链,出现在我身边。
他捏碎了我颈间那枚虚幻的锁灵镯残影,你娘亲当年是为了护你逃走,自愿替你成为药人,被你父亲活剖取血炼丹!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幼时高烧不退,娘亲抱着我,躲在柴房,外面是父亲和长老们焦急的脚步声。
清雪的药血还没稳定,不能动她!
可谷主夫人的血脉更纯粹……
快逃……娘的雪儿……快逃……
娘亲将我藏在密道,给了我那块染血的布条,然后毅然转身,走向了炼丹房的方向……
原来,我安稳长大的这二十年,是用娘亲的命换来的!
父亲的慈爱,师兄的温柔,全都是包裹着剧毒的糖衣!
7.
顾长渊身上的魔纹已经蔓延到了心口,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左脸和脖颈,显然方才挣脱锁链让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我开始主动割腕喂血给顾长渊。
我发现,我的血,不仅能缓解他体内的寒毒,还能压制他失控的魔气。
只是,我的血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慢性毒药。
每次饮了我的血,他体内的寒毒虽能暂时压制,但反噬也更加厉害。
他开始频繁地陷入昏迷,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而我,也从他的细微举动中,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他寒毒发作时,会刻意避开我,独自一人躲在冰冷的寒潭中硬抗。
他魔气失控时,明明可以轻易吸食我的血液来缓解痛苦,却宁愿强行压制,也不愿靠近我。
他似乎……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本尊不想……控制不住自己,伤了你。
又一次,顾长渊魔气失控。
他猩红的眼眸失去了焦距,周身魔气暴走,将整个幽冥宫都笼罩在一片阴冷的黑暗之中。
他痛苦地嘶吼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我扑来。
我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冲到我面前,尖利的獠牙已经抵在了我的肩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牙齿已经刺破了我的肌肤。
但就在即将咬下去的那一刻,他却突然顿住了。
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与挣扎。
他死死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滚开……他嘶哑着声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快滚……
我知道他这是在与体内的魔气抗争,在与嗜血的本能对抗。
他宁愿自己承受魔气反噬的痛苦,也不愿伤害我。
我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了他。
冰冷的铠甲,滚烫的肌肤,剧烈颤抖的身体。
别怕。我轻声说,声音哽咽,我在。
他身体猛地一震,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襟。
原来……你比我还疼……我哽咽着说。
8.
药王谷去而复返。
这一次,是父亲亲自带队。
林月瑶也来了。
她站在人群前,手中高举着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
诸位请看!这是林清雪亲手所书的血书!
她声音凄楚,带着哭腔,上面写着:『我愿为翊哥哥死,心甘情愿,绝无怨尤!』她早就被魔尊蛊惑,自甘堕落,如今更是与魔为伍,残害同门!
那确实是我的字迹。
是当初沈翊哄骗我试药时,让我写下的。
他说,只是为了记录药效,让我放心。
如今,却成了我背叛师门、自甘下贱的铁证。
呵。
我忍不住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长渊将我牢牢护在身后,挡住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蠢兔子。
他低声道,声音沙哑,这次,别再认错你的救命恩人。
我看着他被魔气侵蚀的侧脸,看着他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拨开他,一步步走向沈翊。
沈翊看着我走近,眼中闪过得意和期待。
他手中再次出现一枚穿魂钉,比上次那枚更加歹毒。
清雪,回来吧,只要你杀了魔尊,证明你的清白……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伸出手。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徒手抓住了那枚闪着寒光的穿魂钉!
尖锐的钉子刺穿我的掌心,鲜血淋漓。
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沈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十年前,后山寒潭,救起溺水的我,给我披上衣服,留下暖玉驱寒的人……
是你吗
沈翊愣住了,随即眼神闪烁,想要承认。
可我没给他机会。
不是你。我看着他慌乱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你偷了别人的暖玉,骗了我十年!
人群哗然。
沈翊脸色煞白:你胡说!清雪,你被魔气侵蚀,神志不清了!
神志不清的人,是你!
我猛地拔出掌心的穿魂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衣襟,当年救我的人,是他!
我指向身后的顾长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顾长渊自己。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能!
沈翊失声尖叫,他可是魔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怎么可能救你!
魔头
我冷笑一声,看着沈翊,眼中充满了厌恶与鄙夷,真正心如蛇蝎、道貌岸然的魔头,是你才对!
父亲见此,直接启动了锁灵镯的最终禁制。
手腕上的曼陀罗花纹骤然收紧,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我的血肉,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七窍开始渗出鲜血。
父亲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
他要用我的命,来换取药王谷的平安,来向所谓的正道证明,他与我这个魔女划清了界限。
爹!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想要阻止他。
回应我的,却是更加强大的禁制之力。
锁灵镯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地吞噬着我的灵力,我的血液,我的生命力。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我撕裂。
但我不能倒下。
我还有顾长渊,我还要为娘亲报仇,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咬破舌尖,强行提起最后的力气,凝聚全身灵力,狠狠劈向幽冥宫的护山大阵!
轰!
一声惊天巨响,护山大阵应声而破!
我七窍流血,摇摇欲坠,却依然挺直了脊背,站在幽冥宫的废墟之上,与药王谷,彻底决裂。
药王谷众人冲了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无不震惊。
父亲更是脸色铁青,指着我怒吼:孽女!你竟敢弑父叛出师门!
弑父
我冷笑一声,环视四周,声音冰冷而决绝,药王林甫,你口口声声为了药王谷,为了天下苍生,可你做过什么你用我娘亲的血肉炼丹,用我的血来救你的爱徒,你所谓的正道,就是如此的虚伪肮脏吗!
我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药王谷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你胡说八道!
父亲怒吼,想要掩盖真相。
可我已经豁出一切,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指着林月瑶,声音尖锐: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口口声声维护的月瑶仙子,她体内,有一颗用我娘亲血肉炼成的金丹!
我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将林月瑶体内的金丹强行逼出!
金光四射的金丹,悬浮在林月瑶头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药王谷众人,彻底哗然。
林月瑶脸色惨白,尖叫一声,想要否认:不!不是的!你们别听她胡说!
沈翊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林月瑶的手腕,将她狠狠甩向诛仙台的方向!
啊!
林月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瞬间消失在云雾缭绕的诛仙台下。
沈翊转过身,神情癫狂,指着我嘶吼:林清雪!我爱的始终是你!是你!为什么你要逼我!为什么!
天空中突然降下无数道雷霆,每一道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劈向我。
是药王谷的八十一道雷刑!
父亲要用雷刑,彻底将我从这世上抹去。
顾长渊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承受了所有的雷霆。
轰!轰!轰!
雷声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顾长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周身的魔气被雷霆之力不断击溃,右脸的玄火魔纹,开始寸寸褪去。
雷刑过后,顾长渊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鲜血,气息虚弱到了极点。
我连忙扶住他,将自己心脉精血毫不犹豫地注入他的心脉。
这次,换我囚着你。我对他说。
业火从天而降,将我们包围。
我紧紧抱住他,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锁灵镯在业火中熔化,化作一朵并蒂莲的烙印,永远地印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9.
血雾弥漫,边境孤城化作人间炼狱。
十万生灵的哀嚎被无形阵法禁锢,成为沈翊力量的食粮。
他悬浮于血阵中心,半身覆盖着漆黑鳞片,赤红双目闪烁着癫狂,早已不是昔日温润模样。
林清雪!
扭曲的声音撕裂长空,你不是最怜悯苍生吗出来!用你的血,换这十万条命!否则,他们皆因你而死,化我登仙之阶!
我立于幽冥宫残破的城楼,遥望那冲天血光,指甲深陷掌心。
身后,顾长渊气息虚弱,雷刑的重创未愈,却仍用完好的手紧握住我。
别去。
他声音沙哑,你的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自己。
我回望他,雷刑褪去的魔纹尚未复原,露出大半清俊苍白的脸,唯独那双墨眸深邃如夜,只映着我。
可那是十万条人命……我声音发颤。
被牺牲的滋味,痛彻心扉。
蠢兔子,
他轻叹,抬手拭去我眼角泪痕,你以为你去了,他就会放过他们他早已入魔,心中唯有贪欲与毁灭。你去了,不过遂了他的愿,那十万人,依旧是祭品。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况且,你以为,如今的你,还是他想要的‘药’吗
我一怔。
是啊,我的血已与顾长渊的魔心血契相融,腕上曼陀罗为证。
它不再是单纯的药血,而是蕴含魔息的未知力量。
对沈翊而言,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沈翊等不及了。
血阵光芒愈盛,城中惨叫愈发凄厉。
林清雪!再不出来,我便先屠一半!他狂笑着,抬手欲引动血阵。
住手!
我厉喝,与顾长渊同时飞身而起,冲向血城。
你终于肯出来了!
沈翊见我,眼中爆出贪婪,如同盯紧绝世宝藏。
他驱动血阵,无数血色触手如毒蛇般向我袭来。
顾长渊挡在我身前,仅存魔气凝盾,艰难抵御着血色侵蚀。
雷刑余威让他每次动用力量都痛如撕裂灵魂。
顾长渊!自身难保还想护她
沈翊狞笑,催动更强血阵,待我吸干她的血,下一个便是你!我要用你的魔尊之躯,炼我无上魔器!
看着顾长渊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身躯,我心如刀割。
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猛地挣脱他的庇护,主动迎向那些血色触手!
清雪!顾长渊惊呼。
触手瞬间将我缠裹,贪婪刺入肌肤,欲汲取血液。
沈翊脸上笑容狂喜。
下一瞬,他笑容僵住。
刺入我体内的血色触手,非但未吸到预想中的精纯药血,反而如遭剧毒侵蚀,迅速枯萎、发黑,寸寸断裂!
噗!
沈翊猛喷一口黑血,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你的血……怎会……
我抬手,腕上殷红曼陀罗幽光闪烁,危险而妖异。
沈翊,
我冷视着他,我的血,早已不是你能觊觎之物。它现在,是毒,能要你命的毒!
我催动体内融合魔气的血液,主动逼出,化作无数血丝,反向侵入血阵!
滋滋——
如滚油泼雪,血阵发出刺耳悲鸣,血雾剧烈翻涌,迅速变得稀薄。
被困百姓的哀嚎渐渐平息。
不!不可能!
沈翊状若疯癫,无法接受精心布置的一切毁于一旦。
他调集全身魔气,孤注一掷扑向我,五指成爪,直取心口!
他要的,始终是我的心头血!
电光石火间,顾长渊挡在我身前,以残躯硬接沈翊搏命一爪!
利爪穿胸,鲜血瞬间浸透他衣襟,离心口不过寸许。
顾长渊!我厉声嘶喊,心胆俱裂。
沈翊亦是一怔,未料到重伤的顾长渊竟会如此决绝。
就是这刹那!
我指尖凝聚起药血、魔息与雷刑余威交融的力量,化作致命锋芒,径直贯穿沈翊丹田!
啊——!惨叫撕裂空气,他如败絮般倒飞,重摔在地,魔气溃散,显出枯槁鬼影。
他败了,一败涂地。
我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他嘴角淌血,看着我虚弱一笑:总算……不蠢了……
话音未落,便阖目昏去。
他心脉几近破碎,旧伤新创交织,生机如风中残烛。
我的血!
不及细想,我划破手腕,将那朵曼陀罗印记对准他胸前伤口。
蕴含生命本源的血液涌入,不再只是压制寒毒,而是以奇异的生机修复着他的心脉经络。
伤口缓缓弥合,他苍白的面容渐染血色。
腕间的并蒂莲烙印与他腕上的遥相辉映,温光流转,彼此滋养。
这便是血契的真意——生死相依,命脉相连。
我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股共生的力量,心中一片凛然。
沈翊在地上抽搐,怨毒的目光死盯着我们:为什么……为何如此待我……
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你亲手毁了所有,才落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我不甘心!
他嘶吼挣扎,魔躯却在寸寸崩解,力量反噬其身。
沈翊,
我俯视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血债累累,今日,一并清偿。
指尖燃起一簇苍蓝火焰,融合了我的血与他的魔息,散发着焚尽万物的寂灭气息。
去地狱忏悔吧。
火焰落下,瞬间吞没了他。惨叫骤歇,徒留飞灰,随风而逝。
血雾散尽,阳光刺破阴霾,照亮残破孤城与劫后余生的人们。
顾长渊眼睫微颤,缓缓睁开,深邃的墨眸清晰映出我疲惫的脸。
结束了他嗓音沙哑,却透着生机。
我点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结束了。
他抬手欲触碰我的脸颊,却因力竭而顿住。
蠢兔子,他低叹,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又弄得这般狼狈。
还不是为了救你。我轻声回嗔,心头却被暖意填满。
他笑了,极浅,却驱散了我所有的疲惫。
这次,他凝视着我,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换我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