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荒村入口
沈默将车停在盘山公路的尽头,前方只剩下一条被杂草覆盖的羊肠小道。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四十分,山里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导航停留在最后一条提示上:前方无路,请谨慎驾驶。
他打开车门,山风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几座灰黑色的山峰像巨兽的獠牙般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山脚下,隐约可见一片破败的屋顶——那就是传说中的血岭村。
沈默从后备箱取出背包,检查了一下装备:手电筒、录音笔、相机、笔记本,还有一把瑞士军刀。作为《都市晚报》的记者,他本不该独自来这种地方,但血岭村集体失踪事件的线索实在太诱人。三年前,这个位于深山中的村庄一夜之间所有村民消失无踪,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财物丢失,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喂,你也是去血岭村的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沈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她穿着登山装,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脸上带着警惕又好奇的表情。
你是谁沈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子,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叫林小满,是A大的民俗学研究生。女孩走近几步,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我来血岭村做田野调查,听说这里有些独特的民间信仰。
沈默仔细检查了学生证,看起来不像是伪造的。沈默,记者。他简短地自我介绍,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害怕吗
林小满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怕什么这世上又没有鬼。她顿了顿,不过一个人确实有点孤单,要不我们一起
沈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结伴总比独自行动安全,而且这女孩对民俗的了解可能对他调查有帮助。
他们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杂草越来越密,几乎要淹没整条路。林小满走在前面,动作轻盈得像只山猫,时不时停下来等沈默。
你知道血岭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她突然问道。
沈默摇头:只知道三年前全村人突然失踪,具体原因众说纷纭。
传说清朝末年,这里发生过一场大屠杀。林小满的声音低了下来,一伙土匪洗劫村庄,杀光了所有人,血水顺着山坡流下,把整片山岭都染红了。从那以后,村里就开始流传一些...奇怪的习俗。
沈默正想问是什么习俗,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低头看去,发现草丛中露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血岭村。
我们到了。林小满轻声说。
沈默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几十栋灰黑色的木结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中,屋顶的瓦片大多已经破碎,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整个村庄静得出奇,没有鸟叫,没有虫鸣,甚至连风声都在这里消失了。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房屋看起来不像是被废弃三年,而像是昨天还有人居住。门前的石阶上没有落叶,窗户上的玻璃大多完好,有些门前甚至还挂着风干的玉米和辣椒。
这不对劲...沈默喃喃道,三年没人住的房子不可能保持这样。
林小满已经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有人吗她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沈默跟上去,屋内的情况更加诡异。餐桌上摆着碗筷,里面的食物已经霉变发黑;炕上的被褥整齐地铺着,仿佛主人刚刚起床;墙上的日历停留在三年前的9月17日——村民集体失踪的那天。
就像时间突然停止了。林小满摸着落满灰尘的桌面,声音有些发抖。
沈默拿起相机开始拍照。作为记者,他见过不少凶案现场,但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整个村庄的居民似乎是在日常生活的状态下突然消失的。
我们去村祠堂看看,林小满提议,那里通常会有村志和族谱,也许能找到线索。
两人沿着村中唯一一条石板路向中心走去。路两旁的房屋门窗黑洞洞的,沈默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
祠堂是村里最宏伟的建筑,门楣上永佑子孙四个大字已经褪色。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扑面而来。
沈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祠堂内部,突然,他在供桌上发现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村志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已经发黄的纸页。
林小满凑过来,两人一起阅读那些用毛笔写就的记录。大部分内容都是寻常的村务和家族记事,直到翻到最后几页。
农历八月十五,血月当空,山神娶亲...沈默读出上面的文字,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选村中二八女子一名,梳妆打扮,子时送至后山石阵...
林小满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这是...人祭
沈默继续往下读,接下来的内容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仪式已延续百年,保我村风调雨顺。今岁选中林氏女月儿,年方十六,八字纯阴...
林月林小满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默正要询问,突然听到祠堂外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转头,手电筒光束照向门口——
一只干枯的人手从门缝下慢慢缩了回去。
第二章:不祥之兆
沈默一个箭步冲到祠堂门口,猛地拉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块腐朽的木板躺在石阶上,像是被风吹落的。
可能是风。他说,但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解释。刚才那只手...那只干枯如柴的手,绝对不是幻觉。
林小满站在他身后,呼吸急促:我们...我们得离开这里。
沈默注意到她的异常反应:你认识那个林月
林小满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才回答:她是我姐姐。三年前她来血岭村做田野调查,然后就...失踪了。官方记录说她是血岭村集体失踪事件中的一员,但我一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沈默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你姐姐的生辰八字...
壬申年、癸卯月、辛亥日、丁酉时。林小满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纯阴命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村志上记载的山神娶亲仪式,选中的正是纯阴命格的少女,而林月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我们得去后山看看那个石阵。沈默合上村志,塞进背包,如果真有什么仪式...
不!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天黑前我们必须离开村子!血岭村的传说里,夜晚属于山神,活人不能...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祠堂的门窗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沈默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要下暴雨了。沈默皱眉,现在下山更危险,我们得在村里找个地方过夜。
林小满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她知道沈默说得对。山区的暴雨可能导致泥石流,摸黑下山无异于自杀。
他们选择了村口一栋看起来比较结实的二层小楼作为临时住所。沈默检查了每个房间,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稍微放松下来。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是两间卧室,其中一间的床上甚至还铺着干净的被褥,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睡觉。
这里太干净了。沈默摸着几乎没有灰尘的桌面,就像有人定期打扫一样。
林小满站在窗前,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沈记者,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现象吗
沈默正在壁炉里生火,闻言停顿了一下:作为记者,我只相信证据。但血岭村的情况...确实难以用常理解释。
我家乡有个说法,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横死的人如果怨气太重,就会困在原地,不断重复死亡时的情景。就像...录像带卡住了一样。
壁炉里的火苗突然蹿高,映得两人脸上阴影摇曳。沈默正想回应,突然听到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是有人在缓慢地踱步。
两人同时僵住了。沈默示意林小满别出声,自己抄起一根拨火棍,轻手轻脚地向楼梯走去。脚步声还在继续,节奏均匀得令人毛骨悚然。
沈默屏住呼吸,一步步踏上楼梯。二楼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尽头那间卧室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火光——就像有人在里面点了蜡烛。
他握紧拨火棍,慢慢靠近那扇门。脚步声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整理衣裙。
沈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平整如新,梳妆台上的镜子蒙着厚厚的灰尘。唯一异常的是,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白色的窗帘在风中轻轻飘动,刚才他看到的火光其实是即将落山的太阳余晖透过窗帘造成的错觉。
可能是风。沈默自言自语,却无法解释那清晰的脚步声。他关上窗户,拉紧窗帘,正准备离开,突然注意到梳妆台抽屉微微开着一条缝。
出于记者的本能,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林月,民俗调查笔记。
沈默的心跳加速了。他快速翻阅日记,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血岭村民俗的学术记录,直到最后几页:
9月15日:村长终于同意让我观摩'山神娶亲'仪式,但要求我必须严格遵守禁忌——不能吃村里的肉,不能喝井里的水,午夜后不能出门...
9月16日:见到了被选中的女孩,才十六岁,哭得眼睛都肿了。村里人说这是莫大的荣耀,但我觉得这就是谋杀!必须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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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页的日期是9月17日,只有潦草的几行字:他们发现我知道了真相。不是山神...从来就没有山神...那些石像会动...它们来了...救...
字迹在这里中断,纸面上有几处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沈默合上日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正要下楼告诉林小满这个发现,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小满!
沈默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客厅里空无一人,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林小满的背包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后门大开着,冷风夹杂着雨点灌进来。
小满!你在哪沈默冲出门外,暴雨立刻将他淋得透湿。手电筒的光束在雨幕中几乎不起作用,他只能凭感觉向村后方向跑去。
没跑多远,他就看到林小满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小满你没事吧沈默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女孩缓缓转过身——
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用一种不属于她的低沉声音说:
山神...要见你...
沈默惊恐地后退两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跌入一个隐蔽的土坑中。后脑撞上硬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坑边围上来几个黑影——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但头部却是各种动物的形状:狼、蛇、猫头鹰...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三章:石阵秘密
沈默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的洞穴里,双手被粗糙的藤蔓绑在身后。洞穴顶部垂下无数钟乳石,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醒了林小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语调完全不像她本人,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正好赶上好时辰。
沈默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林小满站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旁,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古式嫁衣,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在火把的照耀下如同纸扎的人偶。
小满,你怎么了快放开我!沈默喊道,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我不是林小满。女孩转过身,黑色眼睛毫无生气,我是山神的新娘,是连接阴阳的桥梁。
沈默这才注意到洞穴深处摆放着数十具干尸,全都穿着和林小满相似的红嫁衣,整齐地靠墙坐着,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他。最靠近他的一具干尸脖子上挂着学生证——A大民俗学研究生林月。
你姐姐...沈默倒吸一口冷气。
林小满——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走到林月的干尸前,温柔地抚摸它的脸颊:姐姐太不听话了,她想破坏仪式,所以山神生气了。她转向沈默,但你不一样,你是被选中的人。
什么仪式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沈默一边问一边暗中挣扎,藤蔓开始松动。
血祭。林小满从石台上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每隔六十年,山神需要一个新的身体。纯阴女子是容器,纯阳男子是祭品。她咧嘴一笑,露出过于尖锐的牙齿,你的八字很特别,沈默。甲寅年、丙午月、戊戌日、壬子时——纯阳命格,百年难遇。
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的生辰八字从未对外公开过,这个附在林小满身上的东西怎么会知道
时辰到了。林小满突然抬头,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洞穴顶部有一个天然的圆形缺口,透过它可以看到夜空——一轮血红色的满月正缓缓移动到缺口正中央。
红光如血般倾泻而下,照在石台中央的凹槽上。沈默这才注意到那凹槽的形状像一个人形,边缘有暗红色的痕迹,显然是经年累月的血迹。
林小满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唱,声音忽高忽低,在洞穴中形成诡异的回声。墙边的干尸们似乎动了一下,沈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藤蔓终于松开了。沈默悄悄活动手腕,等待时机。林小满手持匕首向他走来,黑眼睛里反射着血月的光芒。
别反抗,她柔声说,成为山神的一部分是莫大的荣耀...
就在她举起匕首的瞬间,沈默猛地撞向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匕首飞出去老远,林小满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指甲突然变长,向沈默脸上抓来。
沈默勉强避开,脸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他翻身压住林小满,女孩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把他掀翻。就在这时,洞穴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掉落。
你惊动了山神!林小满尖叫道,声音里混杂着另一个更低沉的声音,所有人都要死!
沈默趁机挣脱,抓起地上的火把向洞穴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林小满歇斯底里的笑声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巨响。
洞穴曲折向下,空气越来越潮湿闷热。沈默不确定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疯了的林小满和她的山神。转过一个弯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数十根石柱,排列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在火把的光线下似乎还在缓缓蠕动。这就是村志中提到的石阵,只不过它不在后山,而是在山腹之中。
更可怕的是,石阵周围堆满了白骨,有新有旧,有些还挂着腐烂的衣物。沈默认出其中几具穿着现代服装——血岭村的村民。
这就是真相...沈默喃喃自语。不是什么集体失踪,而是集体屠杀。三年前的9月17日,全村人都被带到了这里,成为了某种古老仪式的牺牲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默转身,看到林小满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沿着洞壁爬过来,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黑眼睛死死盯着他。
加入我们...她喉咙里发出多重声音的合唱,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沈默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一根石柱。突然,他感到石柱上的符文似乎在蠕动,像活物一样缠绕上他的手臂。一阵剧痛传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灰、硬化...
不!他用尽全力挣脱,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块石化的痕迹。这不是普通的石阵——它能将活人变成石头!
林小满已经爬到了他头顶的洞壁上,随时可能扑下来。沈默环顾四周,发现石阵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似乎是唯一没有被符文覆盖的东西。
他必须赌一把。
沈默冲向石台,林小满发出刺耳的尖叫,从洞壁上跃下。就在她即将抓住沈默的瞬间,沈默一个滑铲躲过,同时伸手抓住了那个黑匣子——
整个洞穴突然安静下来。
林小满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石柱上的符文停止了蠕动,血月的光芒也从洞口消失了,只剩下沈默手中火把的微弱光芒。
他颤抖着打开黑匣子,里面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石,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他惊恐的脸——然后那张脸突然对他笑了一下。
沈默差点把匣子扔出去。他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黑石,这次它只是普通石头的样子。但当他用手指触碰表面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流遍全身,同时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
一个古老的部落围着石阵跳舞...穿着红嫁衣的少女被推入火中...戴着动物面具的祭司用黑石割开俘虏的喉咙...鲜血渗入地下,石柱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
这是...邪物...沈默猛地合上匣子,幻象立刻消失了。他现在明白了,血岭村的所谓山神根本不是神,而是这块被诅咒的黑石。它需要定期用活人祭祀来维持力量,而村民不过是它圈养的血食。
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沈默转身,看到林小满慢慢坐起来,眼睛恢复了正常,满是困惑和恐惧。
沈...沈记者她声音虚弱,我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沈默警惕地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了
林小满摇头,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嫁衣,惊恐地尖叫起来:这是什么谁给我换的衣服她的目光落在沈默手中的黑匣子上,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恐惧,那是...山神之心!快扔掉它!
沈默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它叫这个名字
林小满的表情变得扭曲,一会儿是恐惧,一会儿又是那种诡异的平静:因为它...在呼唤我...她突然捂住耳朵,好多声音...它们在叫我...林月...小满...新娘...
沈默意识到黑石对林小满的影响还在。他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这里,但出路在哪里他们已经在山腹深处,原路返回可能会遇到更多危险。
就在这时,石阵中央的地面突然开始下沉,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一股腐臭的热风从下面吹上来,夹杂着某种生物的低吼。
我们得离开这里!沈默拉起林小满,却发现她的眼睛又开始变黑。
太迟了...她微笑着说,声音再次变得陌生,山神...苏醒了...
第四章:山神真容
阶梯下的黑暗仿佛有实质般粘稠,沈默手中的火把光芒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那股腐臭的热风一阵强过一阵,夹杂着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
林小满站在阶梯口,红色嫁衣在热风中飘动,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嘴角上扬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黑眼睛里反射着不属于任何光源的微光。
欢迎来到山神的居所。她的声音像是多人合唱,祂已经等待你很久了,纯阳之人。
沈默握紧黑匣子,手臂上的石化痕迹传来阵阵刺痛。他必须想办法唤醒真正的林小满,否则两人都会死在这里。
小满,你姐姐林月的日记我看了。沈默慢慢后退,同时说道,她说'不是山神...从来就没有山神',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林小满——或者说控制她身体的东西——表情微微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愚蠢的林月...她差点破坏了仪式。山神赐予我们永生,而她竟敢反抗。
永生沈默瞥了一眼墙边的干尸,你管这叫永生
肉身终会腐朽,灵魂方能永存。林小满抬起手,干尸们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窝看向沈默,我们都将成为山神的一部分,超越生死轮回。
沈默强忍恐惧,注意到林月的干尸没有像其他干尸一样活动。这给了他一线希望——也许林月的灵魂没有完全被吞噬。
那你为什么需要我沈默继续后退,已经接近阶梯边缘,如果山神这么强大,为什么还需要一个记者的血
林小满突然暴怒,面孔扭曲成非人的模样:狡猾!你在拖延时间!她猛地扑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沈默侧身闪避,林小满擦着他的身体冲过去,差点跌下阶梯。沈默趁机向下跑去,火把的光照亮了阶梯尽头——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是一个血红色的水潭,水面不断冒着气泡,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水潭周围的地面上刻着与石柱上相似的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同心圆图案。沈默小心地避开那些符文,直觉告诉他一旦踩上去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你无处可逃了。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站在阶梯底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些戴着动物面具的黑影——狼、蛇、猫头鹰,正是沈默昏迷前看到的那些。
沈默背靠水潭,无路可退。他举起黑匣子:再靠近我就把它扔进去!
林小满和面具人都停住了脚步。你不会的,她轻声道,你想知道真相,不是吗关于血岭村,关于山神,关于...我们。
沈默确实想知道真相,但他更想活着离开这里。黑匣子在他手中微微发热,那些符文在他手臂上蔓延的速度加快了。
那就告诉我,他说,但先让这些...东西退后。
林小满挥了挥手,面具人退到阴影中,但仍然包围着整个水潭区域。她向前走了几步,嫁衣下摆拖过地面上的符文,那些符号立刻亮起暗红色的光。
三百年前,她开始讲述,声音忽高忽低,一群逃避战乱的难民发现了这片山谷。他们在山腹中找到了这块黑石,以为是天赐宝物。
随着她的讲述,黑匣子越来越烫,沈默不得不频繁换手拿着它。
第一个接触黑石的人获得了'启示'——只要定期献祭,就能获得丰收和平安。于是他们定居下来,建立了血岭村。
林小满又走近几步,沈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气息,像是陈年的墓土。
最初的仪式很简单:牲畜、谷物...但随着时间推移,黑石变得贪婪,它要求活人祭祀,特别是特定生辰的男女。纯阴女子作为容器,纯阳男子作为祭品,这样它才能维持力量。
沈默突然明白了:所以整个血岭村的村民都是它的祭司
林小满点头:代代相传,秘不外宣。直到三年前...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声音也恢复了部分原本的音色,直到我姐姐林月偶然来到这里,发现了真相。
什么真相沈默追问。
黑石不是山神...林小满抱住头,像是在与体内的什么东西搏斗,它是...它是...
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黑眼睛流出暗红色的液体:闭嘴!叛徒!
沈默意识到这是真正的林小满在挣扎着夺回控制权。他必须趁现在行动。
林月发现了什么他大声问道,告诉我,小满!你姐姐拼死保护的真相是什么
它不是神!林小满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声音在溶洞中回荡,它是——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水潭中爆发,血红色的水剧烈翻腾,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升起。林小满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
沈默惊恐地看着水潭中央浮现的东西——那是一个由石头、腐肉和扭曲肢体组成的畸形怪物,头部是七拼八凑的动物头骨,身体上伸出数十条类似触手的肢体,每条触手末端都长着一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怪物胸口嵌着一块与沈默手中一模一样的黑石,只不过大了数十倍,表面布满了跳动的血管状纹路。
山神...面具人们跪倒在地,齐声吟诵。
沈默终于明白了林月日记中的话。这根本不是什么山神,而是一个依靠吸食生命维持存在的古老邪物,血岭村的村民不过是它的奴仆和食物。
怪物的一条触手突然向沈默袭来,他勉强躲开,触手砸在岩壁上,碎石飞溅。更多的触手从水潭中伸出,每张人脸都在发出不同的声音:哭喊、尖叫、狂笑、祈祷...
林小满跪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沈默看到她身上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子——那是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与林月干尸的容貌一致。
林月沈默惊讶地喊道。
影子转向他,无声地说了什么,然后指向黑匣子。沈默低头看去,发现匣子里的黑石正在发光,与怪物胸口的黑石频率一致。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
第五章:血祭终结
怪物胸口的黑石是它的核心,而沈默手中的小黑石可能是某种钥匙或控制器。林月的灵魂指向黑匣子的动作,似乎是在提示他什么。
小满!沈默大喊,你姐姐在这里!她在帮你!
林小满抬起头,黑眼睛里的暗红色液体流得更快了。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个半透明的影子。
姐...姐...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
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从水潭中伸出,其中一条卷向林小满。沈默不假思索地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她前面,触手重重地抽在他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沈...默...林小满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许多,眼睛里的黑色也褪去了一些,黑石...必须...合二为一...
沈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此刻别无选择。他打开黑匣子,取出那块发烫的小黑石,怪物立刻变得更加狂暴,胸口的黑石闪烁不定。
它在害怕!沈默恍然大悟,这小块黑石能影响它!
他必须想办法把小黑石接触到怪物的核心。但怎么穿过那些疯狂的触手沈默环顾四周,看到面具人们仍然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似乎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林月!他对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喊道,如果你能听见,请帮我引开它!
影子似乎听懂了,飘向水潭另一边,怪物的一些触手立刻转向它。沈默趁机冲向水潭边缘,但还没跑几步,一条触手就横扫过来,将他打倒在地。小黑石从手中飞出,滑向水潭方向。
不!沈默扑过去,在它即将落入血水前一把抓住。触手上的某张人脸突然咬住他的手臂,剧痛让他差点再次松手。
就在这时,林小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滚出我的身体!
她身上的红嫁衣无风自动,一股黑烟从她七窍中冒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扭曲的面孔。林小满倒在地上,而那个黑烟形成的面孔发出刺耳的尖啸,冲向水潭中的怪物,与之融为一体。
怪物的体型瞬间增大了一倍,触手上的每张人脸都开始尖叫。沈默这才明白,原来一直控制林小满的是怪物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力量,现在它回到了本体。
沈记者...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默回头,看到林小满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苍白如纸,快...小黑石必须接触大黑石...这是唯一消灭它的方法...
怎么接触它会撕碎我的!沈默躲过又一条触手的攻击,手臂上的石化痕迹已经蔓延到手肘。
林小满指向半空中的林月灵魂:姐姐会帮你...但你必须快...血月马上就要过去了...
沈默抬头,透过溶洞顶部的裂缝,能看到血红色的月亮已经开始西沉。他不知道错过这个时机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月的灵魂飘到沈默身边,轻轻包裹住他。一股寒意流遍全身,但奇怪的是,怪物的触手似乎看不到他了。
谢谢。沈默低声道,然后全力向水潭冲去。
怪物依然在狂暴地挥舞触手,但每次都神奇地错过沈默。他离水潭中央越来越近,能清晰地看到怪物胸口那块跳动的黑石,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
五米...三米...一米...
就在沈默即将触及黑石的瞬间,林月的灵魂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消散在空气中。怪物似乎突然能看见他了,所有触手一齐袭来。
没有时间思考了。沈默用尽全力跃起,将小黑石按在怪物胸口的大黑石上——
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伴随着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啸。小黑石像磁铁一样吸附在大黑石表面,两者接触的地方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不!!!怪物发出数百个声音合成的惨叫,触手疯狂地拍打水面,激起血红色的浪花。
裂纹迅速蔓延至整个黑石表面,然后砰的一声爆裂开来。无数黑色碎片四散飞溅,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开始崩溃,腐肉和石块如雨般落入水潭。
沈默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地摔在岩壁上。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去意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爬起来。
整个溶洞开始震动,顶部不断有碎石落下。面具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有些被落石砸中,发出非人的惨叫。
沈默!这边!林小满站在一条狭窄的隧道口向他招手,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沈默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两人挤进隧道,身后传来溶洞坍塌的轰隆声。隧道又窄又矮,他们不得不弯腰前行,尖锐的岩石划破了衣服和皮肤。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沈默气喘吁吁地问。
姐姐...她刚才在我脑子里...指引我。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直在保护我...即使死后...
隧道不断向上延伸,空气逐渐变得清新。经过似乎无止境的爬行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黎明的曙光。
当两人狼狈不堪地爬出隧道口时,发现身处血岭村后山的山坡上。下方,整个村庄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房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墙壁倒塌,屋顶塌陷,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侵蚀。
黑石的力量消失了...林小满喃喃道,维持村庄的幻象也随之消散...
沈默看着手臂上的石化痕迹,发现它们停止了蔓延,但也没有消退。他不敢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那些面具人...是村民吗他问道。
林小满点点头:被黑石控制的活死人...我姐姐的日记里提到过他们...三年前,当村民准备用她献祭时,黑石突然失控,把所有村民都变成了那副模样...
那失踪事件...
是谎言。林小满苦笑,根本没有集体失踪,只有集体屠杀。少数知道真相的外人也被灭口,官方记录被篡改...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查到蛛丝马迹。
沈默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一开始说你是来找姐姐的,但后来你又说她三年前就...那你到底...
林小满的表情变得复杂:我是来找真相的...也是来结束这一切的。她看向初升的太阳,姐姐的灵魂被困在这里,我必须释放她...现在她终于自由了。
两人沉默地下山,回到村口时,沈默的车还停在原地。阳光下的血岭村已经变成一片名副其实的废墟,藤蔓和杂草覆盖了大部分建筑,看不出一点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
你会报道这件事吗林小满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沈默看了看手臂上的石化痕迹,摇摇头:谁会相信呢都市传说版也许...但不会有人当真。
他们上车离开,后视镜中的血岭村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山路转弯处。
三个月后,沈默在报社整理文件时,偶然翻到了当时在血岭村拍的照片。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照片上的村庄都是破败的废墟,没有一张显示那种仿佛有人刚离开的状态——除了最后一张,祠堂门口的照片,模糊的门缝中似乎有一只干枯的手正在缩回去。
他手臂上的石化痕迹已经褪去,但每逢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至于林小满,她出院后就转学去了南方,两人再没联系。只是偶尔,沈默会在深夜接到无声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遥远的、像是多人合唱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