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楠惊魂(上)
子时三刻,往生斋的雕花木门被阴风撞开,引魂灯骤然变成惨绿色。
我正在给槐木棺材刷第七遍生漆,忽然听见柜台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抬头时,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已经站在刨花堆里,雪色油纸伞尖正往下滴着猩红液体。
苏先生,您订的云南血楠。她将木料放在墨斗旁,鎏银长命锁在颈间泛着冷光。
我盯着她旗袍开衩处的鳞片纹身,左手阴骨突然灼痛。三年前爷爷咽气时的场景在眼前闪现——老人抓着棺材板,指甲抠出五道血痕:看见裙摆绣睚眦的,就把床底那套绣魂针......
定金。我甩出浸过朱砂的毛巾。
女人轻笑,伞尖突然戳进楠木截面。暗红木纹突然扭动起来,渗出粘稠黑血。我抄起墨斗线勒住木料,指腹触到内层嵌着的玉蝉——这根本不是楠木,是巫族养尸棺!
三天后来取。女人转身时,伞面擦过我手腕。青紫尸斑顺着血管往上爬,耳边炸开万千冤魂的尖啸。
第一章
血楠惊魂(中)
阁楼传来瓷器碎裂声时,尸斑已蔓延到手肘。
我掀开床底暗格,尘封的乌木匣里躺着十三根骨针。最长的七寸泛着磷光,针尾雕着饕餮纹——这分明是爷爷说过的绣魂针。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白璃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指尖捏着桂花糕。她今天换了黛青色旗袍,盘扣系成八卦样式,领口别着银制护身符。
我举起玉蝉对着月光:古蜀国的往生符
是催命符。她突然闪到我身后,冷香混着血腥味,阴九嶷在找这个,他需要九十九具......
警笛声撕裂夜空。林小满冲进来时,防护服上沾着尸油:殡仪馆冷冻柜集体诈尸!那些女尸的眉心都点着朱砂!
我摸到玉蝉背面的刻痕,突然明白尸体摆的是什么阵——她们围成的正是睚眦吞刃局。
第一章
血楠惊魂(下)
太平间冷气刺骨。
第七具女尸胸腔塌陷时,血蝉振翅声像是婴儿啼哭。林小满的青铜罗盘指针疯转,镜面浮现出爷爷的脸。我突然发现,所有尸体右手小指都系着红绳——和那女人腕间的一模一样。
活人养蛊,死尸布阵。白璃用伞尖挑起尸体的眼皮,他在炼尸王。
阴风骤起,冰柜门砰砰作响。我甩出墨斗线却被尸气腐蚀,眼看血蝉要扑向林小满,左手阴骨突然暴起黑雾。绣魂针自行飞射,将血蝉钉在墙上。
苏夜你眼睛......林小满声音发颤。
镜子里的我右眼赤红如血,眼尾那道疤裂开细纹。被刺穿的血蝉突然口吐人言:苏家小子,你娘在奈何桥头等了二十年......
白璃的油纸伞突然撑开,伞面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面容。她撑着同样的月白伞,站在往生斋门口轻轻哼唱:七月半,鬼门开,绣魂针引亡人归......
第二章
往生录现世(上)
血蝉的尸体在青铜罗盘上炸成一团磷火,林小满的防护服窜起青烟。我扯过供桌上的黄绸扑打火苗,却见绸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正是《往生录》缺失的镇煞篇。
你爷爷在阴间还搞传真这套林小满扯开焦黑的防护服,露出里头印着海绵宝宝的T恤。
白璃的伞尖突然抵住我咽喉:别动。她指尖凝霜,顺着我脖颈暴起的血管向下划动,尸斑里养着食魂蛊,子时前不拔除,你会变成活尸。
我反手扣住她腕骨,触感冰凉如棺中玉:老板娘这么热心,莫不是想拿我试新到的阴器
试过才知道。她手腕一抖,伞骨中弹出十三枚银针,针尾缀着冥钱折成的星芒。我后颈突然刺痛,那些银针竟隔着衣服精准刺入大椎穴。
林小满突然举起罗盘:等等!针尖在吸血!
第二章
往生录现世(中)
供桌上的蜡烛集体爆出绿色火苗。
银针逐渐变成墨色,白璃的睫毛结出冰霜。我摸到针尾缠绕的丝线——是浸过尸油的犀牛筋,这分明是湘西赶尸匠控尸的手法。
松手!我抄起镇纸砸向伞面,青铜与玉器相撞发出编钟般的嗡鸣。针尾冥钱突然自燃,青烟中浮现出爷爷的虚影。老人正在给一具焦尸梳头,那尸体的左手缺了无名指——和母亲火化时的残骸一模一样。
白璃突然闷哼一声跌进棺材里,黛青旗袍渗出大片血迹。我扯开她立领盘扣,发现锁骨处嵌着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指骨。
二十年前......你娘替我挡过炼魂钉。她指尖凝出冰晶按在我眉心,现在,闭眼。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看见穿白大褂的母亲抱着婴儿冲进往生斋,她身后追着个戴傩面的男人,那人腰间挂着九枚青铜铃铛。
第二章
往生录现世(下)
林小满的惊呼把我拽回现实。他举着烧焦的工作证,照片上的母亲穿着八十年代护士服,胸口别着的却不是工牌——是古董铺奈何桥的鎏银徽章。
1983年7月15日。他擦去证件上的血渍,这不就是你爷爷说的玄门血案日期
窗外传来唢呐声,十二个纸人抬着棺材经过。为首的那个突然扭头,惨白脸上画着朱砂笑脸。我认得那纸人的衣纹,正是旗袍女人伞面上的睚眦图。
白璃突然甩出油纸伞,伞面旋转着割下纸人头颅。黑血喷溅在橱窗上,汇成一行血字:子时三刻,葬汝母骨。
冰柜方向传来指甲抓挠声。我们冲过去时,只见母亲当年的工作柜里堆满缠着红绳的玉蝉,每只蝉腹都刻着生辰八字——全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
林小满突然扯开领口,他锁骨处赫然浮现相同的玉蝉纹身:艹!老子上个月体检还没有这玩意!
暗处传来鼓掌声,穿中山装的男人从停尸柜后转出。他给女尸描眉的笔尖蘸着朱砂,腕间青铜铃铛发出闷响:小夜,见了师伯怎么不奉茶
第三章
青铜棺影(上)
阴九嶷腕间铃铛震响的刹那,殡仪馆的日光灯管接连炸裂。林小满的罗盘迸出青光,将血色光晕挡在三尺开外,铜锈簌簌落了他满头。
龟儿子耍阴招!他抹了把脸,从裤兜掏出警用甩棍,老子警校格斗冠军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白璃拽着后领扔到墙角。她伞面倒转,十三枚银针悬成剑阵:纯阳血沾了尸气,想变活尸就继续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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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机甩出绣魂针,针尾红线缠住阴九嶷的描眉笔。笔尖朱砂滴落在地,竟化作数十只血蝉扑向母亲遗体。供桌上的《往生录》突然自动翻页,缺失的镇煞篇浮现血光,将血蝉尽数吸入书页。
苏家的宝贝倒是认主。阴九嶷笑着震断红线,露出小臂狰狞的烧伤疤痕,当年你爷爷用三昧真火烧我,可不就是为这本破书
白璃的伞骨突然刺穿他左肩,黑血溅在停尸柜上腐蚀出青烟:你的废话比尸臭还熏人。
第三章
青铜棺影(中)
警报声突然大作,冷冻柜的电子锁集体失灵。二十具女尸直挺挺立起,腐烂的手抓向林小满颈间玉蝉纹身。我扯过供桌黄绸裹住他,朱砂符咒烫得女尸尖声厉叫。
东南角!白璃旋身斩断三具尸傀头颅,棺椁要醒了!
阴九嶷退到墙角,蘸着自己的黑血在墙上画符:好师侄,师伯给你备了份大礼。符咒完成的瞬间,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暗的青铜棺椁。
棺盖上的饕餮纹与我掌心的阴骨产生共鸣,剧痛几乎撕裂神志。母亲遗体怀中的鎏金铃铛突然飞向棺椁,严丝合缝地嵌入棺首兽口。
别碰那棺材!白璃的警告晚了一步。
我的手已经抚上棺盖。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满月夜的古宅,母亲将襁褓放入棺中,爷爷用七星钉封住棺盖。青铜棺里传来婴儿啼哭,那哭声竟与我的声音一模一样。
林小满突然撞开我,罗盘砸在棺椁上迸出火星:你丫中邪了这玩意在吸你的血!
低头才见手腕不知何时被青铜刺破,鲜血正顺着饕餮纹路填满凹槽。白璃的油纸伞突然撑开遮住月光,伞面星图与棺椁纹路重合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第三章
青铜棺影(下)
阴九嶷的笑声在甬道回荡:天机阁的镇魔棺,锁的可不是寻常邪物。
白璃面色骤变,伞尖挑开我衣领。心口不知何时浮现青铜锁纹,与棺椁上的封印完全一致。她指尖冰晶刺入我锁骨,剧痛中听到齿轮转动的脆响。
你才是钥匙。她眼底闪过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二十年前他们把你......
爆炸声打断话语。林小满踹开了暗门,手电光照出密室中央的八卦青铜台。台上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具焦黑的婴儿骸骨,骸骨心口插着半截绣魂针。
阴九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苏家小子,看看你爷爷做的好事。
骸骨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那眼神竟与爷爷临终时一模一样。我袖中的《往生录》疯狂翻页,缺失的轮回篇开始浮现字迹。白璃突然握住我染血的手按在青铜台上,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旗袍盘扣迸开,露出心口与我相同的锁纹。
忘了我。她唇间溢出霜气,就像二十年前......
地宫开始塌陷,最后一刻我看见阴九嶷捡起骸骨中的绣魂针。针尖沾着的不是锈迹,是新鲜的血珠——那分明是此刻从我指尖滴落的血。
第四章
锁魂劫(上)
地宫塌陷的轰鸣声中,我后颈突然一紧。白璃揪着我衣领跃上青铜台,她旗袍下摆被碎石划开,露出腿侧狰狞的旧伤——那伤口形状竟与母亲工作证上的钢印一模一样。
看清楚了!她抓着我的手按在婴儿骸骨心口,绣魂针突然剧烈震颤。针尖沾着的血珠倒流进骸骨胸腔,焦黑的骨骼泛起诡异金芒。
林小满在烟尘里咳嗽着大喊:这玩意儿在吸老子的阳气!他脖颈的玉蝉纹身正发出幽幽绿光,青铜台下的暗格随之缓缓开启。
阴九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纯阳血养出的钥匙,果然比阴骨好用。
我袖中的《往生录》突然飞出,悬在骸骨上方自动翻页。泛黄纸页上浮现出母亲的字迹:戌时三刻,剖心取血,以镇......后面的文字被污血遮盖。
你娘可比你聪明。阴九嶷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我猛回头,却见他苍白的脸从林小满背后探出,描眉笔正抵着发小太阳穴,她当年就发现——
白璃的伞骨贯穿两人胸膛,阴九嶷却化作纸人飘落。真正的林小满被铁链倒吊在穹顶,纯阳血顺着脚尖滴在青铜棺上,饕餮纹路正逐渐变成血红色。
第四章
锁魂劫(中)
放他下来!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铁链,线却瞬间结满冰霜。白璃的油纸伞旋出残影,斩断锁链的刹那,林小满坠向青铜棺敞开的兽口。
千钧一发之际,骸骨手中的绣魂针突然飞射,将林小满的衣角钉在棺椁侧壁。他脖颈的玉蝉纹身突然裂开,爬出只通体金红的蛊虫。
艹!这什么鬼东西!林小满徒手去抓,蛊虫却振翅飞向阴九嶷。
白璃的瞳孔骤然收缩:金蝉蛊她一把扯开我衣领,你小时候是不是中过蛊毒
记忆碎片突然闪回——五岁那年高烧不退,爷爷用银针从我心口挑出只金虫。当时母亲哭着把虫尸装进鎏金铃铛,而窗外站着个戴傩面的黑影。
阴九嶷已接住蛊虫按进自己心口,黑袍下顿时鼓起无数蠕动的小包:苏家的金蝉蛊,配上林家的纯阳血——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内里青铜色的骨骼,这才是真正的尸丹!
《往生录》突然爆出刺目血光,缺失的文字在空气中凝聚成刃,将阴九嶷胸前血肉削去大片。腐肉落地竟化作数十只血蝉,尖叫着扑向婴儿骸骨。
第四章
锁魂劫(下)
白璃突然撕开旗袍前襟,心口锁纹处浮现出微型八卦盘。她抓住我的手腕按在自己胸膛,剧痛中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顺着血管游走。
当年你娘剖的是这里。她声音带着冰碴,现在该你了。
我掌下的皮肤突然透明,显现出腔内跳动的青铜心脏。林小满的惊呼声中,绣魂针自动飞入我指尖,针尖对准她心口八卦盘的中央枢钮。
阴九嶷的咆哮震落碎石:器灵认主不可能!
闭嘴!白璃反手掷伞,伞骨展开成剑阵将他暂时困住。她沾血的手指抚过我眼角血痕,记住,锁纹全亮时用往生瞳看棺底......
绣魂针刺入她心脏的瞬间,整座地宫剧烈摇晃。无数记忆洪流冲进脑海——母亲抱着婴儿跪在青铜棺前,爷爷手持七星钉念念有词,而襁褓中的我心口插着半截绣魂针。
林小满突然惨叫。他脖颈纹身处汩汩涌出鲜血,在空中凝成血线连接到青铜棺。棺盖的饕餮纹路全部亮起,组成完整的星图——那分明是白璃伞面的图案。
阴九嶷挣脱剑阵扑来时,我本能地抱住白璃翻滚下青铜台。她的身体正在变透明,心口飘出缕缕金芒注入《往生录》。书页疯狂翻动间,我瞥见最后一页写着:
苏夜,生于庚辰年七月半,卒于......
后面的日期被新鲜血渍浸透,正不断变幻着。
第五章
往生瞳(上)
白璃的身体在我怀里越来越轻,像捧着一把将散的月光。她心口飘出的金芒被《往生录》吞噬,书页翻动间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撑住!我扯下缠左手的符布按在她心口,浸透忘川水的布料却直接穿过了她半透明的身体。
林小满突然从青铜台滚下来,脖颈的血线在空气里扭成符咒:老苏!这龟儿子棺材在吸老子的魂!
阴九嶷的黑袍鼓胀如帆,皮肤下蠕动的蛊虫顶出人脸形状。他指尖捏着从白璃心口抽出的金芒,轻轻一吹——整座地宫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我右眼猛地灼痛,视野瞬间血红。倒塌的石柱后浮现幻影:二十年前的母亲跪在相同位置,怀里抱着个心口插针的婴儿。她颤抖的手正将鎏金铃铛塞进婴儿襁褓——那铃铛内壁刻着白璃二字。
原来如此。阴九嶷的声音突然清晰,苏夫人把器灵......
白璃残存的手突然抓住我腕骨:看棺底......用往生瞳......
我右眼的血泪滴在地上,竟烧穿了青砖。透过那个小洞,棺椁底部赫然显现三行朱砂字:
庚辰年七月半
剖心饲器
锁魂于瞳
第五章
往生瞳(中)
林小满的血线突然绷直,将他整个人拽向青铜棺。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脚踝,线绳却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松手!他掏出警徽砸向棺椁,老子是人民警察!
谁都没想到,警徽上的国徽图案撞到饕餮纹的瞬间,整具棺材突然嗡地震颤。阴九嶷皮肤下的人脸蛊虫发出尖叫,纷纷从他七窍钻出。
白璃趁机将伞柄塞进我手里:打碎......青铜台......
她的身体已透明到能看见后方石壁。我握紧伞柄冲向八卦台,伞尖触及台面的刹那,婴儿骸骨突然立起,黑洞洞的眼眶对准我。
右眼的灼痛突然达到顶峰。视野里,骸骨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红线——那分明是人体经络走向。我福至心灵,绣魂针顺着红线轨迹刺入骸骨天灵盖。
你疯了阴九嶷的怒吼带着回声,那是你的......
骸骨突然张开下颌,发出与我音色完全相同的冷笑:师伯,你连生死簿的器灵都认不出
整座地宫突然寂静。白璃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飘进耳中:苏夜,你才是......
后半句被青铜棺突然爆发的吸力绞碎。林小满的血线全部断裂,他脖颈的玉蝉纹身化作金粉飘散。阴九嶷疯狂扑向八卦台,却在触及婴儿骸骨的瞬间僵住——那具骸骨的心口,正缓缓长出新鲜血肉。
第五章
往生瞳(下)
《往生录》悬浮在骸骨上方,缺失的轮回篇文字如血瀑垂落。我抹了把右眼流出的血泪,看清了其中一行:
器灵归位时,往生瞳现世。
阴九嶷突然狂笑,黑袍下伸出青铜色的骨手:好师侄,你娘用命封印的东西,今天终于......
话音戛然而止。林小满不知何时爬上了八卦台,竟用甩棍狠狠砸在骸骨天灵盖:归你妈位!
咔嚓脆响中,骸骨头颅裂开细缝。一只金蝉振翅飞出,径直撞进我剧痛的右眼。世界在瞬间失去颜色,唯有阴九嶷心口的蛊虫发出刺目红光。
我本能地抬手,绣魂针自行飞射。针尖触及蛊虫的刹那,整座地宫的时间仿佛静止。
青铜棺的饕餮纹路开始倒流,阴九嶷的皮肤寸寸龟裂。在彻底崩解前,他嘴唇蠕动着做出三个字的口型。透过往生瞳,我清晰看到那是——
你输了。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林小满的惊呼。睁开仅剩的左眼,看见八卦台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白璃的油纸伞,和一本完整的《往生录》。封面原本的往生二字,如今变成了生死。
伞柄上挂着的鎏金铃铛轻轻摇晃,内壁白璃二字下方,多出一行新鲜刻痕:
苏夜,别找我了。
第六章
天机变(上)
暴雨砸在往生斋的瓦片上,像万千冤魂在敲打棺盖。我摩挲着伞柄的鎏金铃铛,檐角镇魂铃突然集体哑声。林小满蹲在门槛啃辣条,脖颈残留的玉蝉印痕在闪电下泛着青光。
这破本子怎么没字了他把《生死簿》摊在膝盖上,昨天明明......
我夺过古籍的瞬间,封面生死二字突然扭曲成母亲的脸。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檐外惊雷炸响的刹那,整条街的灯笼同时熄灭。
十二个纸人抬着棺材从雨幕中浮现,为首的那个戴着青铜傩面。这次它们没画笑脸,惨白的脸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全是林小满的出生年月。
又来林小满抄起门后的桃木剑,当老子Hello
Kitty呢
纸人突然裂开嘴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我甩出绣魂针,针尖触及蛊虫的瞬间,右眼突然剧痛——往生瞳自动开启,看见每只蛊虫腹部长着人脸。
别用针!我扯住林小满的后领,这些是替命蛊!
话音未落,最近的纸人突然爆开。蛊虫雨点般扑来,却在触及《生死簿》时化作青烟。古籍自动翻到空白页,将青烟吸成墨迹,浮现出三个血字:
天机阁
第六章
天机变(中)
白璃的油纸伞突然自行撑开,伞面星图与《生死簿》墨迹重叠。林小满的青铜罗盘从裤兜飞出,指针疯转着指向殡仪馆方向。
你丫早说这玩意是GPS啊!他边跑边系松开的鞋带。
暴雨中的殡仪馆像个巨型棺椁。我们踹开值班室的门,看见二十三个玉蝉在桌面摆成星宿图。每个蝉腹都刻着人名,最新那个赫然是林小满父亲的名字。
林建国,1983年任殡仪馆主任。我抹去玻璃柜的灰尘,七月十五日失踪......
柜子里突然伸出青黑的手,攥住我手腕就往里拖。林小满的甩棍砸在玻璃上,裂纹中渗出黑血。往生瞳突然刺痛,我看清柜内蜷缩的腐尸——他穿着八十年代警服,胸口别着天机阁的青铜徽章。
爸林小满的甩棍当啷落地。
腐尸突然暴起,指尖长出青铜指甲。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脖颈,线绳却瞬间燃起绿焰。《生死簿》突然飞起拍在腐尸额头,墨迹组成符咒将他定住。
看后面!林小满突然大吼。
陈列柜玻璃映出无数人影。二十三个穿不同年代服饰的林小满正朝我们逼近,每个脖颈都有玉蝉纹身。
第六章
天机变(下)
油纸伞突然爆出金光,伞骨展开成剑阵护住我们。我翻开《生死簿》,空白页浮现出血色地图——正是殡仪馆的地下结构图,标注着天机阁禁地。
你爹不是失踪。我扯断供桌黄绸裹住林小满手腕,他是守门人。
腐尸额间的符咒突然变形成钥匙图案。林小满的罗盘迸射青光,盘面裂纹中渗出鲜血。当血滴进钥匙凹槽的瞬间,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向下的青铜阶梯。
阴九嶷的声音突然从深渊传来:好徒弟,来得真快。
阶梯尽头是圆形祭坛,二十三具青铜棺呈星斗排列。每具棺盖都刻着林小满的姓名和生辰,最新那具敞开着,里面铺着带血的白大褂——正是母亲失踪时穿的那件。
欢迎回家。阴九嶷的虚影浮现在主棺上方,天机阁最后的继承人。
林小满突然跪地,太阳穴青筋暴起。他的罗盘正在吞噬鲜血,青铜纹路顺着手臂向上蔓延。我甩出绣魂针刺他眉心,针尖却在触及皮肤时弯曲。
没用的。阴九嶷的虚影愈发凝实,从他戴上罗盘那刻起......
祭坛突然震动,所有棺盖同时掀开。二十三具尸体直挺挺坐起,他们脖颈的玉蝉纹身连成星图,正中浮现出白璃的脸。她闭着眼,心口插着半截绣魂针。
《生死簿》突然挣脱我的手,悬浮在星图中央。封面裂开细缝,传出白璃的声音:
苏夜,砸了罗盘!
林小满突然暴起,青铜化的手臂掐住我咽喉。在他瞳孔深处,我看见个戴傩面的男人正在冷笑——那张脸,竟与年轻时的爷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