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闺蜜从悬崖推下去后,我重生成了失明老公的右手。
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了一幅闺蜜的肖像。
闺蜜连声赞叹:这简直比你以前画的还要好!
从此,以为被我抛弃的老公一跃成为画坛新星。
他用卖画赚来的钱送了闺蜜无数金银珠宝,搂着闺蜜在我们婚床上纵情声色,发誓要让我后悔。
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就在每一张画里留下了我被害的真相。
等到一年后老公视力恢复,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1
在我坠崖的苍梧山山顶,老公沈桓和董娇纠缠在一起,气喘连连。
大学时我们就一起在这儿写生,你还记得吗
董娇一边迎合他,一边得意地望向不远处的高台。
暗恋沈桓多年的她害死我后故地重游,彰显出胜利者的姿态。
沈桓神色一黯,抽身坐回轮椅。
不想记得,早知道陆眠是这种薄情的人,我宁可娶的是你!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把手,我感到一股钻心的疼。
我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松开,安抚地回到他膝上,用我俩特有的节奏轻轻拍打着。
沈桓下意识望向右手,发现仍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该去看大夫了,下山吧。
医院里,大夫反复检查很久,笑着拍拍沈桓的肩膀。
好消息啊,只要再精心治疗一年左右,很有希望恢复视力。
看样子你爱人把你照顾的很好,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董娇害羞地别过脸去,又被沈桓拉到身边。
怕什么
一年后我还要办画展,把你的画像全都展出来,让所有人看看我有多爱你!
他的话带着赌气的意味。
曾经我跟他许过愿,要他一天为我画一张像,攒够365张就举办画展,主题叫爱你的每一天。
他嫌弃肉麻,死活不肯答应。
现在,却要给董娇办了。
回家后,他迫不及待坐到画布前,给董娇画今天的肖像。
我在画布上精心涂抹每一处色彩。
既要让董娇满意,又要不着痕迹地透露出求救信息。
只要她帮我把画散播出去,总有能看懂的人愿意帮我。
就算没有,还有沈桓。
太美了,人家哪有这么好看
董娇接过画,不好意思地捂起脸娇嗔道。
偏偏沈桓很是受用,一把将董娇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嘴唇。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么美。
接着,他变戏法似的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那是我的婚戒,跑遍全市才选定的蓝宝石戒指。
怕弄丢,我一直珍藏在梳妆台里。
他拿出戒指,要干什么
陆眠早就在国外逍遥自在,我也没必要死守这段婚姻不放。
明年她失踪满四年,法院会宣告她死亡,顺势解除我们的夫妻关系。到时候,请你嫁给我,好吗
沈桓打开盒盖,取出戒指想要戴在董娇无名指上。
我下意识松开,戒指咕噜噜钻进了床底。
我真没用,连求个婚都搞砸了。
求婚
我踪迹不明,他却急着跟董娇求婚
怎么会呢你跟我求婚我高兴还来不及!
戒指我已经戴上了,这一辈子你都甩不掉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他们相拥滚到床上彼此爱抚。
我无力地垂在沈桓手臂上。
如果他真的变了心,那我在画上精心设计的一切,他还会在意吗
2
凌晨六点。
沈桓从噩梦中惊醒,摸索着拾起床头的盲人手机,给我发了一串语音。
【眠眠,再有一年我的视力就恢复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就请你回来,好吗】
右手紧紧攥着手机,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分不清是他紧张,还是我在流泪。
直到时针指向数字八,董娇买了早饭回来,手机还是静静的,没有一条消息。
【陆眠,到此为止了。】
【告诉你,我就要跟董娇结婚了,我们会是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
【从今以后,我心里再也没有你这种薄情寡义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
三年前我就是听信董娇的谎言,以为她有法子治沈桓的眼睛,才会被骗到悬崖!
沈桓出事后,哪怕他再暴躁,我也没有一刻想过放弃。
可我……又怎么告诉他呢
手机被砸在地上,屏幕碎裂,后盖翻起。
闻声而来的董娇,熟练地为他抽出电话卡,塞进新的备用手机里。
你帮我,把陆眠所有东西都扔出去!一星半点都不要留!
沈桓痛苦地嘶吼。
自从他以为我丢下他远走高飞,他就经常失控。
有一次甚至划开了手腕要自杀,是我刻意放轻了力道,才让他只出了一点血。
而现在,我只能眼睁睁看董娇把我的东西,当破烂一样扔到屋子外面,堆了满满几个大口袋。
家里变得空空荡荡,如同我从没有存在过。
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董娇柔柔地靠在沈桓身上。
沈桓又去画布边上,可我已经没有了替他作画的心思,只能胡乱涂抹一番。
接过画的董娇皱起眉头,发出不赞同的啧啧声。
画的不好吧,今天心里烦,右手也越来越不听使唤。
拿几幅以前的画卖了吧,要结婚了总得给你买点好东西,不能亏待了你。
董娇喜滋滋推他出门去了画廊,把他的画一字排开。
美术家协会副会长的名头,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以前,他是最不屑用这个称号卖画换钱的,他说那样做俗气。
就连我父亲重病,有人不远万里重金求他一幅画,他都咬死不答应。
爸爸劝我尊重他的清高,结果耽误了治疗去世。
我没恨他,没怪他,因为我崇拜的就是他的艺术和气节。
如今他却轻而易举为了董娇,什么底线都不顾了!
沈桓,你怎么跑到这儿卖画来了陆眠呢,没跟你一起吗
问话的是我俩大学学画时的导师。
沈桓别过头去。
陆眠嫌弃我这个瞎子早就跑了。现在是董娇陪着我,她也是您的学生,您记得吗
导师扶扶眼镜,打量了她很久才勉强认出来。
你跟陆眠那么恩爱,她怎么会丢下你呢
我还记得你出意外后,她特意请教我不用眼睛能不能画画,还想让我劝你。
你还是弄清楚得好。
连导师这样的旁观者都愿意相信我,只有他不肯信!
右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3
这些日子沈桓一动不动坐在画布前。
我也就配合他疯狂地画。
见到导师后我相信,只要我在画上留下线索,就一定会有懂我的人能读出来。
哪怕这个人不是沈桓。
等到我太累想休息了,他还要用我一遍遍爱抚董娇的长发。
那千丝万缕的触感让我恶心。
把画都卖出去后,他俩又去了珠宝店。
黄金,钻石,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是个孤儿没人替我操办,也不想委屈了你。
全身戴满珠宝的董娇激动地扑向他,一口吻在他的脸上。
我只能贪恋地借沈桓的手,细细抚摸这些我从未拥有过的珠宝。
结婚时我体谅他穷,又舍不得他为五斗米折腰去卖画,就装作无所谓地说:
这些我都不喜欢,还不如去大吃一顿呢!
所以我真的什么都没得到。
唯一求婚用的蓝宝石戒指,也已戴在董娇手上。
光秃秃的我,一无所有。
他们定好了婚期。
沈桓拥着董娇,可他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当天夜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身上。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
不能哭啊,正在恢复期的眼睛不能哭!
我帮他抹去眼角的泪,可那泪越擦越多。
桓,又做噩梦了吗
董娇柔软的身体蹭过来,被沈桓压在身下。
眠眠,你来找我了是吗
夜幕中,董娇双目阴狠如刀,吐出的话却是温柔至极。
没关系,你把我当成她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我会陪着你,让你彻底忘了陆眠。
听到她的话,沈桓身子一僵,恍若从梦中惊醒。
他翻身躺回去,双手交握在胸前,装作熟睡,起伏的胸膛却明明白白告诉我,他根本就睡不着。
明天就是画展了,也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请帖都发出去了,会有很多人参加,媒体记者都预约了几十家呢!
你确定要当场再摘掉眼睛的纱布,不想提前适应一下吗
身旁的董娇还在喋喋不休。
沈桓干脆侧身朝外,还拿枕头蒙住了脑袋。
我在他腿上轻轻拍打,是用我们最爱的《雪绒花》的节奏。
十年前读大学时,董娇就像热烈的红玫瑰,出现在各个惹眼的场合赢得一片赞叹。
而我,用沈桓的话说,就像一朵雪绒花。
默默无闻却耐力惊人,日复一日地把画技磨练到仅次于他的程度。
他就是被这样的我吸引,也认为不论遇到任何困难,我们都能携手面对共度一生。
眠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低声呢喃着。
我拍打的动作更加有力,我想告诉他我在,一直都在陪着他。
他却只是握住这只不听话的右手,苦涩地扯扯嘴角。
我果然还是忘不掉你,就连我的手都记得这首歌,可你怎么不记得我们的承诺了
今天我的视力就恢复了,我会过得比以前更好!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深切的爱变成刻骨的恨。
在蒙眼的纱布揭开那一刻,他是会惊艳于董娇保养多年的美貌。
还是能认出我的画作,为我理清真相
4
画展现场,如婚礼殿堂一样豪华。
一幅幅精心描摹的董娇肖像悬挂在四周,彰显出沈桓的偏爱。
宾客陆续入场,称赞着沈桓神乎其神的画技。
记者更是惊异地递过话筒。
听说四年前你被人泼了石灰不幸失明,难道仅凭感觉,就能画出这样绝美的画作吗
沈桓拉过董娇的手,上扬了声调。
这些话是我凭借对她的爱创作出来的,我相信只要有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继续追问:
那你的上一任妻子呢你们离婚了吗
沈桓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反而刻意骄傲地扬起下巴。
她一出事就抛弃我,消失了整整四年!是董娇陪我度过这几年黑暗的日子。
从今以后,只有董娇才是我的妻子。
导师也来到现场观展。
亲自看了一圈后,他来到沈桓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这些画真的都是你画的
沈桓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画的风格和你完全不同,倒有点像是……陆眠的手笔
听到我的名字,沈桓下意识挺了挺腰身,又整了整领带。
但意识到只是一个名字,我并没有出现时,他又颓废地窝进沙发里。
也许相处久了,我的画也染上她的风格了吧。
以后我会慢慢改,直到一点她的印记都不剩,我会彻底忘了她,一定会!
导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又悻悻然退开。
为期三日的画展,转眼到了尾声。
沈桓右手握着蓝宝石戒指,在主席台上高调向董娇求婚,还特意预约了全球直播。
我扭曲着,挣扎着,几次三番把戒指丢到地上。
有一次用力过猛,甚至直接扔到了台下。
还是先揭开眼睛的纱布再继续吧
董娇抚上沈桓的双眼,又被他轻轻拨开。
他接过记者递过的话筒,大声宣告:
感谢大家的关注。经过四年的治疗,我的眼睛已经重见光明。
我特意把揭开纱布的瞬间,留在我筹备已久的画展上,留在我向董娇求婚的现场上。
和大家一样,我将第一次亲眼见证自己失去视力时,凭记忆创作的肖像。
也是第一次见证我对董娇的爱,究竟有多么浓烈。现在,开始。
我随着他的动作,一层又一层揭开蒙住他眼睛的纱布。
也一层又一层揭开挡在他眼前的迷雾。
等他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缓缓睁开眼睛后。
满屋肖像映入他的眼帘。
他呆住了。
随即迫不及待冲下台,抬起右手细细抚摸每一个笔触。
我喜欢在边缘处运用刮刀技法,他总笑我特立独行,此刻却真的读懂了。
画上有磨损的登山扣、断裂的安全绳、深不见底的悬崖……
它们被我巧妙地画在各处背景里。
沈桓举起刮刀,慢慢刮开画像上厚涂的董娇瞳孔。
里面藏着一个破碎的身影,和一朵被踏烂的雪绒花。
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望向还沉浸在幸福中的董娇。
陆眠究竟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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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你在说什么啊
陆眠不是丢下你跑了,她跑去哪,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董娇下意识后退两步。
沈桓缓缓逼近,直把她逼到角落,她反而越来越冷静,抬手摸摸沈桓的额头。
这几天又是忙画展,又是准备婚礼,你一定累坏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我陪你。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沈桓,却用力甩开她。
甚至不管满堂等待继续参加婚礼的宾客,逃跑似的到马路上,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苍梧山脚下,快!
到达目的地后,他疯狂地掀动石块。
我就帮着他一起。
说来可笑,我究竟坠落到了什么地方,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右手磨破了皮,我忍着疼痛继续。
手机铃声疯狂地响着,沈桓干脆关了机,丝毫不管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傍晚天降大雨,道路越来越泥泞,不时还有乱石从山上滚落。
我不再挖土,只想让他回去。
他却半跪在地上,哪怕只剩一只左手能用也不放弃。
两天两夜,毫无收获的他累得躺倒在空地上。
他打开手机,不忙着回电话,而是直接拨通了警局。
我要报案,我的妻子不是失踪,而是被人害死了!
她多半就坠落在苍梧山山脚下,可地方太大我找不过来,求你们帮我一起找!
对面起先很重视,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画啊!我失明期间画的那些画,一定是陆眠在通过什么方式向我传递消息,相信我!
沉吟了很久,接线员才用沉重的声音回答:
对于你妻子的失踪,我们也感到很遗憾。
但仅凭这些证据说明不了什么,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手机被挂断。
沈桓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继续寻找。
好在天已放晴,我喂他胡乱吃了些包里的面包充饥。
正专注地掀起一块大石,后面传来一股风声。
他猛地回身,对上飞奔而来的董娇怨毒的眼神。
你干什么
沈桓质问。
一瞬间变脸似的,董娇又恢复了那副善解人意的面孔。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沈桓。
沈桓接过刚想喝,又被我全都倒在地上。
万一水里有迷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怎么办
董娇是个疯子,我不敢轻易相信他。
被倒掉水的董娇一点也不恼,只是体贴地又拿了一瓶,自己先喝一口再递过来。
桓,你这些天太累,或者你太想陆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莫名多出许多元素的画,瞳孔里隐藏的真相,能自己画画的右手……
如果不是幻觉,又怎么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呢
我揉揉沈桓紧皱的眉心。
他哑着嗓子,顺势点点头。
也许你说得对,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是眠眠不要我了……
刚想要跟董娇一起走,我又敲起雪绒花的节拍。
察觉到异常的沈桓看看搭在腿边的右手,反复确认在某些时刻,它真的有自我意识后。
再次绽放笑容。
不走了。
眠眠在这儿,一定在!
6
计划失败的董娇只好陪沈桓四处乱撞。
她不时抬头看看凸起的那处悬崖。
四年过去,她也不能确定我的遗体还在不在,又会出现在哪里,一路提心吊胆。
如此又过了一天。
熬不住的董娇独自找了个山洞休息。
我跟着沈桓来到一处水潭。
水潭边有一个石头台子,上面白皑皑的堆着些什么。
眠……眠眠
那是……我吗
他连裤腿都顾不上卷,直接淌水而过,果然见到那堆着的是一具白骨。
手……手机……报警……
沈桓瘫坐在地上,连手都在颤抖。
他一边通知警方具体位置,一边又观察远处害怕董娇靠近。
找了一块布遮住遗骸后,他才打开手机,翻出我们曾经的合照看着发呆。
我却不听他的,又打开聊天记录,找到和陆眠的对话框。
记得刚变成沈桓右手时,董娇给他放过一段录音。
是用我的声线,说现在的日子太无趣了,失明的沈桓就是个废物,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然后毫不犹豫说了分手。
可这会儿不管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这段语音在哪。
眠眠,你是在提醒我,当年那条信息有问题吗
我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恢复视力后,我能向他传递信息的方法就更多了。
警察赶到之前,董娇已经走出山洞,四处寻找沈桓。
走到水潭边时,她招手大喊:桓,你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
沈桓咽了咽口水,指指自己的腿。
太累了,休息一会儿。
开始董娇还没有怀疑,但随着大风掀起布的一角,露出半截腿骨。
董娇又止住了脚步,把手放进背包里不知在拿什么,缓缓朝我们靠近。
她的笑很难看,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桓,你要相信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随着她的手缓缓抬起,我清晰地看到,那是一根电棍。
沈桓刚想跑,又反身护住那些白骨,生怕被董娇破坏。
电光火石之间,警笛声传来。
几个警察从警车里鱼贯而出,缓缓包围了水潭。
董娇,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快把电棍给我!
没想到她扯着嘴角一笑,扑通把电棍扔进水里,装作无事般回头越过水潭,跟警察打着招呼。
她没有真正伤人,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警察取走了白骨。
我呆在沈桓膝盖上无聊地数着地面的砖块,等待检验结果。
不久,DNA报告生成,那些白骨正是属于陆眠的。
那凶手呢
沈桓蹭地一声站起来,抓住警察的双手。
警察只无奈地摇摇头。
根据检测,她已经死了四年,各种生物痕迹都被冲淡消失,再没有别的线索了。
说实在的,掉在荒郊野岭,能找到这堆骨头都不容易。究竟是凶杀还是意外,等我们慢慢调查再说吧。
7
沈桓回了家。
坐在画布前发呆,一坐就是大半个月。
如果说以为我离开时,他是愤怒和委屈。
那确认我死亡后,他几乎是不想活了。
董娇天天都来送饭,可那饭怎么送过来,就又原封不动地拿回去,沈桓根本不吃。
月底时她实在忍不住,崩溃地把画布扯烂扔在地上。
沈桓!你究竟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就算你接受不了陆眠的死,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难道她死了,你真的也不活了吗
你知不知道婚礼现场你突然跑掉,现场的人是怎么说我,网友又是怎么笑话我的!
他们说我倒贴,说我是舔狗,甚至还有人怀疑我是凶手!
沈桓的眼睛冷冷瞟向她,锐利地吓人。
你不是吗
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董娇微微一愣,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怎……怎么可能呢你太会开玩笑了。
她匆匆收拾起饭菜落荒而逃。
自从沈桓能看见后,她再细微的表情也无所遁形。
眠眠,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该怎么帮你……
沈桓自言自语着收拾起画布。
我拿起笔,在画布上开始写字:
有人约我去苍梧山顶,说可以治你的眼睛。
我等了很久,还画了一幅你的画像,可来的人是董娇。
她冲上来推我,我抵抗了很久还是被她推了下去。而后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你能感觉到吗
落笔之时,画布滴上了两滴眼泪。
沈桓抬起左手,细细摩挲这只右手,又看了看那和我一般无二的字迹,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
眠眠,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呆,是我笨,只觉得右手好像有自己的主意,却没想到会是……
这些年我的荒唐你都看见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怎么会不信你!
他左手用力捶打自己的头,又被我紧紧包裹拉到腿上。
他是一时糊涂,当务之急,必须要将董娇绳之以法。
到底有什么线索,是能指向她的,有什么……
等等,眠眠你说有人约你,那个电话号码
沈桓匆匆翻出我留在家里的手机。
充好电后,最后一则短信还停在首页。
可发信息的不是董娇,而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把号码提交给警方核实后,很快得知这是一个临时号码,从办理后只发过这一条信息,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们联系营业厅,查到这张电话卡是在苍梧山不远处的报亭卖出的,后续正在调查。
等不及警察查出线索,沈桓已经打车直奔那间报亭。
报亭老板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挠了挠脑袋。
四年了,哪个能记得是谁买的
沈桓不甘心地追问:监控,总有监控吧
老板指指报亭旁边的摄像头。
有是有,一月一覆盖,上哪找去。
那会儿电话卡还不是实名制,谁都可以买,谁都可以用。
至此,线索中断。
8
沈桓开始喝酒。
可不管喝得再醉,他总会记得给我戴上一个手套,把我放在最舒服的位置休息。
有时闲了,他会在画布前让我写字跟他聊天。
只是聊着聊着,他又失声痛哭,只能靠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
如果我细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你。
可那会儿我失明了,整天只顾跟你发脾气,半点体贴都没有。
我会为你报仇,如果法律惩罚不了董娇,就让我来惩罚她!
满身酒气的沈桓跌跌撞撞,来到董娇家门口。
董娇穿着睡衣打开门,扶着沈桓坐到沙发上。
她家我从没来过。
从设施来看,她是个精致的人,到处都是可爱的小摆件。
任谁看了都想不到,她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墙上挂着许多照片,每一张都是沈桓。
从大学到现在,有正式的,还有不少明显是偷拍。
她怕是爱得疯魔了。
桓,快喝点牛奶解解酒。
你想开点,就算眠眠还活着,也不想看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沈桓喝了一杯牛奶,转而绕到厨房,右手拿起刀子,又被我放下。
我不想他当杀人犯。
总会有别的办法。
反复了几次,沈桓明白我的意思,只好从厨房走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董娇,眼神阴沉沉的,连我都有些害怕。
你……喝多了吧,去床上躺一会儿
董娇扶他到了主卧。
床对面,挂着一幅画像,画的也是沈桓。
而这张图,竟然是我在悬崖上等人,闲极无聊时画的!
我拼命拍打床铺,想让沈桓睁眼看看。
他能认出我的笔迹,一定能!
察觉到我的躁动,沈桓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只一眼,他就像被定住一样,再也看不到别处。
端着水果进来的董娇,注意到他的眼神,得意地说:
这是我给你画的像,你喜欢吗
她学艺不精,大概不相信有人可以仅凭作画风格,就能判断画的作者吧。
喜欢,很喜欢。
沈桓不动声色,把右手伸进口袋。
我摸到手机,给调查案件的警官发了一条信息。
【董娇住所,有陆眠临终前画的画,必有线索。我拖住她,速来。】
还沉浸在夸奖里的董娇,凑到那幅画像跟前。
她眼神迷蒙,回忆着过去。
还记得大学里人人都喜欢我,偏偏只有你,喜欢陆眠那朵小白花。
暗恋了你整整十年,要我放弃我怎么可能甘心!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结婚了。沈桓,你不会辜负我的,对吗
沈桓把她搂在怀里,一句句地安抚。
直到警察破门而入,当场摘走那幅画像,董娇才如梦初醒。
桓,你报警了
沈桓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陆眠不是小白花,她是雪绒花,纯洁,美好。
而你,靠偷得到的一切,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对吗
9
董娇顽抗了很久。
直到警方在画像里,提取到她的生物学痕迹,和我当年挣扎时留下的血迹后,她才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陆眠是个笨蛋,沈桓只懂得爱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明明是我先爱上了沈桓,为了他我拒绝多少追求者,他凭什么不爱我!
不爱我的人都该死,阻挡他爱我的人也该死,全都该死!
在玻璃窗外的沈桓,从没见过董娇癫狂的模样,不由紧紧抿起嘴唇。
我攥攥拳当做安慰,他也只能苦笑。
案件进展变得迅速。
这则令人震惊的杀人案被提起公诉。
沈桓站在原告席上,再次见到在看守所蹲了半年的董娇。
昔日那个明媚娇艳的女人,双唇泛白,神情呆滞,只在跟沈桓眼神交汇的瞬间,发出些许光芒。
依法判处被告死刑。
宣判结束,沈桓长长出了一口气。
本以为董娇会吓得求饶,可她只是捋捋头发,尽量让自己显得好看些。
在警官的陪同下,走到沈桓面前。
我美吗
沈桓没有理她,转身想走。
等等!想不想知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会瞎
他吃惊地回过头。
我也不自觉一抖。
当初那件事,本以为只是绘画界对手的报复。
撒石灰的人迟迟没有被抓到,失去我后,沈桓也没精力再去找犯人。
难道,这也跟董娇有关
她明明在笑,又好似在哭。
因为你本来就瞎!瞎得看不清我的好,瞎得娶了陆眠,瞎得——
够了!
他挥起右手,狠狠打在董娇脸上。
连我也感到由内到外的畅快。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才真是瞎了眼!不仅眼盲,就连心也盲了,看不出你到底是多么蛇蝎心肠!
记者们堵在门外,争相想要采访报道。
沈桓接过话筒,只说了一句话。
是我对不起陆眠。
尘埃落定后,他火化了我的遗体。
本想带着我的骨灰,葬进他选定的坟墓。
我远在国外的妈妈忽然飞了回来。
爸爸早逝,妈妈远嫁,我虽不像沈桓是个孤儿,却也和孤儿没有多大分别。
所以我们可以互相理解,抱团取暖。
许久不见的妈妈,抱着我的骨灰跪地痛哭,也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她想要把我带到国外去。
忽视我这么多年,如今想要弥补实在太晚。
就像沈桓一样。
送走我妈妈后,他也疯狂想要弥补。
他买了许多曾经舍不得买的首饰给我戴。
虽然在外人看来,一个大男人戴着满手珠宝很可笑,他也从不在意。
他开始学着用护手霜,开始做手膜,用尽一切方法保护这只右手。
他也开始卖画。
不过是他用左手画的,因为他不想让我太累,所以勤学苦练整整一年,才终于达到了自己以前的水平。
眠眠,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10
沈桓又去看过董娇一次,是在执行死刑前。
那时董娇的精神已经很不好了。
长期的牢狱生活,让曾经娇艳的红玫瑰凋落了花瓣,只剩下一根渐渐枯萎的花茎。
你后悔吗
沈桓问。
她的眼神迷离,逐渐又变得癫狂。
我也不知道。
可我相信,就算这辈子你不选我,到了下辈子,你还是摆脱不掉我!
我会一直跟着你,等你死后,我们一起投胎,你说好不好
她扑上前,抓住栏杆用力摇晃。
又被看守按倒,抓着手铐拖了回去。
再次去苍梧山时,是和我们初见时一样的深秋。
他摆了两张画布,一左一右。
他在左边画布上,描绘着自己记忆里我的模样。
岁月并没让他的记忆变得模糊,反而越发清晰动人。
等画够365张,我就给你办画展,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声音带着哭腔。
我则是娴静地描绘山水,享受这份悠然自得。
呦,左右开弓画两张画,有这才能可以上电视了。
路人驻足笑着调侃。
沈桓举起两只手笑笑。
我是在和妻子一起画呢。喏,这就是我妻子。
路人摇摇头走远,嘴里还念叨着:
挺有才华一人,可惜是个疯子。
一年过后,属于陆眠的画展如期举行。
导师看了看分列两侧,风格迥异的画,不由感叹:
你真行,不光把自己的画技拾起来,连陆眠的画风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知道说出来只会引人笑话,沈桓并没有多说。
他只是陪着导师四处转转。
如果我早听您的话,相信眠眠没有离开我,好好调查,也不会让她暴尸荒野这么多年。
导师长长叹了口气,拍拍陆眠的肩膀。
也不怪你,谁想到董娇这么疯,连人都敢杀。
此后每年,他都会给我办一次画展。
画展是联名的,有他,有我。
作为画家的沈桓名声大噪,而陆眠也从没被人遗忘。
他用自己的方式留下我最美的样子,也留下我独特的印记。
当他垂垂老矣时。
他摘下右手手套,把我搭在心脏上,缓缓闭起了眼睛。
从他躯体飘回天上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激动,恍若回到了年轻时候。
眠眠,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吗
望向他真挚的面庞,我微微点了点头。
他欣喜地抓住我,走向不远处一道光圈。
陡然间,另一个身影闪现到眼前。
那是董娇。
她真的等了这么多年
沈桓,你是我的,跟我走!
她喊着,叫着。
我没有再看她。
沈桓眼里,更是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
我俩携手越过满心不甘的董娇。
奔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