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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正在阿爹的学堂里给一卷《公羊传》做着批注,抬头竟撞在陆循彦的眼眸里。
他似是吃惊我竟然对这类儒家经典感兴趣,欣喜的问我,嫣儿,竟然也爱读春秋。
我突兀的笑了,我以为陆大人会问,宋黎嫣你竟然也识得字呢。
陆循彦低头,眸色中闪过一抹痛苦。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我们刚成婚时,我敬他爱他,也想过红袖添香,可是当我拿着一本论语向他请教经义时,男人冷漠的丢开了书,那时他说。
宋黎嫣,你这种目不识丁的蠢人还是别碰论语了,要不孔先师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我看这男人脸色的神色淡淡开口。
陆循彦,你们走吧,你们陆家别说回去,我就是想起都觉得窒息。
男人面如土色,不,不会的嫣儿,以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弥补你的。
弥补如何弥补呢
你知道你母亲的小佛堂供着多少颗佛豆吗
一万三千八百七十六颗。我迎着男人错愕的目光淡淡开口。
在你眼里,你的母亲是每日烧香拜佛的老善人,可在我眼里她就是个佛口蛇心的老巫婆。
陆循彦黑了脸,我去不管不顾的继续说。
她呀总有使不完的折磨人的手段,不让我睡觉,不给我吃食,压着我在那佛堂里数佛豆是最轻的处罚了,每月里,我都要经历三次以上。
恶毒些的是严冬里让我去你家的冰窖,给她洗库房里的帐子。
那年的冬天多冷呀,我好不容易化开一整盆冰水的时候,嘴唇都冻的乌紫了。
记得那日你在河边看到浣衣的我时你说了什么吗你说,要我还是陆夫人,何必吃这样的苦。
可是陆循彦,我嫁了你七年,每年冬天手脚都要生冻疮,我在你陆家才是真的苦不堪言。
陆循彦颤抖着嘴唇,不,不会的。
我却像是没有看到他异样一般,陆继安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府医没办法,你的母亲就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为巫医,那人一进陆府就说是我这院子与大公子犯煞,我被你娘的嬷嬷压着,被桦树条抽的浑身没一块好肉。
可就是这样,他们尤嫌不够,你的好嫂嫂非说她的东珠步摇不见了,府里其他地方都不找,唯独我的院子被里外抄检了三次,最后不知在那棵树下挖出了那步摇,于是做实了我偷窃的罪名。
陆继安从未尊重过我这个亲生母亲,你罚他骂他,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是谁让我们母子离的心。
陆循彦再也站立不住,他靠在廊下,狼狈的跌坐在地。
是你们陆家一头头的豺狼呀,我的陆大人。
就这么一个狼窝,我好容易逃脱出来,你有让我回去,还口口声声说弥补,你用什么弥补我
眼前的清贵公子再也不见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他狼狈的跪在我面前,试图拉着我的裙角。
可我心里却只觉得恶心,我从袖口拿出匕首,狠狠划破裙角,头也不回的离开。
学堂外,历小叔正慵懒的等着我。
哦,对了,现在不该叫他历小叔了,毕竟他改口叫我爹宋大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