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真勇敢!!!”
一个女人伸出纤长的手指,拿着一块绣花的手帕,擦掉掉落在白玉台上的一滴血珠。
“这次能收服那只大妖,全是我儿的功劳!”
一个好听的女声响在耳边,像是山泉水般清润:
“不过沧溟啊,下一次啊,母神只希望我儿要平安归家,勿要逞能。”
沧溟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母神就会夸阿兄!汐月不厉害吗?汐月今日同那魔界的异兽斗了一场,这次它可没咬到我呢!”
一个穿着粉黄相间的散花锦裙、扎着朝天髻的姑娘跑过来,双髻两侧点缀一些珠花及流苏“叮当”作响。
宛如一朵春日里乍现的桃花,生气盎然。
沧溟眸色一惊——是汐月!!!
“汐月也厉害啊!”
身后那个清洌的声音再次响起。
“汐月很勇敢,以后啊,你和阿兄去游历四方,你父神该放心了。”
他扭头一看,那个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女子。
她肌肤如雪,装扮清雅大方,灵蛇髻上斜斜垂下缠枝钗花步摇,一袭藕荷轻纱软烟罗裙,如烟似雾,飘逸若仙。
这是……
母神!!!
“是是是,都厉害!弦乐,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另一个嗓音低沉的声音传来,他看见一位穿着素色长袍的男子走过来。
“哼!父神小气!每次只给母神带东西!”汐月一把抢过男子手中的钗环道,“汐月也要!”
沧溟瞳孔更是震惊之色——这是,父神!!!
“下次,下次父神下界再给汐月带回来好不好?”
那男子要抢汐月手中的东西,汐月一下子躲在沧溟身后,将钗环递给沧溟,“阿兄,交由你保管,不准给父神!”
“诶!这个小丫头片子,过段时间去昆仑山游历,不带你去了!”那男子道,“将你扔给你应元伯父去!”
“汐月才不要呢!汐月要跟阿兄除坏妖,收凶鬼,降恶魔呢!”汐月叉着腰道。
“伏翊,你就会吓他们。”
那温柔如水的女子道,“走,沧溟,汐月,母神给你们去纺纱,给你们俩做这六界最好看的衣裳!”
“那,我来吹奏伴乐,就吹汐月喜欢听的《神魂曲》怎么样?”那男子掏出骨笛,在手中转了几圈道。
白梅花瓣片片纷飞,隐隐还有些香味,落在父神母神、汐月的肩上,落在沧溟的眼里。
他震惊万分,惊慌失措跑走。
不远处溪水潺潺。
沧溟一头扎进水里,感受着水流从皮肤上流淌的痕迹,他憋气,憋了很久,憋到头脑发胀,憋到濒临死亡。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
“啊!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阿兄!”
一阵水花四溅,汐月从小溪另一旁钻过来,一把拎起沧溟的头发,将他从水中捞出道:
“你这避水诀用得这么好,哼,下次再不跟你玩儿这个游戏了!”
“你们两只皮猴子,快来!”弦乐在岸上朝着沧溟和汐月招手,父神伸手摆了摆,他和汐月的衣服便从湿漉漉变成了干爽,“刚受这么重的伤,不疼吗?沧溟,切记不可再贪玩!”
不痛吗?沧溟伸手摸向额上的伤疤——还真是不疼。
不过,能看见父神、母神和汐月,真好。
入夜时的西山之上最是好看。
一滴滴露水探头探脑、战战兢兢垫脚站在绿草上,已有些神识。
这儿是天之角,是混沌初开时,分界阴阳天地的地方。
这儿日月星辰伸手可触,碧海青天如梦如幻。
这儿,是沧溟的家!
“伏翊,现如今六界已分,神、仙、人、妖、魔、鬼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咱们啊,可以好好陪着这两个萝卜头长大了!”
一方小小的茅屋中,有人在说话。
“是啊,你,我,还有应元,咱们三个从阴阳混沌中创世,能够看见六界安稳,儿女双全,已是莫大的幸事!”
伏翊拉住弦乐的手笑道:
“眼下人界修仙飞升者众,咱们从中选出一个仙界的仙尊,这天下,就交由他罢,咱们带着沧溟、汐月,四处游历。有应元老弟看着,我放心。”
“说起应元,他最近好像和仙界的一个仙子走得近,叫什么来着?对对对,清芜,那小丫头灵气足,活泼可爱,应元每次被她气个半死,又忍不住逗她。”
弦乐笑出声来,“他也该成亲了,像我们俩一样,生两个小娃娃,才知道什么叫鸡飞狗跳呢。”
“那是,应元要生个姑娘,我看啊,比缚神咒还厉害。你瞧瞧汐月,那小嘴厉害着呢,这小丫头将来也不知道挑个什么样的成婚。”
“一切随缘,平安就好。创世之劫已过,只希望往后六界安稳,四海八方太平。”弦乐道,“对了,那飞升的仙中,你觉得哪个适合做仙尊?”
“倒是有个人选。”
“谁啊?”
“凡人张百忍。不过,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伏翊皱着眉头道:
“他历经的磨难多,能够一直秉持道心,飞升成仙,实属不易。不过这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妥。”
伏翊挥了挥手,“罢了,再看看吧。实在不行,这个难题就交给应元,这天下共主,我定得推诿了。”
“我只怕有心之人。”弦乐靠在伏翊身上道,“我只希望沧溟和汐月尽可以凭心意活着,其他的,我并无奢望。”
“是啊,平平安安,自由自在,胜过一切期许。”伏翊道。
“沧铭今日性子古怪,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是不是那只大妖将他伤得很重。”
“孩子大了,放手是对的……”
角落中,沧溟捂住嘴,将咳嗽声咽下去。
他确认他回到了西山之巅。
回到了有父神母神、有妹妹汐月的时候。
“阿兄!鬼鬼祟祟,看什么呢?”沧溟身后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
沧溟伸出手,一把将汐月抱在怀中。
这个小姑娘,还好好的、灿烂的活着呢,多好!
这一夜,沧溟坐在西山之巅的桃树上,看了一宿的月光。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他所求,不过这八字而已。
留在这儿,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愿意留在这儿。
第二日,阳光正好。
“沧溟,汐月,咱们下界去,人界春日的笋子顶好,给你们娘儿仨做顿好吃的!”父神背着箭矢向沧溟招手。
“走啊,沧溟!快来!”母神也冲着沧溟招了招手。
“阿兄,就属你最磨蹭,我要去捉蝴蝶,你快一点!”
……
沧溟抬步往前走去,他的脚步踉跄,唇角流出丝丝血渍。
他继续向前走去……
向前,有什么呢?
苏小葵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一盆没有花香味的双色茉莉开得正好。
苏小葵砸了酒瓶,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涌出,吓得玲姐连忙找医药箱,为她包扎伤口。
血液,应当是什么味道的?腥味对吧?
可是,苏小葵没有闻到。
她有些虚弱无力靠在沙发上,想着这段时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