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整天,这晚回到家后,朱薇已然非常疲累。
这阵子她一直在喝陈圆圆煲的安神汤,睡眠状态虽然改善了不少,可也比往常更容易发困了。
刚在套房的客厅沙发坐下,陈圆圆就适时将一碗煲好的安神汤端了上来:“大小姐,喝汤。”
朱薇接过青白瓷碗,才刚拿起勺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食材清香:“你有心了,圆圆。”
“哪的话。”陈圆圆情真意切道,“我有今天,都亏了大小姐您,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
朱薇搁下调羹,腾出手来轻握住陈圆圆的手:“我相信谁都有一段不欲人知的过去,可圆圆你要记得,如果不想永远被欺负,我们就绝对不能输给过去那个软弱的自己。”
陈圆圆心头震颤。
不只因为朱薇这只友善相握的手,更在于从她口中听到了“我们”这个词汇。
这让陈圆圆大受震动。
身为亚洲顶级财阀的朱家大小姐,居然将一个女仆和自己放在同一个层面来谈论,这是何等的器重与善待!
陈圆圆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她随即红了眼眶,被朱薇握着的手微微颤抖,好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她目光落在朱薇端着的那碗汤里,柔声提醒了句:“大小姐还是趁热喝了吧,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好。”朱薇笑着重新拿起勺子,“圆圆这么用心煲的汤,我一定仔细品尝。”
她舀了一勺汤,正准备送入口中时,忽地“呀”了一声,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圆圆,我好想吃鼎记的蟹粥,你去给我买一份回来。”
陈圆圆应声而去,临走前还关心叮嘱:“大小姐最近这么忙,快趁热喝了安神汤,温汤的安神助眠效果是最好的,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嗯。”朱薇点头笑道,“放心,你快去吧!我今天有点累,吃完蟹粥就要睡了。”
然而陈圆圆并没有外出去买鼎记的蟹粥。
她在套房门前守了十多分钟,然后便开门重新走了进来。
进入套房客厅,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台几上的那个青白瓷碗,朱薇就像之前一样喝得一点不剩。
今晚她在安神汤下了好几倍猛料,还照着林万贞吩咐掺入天然成分的催情药,效果立竿见影。
才这么一会功夫,朱薇竟已在床上睡着了!
陈圆圆站在床头,低头仔细端详着朱薇那张恬静的睡脸。
大小姐呼吸均匀,胸膛随着呼吸频率微微起伏,长长的眼睫毛恰似垂落的柳丝,柔顺地排列在眼睑边缘,表情恬淡祥和。
“对不起,大小姐。”陈圆圆神色黯然,“可我也没办法,为了保护家人,我不得不牺牲你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抬手拭去眼角一滴泪珠。
转身准备离开之际,方才还躺在床上熟睡的朱薇忽地跃身而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大小姐!”陈圆圆惊呼。
十分钟后,柳元真进入了朱薇套房的卧室。
他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一直以来深深为朱千寻着迷的他,自然是看不上朱薇这个在平民小区长大的野丫头,所以过往明知道她对他心存爱慕,却硬是视若无睹。
他配合朱千寻兄妹捉弄欺负了朱薇无数次,和他们一齐笑看她困窘和难过的模样,可如今他却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占有陷入晕睡中的她……
朱薇侧身躺在床上。
从柳元真的视角看过来,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被子盖住了她的大部分身体,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呈现出一派完全不设防的状态。
柳元真在床前站定,低头看向那纤细的背影:“别怪我,朱薇。为了千寻,我什么都可以做。”
语毕,他俯身掰过她的身体,正准备吻上去的时候,忽地脸色大变。
“你!”他惊诧地看着熟睡中的陈圆圆脸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呢?”一个清澈却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元真心头大愕,当即转身朝着后方来了一记来势汹汹的左勾拳。
在强烈的自保心理下,他这一拳打得猛烈且凶狠,是足以将人一拳摞倒的程度。
但身后的李靖反应和速度都比他强了好几个层级,仅张开手掌就硬生生覆住了他的拳头,他凌厉的攻势在李靖面前竟像是小孩子挥动拳头般疲软无力!
接着李靖来了一记扫堂腿,柳元真随即狼狈跌落在床上。
他正待翻身跃起,李靖就用手肘抵住他的喉咙,强硬将他按在床上。
“你……”柳元真大骇,喘着粗气瞪着李靖,“你想干什么?”
李靖神情冷漠地盯着他,顺手端起床头柜上那碗特意剩了一半的安神汤,用手指飞速卡住柳元真的嘴巴,迅即就将半碗安神汤全给他灌了下去。
“记得这句话。”李靖语调冰冷,“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谁要伤害她,谁就得付出代价。”
柳元真拼命挣扎,他想呼救,想对李靖破口大骂。
但李靖的大手掩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调。
他呼吸越发困难,好几度甚至产生了股快要窒息的感觉。
混合了发情药的安神汤功效发挥得很快。
柳元真越是剧烈挣扎,意识就越是朦胧,没几下就进入了梦乡,竟睡得比身旁的陈圆圆还沉。
李靖斜睨了他一眼,很是嫌弃地掸了掸那只刚刚用来捂住他口鼻的手。
朱薇从身后走来,及时将湿巾递了过去:“知道你嫌他脏,快擦擦。”
李靖边用湿巾擦手,边抬头望向站在床沿边的她:“你还好吧?”
“算是还行。”朱薇淡淡答道,她神色平静,并没显露出丝毫受惊或不安。
“唉,你这些家人是怎么回事?”李靖忍不住轻叹一声,“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难为你还得搬回来和他们一块住。”
一直波澜不惊的朱薇在听到他那声轻叹时,眸子里霎时泛起了一丝涟漪。
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许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忧,她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是在担心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李靖嘴唇轻启,却应不出半个字来。
真是奇了怪了。
他和她向来是无话不谈,并且对彼此也没什么顾虑和禁忌的。
而且他也听得出她在开玩笑,可在张嘴准备应答的刹那,他忽然觉得被这句话问到了心里去。
他是在担心她吗?
他当然担心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担心!
她生活在这样一个百鬼缭乱的家庭环境里,若不是机敏聪慧,也许今晚就在家人的设计下失了清白,还会以此受到威胁要挟。
只要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有一股怒火咻地窜出三丈高,更禁不住担心起她往后的处境来。
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自己有生二十六年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姑娘这样牵肠挂肚。
带着不自然的神色,李靖逞强回答道:“我们可是朋友!如果连我都不担心你,那还能有谁会担心你啊?”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后悔了:好好的一句关心话,怎么被他说成像在揶揄她孤家寡人似的?
但朱薇知道他关心她。
所以她非但不以为意,脸上还漾开了轻笑“说得也是,今晚要没你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摆平柳元真。”
说到这里,她表情认真了起来,对着他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你,李靖。”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有点不好意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好好好。”朱薇笑道,“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交给我来处理。”
李靖利索地跃下床:“那有什么记得马上联络我,还是那句话——别什么都试图一个人硬撑。”
“知道了。”朱薇眸色微动,“所以这不是找你帮忙了么?”
是的,她的确已经不再是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着,因为她身边已经有了朋友。
所以在带李靖回老破小大院的那个中午,她问了他一句话:“今晚有空帮我一个忙吗?”
他不假思索便一口答允下来,于是才有了今晚这场将计就计的大反击。
朱薇从喝到陈圆圆煲好的第一碗安神汤开始,就察觉到了汤里的不对劲,但她隐忍不表,等的就是对方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她知道母亲威逼陈圆圆为其效力,肯定是意图要对自己有所暗算。
但母亲竟与朱千寻合谋要让柳元真污了自己清白,这种没下限的陷害手段仍然超出她的想象。
看着晕睡在床上的两人,朱薇眸色渐冷,和李靖一并退出套房。
她目送他离开,一直看到他的背影已经完全从她视线里消失,方才开始下一步行动。
被一手挖掘与用心扶持的女孩背叛,她心头原本还有几分感慨人心叵测的苦涩。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多了李靖义无反顾的鼎然相助,她此刻又被那真挚的暖意捂热了心头。
带着心头萦绕的温暖,朱薇清了清喉咙,忽地慌乱地喊了起来——
“有人在吗?快来人啊!”
没一会儿,就惊动了留在大宅里轮值的女仆和护院们。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慌乱地赶了过来,朱薇敛下眸子深处的寒意,换上不知所措的神情。
“赵管事!去找赵管事来!”她冲着女仆们无助地喊道。
她目的明确。
只要惊动赵管事,就等同于惊动了朱老爷子。
那么在她房间发生的这起龌龊事件,立刻就会传入老爷子耳中,家里发生了这等丑事,老爷子绝对会出面处理。
一旦他介入,大房一家就无法再掩盖这起陷害事件。
赵管事很快就赶了过来。
看到衣衫不整、在朱薇床上相拥而眠的柳元真与陈圆圆,他脸色阴沉,转身就冲几个轮值的护院扫去一连串大耳光。
“没用的东西!白养了你们这一个个。”赵管事斥骂道,“家里分明有护院,却还是让外人潜入了大小姐的房间,还做了这么龌龊的事!”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被打得脸颊红肿,在赵管事面前纷纷耷拉下脑袋,无一人胆敢不服。
立刻就有人将情况禀报给了林万贞。
大房一家马上也赶了过来。
林万贞甫一出现,就即刻冲着朱薇猛烈开火:“朱薇,这是怎么回事?柳少爷怎么会睡在你房间里?陈圆圆为什么会躺在你床上?”
朱薇还未及开口,朱时赫就抢着道:“妈,还能有什么?”
他阴森森地上下打量着朱薇:“谁都知道她爱慕元真,一心祈望得到垂青,怕是为了取悦他,把自己的贴身女仆都给献出去了。”
“姐姐就是太痴情了。”朱千寻面带惋惜,“希望她不会为讨好元真哥,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朱时赫一下就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配合默契道:“难说!我看为了得到元真,她可是再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兄妹俩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险遭陷害的朱薇,给歪曲为不择手段的荡妇。
站在一旁的朱镇勋完全信了,他听得脸色一片幽暗,心底更是恼怒不已。
这也使得他对大女儿怎么都看不顺眼:“朱薇,你就不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薇直挺挺地对上他的视线,不带半点退让与胆怯:“既然你们早就先入为主有了定论,解释还有用么?没用的话,我又何必白费唇舌?”
“你这丫头!”朱镇勋怒从心头起,几乎禁不住要对大女儿动手,“你房里出了这么龌龊的事,哪来的理直气壮?对父母居然连半句解释都没有么?”
朱薇目光凌厉,愤声回击道:“我为什么非得向你们解释不可?是我让柳元真擅自跑到房里的么?是我让陈圆圆和他在我床上乱来的么?”
当着赵管事的面前,她毫不掩饰就对父亲表现出了满脸的轻视与鄙夷。
“自己女儿房间里出了这种事情,你不关心我有没有被吓到,反而急着跳出来给我定罪?”
她冷笑了一声,极其锋锐地质问:“朱总,我是你和朱夫人的亲生女儿么?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父母?竟会如此践踏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是不畏决裂的猛烈回击,句句都在震荡着朱镇勋的耳膜。
根本就没料到大女儿竟有胆量发出这等质问,朱镇勋脸色霎时铁青。
他瞪着朱薇的眼神,更是冰冷得不带半点温度。
尤其是朱老爷子的近侍赵管事还在现场,朱镇勋对大女儿终于彻底没了耐心。
“放肆!”他怒斥道,扬手就往朱薇脸上掴去,“现在我就教你什么是体统、什么是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