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到广告公司后,朱薇很罕有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郑盈留意到这点,特地给她泡了杯浓郁醇香的黑咖啡送进办公室:“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
“没有呀。”朱薇摇了摇头,“这几天喝了陈圆圆煮的安神汤,每晚睡得可香着呢。”
“陈圆圆?”郑盈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哦,就是之前定下来的那个贴身女仆吗?看起来您和她处得还不错呀。”
“嗯。”朱薇拿起杯子,浅尝了口原味的黑咖啡,“圆圆在工作上挺认真负责的,我们偶尔会聊上几句,她也常和我分享家里的一些趣事。”
两人闲谈间,有个男员工轻轻磕响办公室的门:“朱总,有人送花给您,请问要亲自签收吗?”
“我?”她讶异地站了起来,“有人送花给我?”
无论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
但看到附在花里的卡片后,她眸色霎时就冷了下来。
是柳元真遣人送来的花。
那张卡片上还写着:“久未问候,甚是想念,不如中午一块吃个饭吧!”
落款署了他的名字。
曾经那么在乎和记挂的名字,如今在朱薇眼里除了嫌恶和反感,当真是半点涟漪也没留下了。
她顺手就将鲜花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安排起今天的首项重点工作。
“郑盈,联络李靖的秘书,和对方确认一下他今天的行程,说是我想约他一块吃个午饭。”
“好的。”郑盈才刚应下,随即又把这件事拿来调侃,“你和靖哥那么熟,发条微信不就清楚了吗?怎么还让我去走这种正式流程?”
“毕竟是公事。”朱薇笑笑,“尤其是两家集团合作这样的商业大事,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只是李靖的秘书在和郑盈沟通时,语气很是为难、同时也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我得请示一下。李总监中午和晚上分别有两场商务应酬,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和朱总见面。”
不过郑盈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接到秘书转达的午餐邀请后,李靖在繁忙的时间表里,依然毫不犹豫就为朱薇腾出了时间。
不问缘由,没有半点迟疑,他马上就无条件地进行了配合,并取消了原定中午的商务应酬。
他知道她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那么既然她想见,他当然愿意来。
半小时后,朱薇接到了柳元真的电话。
“花收到了么?”他声音带着极为罕有的温柔,“中午想吃些什么?”
“这花你该送给朱千寻才对,怎么会送错了地方?”朱薇声音冷淡且疏离,“而且我并不觉得,和你有熟到可以一块吃午餐的程度。”
柳元真大为诧异。
在他印象里,朱薇一直是暗恋他的头号添狗,只要他一个眼神看过去,她都会高兴到不得了。
可如今他非但送了花过去,还主动邀了她共进午餐,她居然给一口回绝了?
这是怎么回事?
柳元真不耐烦地一把拂落桌面上的各项摆设,满眼的恼怒几乎都快溢出眸子。
可为了执行朱千寻的委托,他却不得不拼命控制住情绪,违心地向朱薇施展起温柔的攻势来。
“话说打从上次在朱氏家宴上碰面后,我就很诧异,你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
还不待她回应,他又飞快地加了一句:“如果有误会,我们更应该出来吃个饭当面谈。你知道,我向来都很重视你的。”
朱薇戚了戚眉。
她没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
和这种人哪怕多交流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生命时光的浪费。
“我对你没有误会,也不打算出来一块吃饭。”她直接和他划清界限,“那就这样吧,我很忙,没时间和柳大少你闲聊。”
根本就没再给他巧言令色的机会,刚说完她就直接切断了通话。
他很快就再打了过来,她再度果断挂断,如此反复几次,他总算消停了下来。
只是朱薇没料到,柳元真居然会在短短二十分钟后,火速出现在她的广告公司里。
接到郑盈的紧急通知,朱薇不得不停下手头工作。
她才刚走出办公室,他马上就微笑着迎了上来,眉眼里尽是深情款款。
除去郑盈以外,几乎所有的女员工都在忍不住偷偷看他。
柳时真长得高挑,身姿优雅又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劲儿,双眼微微上挑,仿佛在施放电流。
一身奢侈品牌的修身西服,更在无声地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品味,确实很符合帅哥的标准。
朱薇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干嘛?我记得刚才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
柳元真眉头飞快地跳了跳,眼神瞬间冷厉,但下一秒就又恰似冰雪消融地露出柔和神色来。
“我记得也告诉过你,有误会更该当面谈,所以我来了。”
他语调适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对她重视到不得了的模样。
朱薇心头轻嗤。
前世,她恰恰就是被这种表象迷了心窍,误以为柳时真对自己有好感,才会期待通过努力得到他的欢心和认同。
但他一直对她若即若离,既不明确拒绝她,又恰到好处地给她留了一点念想。
在被家人伤害践踏的日子里,她将这一丁点念想当成人生里的救赎,忍不住想要抓住这份爱,希望通过爱来改变这悲惨的人生。
直到后来她才惊觉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原来她只是朱千寻为了打发无聊,用来和柳元真对赌的工具。
两人赌的就是柳元真有没有本事让她爱上他,而他当时以绝对自信的态度应下了这场赌注。
两人下注的代价,在前世的朱薇听来,简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若朱千寻赢了,柳元真便送她一套用以周末度假的郊区田园美景好房。
若柳元真赢了,朱千寻则要给他一个热烈的法式深吻。
她在获知真相后难以自持,以双手覆面痛哭失声
然而就连用泪水宣泄情绪的权利,也立刻就被他们给无情剥夺。
当时,朱时赫一把揪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仰起头,迎向柳元真那睥睨且打从心底厌恶的目光。
朱时赫:“你不知道自己就是只癞蛤蟆吗?怎么敢肖想元真会喜欢你?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副什么德性!”
柳元真耸了耸肩:“时赫,你对朱薇也太无情了些,要知道就算癞蛤蟆也有做梦的权利嘛。”
他清高又鄙夷的表情,朱薇迄今仍记得十分清楚。
而朱千寻就在她被尽情羞辱时,步调轻盈优雅地走向柳元真,故意轻叹道:“你赢了,我又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现在就把该付出的代价给你。”
于是他们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来了个热烈又绵长的法式深吻。
她哭着想避开视线,但朱时赫死死固定住她的脸颊,强迫她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恶心的深吻。
“你什么都不配拥有!”朱时赫奚落她,“这世界所有的美好都是属于寻儿的,你只配跟在她背后给她擦鞋拎包,这个做人道理你可要记清楚了。”
偏偏这时候,柳元真在结束了与朱千寻的法式深吻后,还极其残忍地向她补了一刀:“你连做梦都不可以忘记这个道理哦,朱薇。”
那天,明媚的阳光从窗台透进屋里,照在他帅气白皙的脸上,看起来简直像个梦幻般的王子。
可实质上,柳元真却是个从内里都腐烂透了的恶魔。
如今再面对他行云流水般的演技,她心头自是半点波澜都没泛起,更遑论多搭理他几句了。
“我们不存在什么误会。”朱薇冷冷道。
“我很忙,没空接待擅自来访的人。”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郑盈,送柳大少出去。”
郑盈立刻走了过来,巧妙地横身挡在她和柳元真之间:“柳大少,我送您出去吧。”
甚至没再看柳元真一眼,朱薇就立马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她完全不准备在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身上,浪费哪怕多一秒钟的时间。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他厚颜无耻的程度。
她才刚走进办公室,他就敏捷地跟着闪身而入,还顺手就把门给反锁上了。
郑盈察觉不对。
小姑娘迅速冲上去扭门把手,发现反锁之后,当即在门外大声询问:“薇总,您还好吗?”
“我没事。”朱薇回应,“柳大少应该是有些话要和我谈,他很快就走,到时候你再送他出去。”
这话听在柳元真耳里,竟被听出了几分欲擒故纵的味道。
“很快吗?”他向前迈出两步,差点就要贴到朱薇身上去了,“那是有多快?”
朱薇神色冰冷。
“看来柳大少听不懂人话呀。”她淡淡道,转身走向办公桌。
他火速跟了上来。
“那你有没有其它能让我听得懂的话呢?”他离朱薇的身体很近,凑近她耳畔低语道,“比如,中午和我一块吃个浪漫午餐之类的?”
他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依旧自信满满。
认为自己这样的豪门帅哥贴身诱惑,她这种不被家人所爱的弃女还不是乖乖的手到擒来?
朱薇一言不发地在办公桌前站定,忽地迅速抓起被资料掩映的电击器。
她转身就挥向柳元真!
还是那件曾把朱时赫电倒的电击器。
对他和朱千寻之间喜欢玩的这些情感诱惑小把戏,朱薇实在再熟悉不过,毕竟她曾吃过大亏。
早在接到柳时真的电话后,她就把电击器给调到了两万伏特的最高功率。
只等着他的到来。
她料到一旦被自己拒绝,柳元真必定会不肯罢休地找上公司纠缠不休,所以提前就做了准备。
朱薇对电击器用得已算相当上手了。
她行云流水般地飞速向不同方位,转瞬就在柳时真的脖颈、左胸、右臂分别划了一记。
最后更冲他的腰畔用力捅了一下。
所有的攻势一气呵成,柳元真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电得跳了起来。
他才刚面露惊悸,紧接着就又被连续电了两下,整个身体都失控地抖动不止。
当最后的攻击紧随而至时,他整张脸都被电得没了半点血色!
柳元真只觉得脚下一软,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膝随后重重撞向地面,痛到他拧紧了眉头。
他看起来和下跪也没什么两样了。
朱薇冷漠地俯下身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早就告诉过你,我没时间应付你这种渣男,偏偏你听不懂人话。”
柳元真嘴唇颤抖不停,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再擅自跑过来打扰我们工作了,否则我无法保证下次会对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朱薇抛下这句话后,便径自打开办公室的门。
“郑盈,柳大少跌倒了,你找个男同事过来把他扶出去吧,顺便叫辆车把他送回去。”
郑盈很快带了个人高马大的设计师过来。
那小伙子扶起双脚疲软的柳时真,在广告人们或惊愕或耐人寻味的目光下,将他带了出去。
柳元真忍不住回头,愤恨地瞪向朱薇。
有生二十六年来,他还从没被这样羞辱过,今天的经历对他而言不吝是场奇耻大辱。
若说先前他只是心软应下了朱千寻的委托,要对朱薇来场攻心计,在哄得她神魂颠倒后再给她意想不到的狠狠一击,将她从朱家彻底逼退。
那么现在,充斥在他脑海中的,只有对她彻头彻尾的仇视与憎恨了。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他一定会和朱千寻、朱时赫兄妹联手,非要把这贱人逼到绝路、直至她流出血泪下跪求饶!
朱薇伫立在原地,将柳元真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他一定会报复。
柳元真和朱千寻、朱时赫是同类,属于那种只能自己肆意伤害别人、不允许别人反击的类型。
他们觉得自己生来高高在上,足以将别人当成玩偶般随心践踏。
她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半点闪躲,眼底的凛冽与决然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直直刺向柳元真。
她与他以目光交战,一直持续到他被彻底扶出她的视线,才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公事。
朱薇心头没有半点波动。
相较于上午发生的这场小风波,她还有更要紧、更迫切的事需要操心。
比如从昨晚刚接手的真泽地产。
比如中午即将和李靖共进的这场午餐,比如她即将和他谈到的正事。
每一件的重要性,都足以盖过刘元真给她带来的不快。
而她必须以一个专业经营者的理想状态,去赴和李靖的这场午餐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