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薇以为李靖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个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残酷世界。
但他对现实的适应速度,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得太多。
他只在客房里关上半天,便问她要这个时代、以及有关梁朝的书。
虽换上了现代着装,但他一头浓密乌发披散直下,又似足了她在古装片里看过的那些贵公子。
“家里是有些书,但都不是你想看的类型。”
她刚说完,便看到他一双眸子转瞬便黯淡了下去。
于是忙掏出手机冲他晃了晃:“但这个东西里藏着万卷书籍,你想看的里面都有。”
“这是何物?”李靖紧盯着她手中的手机。
他虽困惑,却丝毫未曾怀疑她的话。
这种无条件的信赖,在他的眉眼间很自然就流露了出来,被她看在眼里,心绪忽地有些浮移。
朱薇忙强行定住心神:“它叫手机。”
她当着他的面演示了一下如何搜索资料,又教他如何使用其它功能。
当屏幕播放视频时,又把他吓了一跳:“这……这不和那个叫电视的东西一样吗?”
“你可以把它当成比电视功能更多的工具。”她笑了笑,“跟我来下书房,还想给你看样东西。”
她随即还给他演示了一番电脑的操作过程。
她发现,曾名震梁朝的李靖天资卓绝,对任何新鲜事物非但接受度高,并且上手速度极快。
没多久,他就把手机和电脑用得很顺手了。
他还注册了社交账号,在b站看各朝代的历史讲学,用抖音了解当今世间百态。
有时候看着他用手机和电脑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从一千五百年前穿越过来的梁朝世子,倒和当代型男并无太明显区别。
到了公司,郑盈常会问起李靖的事。
小姑娘对他非常好奇,知道朱薇收留了他之后,更完全激发了八卦魂,好在很懂把握分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悄然流逝。
两人从起初的全然陌生到逐渐适应彼此,聊到的话题越来越多,相处的状态也越来越松弛。
自从他暂时借住后,独居了两年的朱薇,每天结束工作回家时,心里也有了份期待。
就算偶尔会带着团队加班到很晚,至少在开车回家路上,她晓得大厅会有一盏灯为自己而留。
李靖会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不时喝口葡萄酒,静静待她归来。
可惜这份平静没能没能持续下去。
有天,李靖发现她抱膝坐在沙发上,用膝盖支着下颌,蹙起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察觉她有心事,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没什么。”她声音很轻,“只是刚接到了我大哥的电话。”
前世,爷爷叮嘱要通知她回来参加家宴后,朱时赫就籍此把她约了出来。
两人才刚碰面不久,他就警告她:“别忘记你只是一个摆设,只需要对着名流笑就可以了,其它的什么都不用做。”
然后他又用手指不停地戳她的脑袋:“如果在晚宴上还敢找寻儿麻烦,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当时,朱薇心绪难平。
出席家宴只能傻笑,什么话都不准说,这和任人摆布的玩偶有什么区别?
她立马就婉拒出席家宴。
朱时赫立刻扬手甩了她两个大耳光,她的嘴角被打破,血随即淌了出来。
“你对亲大哥就是这副态度?”他声色俱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将她拎了起来,“也是!被保姆和司机养大的贱人,哪懂什么豪门家规?”
她脖子被掐出了血痕,捂着脸跌跌撞撞走在街上,禁不住失声痛哭。
就这样被狗仔队钻了空子,偷拍照传遍各大社交平台,大房一家骂她丢尽朱家颜面,豪门界也将她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
往事历历在目。
朱薇转头望向李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能帮我个忙么?”
他没一丝犹豫,立即点头应允:“你说!”
从这刻起,她下了决心要正式迎战。
曾经无比渴求与憧憬的亲情,对现在的朱薇来说,不过是些无用的废品而已。
所谓的“家人”非但将她踩得低到了尘土里,还联手将她送上了绝路,他们比蛇蝎还要狠毒。
对曾承受过的痛苦与屈辱,如今她将百倍奉还!
反击,正好从她的好大哥朱时赫开始。
三天后的下午。
锦城东胜街的沐晨高端圈层咖啡馆,包厢内。
朱时赫不耐烦地倚在织物座椅上,又换了一个坐姿,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显示出他的恼火。
朱薇这贱人怎么还没到?她怎么敢让他等她?
以前但凡他一个通知,不管她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搁下,屁颠屁颠地赶过来赴约。
相比之下,今天的迟到实在太过不寻常。
所以当他喝到第三口咖啡时,已经按捺不住准备给她些教训不可了,包厢的门就在这时被轻轻推开,然后朱薇娓娓走了进来。
她的黑色修身连衣裙简约而不失精致,一头长发被束成低马尾形状,露出优雅的颈部线条。
高度在五厘米左右的黑色中跟鞋,既能衬托她绝佳的身体比例,又不会过于张扬。
朱时赫一时错愕。
这还是那个土包子朱薇吗?怎么突然觉得她变得优雅时尚了起来?
压下眼底的诧异,他瞪大眼睛厉声喝斥:“你的腿是断了吗?怎么敢让我等这么久!”
若是平时,朱薇早就诚惶诚恐地小跑过来,低头弯腰地一个劲赔不是了。
但现在,她的步伐依旧优雅从容,毫无丝毫慌乱或歉疚,更没半点试图赔罪的迹象。
朱时赫越发心生不悦:这贱人当真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他这个大哥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朱薇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清冷的表情和语气让朱时赫大为吃惊:“你这问的是什么话?难道没事就不能联络你吗?”
他冷哼一声,又斜睨着看她:“你这是皮痒了吗?还不快向我道歉!”
“是吗?”朱薇淡淡地看着他,“可我记得,每次碰面你几乎都会迟到。”
她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照这个说法,现在你是不是该向我鞠躬道歉了?”
“混帐!”朱时赫登时暴怒,立马就拍了桌子,“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妄想让我鞠躬道歉?”
往常被他这么一吼,这个不经吓的野丫头,必定会低声下气地向他恳求原谅。
可这次不同。
她坐姿仍旧优雅得体,眼神里甚至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像是在看一只发疯狂吠的野狗。
朱时赫被她看得怒火中烧:“仔细你的狗眼!谁教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真不是个东西!”
他口不择言,和过往一样,尽挑些恶毒的话来折辱她。
朱薇未显半点慌张。
“哦,我们明明流着同样的血。”她表情微讶,“你说我不是东西,莫不是在指桑骂槐,暗讽爸爸或爷爷遗传基因不好?”
朱时赫愣住。
这野丫头何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
他明明只是单纯在贬损她,没想到竟被她抓住话里的漏洞,愣是往爷爷这边挂靠了起来。
而他最怕的恰恰就是朱老爷子,朱薇几句轻描淡写,却精确地踩中了他的死穴。
还不待他澄清,朱薇又紧接着甩来一句:“我十八岁认祖归宗,亲子鉴定这些也统统做了,是名副其实的朱家大小姐。”
她吃惊地睁着一双宛若星辰的明亮眼睛:“若我长着狗眼睛,那爸爸和爷爷又是什么?你怎么能这样侮辱长辈?难道就不怕受天谴吗?”
“你!”朱时赫指着她,不由得怒火攻心,“长胆量了啊,竟敢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朱薇适时捂住口鼻:“怎么这样低俗?不是屎就是尿的,被别人听见会说我们家风不正的。”
“放肆!”朱时赫表情阴戾,终于忍不住大吼。
他清楚地意识到了:每句对话,她都在故意往挑拨他们爷孙关系的风向上带,存心给他添堵。
他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贱人一顿,好让她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
朱时赫霍然站起,扬起手臂就朝朱薇脸上掴去。
他用了十成的力度,目的就是要把她这张脸打坏,一定要打到她不敢再随意冲撞他。
朱薇等的就是这一刻。
蓄势待发已久的她,瞬即就从提包里取出电击防暴器,毫不迟疑地冲朱时赫的手挥了过去。
这件电击防暴器的输出功率,早就被调到最高数值的两万伏特。
朱时赫的掌心恰恰与电击防暴器碰了个正着。
电流从他掌心快速蔓延到全身。
不过一刹,他就被电到头发都倒竖了起来,失控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位有着一八三公分的模特身材,继承了朱家男子英俊容貌的大房长子,从没这般失态过。
“贱人!你敢偷袭我!”他恶狠狠地高声骂道。
朱薇懒得同他废话。
趁着朱时赫忌惮地迅速缩回手的一刻,她紧握电击防暴器,抓准时机又朝着他脖颈划去。
“啊!”他发出惨叫,被电得跳了起来,像青蛙一样拼命蹦向后方。
朱薇的攻势高度密集,拎起那杯半口都没喝过的咖啡,劈头盖脸就朝他泼了过去。
朱时赫精心打理的发型霎时就被泼成鸡窝,咖啡从脸庞一直淌到衣裤,留下异常明显的污渍。
朱薇冷睨了他一眼,抓起提包转身就跑了出去。
朱时赫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贱人,要被我逮着非打死你不可!”
他暴怒地大喊,强忍着才刚连续遭了两次电击的不适,强行打起精神,咬牙切齿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