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垂下眼睫,沉吟不语。
望着他眼中涌动的暗潮,朝宁慢悠悠开口,“不愿说的话,明日本宫就派人将你送回林大人府上。”
一听到要再次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碧落慌乱的抬头,眸中溢出恐惧之色。
“殿下,不要送我回去,”
“本宫的公主府向来不留来历不明之人”
碧落眼中似有挣扎之色,“并非我不愿,是我不能说。”
“你是觉得你不说,本宫就调查不出来吗?本宫既然来问你,就是在给你机会。你是选择抓住这个机会对本宫和盘托出,还是等着本宫查出来将你送回林大人府上,你自己看着办。”
朝宁说着,站起身。
碧落慌了,这几日,他在公主府吃穿用度都是好的,下人们也从不苛待他们,公主也不让他们来伺候,只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墨云苑,若不是今日青莲听说公主受伤,非拉着他一起过来看望殿下,他也是不愿露面的,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若是再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碧落不敢想象。
想起每日里,天不亮就要起床,先到厨房帮工,忙完再回教习院学习技艺,学习如何取悦贵人们,做的不好就要挨打,不给饭吃。
他性子清高,那些谄媚的做派他做不来,经常挨打挨饿。
“我说。”碧落抬眸,眼神定定地望着朝宁。
“我的真名叫谢翎,是江州知州谢俞的嫡子。”
江州知州谢俞,三年前因监守自盗朝廷赈灾银两被判斩首,全家流放岭南。
但是谢家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当晚,谢家全家一百多口就被灭了门,无一生还。
朝宁记得,谢家一案,当时震惊朝野,因数额巨大,父皇震怒,谢俞很快就被问罪,只是谁也没料到,宣旨的人,前脚刚走,后脚谢家就满门被屠。
没想到,谢家竟还有后人活着。
“若本宫记得没错,谢家全家被屠,无一生还,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爹有一个外室子,我爹被下狱之后,我母亲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就派人将他接来了谢府,而我则被家仆刘叔秘密带出了谢府,藏身在一处民宅里。第二日,我才得知,谢家满门被屠,杀手将外室子当成了我,我才得以逃脱,于是刘叔就带我离开了江州,一路辗转来到京城,没多久,刘叔生了场重病,我们又花光了银子,刘叔去世后,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被林大人看到,带回了林府。”
“谢家监守自盗赈灾银两,本是罪无可恕,但谢家人倒也罪不至此”
“没有,我爹没有监守自盗,他是被冤枉的,朝廷拨了一百万赈灾银,官兵只找到两万两赈灾银,就草草定了他的罪,若是他监守自盗,那剩下的九十八万两银子又去了哪里。”
谢翎眼中含泪,紧紧咬着下唇,一脸悲愤的望着朝宁。
“你可有证据证明谢俞无罪?”
谢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把证据呈给眼前这位大楚最受宠爱的公主。
虽然来公主府之前,教习嬷嬷有给他们讲过长宁公主的性格外貌,但是,他也才来公主府几日,对这位公主性情还是知之甚少。
万一证据落在歹人手里,谢家就再没机会翻案了。
看出他的犹豫,朝宁笑了笑。
“看来你是不信我。”
“证据在江州,我怕路上被人认出追杀,将证据留在了江州。”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倒也没错。
朝宁隐隐觉得,此案绝不简单,背后牵扯的怕是朝中某个大人物。
让谢翎自己回去拿显然是不现实的,可若交给别人,牵扯重大,她也不放心。
这蛀虫若不揪出来,迟早祸害朝堂,到时候不用殷国攻打,楚国自己就会逐渐走向衰落,看来她是得去一趟江州了。
朝宁回到听风苑,敲了敲对面殷暮宸的房门。
门开了,殷暮宸一身青色长衫站在门口,朝宁走进去。
“楚长泽是你派人揍的吧!”
哥哥说楚长泽被袭击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看来殷暮宸的人每日都盘踞在公主府附近。
殷暮宸不语,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朝宁笑了,她知道殷暮宸是在为她出气。
“胆子挺大,下次不要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被楚长泽记恨上不是什么好事,她还好,楚长泽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她,但是殷暮宸不一样。
就算在公主府,也难保楚长泽会趁哪天她不在,想法子报复殷暮宸。
真愁人,看来,她以后走哪都要把殷暮宸带哪了。
殷暮宸抬眸,眸光泛着冷意。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总要叫他知道,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好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朝宁眼中透出暖意。
这样的殷暮宸,才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过几日,可能要出趟远门,也顺便带你出去散散心,整日待在公主府,你也闷坏了吧?”
“准备去哪?”
“江州。”
翌日,朝宁一大早就进了宫。
父皇那么多年都在追查这笔银子的下落,这两年,大楚天灾人祸不断,国库空虚,若是能找到这笔银子,父皇也不用每年为赈灾银两发愁了。
“去江州?”安庆帝眉心一皱。
“事关重大,儿臣必须亲自前往。”
“让长渊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姑娘家,行事多有不便。”
他这个女儿,成长的速度真是令他吃惊。
朝宁笑了,她正有此意,“甚好。”
去江州,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
朝宁决定先去青州,青州距离江州很近,到了青州再转道去江州,不容易引人耳目。
好在,殷暮宸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带上冼南和冼北,也能护他安危。
还要跟母后辞行,朝宁来了凤藻宫。
皇后云若芙,身着正红镶金边绣凤凰宫装,头戴凤冠,长长的流苏垂在耳侧,此时正端坐在上首。
“好端端的去什么江州?”
“去散散心,京城太闷了。”
既然是密旨,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好,母后宫中人多嘴杂,一旦消息走漏,就会多一分危险。
“那个质子也跟你一起去吗?”
“把他一个人留在府里,儿臣不放心。”
“母后最近听说了不少你跟他的事,那日,你受伤,母后去看你,发现他一个外男竟然待在你的闺房里,怕是对你有什么想法,殷国狼子野心,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母后,他只是感恩儿臣帮过他,守在房中只是为了照顾我,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
“行了,你父皇也警告过他了,母后就不多说了,只一句,你记住了,你跟他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