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渊那一嗓子,声音极大,惊得周围画舫中的游人都纷纷出来围观,画舫本来就是相连着的,灯会没到时辰,链条还没解开,一抬腿就能迈到下一条船上。
此时人越聚越多,站不下的便伸着头朝这边张望,今日元宵,京中贵人几乎都租了画舫携带家眷出来赏花灯,如今围过来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啊……”楚娉婷反应过来赶紧抓了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苏祁玉还有些晕乎,苏明辙正在旁边一条船上,苏家今日也租了画舫,想着苏祁玉有伤在身就没叫他来,谁知正在吃酒的苏明辙听到楚长渊喊苏祁玉的名字,意识到不对,他急忙赶了过来了,此刻正看到二人衣不蔽体的模样,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苏明辙急火攻心,上去就扇了苏祁玉一巴掌。
苏祁玉瞬间清醒了!
望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苏祁玉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苏明辙反应过来,赶紧硬着头皮去疏散人群。
但是他明白,今日之后他的老脸彻底丢尽了。
人群散了,苏明辙走到楚长渊和朝宁跟前,一撩衣摆跪倒,“三殿下,六公主,今日之事,是小儿一时糊涂,待臣回去问清缘由之后,明日臣自会带着这孽子去给二位请罪。”
出了画舫,三人都没有说话,承风推着殷暮宸坠在后头,朝宁和楚长渊并排。
朝宁想着,这次她和苏祁玉的婚约是退定了,不管是父皇还是苏明辙都再找不到理由延续这段婚约。
她独自低头想着心事,看在楚长渊眼里却是朝宁被苏祁玉伤透了心。
楚长渊安慰朝宁,“妹妹别伤心,是他苏祁玉有眼无珠配不上你,我大楚的好儿郎多的是,妹妹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没必要……”
“我不伤心,哥哥。”朝宁打断了楚长渊道:“哥哥不用安慰我,苏祁玉的真面目妹妹早就看清了,如今反倒一身轻松。”
殷暮宸抬眸望着朝宁的背影,四年间,当他因为各种奇葩理由被罚跪在各宫门外时,朝宁和苏祁玉的身影曾无数次从他身旁经过,人人都说,朝宁将苏祁玉宠的无法无天,要什么给什么,每次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殷暮宸都觉得传言果然非虚。
如今,当场抓到苏祁玉和楚娉婷苟合,朝宁她真的,就一点不伤心,不难过吗?
三人行至河畔一处卖花灯的摊贩前,朝宁停了下来。
“妹妹,可是看上了哪个花灯,哥哥给你买。”依然像小时候那样,每次偷溜出宫玩儿,不管朝宁在哪个摊子前停留,哥哥都会第一时间掏银子为她买下。
朝宁上前拿了一个龙头灯笼,和一个麒麟灯笼。
楚长渊正要付银子,朝宁按住他的手臂。
“哥哥,这次不要跟我抢。”
楚长渊不禁失笑,不明白朝宁在搞什么。
朝宁付了银子。
朝宁将龙头灯笼送给哥哥。
楚长渊微讶,“给我的?”
朝宁望着楚长渊,点了点头道:“北境将士忍受着风刀霜剑,迎着敌人的长矛铁甲,才换来万家灯火,盛世太平,希望千里之外的每一盏灯都能等来归家的战士,哥哥也是,在京城,也有一盏灯在等你,你永远都要记得归家。”
楚长渊眼圈红了。
他的妹妹呀,终于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朝宁拿着另一盏麒麟灯,转身递给殷暮宸。
“我知道千里之外的殷国,也有一盏灯在等你。麒麟乃祥瑞,希望你以后灾厄全消,平安顺遂,破云而出。”
殷暮宸眼中似有动容,昳丽的脸庞上笑意清浅,接过灯笼,“谢殿下。”
马车骨碌碌的行驶在路上,殷暮宸明显精神不济,头垂着,眼皮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楚长渊已经坐着另一辆马车回王府了。
朝宁抓住殷暮沉的手腕,为他把脉,她从小爱看医书,因此略懂医术。
殷暮宸的脉相很奇怪,似有若无,脉缓且弱。
按理说这种脉相人应该是不省人事的,可他还能坚持赏了一个时辰的花灯。
殷暮宸睁开眼,“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我无事,每月的十五都会如此,过了十五就好了。”
今日不愿出门的原因,正是他每逢十五就会精神萎靡,越到晚上月圆精神越是不济,夜里睡觉也会睡得格外沉,叫都叫不醒,待到第二日又恢复如常。大夫诊脉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慢慢习惯了。
朝宁想起来,前世,在琉璃宫,她确实从来没有在每月十五这一日见到过殷暮宸。
朝宁收回手。心里想的却是,殷暮宸身体的这个特殊情况要绝对保密,否则给有心人知道,他每逢十五就会失去所有反抗能力,随时处在危险当中。
咚的一声,殷暮宸的头无力的磕在车壁上,身子软了下来,朝宁叹了口气,轻轻拖住他的头,揽住他单薄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的双膝上,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到了公主府,承风掀开车帘就看到这一幕,当场瞪大了眼睛,他家主子正躺在长宁公主的双膝上,双眸轻阖,呼吸绵长,睡得格外香甜。
承风将昏睡的殷暮宸背回了听风苑。
翌日,楚长渊一早就进宫告状了。
朝宁睡醒之后,先去对面看了一眼殷暮宸,见他人确实已经清醒,放下心来,就进了宫。
苏明辙和楚娉婷也在,楚长渊已经走了。
见朝宁进来,安庆帝开了口,“昨日的事朕都知道了,长宁,朕想再听一听你的意思。”
“儿臣的意思与之前无异,婚约取消,儿臣跟苏祁玉从此一刀两断。”
“好,朕允了!”安庆帝这回很爽快。
上回朝宁提退婚,他曾以为是小儿女一时闹别扭,说不定过几日就和好了,恐草草答应二人事后又反悔,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还是跟他另一个女儿,他了解朝宁的性子,知道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回头了。
楚娉婷抬头看了一眼朝宁。
苏明辙低着头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朝宁铁了心要退婚,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朝宁走后,安庆帝看了一眼楚娉婷。
楚娉婷跪下来,“父皇,儿臣知错,请父皇恕罪。”
“你们二人两情相悦?”
楚娉婷答道:“是。”
“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你们还要骗着长宁?”
楚娉婷流下泪来,“儿臣怕伤姐姐的心。”
“你们这样,就不伤长宁的心了吗?”
“朕,最恨欺骗!”
苏明辙惶恐的下跪请罪,“小儿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听闻北境雪灾,臣愿尽绵薄之力,捐白银五百两用以赈灾。”
安庆帝一听气笑了,之前屁都不愿意放一个,现在拿五百两出来,就想替苏祁玉赎罪,打发要饭的呢!敢情没这一档子事,他苏明辙连五百两都还不愿意出呢。
好一个苏明辙,好一个苏家,全是白眼狼!
“给朕滚出去!都滚!”安庆帝气极。
不提雪灾还好,提了雪灾简直是雪上加霜!
安庆帝气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楚娉婷如蒙大赦,刚转身准备出去,又听安庆帝道:“聘婷,到慎思殿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是。”楚娉婷苦着脸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