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眼泪汹涌,如同决堤洪水,混合着灰尘和血迹,
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那双刚刚还对我冷漠厌恶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我看见林安扶着渗血的脑袋,摇晃站起,焦急地掏出手机想要求救,
可灾区没有信号,他颓然地放下手,脸上是与戚芯儿如出一辙的崩溃。
下一秒,他也跪了下来,加入到徒手挖掘的行列中。
阿南！你要撑住啊！
他嘶吼着,声音哽咽,
我马上救你出来！马上！
两个人,像是不知疲倦的工蚁,在废墟上,
用最原始笨拙的方式,与死神争夺着时间。
我眺望远方,大地悲泣,哀鸿遍野,
救援队的身影忙碌,
眼下的两人更是逐渐绝望：
他们的双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每一次用力,
都伴随着指骨与硬物摩擦的闷响和他们压抑不住的痛哼。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飞逝。
终于,覆盖在我头部的石块被挖开,露出了我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
戚芯儿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我脸上的灰尘,
声音颤抖：
对不起...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俯下身,毫不犹豫地对着我的口鼻,
开始做人工呼吸。
她的动作不熟练,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的肉体依然呼吸微弱,
林安见状,红着眼睛爬起来,
芯儿,情况不妙,我去叫救援队！
他踉跄着起身,朝着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奔去,
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狼狈而急切。
救援队的灯光跟着林安的指引照射过来,专业的工具迅速清理了我身上的重物。
我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送往临时搭建的医疗点,随后紧急转运至医院的ICU。
我的灵体一路跟随,飘荡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空间里。
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心电图微弱而紊乱。
医生和护士们进进出出,表情凝重。
戚芯儿和林安守在外面,隔着玻璃窗,拒绝了医生们的劝说,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戚芯儿的双手缠满了厚厚的纱布,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林安则靠着墙壁,双拳紧握,眉宇间重新升腾起无尽的阴郁。
我突然很想伸手去触碰他们,想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可我的手却一次次穿透了墙壁穿透他们的身体。
原来,天人永隔是这样绝望的场景。
他们的甜蜜不再,隐隐都对彼此生出戒备,
我看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自从高中一次醉酒,林安拉着我对着麦当劳的胖爷爷拜了把子,帮我交了所有的学杂费,
我就立誓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兄弟。
我性格沉稳,他活泼跳脱,却异常依赖我,
后来叔叔意外去世,他遭受巨大打击,患上抑郁,整个人迅速枯萎下去。
戚芯儿失踪前那些年,都是我陪着他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