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贫困与相思 > 第一章


暮色透过宿舍斑驳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光斑。走廊尽头的灯泡忽明忽暗,像极了杨浩此刻的心情。他攥着那张被退回的助学金申请表,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申请表上鲜红的驳回二字刺痛着他的眼睛。系主任龙飞凤舞的批注写着:材料不齐,需补充贫困证明原件。这已经是第三次被退回了。杨浩知道,村里开证明要翻过两座山,往返至少三天。可下周就是截止日期了。
李然,你这次高数肯定又是满分吧走廊尽头传来清脆的女声。杨浩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那是同班的陈雪,学生会文艺部部长。
哪有那么容易。李然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我爸说了,要是能保持年级前三,暑假就带我去欧洲游学。
脚步声渐近,杨浩慌忙把申请表塞进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帆布包是入学时学校发的,上面印着清越大学四个褪色的红字。他低头快步走向楼梯,与李然擦肩而过时,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诶,杨浩!李然突然叫住他,下周的物理实验报告你写完了吗借我参考一下呗。
杨浩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还没写完。他声音干涩。其实报告昨天就完成了,就压在枕头底下。
又装高冷。陈雪小声嘀咕,听说他连食堂最便宜的素菜都吃不起,天天啃馒头...
李然轻轻撞了她一下,两人笑着走远了。杨浩站在楼梯拐角,听着笑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摸出兜里最后两块钱,这是明天一整天的饭钱。
宿舍楼外,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杨浩望着远处图书馆灯火通明的窗户,那里有暖气,有热水,还有看不完的参考书。但他不能去,因为管理员认得他——上周他偷偷把一本《电磁学原理》带出馆外,被发现后记了过。
回到六人间的宿舍,其他人都去上晚自习了。杨浩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笔记。他翻开最上面那本,扉页上写着知识改变命运。这是高中班主任送他上大学时写的赠言。
窗外,暮色完全笼罩了校园。杨浩摸出半截蜡烛点燃,微弱的火苗在秋风中摇曳。他翻开物理课本,却看见扉页上李然龙飞凤舞的签名——这本书是上学期李然淘汰的旧教材。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杨浩探头望去,只见李然被一群同学簇拥着,手里举着刚到的快递包裹。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看清包裹上印着某知名运动品牌的logo。
杨浩收回目光,发现蜡烛已经烧到了尽头。最后一丝火苗挣扎着跳动了两下,终于熄灭了。黑暗中,他摸到枕边的手电筒,电池却已经耗尽。远处教学楼的钟声敲了八下,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晚自习结束的同学们陆续回来了。杨浩迅速把小木箱推回床底,躺下来面朝墙壁。当室友们推门而入时,他已经摆出了熟睡的姿势。
杨浩这么早就睡了有人小声问。
嘘,别吵醒他。这是宿舍长王磊的声音,他今天去系里办助学金,估计又没办成...
床板传来轻微的震动,有人往他枕边放了什么东西。等宿舍重归寂静,杨浩才悄悄睁开眼。月光下,一个馒头和半包榨菜静静地躺在枕边。
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杨浩想起家乡的山坡,这个时候,满山的野柿子应该红透了吧。
杨浩盯着那个馒头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伸手。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已经成了习惯,反而让他更能集中精神思考。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摸出藏在被子下的手电筒,换上最后两节备用电池。
微弱的灯光下,他翻开笔记本开始演算。下周的电磁学期中考试将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他不能有任何闪失。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混合着室友们此起彼伏的鼾声。
凌晨三点,杨浩终于合上笔记本。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再过三个小时,食堂就会开门,他可以用那两块钱买三个馒头,够吃一整天。
晨光熹微时,杨浩已经坐在了图书馆门口的石阶上。他是今天第一个到的学生。管理员张大爷打着哈欠来开门,看见他便皱起眉头:又是你上次的处分...
张老师,我这次就坐在阅览室看,绝不把书带出去。杨浩急忙保证,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张大爷叹了口气,摆摆手放他进去。杨浩直奔三楼的物理专区,找到了那本最新的《电磁学前沿理论》。这本书全校只有三本,按规定只能在馆内阅读两小时。
正看得入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用功啊李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她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杨浩下意识合上书,却听到李然说:别紧张,我不是来查你上次的事。她在对面坐下,从精致的真皮书包里掏出一叠纸,听说你电磁学很好,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那是一道研究生级别的题目。杨浩扫了一眼,心跳突然加速——这正是他昨晚研究到凌晨的题型。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详细讲解了解题思路。
天啊,你比教授讲得还清楚!李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家教我爸说按小时付钱,比你在食堂打工划算多了。
杨浩握笔的手僵住了。食堂打工是他最后的尊严,虽然一小时只有五毛钱,但至少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图书管理员就走了过来。
同学,你的两小时到了。张大爷敲了敲桌子,这本书还有其他同学预约。
走出图书馆时,李然追了上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嘛。对了,下周我生日,家里在香格里拉酒店办了派对,你也来吧
香格里拉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杨浩心上。他想起去年寒假回家,看见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他唯一一件像样的外套,手指上全是冻疮。
我可能没空。杨浩低声说,加快脚步走向教学楼。身后传来李然不解的嘀咕: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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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电磁学课上,教授宣布了一个消息: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即将开始,一等奖获得者将获得去德国交流学习的机会。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看向李然——她是系里公认的学霸。
杨浩默默记下了报名截止日期。下课后,他直奔系办公室,却在门口听见了系主任和辅导员的对话:...李家又给实验室捐了十万...他女儿这次竞赛...
系主任看见杨浩,立刻板起脸:什么事杨浩攥紧拳头,终究没提竞赛的事,只是询问助学金证明的事宜。得到的依然是冰冷的答复:材料不齐,没法办理。
走出办公楼,天空飘起了细雨。杨浩没有伞,只能把书包抱在怀里挡雨。转过拐角时,他看见李然钻进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递给她一个精美的礼盒。
雨越下越大。杨浩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积水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影子突然扭曲起来——原来是他不争气的眼泪掉进了水洼里。

食堂后厨的灯光总是惨白的,杨浩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进消毒柜时,手腕上的表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水龙头还在滴水,像极了父亲语音消息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解开围裙时摸到口袋里发硬的馒头,那是晚上八点从泔水桶边抢救出来的员工餐——如果没被厨师长发现的话。
开学典礼那天的阳光突然刺进记忆。作为贫困生代表坐在最后一排的杨浩,看见讲台上的李然耳廓透着光,珍珠项链在她锁骨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他摸出偷藏的二手手机,镜头刚对准那道弧线,就被路过的室友撞得歪斜。哟,拍校花呢对方促狭的笑声引来前排几个女生回头,李然的目光扫过镜头时,杨浩觉得自己的指关节正在融化。
自习室空调的嗡鸣里突然响起细碎的人声。杨浩猛地抬头,前排李然的马尾辫纹丝未动,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你连她喝的矿泉水都买不起...圆规尖扎进左手小臂时,他看见血珠渗出来,在草稿纸上晕开成小小的珍珠形状。上周拒绝室友生日聚餐的借口还挂在班级群里,谎称要复习的课本下压着三张催缴学费的通知单。
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时,杨浩发现自己在跟踪李然的影子。月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得能盖住他磨破的鞋尖。当那串珍珠项链在转角处反光时,他突然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怪响——像是父亲咳出血痰的声音,又像是食堂后厨永远关不紧的水龙头。
李然突然停下脚步,杨浩慌忙闪进路边的灌木丛。树枝划破了他的校服袖口,露出底下结痂的伤痕。他看见她弯腰系鞋带,珍珠项链垂下来,在月光下晃啊晃,像一把小小的镰刀。
谁在那里李然的声音比想象中要近。杨浩屏住呼吸,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抠着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腐殖质。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玉米地里抓蚂蚱,也是这样蹲着,直到双腿失去知觉。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杨浩发现自己站在生物楼的阴影里。三楼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那是李然参加奥赛培训的地方。他摸出口袋里的馒头,已经硬得像块石头。咬下去的瞬间,牙齿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半颗带着血丝的牙齿混在馒头屑里。
第二天清晨,杨浩在食堂后门的水槽边呕吐。厨师长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说要扣工资。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冲走了呕吐物,也冲走了那颗断牙。当他抬头时,看见李然和同学们说笑着走过玻璃窗,她今天换了条银色的项链,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午休时分的医务室空无一人。杨浩偷了一卷纱布,把手臂上最新的伤口缠得严严实实。校医的抽屉里躺着半瓶镇静剂,他数了十粒藏在舌底,苦味顺着喉管滑下去时,听见窗外传来欢呼声——李然在操场中央被同学们抛向空中,裙摆像朵白色的喇叭花。
放学后的公交车上,杨浩坐在最后一排。前排两个女生正在讨论周末的生日派对,他听见李然的名字混在香水和口红的品牌中间。车窗外闪过珠宝店的广告牌,模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标价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当公交车驶过跨江大桥时,他突然很想把手机里那张模糊的照片删掉,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那天晚上,杨浩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飞蛾。李然脖子上的珍珠发出耀眼的光,他不停地扑向那道光,直到翅膀烧焦,掉进她喝剩的半杯矿泉水里。醒来时发现手臂上的纱布渗出了血,凝结成珍珠的形状。窗外,早起的清洁工正在清扫落叶,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像极了他父亲在电话里的喘息。
杨浩在凌晨四点惊醒,冷汗浸透了床单。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他摸出枕头下的圆规,在月光下细细端详。金属尖端反射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李然演讲时话筒上的镀铬装饰。手臂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痒,新渗出的血珠顺着小臂滑落,在床单上留下暗色的印记。
食堂早班的工作从五点开始。杨浩机械地擦着桌子时,发现李然常坐的位置上落着一本笔记。他鬼使神差地翻开,纸张上清秀的字迹间夹着几根长发,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色。指尖刚要触碰,身后就传来餐盘碰撞的声响。他慌乱合上本子,却撕下了一角纸页——上面画着分子结构图,线条干净得像她锁骨的那道弧线。
午休时分的化学实验室空无一人。杨浩躲在储物柜后面,看着李然忘在实验台上的银项链。通风橱的蓝光映在项链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斑。他伸手的瞬间,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慌忙中碰倒了一瓶硫酸铜溶液。蓝色液体在台面上蔓延时,他想起父亲咳出的那口带蓝色的痰。
放学路上,杨浩在二手书店的橱窗前驻足。展示柜里摆着李然推荐过的小说,标价是他一周的饭钱。玻璃反射中,他看见自己校服袖口露出的纱布,和橱窗海报上作家签售会的日期——正好是学费最后缴纳期限。书店老板出来赶人时,他正用指甲在玻璃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就像手臂上那些交错的伤痕。
深夜的男生宿舍盥洗室,水龙头滴答声与父亲的咳嗽声重叠。杨浩盯着镜子里浮肿的眼睛,突然发现李然的珍珠项链不知何时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镜中影像却露出诡异的微笑。当他伸手去扯时,项链突然化作无数白色药片,哗啦啦落进生锈的下水道。
第二天清晨,全校都在传李然丢失项链的消息。杨浩在走廊与她擦肩而过时,听见她跟朋友说可能是掉在实验室了。她的目光扫过他的瞬间,杨浩觉得左臂的伤疤开始发烫,仿佛那里埋着一颗正在融化的珍珠。食堂打工时他失手打碎了一摞盘子,碎片划破手掌的疼痛,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慰藉。
暴雨突至的傍晚,杨浩在生物楼天台发现了蜷缩的李然。她抱着膝盖抽泣,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雨水中她的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而杨浩口袋里的圆规正隔着布料发烫。当闪电照亮她泪痕斑驳的脸时,他突然听见父亲在电话里说:浩子,爸的肺...已经全是洞了...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也吞没了李然那句模糊的救救我

杨浩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手里攥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论文。教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神经。这种抄袭水平也敢交上来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窃笑声像一群苍蝇,嗡嗡地围着他打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论文边缘的锯齿,那是教授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其实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写完这篇论文,白天送外卖,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只能在凌晨四点挤出时间写作。查重系统显示的那段抄袭内容,不过是因为他引用了太多公共领域的资料。但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教授已经当着全班的面判了他死刑。
食堂的嘈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杨浩端着餐盘,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仿佛踩在棉花上。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了,父亲的医药费像一座山压在他胸口。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碎片。他猛地回头,看见李然站在队伍末尾,嘴唇涂着鲜艳的红色,眼神冷得像冰。穷鬼就该躲回你的下水道。她说。杨浩的餐盘从手中滑落,汤汁溅在李然雪白的裙摆上,炸开一朵丑陋的褐色花朵。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向他。李然惊愕的表情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她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但杨浩只听见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他转身逃跑时撞翻了垃圾桶,腐烂的果皮黏在他的裤腿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杨浩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短信里冰冷的文字让他的呼吸停滞:父亲确诊肺癌晚期,治疗费预估三十万。他抬头,看见李然和那个开着保时捷的富二代在跑道中央接吻,阳光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完美得像时尚杂志的插图。杨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风声忽然变得尖锐,树叶的沙响、远处篮球的拍打声、情侣的笑语,所有声音拧成一股粗绳,勒住他的喉咙。跳下去,一了百了。那声音在他颅骨内回荡,越来越响。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看台最高处,栏杆只有齐腰高。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像一张等待的嘴。他抬起一条腿跨过栏杆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妹妹发来的照片:病床上的父亲举着儿子加油的纸条,笑得满脸皱纹。
杨浩的腿僵在半空。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幕墙上的影子:乱糟糟的头发,泛黄的衬衫领子,眼下两片青黑。这个狼狈的影子突然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朝他狞笑。他抓住栏杆的手指关节发白,身体前倾的瞬间,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学!有人大喊。杨浩回头,看见一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举着他的学生证。你的东西掉了,她说,刚才在食堂我就想还给你。她的鼻尖上挂着汗珠,马尾辫因为奔跑而散开几缕。杨浩愣愣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学生证照片里的自己眼神明亮,那是大一刚入学时拍的。女生的目光移向他跨在栏杆外的腿,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传来李然夸张的笑声。富二代正单膝跪地给她系鞋带,她的裙摆像花瓣一样散开。杨浩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他慢慢把腿收回来,接过学生证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我刚才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些。女生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塞给他。你脸色很差,她说,要不要去医务室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杨浩拧开瓶盖,水流过喉咙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父亲的字条、妹妹的哭声、论文的碎片、李然裙摆上的污渍,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逐渐拼凑成一个模糊但坚定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把学生证塞回口袋。不用了,他说,我还有篇论文要重写。

杨浩站在宿舍楼顶的边缘,夜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耳畔,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那里本该有一条右腿。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只有一条腿的轮廓。
你从来就没存在过。李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杨浩猛地抬头,看见李然就站在围栏边缘,背对着他,白色的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杨浩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李然!他喊出声来,声音在空旷的楼顶回荡。但李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杨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知道那只是幻觉,可那种真实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珍珠项链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是他唯一拥有的关于母亲的记忆。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仿佛能触碰到那条项链的质感。至少……死的时候,能干干净净。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楼下的校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的车声。杨浩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体开始下坠。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次日清晨,李然像往常一样走向教学楼。路过宿舍楼下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地上有一张沾血的照片,照片上的珍珠项链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照片,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他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杨浩那张苍白的脸。就在这时,他的室友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看见他手中的照片,皱了皱眉。这不是杨浩的东西吗他总念叨着什么‘听不见声音了真好’,怪瘆人的。
李然的手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宿舍楼的楼顶,那里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早八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过,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有人跳楼了
好像是那个残疾的男生,叫什么来着
杨浩吧,平时挺安静的一个人。
李然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握紧手中的照片,血液的腥味仿佛还残留在指尖。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混着学生们的议论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交响曲。
他忽然想起昨晚的梦,梦里他站在楼顶,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梦,而是杨浩最后的呼唤。李然的眼眶湿润了,他低下头,看着照片上的珍珠项链,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听见你的声音。
救护车停在了宿舍楼下,医护人员匆忙地抬着担架跑进楼内。李然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离开了。他抬起头,天空依旧湛蓝,阳光依旧明媚,可他的心里却空了一块。
远处的钟声敲响了八下,学生们加快脚步冲向教室。李然深吸一口气,将照片放进口袋,转身走向教学楼。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生命里将永远少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