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续缘之木鱼 > 第一章

敏姝,我来娶你了!
五皇子苏璃身穿喜服带着众多侍卫前去抢亲,身边还跟着一个邪修道士噬魂散人。只要杀了裴远之并将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让他魂魄消散在这世间,再用术法将你和太傅之女的魂魄捆绑在一起,你们便可投胎转世有一世姻缘。
此刻的裴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烛摇曳映得满堂生辉。裴府二公子裴远之将身披霞帔的李敏姝拥入怀中,锦缎嫁衣上的凤凰金线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敏姝仰起头,眼尾的花钿在烛光下闪烁:远之哥哥,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裴远之温柔地抚过她的长发,下颌轻蹭她的发顶,声线低沉而坚定:娘子莫怕,我定会护你周全,这世间无人能将我们分开。敏姝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心跳,轻声呢喃:相公……窗外的鞭炮声骤然炸响,却不知这场喜宴即将被血色浸染。
雕花檀木门轰然炸裂,鎏金门钉迸射如箭,在喜烛摇曳的光晕里划出暗红弧线。苏璃猩红蟒袍翻卷如血浪,腰间九螭玉佩撞碎门槛,震得满地撒着的红枣、桂圆、花生簌簌跳动,竟似沾了血的眼珠。他身后噬魂散人黑袍猎猎,袖口垂落的锁链拖过青石板,蚀出蜿蜒白烟,所过之处,喜绸尽数化作焦黑残片。
裴府众人已被控制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敏姝,你今天真漂亮,可是你怎么能嫁给别人呢你我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苏璃你无耻,我死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李敏姝攥着嫁衣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甲钳入肉中也不知疼痛。
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的!我要让他魂飞魄散,我要把你捆绑在我的身边生生世世只能跟我在一起,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苏璃近乎癫狂。
疯子,你这个疯子……李敏姝气得浑身哆嗦。
五皇子深夜前来,是想在裴府撒野裴远之将李敏姝护在身后,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映出烛火摇曳的冷光。他话音未落,噬魂散人已指尖结印,黑雾自地面腾起,缠住厅内喜烛,火焰瞬间化作幽蓝。
苏璃抚过喜服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嗤笑:裴二公子倒是情深,可惜——他骤然挥袖,暗箭破空而来。裴远之旋身避开,袖中软剑出鞘,剑锋却在触及苏璃衣角时被黑雾缠住,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响。
噬魂散人猩红的指甲掐诀如飞,玄铁拂尘裹挟着九幽阴气洞穿裴远之胸膛。李敏姝踉跄奔去,嫁衣上的金线牡丹被血浸透,恍若泣血的残阳。她抱着尚有余温的尸体,发间珠翠纷落,凄声道:远之!你醒醒......
噬魂散人冷笑一声,周身黑雾翻涌,口中念念有词:魂飞魄散,永堕幽冥!破!随着一声厉喝,裴远之的魂魄被撕扯成点点荧光,在夜空中消散,化作一缕青烟,再无轮回之机。
苏璃!我恨你!李敏姝眼中恨意如炽,颤抖着拔下头上珠钗,毫不犹豫地刺入咽喉。她缓缓倒下,最后的目光仍停留在裴远之的面容上,呢喃道:相公,我来找你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了无和尚手持禅杖,缓缓踏入这片狼藉之地。他身披月白色袈裟,眉眼间透着慈悲与沧桑。望着满地狼藉,他轻叹一声,拾起桌上那把玉骨扇——扇面上的墨竹犹带裴远之的体温。
阿弥陀佛。了无和尚低诵佛号,指尖轻弹,一道金光闪过,将李敏姝即将消散的魂魄收入扇中。怨气凝结,戾气缠身,若不及时化解,必将化作厉鬼,为祸人间。她已被我封印在此扇中。
苏璃失魂落魄地走上前,颤抖着接过扇子。扇面缓缓展开,只见李敏姝身着血衣,血瞳中血泪长流,周身萦绕着浓重的黑气:苏璃!我要你血债血偿!
敏姝,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苏璃声音哽咽,为什么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我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在十岁那年救了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任由你溺毙在那寒潭之中!李敏姝的声音凄厉如鬼哭,带着刻骨的怨恨。
苏璃心如刀绞,慌乱地合上扇子。他跪在了无和尚面前,眼中满是恳求:大师,求您救救敏姝!我愿做任何事!
了无和尚双手合十,慈悲道:执念太深,因果难了。这世间有一至宝名曰‘净世琉璃盏’,可净化世间一切污浊。你若能寻得此宝,以琉璃盏之清光洗净她的怨气,待她血泪干涸,红衣褪尽,恢复清明,我自会在佛光寺为你们重续尘缘。
苏璃闻言,眼中燃起希望之光:多谢大师指点!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寻得净世琉璃盏!言罢,他紧紧握着扇子,转身踏入茫茫夜色之中。了无和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再次低诵佛号,声音在夜色中悠悠回荡......拔下李敏姝头上的金钗,收!还好,还未完全消散。
世间哪有什么净化的宝物,真正净化的宝物唯有时间与真心而已,只要时间足够长真心总会有感化的那天的……
一人一扇就此踏上了这寻宝之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苏璃被一群山贼围住,对面人多势众,身上钱财尽数奉上,只求留条生路,苏璃紧紧的护住怀中的扇子。
俺们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首领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的门牙漏着风,把包袱留下,人可以走。话音未落,旁边精瘦的山贼突然指着扇子怪叫:老大,这把扇子看着挺值钱,卖了应该能换不少银两!
苏璃的指节瞬间泛白,素白锦袍下渗出冷汗。他强压着喉间腥甜,嗓音沙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唯独这把扇子不行。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些贪婪的眼神——这扇子不仅藏着敏姝的魂魄,更系着她轮回转世的一线生机。
敬酒不吃吃罚酒!首领暴喝一声,铁鞭破空袭来。苏璃旋身闪避,腰间玉佩撞碎在树干上,发出清脆的裂响。混战中,一柄弯刀突然扫向他握扇的手腕,他本能地松手躲避,竹扇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不!苏璃瞳孔骤缩,全然不顾身后破空的刀锋,飞身扑向空中的扇子。冰凉的刀刃刺穿后背的瞬间,他的指尖终于触到扇骨,将其紧紧护在怀中。温热的鲜血顺着扇面的湘妃斑痕蜿蜒而下,与敏姝的血泪融成暗红的溪流。
山贼们看着缓缓倒下的苏璃,惊呼声中夹杂着恐惧。只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嘴角竟挂着诡异的微笑:还好接住了你...
林间鸦雀无声,唯有山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那把沾血的扇子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朝着深山走去,一鬼一扇,踏上了永无止境的寻宝之路。
一百多年后……
苏璃坐在屋顶上指尖流转着幽蓝灵芒,仿若寒夜星辰凝聚于指端。玄奥符文如灵蛇盘绕,在周身织就细密的光网,随着灵力翻涌,那冷硬如刀刻般的面容竟渐渐消融,眉眼间褪去凌厉霜雪,浮现出温润如玉的清隽——赫然化作裴远之当年鲜衣怒马的模样。他颤抖着展开怀中玉骨扇,扇面中李敏姝的虚影轻轻摇曳,声音里藏着百年孤寂沉淀的小心翼翼:娘子,百载寒暑,九转玄功,如今我终能化出他的形貌。往后岁岁年年,你眼中所见,可还入得了心
远之哥哥虚影猛地一颤,李敏姝眸光中闪过刹那怔忪,旋即覆上寒霜,苏璃,你可知皮囊易改,魂灵难换即便你能摹其形,又怎学得他眼底的星河她的虚影在扇面中剧烈波动,仿若被搅碎的一池寒月,你永远只是那个杀害我远之哥哥的大魔头!
只要娘子欢喜...苏璃喉间滚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心口,指尖悬在虚影发梢寸许处,灵力凝成的幻影在颤抖中几近破碎。百年间那些从扇中传来的辱骂诅咒,此刻却敌不过这一句直白厌恶,剜得他魂魄生疼,若化他模样,你能否...分我半缕目光
痴心妄想!李敏姝虚影怒极反笑,我与远之哥哥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本该琴瑟和鸣、白首不离!皆因你这孽障!一切都是因为你,只因为我看到八岁的你被一个宫女推入湖中,我用一根竹枝将你从湖中拉了上来了,自此你就缠上我了,我当初就应该拿竹枝将你往水中捅捅而不是拉你上来……
苏璃望着扇中佳人,嗓音里浸着苦涩:娘子可知,我母妃本是世外小公主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被我父皇以虚情诓入九重宫阙。她终日倚栏望断天涯,诞下我便香消玉殒。我的父皇嘴上说着我的母妃是他此生最爱之人,会对我好会弥补我,可是我一个人住在偏殿连宫女太监都敢欺负我….唯有你在我落水时递来的那截竹枝,成了我晦暗生命里唯一的光。你像明媚的太阳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拥有你。他猛地攥紧扇骨,指节泛白,即便你恨我入骨,我也甘之如饴!
苏璃看着扇中的敏姝惊喜不已:娘子你的眼睛不再流血泪了,多寻法宝果然有用啊。娘子,你是不喜欢裴远之的样子吗跟我相处这一百多年娘子果然是被我的真心打动爱上了我!苏璃顶着裴远之温润的模样却还是难消他玩世不恭的痞气。
百年间,她看着他踏遍极寒之地寻找融雪冰晶,在烈焰山巅抢夺涅槃火种,偷翻各国皇宫大臣宝库,那些深夜里,她能感受到扇外传来的伤痛与疲惫,却始终不愿承认,那些为她承受的苦楚,早已在心底刻下印记。
扇中的李敏姝并不想跟他多言:你死了那条心吧,这一百多年就学会了嘴上功夫……
苏璃却浑然不觉她的动摇,痴痴抚过扇面:娘子若不喜这模样,我便再换。只要你开口,即便要我摘星揽月、踏碎幽冥,我也...
够了!李敏姝突然转身,虚影却在转身时泛起细碎银光,你以为变作他的模样,就能抹去那些血债就能让我忘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百年前裴远之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与眼前苏璃偏执却深情的面容,竟在这一刻重叠成剪不断的纠葛。
娘子喜欢就好,以后我就是裴远之,以后我就是你的相公……苏璃喃喃轻合上扇子。
时间回到李敏姝十岁的生辰宴上
暮春的紫藤垂落如瀑,太傅府朱漆大门洞开,铜钉上的鎏金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晕。十岁的李敏姝身着石榴红蹙金襦裙,腕间的银铃随着行礼的动作轻响,脆生生向宾客道着谢。这座雕梁画栋的府邸今日张灯结彩,丝竹声与欢声笑语交织,连廊下的锦鲤都被惊得沉入碧波。
御书房内,明黄的龙纹帷幔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皇帝将狼毫搁在羊脂玉笔洗上,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奏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唤来侍奉的内监:去将五皇子请来。
苏璃迈着小短腿匆匆赶来时,绣着云纹的月白锦袍还沾着晨露。他跪在蟠龙纹地砖上,垂眸望着父皇玄色靴底的金线滚边,稚嫩的嗓音里藏不住紧张: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抬手示意,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朕记得你八岁了见少年点头,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慈爱,璃儿也是早到了该请老师的年纪,是父皇的疏忽。李太傅博古通今,你带上贺礼前往太傅府,就说朕有意让他教导你课业。
苏璃睫毛轻颤,眸中亮起惊喜的光。自生母早逝后,他在这深宫里常常捧着书卷独坐,看着其他皇子由太傅授业,心中不知羡慕了多少回。此刻终于等到机会,他忙不迭叩首:多谢父皇惦记着儿臣,儿臣定不负期望!
当苏璃的马车停在太傅府前时,正见李敏姝踮着脚去够垂落的紫藤花。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乌发间的珊瑚珠发钗随着动作轻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笑意盈盈:你也是来参加生辰宴的吗
苏璃望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姑娘,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怀中抱着的鎏金嵌宝砚台还带着体温,突然有些庆幸父皇的安排——或许,这就是他求学生涯最美的开始。
暮春的风掠过太傅府飞檐,裹挟着晚樱将落未落的残瓣,把廊下晾晒的春茶都染上了层绯色。新抽的柳枝垂入人工湖,惊起一尾锦鲤,搅碎满池浮动的晚霞与紫藤花影,连带着穿堂而过的风里,都酿着草木葳蕤的清甜气息。太傅府后花园的湖面上还游动着几只野鸭子。苏璃跟着贴身宫女素心往回廊深处走,脚下青石板覆着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
殿下,您瞧!素心踮起绣鞋,葱指遥点向假山后那片莹白,前头梨园开得正好,满树堆雪似的。苏璃望着花枝间浮动的光晕,喉间泛起微涩——春风拂过的梨雪簌簌,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梨妃鬓边那朵鲜活梨花重叠。生母生前总爱倚在花荫下,将雪色花瓣别进她发间,那阵清甜的香,至今还萦绕在记忆深处。去看看吧。苏璃低声说道,脚不自觉地朝梨园方向走去。
绕过太湖石时,苏璃忽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他踉跄着往前扑,慌乱中只抓住了素心的衣袖,却被对方狠狠甩开。刺骨的湖水瞬间漫过头顶,鼻腔呛进冰水的刺痛让他几乎窒息。他拼命扑腾着想要抓住岸边,却什么也抓不到。
躲在假山后的李敏姝攥着裙摆,小脸吓得煞白。她等宫女走远后,立刻跑向湖边,正巧看见苏璃的脑袋又往下沉了沉。抓住!她慌乱中捡起一根竹枝探过去,手心里全是汗。
苏璃抓住竹枝的瞬间,敏姝拼尽全力往后拽,两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你没事吧敏姝喘着气,见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颤抖,忙解下披风给他披上。
谢...谢谢。苏璃咳得厉害,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湿透的衣角,我早该想到的...她们都不喜欢我,随便给点银子就能收买。他声音发闷,像是把所有委屈都咽进了肚子里。
敏姝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说过宫里人心复杂。她握紧拳头:别怕,我带你去找父亲,那些坏人一定会得到教训!说着便要拉苏璃起来,发间的珊瑚珠发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夕阳渐落时分,礼部侍郎次子裴远之匆匆寻至李敏姝跟前,唤了声:敏姝。
李敏姝面上带着几分急切,迎上前道:远之哥哥来得正好!我方才正要寻你,却瞧见五皇子被人推入池中!
话音刚落,浑身湿透的五皇子缓步行来。裴远之连忙行礼:参见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摆了摆手,眼中满是感激:不必多礼。此番多亏敏姝相救,我平日鲜少有人作伴,往后你们便都是我的亲人!
裴远之看向李敏姝,语气沉稳:敏姝,五皇子殿下的伤势要紧,交给我,我带他去寻太医诊治。此事之后再议不可声张。
李敏姝轻轻点头:好,远之哥哥路上当心。
自那日后,苏璃的目光如同被丝线牵引的纸鸢,总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敏姝的身影。她肆意明媚的笑靥是寒夜里的烛火,嚣张却不失分寸的言语似春日的柳风,单纯善良中暗藏的狡黠,更如晨露折射的虹光,每一处都令他沉溺。
他像蛰伏在阴沟里的老鼠,只能透过宫墙缝隙、廊柱阴影窥探着她。看敏姝与裴远之并辔驰过御花园,笑声惊起满树栖鸟;见他们共执一卷诗书,指尖偶尔相触便双双耳赤。青梅竹马的情谊化作无形的锁链,将两人紧紧缠绕,从年少嬉闹到定下婚约,他们的每个瞬间都刺痛苏璃的眼。
御花园里,三人并肩而行的身影被夕阳拉长。苏璃望着走在前面的裴远之与敏姝,看他们衣角相触、谈笑风生,那是隔着垂花门一起长大的默契。他们是对门的青梅竹马,是共享十八年岁月的至交。
而他,不过是深宫中的五皇子,即便深受皇帝宠爱,却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当敏姝笑着将糖渍梅子递给裴远之时,苏璃只能僵在原地,看她腕间银铃轻晃,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涯。
深夜里,他攥着被角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浮现敏姝与裴远之并肩的画面。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只能在黑暗中仰望,而那轮明媚的小太阳,注定要属于他人嫉妒如毒蛇啃噬着心脏,他既渴望被光芒笼罩,又害怕一旦靠近,便会灼伤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暖。原来有些人天生就该被捧在掌心,而有些人,连追逐光明都要被视作僭越。
庭院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李敏姝眉眼弯弯,声音里藏不住喜悦:阿璃,我和远之哥哥准备成亲了,就定在中秋佳宴之后。
还记得初见时,苏璃才八岁,来给十岁的敏姝送生辰礼,他第一次见那么明媚阳光的人儿,像小太阳一样温暖,后又落水被她所救。自那之后,苏璃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此刻,少年俊秀的面容瞬间苍白,声音都带着颤抖:什么,你们要成亲了敏姝,我心悦于你,你能别跟他成亲吗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不信从八岁到现在,这么多年你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李敏姝轻轻摇头,神色温柔却坚定:可是我只喜欢远之哥哥,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是拿你当弟弟,当朋友,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不要当你的弟弟!苏璃突然抓住她的衣袖,眼眶发红,我是真的心悦于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此生只爱你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求求你了敏姝,不要和他成亲……
李敏姝抽回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决然:抱歉了殿下,我和远之哥哥也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殿下执迷不悟,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敏姝求你了,敏姝不要走……苏璃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少年跌坐在地,满心的苦涩与不甘在胸腔翻涌

五皇子苏璃醉眼朦胧地抱着酒坛,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敏姝我爱你,敏姝不要和别人成亲……酒液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滴落,浸透了玄色衣襟。身旁侍卫压低声音献计:殿下何必自苦女子最看重名节,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逃到哪儿去
苏璃猛然攥碎手中酒坛,瓷片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猩红血珠顺着指缝坠落,在青石板上绽成妖冶的红梅: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恨我又何妨暗哑的嗓音里藏着偏执的疯狂。
次日深夜,天香阁最隐秘的包间内,李敏姝被迷药熏得面色潮红,昏睡在雕花檀木床上。苏璃静静伫立在烛火摇曳处,玄衣广袖在夜风中微微鼓动,像极了蓄势待发的孤狼。殿下,人已带到。暗卫躬身退下前,又得了新令:两时辰后,带裴远之来亲眼瞧瞧。再找些人来,越热闹越好。
苏璃缓缓解开女子外衫,银红襦裙滑落的瞬间,他忽然用匕首划破掌心。温热的鲜血滴落在月白色床单上,宛如一朵肆意绽放的妖莲。敏姝,我舍不得伤你...他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可没有你,这世间再无亮色。待你明白我的心意,自会原谅我的...
李敏姝骤然惊醒,看到眼前的场景,惊恐地蜷缩在床角。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散落的鬓发:你滚!别碰我!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骚动,围观众人踮脚张望,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屋内。
就在这时,珠帘被大力掀开。裴远之满身风尘闯入,玄色大氅裹住瑟瑟发抖的少女。李敏姝扑进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远之哥哥,我配不上你了...
胡说!裴远之紧紧搂着怀中娇躯,目光如刀射向苏璃,错的不是你,是他!三日后,我们就成亲可好
可是...李敏姝哽咽着,我已不清白...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珍贵的明珠。裴远之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走,我们回家。
裴远之!放开她!苏璃猛然拦住去路,却在触及少女惊恐的眼神时僵在原地。夜风掀起他凌乱的发丝,眼底翻滚着不甘与痛苦。最终,他缓缓侧身让开,看着那抹相依的身影渐行渐远。
夜色吞没了三人的背影,只留下满室狼藉,与破碎的痴念。
马车车厢内,裴远之将李敏姝牢牢护在怀中,指尖颤抖着抚过她泛红的眼角:是我来迟了,敏姝。少女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远之哥哥,我们...还是不要成亲了。
为何裴远之猛地收紧双臂,绣着金线的锦袍裹住两人,可是不愿嫁我
不是...李敏姝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我只是...
既如此,三日后的婚期不变。裴远之轻吻她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过去了。随着马车晃动,怀中的人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苏璃捏碎手中青瓷茶盏,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暗纹桌布上。三日后大婚她已是我的人,凭什么还能嫁给别人!他突然掀翻桌案,杯盘碎裂声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五皇弟好大火气。太子手持鎏金折扇踱入,檀香混着夜露的气息弥漫开来,当心气坏了身子。
太子哥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苏璃冷笑着抹去掌心血迹,染血的袖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听闻皇弟为太傅千金茶饭不思。太子轻摇折扇,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正巧我前日偶遇一高人,他有秘术可将两人魂魄相系,来世定能恩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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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这般好心苏璃突然逼近,玄色衣摆扫过狼藉的碎片,说吧,什么条件
五弟果然聪慧。太子收起折扇,指尖划过他染血的衣襟,父皇如今最看重你,二弟封王已久,三弟残于沙场,四弟天生痴傻...唯有你,是我登位路上最大的阻碍。
用我们的命,换你稳坐龙椅苏璃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成交!没有敏姝,活着又有何意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将这场血色交易的对话,彻底淹没在雨声之中。
雨幕如帘,将东宫的鎏金檐角冲刷得泛着冷光。太子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眸光幽冷:当年仙人曾允诺,可为我实现一个心愿。
噬魂散人抚着腰间骷髅玉佩,沙哑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你竟舍得将这珍贵机缘,用在你五弟身上当真要成全他与那女子
太子将扳指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他的幸福,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来世。而这江山,我今生势在必得!暗红烛泪顺着盘龙烛台蜿蜒而下,在青砖上凝成血色的珠。窗外惊雷炸响,将他眼中的野心与狠戾,照得无所遁形。
朱红绸幔蔽日,锣鼓喧天震地,侍郎府二公子与太傅千金的大婚盛事,将整条长街渲染得热闹非凡。苏璃一袭玄色喜服外罩金丝绣纹大氅,腰间玉珏随着步伐轻晃,领着全副武装的侍卫,身旁噬魂散人黑袍翻飞,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裴府而去。
敏姝,我来娶你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五百多年的岁月已然悄然流逝。
娘子,五百多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可我依旧没能寻到净世琉璃盏,为夫真是没用啊……五百年来,苏璃始终顶着裴远之的面容,被困于扇中的李敏姝在漫长时光的消磨下,早已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裴远之,还是苏璃。曾经血泪长流的双眼,如今已恢复清明,不再溢出悲戚;可那一身红衣,却依然鲜艳似火,诉说着跨越时空的深情与执念,就这么静静守着这无尽的等待。
暮色漫过断壁残垣,苏璃轻抚着手中折扇,指尖摩挲过扇面斑驳的朱漆。脚下的青砖仍留着旧时纹路,他们终于回到了曾经熟悉的故土。夜风掠过荒草,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娘子,今夜我再去夜探皇宫。也不知这岁月更迭,换了多少代帝王他望着扇面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与期待,你说,这座我昔日生活过的皇宫里,会不会藏着净世琉璃盏
扇中的李敏姝依旧身着红衣,眉目清冷。五百年的光阴早已磨平了她的棱角,对于这些絮语,她只是淡淡抬眸,不再像往日般激烈回应,只留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穹顶龙纹斑驳的宫殿深处,苏璃指尖抚过暗墙上凸起的云纹机关,随着咔嗒轻响,一道幽光自地砖缝隙渗出。踏入秘境的刹那,寒气裹挟着星辉扑面而来,悬浮在半空的琉璃盏流转着七彩光晕,恍若凝固的银河。竟真的在此......他踉跄着扶住石壁,五百年的疲惫与狂喜在喉间翻涌,娘子,我终于找到它了!
白玉扇骨在掌心吱呀展开,红衣女子眉目清冷依旧,却似被琉璃盏的光芒染出一丝暖意。五百年前那个血色黄昏仿佛还在眼前——裴远之被拂尘穿透胸膛时,了无住持将李敏姝魂魄封入折扇。此后无数个午夜梦回,他看着扇中时而血泪横流、时而目光空洞的爱人,在绝望与希望间反复煎熬。此刻攥着琉璃盏的指尖微微发颤,苏璃仰头望向秘境出口,恨不能肋生双翼,即刻冲破宫墙,将这救命圣物呈到佛光寺了无住持面前。
苏璃将琉璃盏紧紧护在胸口,眼底跳动着炽热的光焰,颤抖着掀开扇面:娘子,苦了你五百年!如今有了这净世琉璃盏,我这便带你去找了无住持,定能让你重入轮回!
扇中红衣女子慵懒倚着墨竹图,指尖划过凝结着岁月痕迹的扇骨,眸光流转间褪去五百年的沧桑倦怠:困在这方寸之地五百余载,连昼夜都辨不清了。若能出去......倒也想看看如今的山河,可还似从前模样她轻笑出声,声音像是穿过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染上了几分鲜活的期待。
话音未落,殿内烛火骤然熄灭,阴风卷着砂砾呼啸盘旋。千年鬼魂自梁柱间显形,周身萦绕着幽绿磷火,指甲化作三尺长的青爪,森然道:区区五百年修为,也敢觊觎琉璃盏苏璃将折扇牢牢护在怀中。
青爪裹挟着腥风袭来,苏璃旋身避开,袖中银针激射而出。银针穿透鬼魂虚影,却只激起一阵青烟。鬼魂桀桀怪笑:你打不过我的。它掌心凝聚幽黑鬼火,猛地掷向苏璃。鬼火与鬼火相撞,轰然炸开的气浪掀翻殿内桌椅,碎木横飞间,琉璃盏险些脱手。
寒夜如墨,苏璃怀中琉璃盏的温热与蚀魂毒的冰寒激烈缠斗。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破空锐响,他猛地旋身滚入巷道,方才立足之处瞬间被幽蓝鬼火轰出焦黑深坑。五百年修为在千年厉鬼的威压下如风中残烛,伤口渗出的黑血蜿蜒成诡异的纹路,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
剧烈的冲击震得玉扇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半道银弧展开。扇面之上,红衣如被风吹散的火焰,转瞬化作苏璃魂牵梦绕的素色青衣。李敏姝的虚影盈盈浮现,眉眼间褪去五百年的怨怼,重现苏璃记忆中的模样。她望着苏璃摇摇欲坠的身形——银丝凌乱地粘在染血的额角,溃散的魂魄在月光下泛着透明微光,眼底盛满五百年未见的柔光。
相公!这声呼唤裹挟着蚀骨寒意,却如春日暖阳穿透苏璃即将涣散的神志。她的虚影想要触碰他,却在触及鬼火的刹那化作点点星光,快逃!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恨你了。蚀魂毒疯狂撕扯着他的元神,指尖已开始如沙砾般飘散,但那声带着哽咽的相公,却让他破碎的魂魄重新凝聚起炽热的力量。
苏璃反手抓住下坠的玉扇,舌尖的鲜血顺着扇骨蜿蜒成咒纹。符咒迸发刺目的红光,却难挡千年鬼魂的利爪穿透肩胛。他强撑着朝着佛光寺方向跌跌撞撞奔去。远处若隐若现的金色飞檐,还有怀中青衣女子温柔的叮嘱,成了他跨越五百年执念最后的支撑。即便身形愈发透明,他苍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释然的笑意——原来在魂飞魄散的尽头,他终于等到了那句跨越五百多年的原谅。
苏璃的身影如风中残烛,半透明的魂魄在佛光寺朱红门槛前摇摇欲坠。蚀魂毒侵蚀的最后时刻,他怀中琉璃盏突然迸发万丈金光,生生撞开了寺门。住持玄衣翻飞,双手结印将柔和的佛光凝成结界,堪堪接住即将溃散的他:莫怕,佛光庇佑之处,邪祟不侵。
苏璃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殿内的金身佛像:为何......我能入这佛门净地话音未落,琉璃盏嗡鸣震颤,盏身流转的七彩光晕与佛殿莲花灯交相辉映。住持掌心抚过琉璃盏温润的纹路,叹道:此乃佛门圣物,你携盏而来,便如同持有开启佛门的密钥。
快!苏璃突然抓住住持衣袖,破碎的魂魄在月光下泛起刺目的白芒,了无大师!让他......助我娘子投胎转世!住持望向天际明月,神色庄重肃穆:师祖早已证道飞升。但飞升之前便留下口信——若有人持琉璃盏寻来,佛光寺历代住持,定当守诺相助。
殿外传来千年鬼魂不甘的嘶吼,却在触及佛光结界的瞬间化作青烟。苏璃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将玉扇与琉璃盏郑重托付给住持,唇角带着释然的笑意缓缓消散:敏姝......这次,我终于可以赎罪了......
暮鼓晨钟回荡在空寂的佛殿,住持取出一支通体鎏金的钗子,其上缠绕的红绳已褪色发白。他将金钗、玉扇与周身萦绕佛光的苏璃依次排开,苏璃涣散的目光落在金钗上,沙哑问道:这金钗......
此乃裴施主魂魄所化。住持指尖拂过钗身,金钗突然泛起微光,细碎星芒如萤火流转,当年师祖以无上佛法,将他破碎的魂魄收入钗中。历经五百年滋养,如今已可与你们同入轮回。说罢,住持双手合十,口中念起晦涩经文,整座佛殿顿时金光大盛,化作漩涡将三件物事卷入其中。
就在轮回通道即将闭合的刹那,住持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苏璃的魂魄正疯狂崩解,如被风吹散的沙砾。他迅速抄起案上的木鱼,大喝一声:收!幽沉的木鱼声中,苏璃的残魂被尽数吸入其中。
你为何自绝轮回住持望着微微震颤的木鱼,语气满是不解。木鱼中传来苏璃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来世没有我......他们定能幸福。住持叹息一声:可你若不入轮回,魂魄困于木鱼,不出百年便会消散。
殿外月光如水,洒在住持身侧。他轻抚木鱼,喃喃自语:执念至此......明明本该是你们再续前缘......
京城最气派的朱漆门庭内,李府雕梁画栋间飘着桂花甜香。八岁的李静姝扎着双丫髻,绣着金线蝴蝶的襦裙在回廊里翻飞,身后传来母亲带着笑意的嗔怪:慢些跑,当心摔着!
小姑娘突然刹住脚步,转身扑进妇人绣着缠枝莲的裙摆里,杏眼亮晶晶地仰望着: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妇人蹲下身子,指尖温柔拂去女儿额前碎发,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你爹爹前日飞鸽传书,说定能赶在你生辰那日到家。这次出门,他还特意搜罗了江南最稀罕的玩意儿,要给我的小寿星当生辰礼呢!
好耶!静姝拍着手蹦跳起来,发间缀着的琉璃铃铛叮咚作响,清脆的笑声惊起廊下栖息的白鸽,扑棱棱掠过雕花木窗,飞向挂着李府烫金匾额的高檐。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静姝突然攥紧母亲的衣角,侧耳听着隔墙传来的啜泣声:娘亲,外面怎么有哭声妇人停下手中绣绷,指尖摩挲着绢帕上的并蒂莲纹:是对门裴家的小子要出家了。说起来,他与你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望向窗外飘飞的银杏叶,声音染上几分惋惜:那孩子从小就性子沉稳,七八岁时就常捧着佛经研读。前些日子佛光寺的高僧说他根骨清奇,与佛门有大机缘。今日寺里来人接他,你雪姨舍不得,在门前哭了许久。
静姝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裙摆上的银铃铛跟着轻晃:原来是裴远哥哥!我才不喜欢和他玩,每次见面就说什么'不可攀折花木''食不言寝不语',像个小老头似的!妇人笑着刮了刮女儿鼻尖:他既已入了佛门,往后自然不会再管这些闲事了。
佛殿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裴远身披崭新的灰布僧袍,在住持的带领下缓步踏上石阶。山风掀起他单薄的衣袂,五百多年时光流转,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早已在晨钟暮鼓的浸润中褪去凡俗气息,眼神澄澈如古寺深潭,再无半分人间烟火。
晨起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静姝的胭脂红袄上洒下斑驳光影。母亲将鎏金护甲套上指尖,望着铜镜里簪花的自己,忽而转头笑道:静姝,你雪姨邀我明日去佛光寺上香,可要同去
小姑娘原本正摆弄着新得的琉璃兔子灯,闻言眼睛一亮,蹦跳着扑进母亲绣满缠枝莲的裙裾:我要去!我倒要瞧瞧,山上到底有什么宝贝,能把裴远哥哥迷得连家都不要了!
母亲被逗得轻笑出声,抬手点了点女儿鼻尖:你这小皮猴,到了佛门净地可不许胡闹。说着取过软缎斗篷为她披上,金线绣的瑞兽在晨光里泛着细碎流光。主仆二人相携出门时,檐角风铃叮咚作响,惊起两只白鸽掠过李府烫金匾额,朝着云雾缭绕的远山飞去。
母亲将檀香插入香炉时,特意叮嘱:莫要乱跑。静姝嘴上应着,脚却早已发痒。好在春香亦步亦趋地跟着,主仆二人绕过刻满经文的照壁,不觉来到一处幽静禅间。
檐角铜铃轻晃,禅房内木鱼声咚、咚作响,敲得人心里发颤。静姝扶着门框往里张望,只见灰袍僧人垂目诵经,身前木鱼表面布满岁月痕迹。忽然间,她眼眶一热,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脸颊。
小姐!春香惊慌失措地掏出帕子,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你可别吓我!静姝攥着丫鬟的手腕,声音发颤:你没听见吗有人在喊我......就在这木鱼声里,像、像在唤我的名字......
春香屏息凝神,只听见单调的木鱼声在回廊间回荡:小姐,什么声音都没有呀。她哪里知道,木鱼之中的苏璃正用即将消散的残魂,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五百年前的爱人:敏姝......敏姝......那声音穿越时空,化作无形的丝线,悄然缠上了李静姝的心尖。
木鱼声戛然而止,老住持缓缓起身,布满褶皱的掌心抚过斑驳的木鱼表面,浑浊的眼眸在静姝泛红的眼眶间流转:小施主与我佛有缘。他将木鱼轻轻推向案边,木纹间似有微光流转,这木鱼虽非法器,却能保你一世顺遂。
李夫人循着回廊匆匆赶来,正巧见女儿攥着帕子呆立门前,赶忙上前护在身后。她福身行礼时,腕间金镯轻碰发出脆响:承蒙方丈厚爱,只是佛门之物......住持却摆了摆手,袈裟下枯瘦的手指点在木鱼之上,刻满岁月的面容泛起慈悲笑意:此木鱼与令爱早有前缘,收下便是。
鎏金兽首衔环的朱门在暮色中闭合,李静姝抱着那只古朴的木鱼躲进房中。窗棂外的月光漏进来,在木鱼暗褐色的纹理上流淌,泛起细碎的银光。她总觉得有什么声音萦绕在耳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如同贴着耳际呢喃,那声音里带着欢喜与悲戚,却不是在唤静姝。
每当她握着木槌轻敲木鱼,泪水总会毫无征兆地滚落。咚——咚——的声响里在对她诉说着什么。
敏姝我好想你。那道温柔又沧桑的声音穿透木鱼,带着五百年的风霜。
敏姝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像漂泊许久的旅人终于望见了归途。
敏姝你现在叫静姝了还是一样好听。带着眷恋的笑意,仿佛在抚摸记忆里最珍视的容颜。
敏姝再次见到你真好。最后一声叹息,化作一缕清风,拂过她发烫的耳际,又消散在寂静的夜色里。
雕花檀木柜咔嗒锁合,李静姝将木鱼深深藏进锦缎之下。每当木槌叩击的余韵还在心头震颤,酸涩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漫上来,眼眶瞬间盈满温热的泪。她背过身不再看那抹暗色,转身时裙裾扫过铜锁,发出清脆的声响。
静姝,爹爹回来了!前厅传来熟悉的呼唤,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欣喜。李静姝攥着钥匙的手一松,三步并作两步奔出房门,径直扑进那个带着松烟香的怀抱。父亲厚实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顶,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在家有没有好好听你娘亲的话母亲嗔怪的笑声混着新沏的茶香飘来,三人的身影在雕花窗棂上叠成温暖的剪影。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纸爬上木柜。锁在深处的木鱼表面泛起微光,细碎的呢喃声顺着木纹渗出:敏姝......声音里浸着五百年的思念,还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忽然,呢喃化作一声叹息,带着释然与怅惘:静姝......随后归于寂静,唯有月光在锁扣上流转,照着这无人知晓的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