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周玉芬轻信了养子的承诺,为了让自己老有所养、女儿有个依靠,在老宅被拆迁前夕,她被哄骗着将房子赠予养子。
压在绒布椅垫下的录音笔和书房抽屉里的遗嘱公证书最终未能得见天日。
房子一到手,孝顺的养子立马翻脸将她送进养老院。
养老院常被克扣的三餐和楼顶的冷风让周玉芬彻底清醒过来。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止咳糖浆里掺着的安眠药诱发她中风。
周玉芬成了任人摆布的活死人。
她还没咽气,就听到养子要联系火葬场。心电监视的曲线渐渐拉直,周玉芬伴着深深地悔恨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她重生回三年前的家族会议现场。
1
重生之痛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周玉芬望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听见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长鸣。
儿子赵国栋在病房外压低声音:殡仪馆联系好了没妈这边一咽气,立马送过去。
嘘,小点声。
儿媳王美玲掐他胳膊,等会淑兰来了……
她敢不听我的,我可是赵家长子……
心电监护的曲线渐渐拉直,周玉芬浑浊的眼眶里映着窗外的梧桐树。
记忆突然天旋地转,再睁眼时,面前是红木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盏。
妈,您就签了吧。
儿子赵国栋把文件往她跟前推,咱们老赵家的规矩,祖产传男不传女。
您就放一百二十条心,等签完这协议,今晚我就给您买三亚的机票。
还有淑兰,您不是担心她孤儿寡母的没人照料吗
我作为大哥,给她这辈子包的圆溜的。
周玉芬手指发抖,这不是三年前那场改变命运的家族会议
黄花梨圈椅硌的她后腰生疼,茶几上的一盘橘子正散发着果香。
周玉芬抖着手撕开果皮,瞬间,酸甜气息冲进鼻腔——太真实了,不像走马灯。
表哥说得对。
侄子周建军凑过来,您年纪大了,房产过户给表哥,我们这些小辈才好轮流照顾您。
他袖口露出崭新的浪琴表,周玉芬突然想起前世这张笑脸——在自己中风后,就是他连夜搬空老宅保险柜。
周玉芬看着面前白纸黑字的《房产赠与协议》,忽然笑出声。
笑声惊得阳台上晒太阳的狸花猫炸毛呜呜叫,她手里的橘子也滚落在地。
不签了。
周玉芬啪地合上文件夹,文件夹的边角硌得她掌心疼,我想明白了,房子我要自己留着。
满室寂静。
赵国栋额头青筋暴起:您老糊涂了当初说好……
说好祖产归儿子
周玉芬慢慢站起来,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阴影还在,那双腿还在打颤,脊梁却挺得笔直,那你先说说,年前你从我这'借'走的十万养老钱,什么时候还
王美玲手里的茶盏咣当掉在波斯地毯上。
周建军悄悄往门口挪,却被周玉芬苍老却犀利的目光钉在原地:还有你,建军。上回你说要开火锅店,让我用房本抵押贷款,这事儿……
妈!
赵国栋突然拍桌子,您这是听谁嚼舌根肯定是淑兰又挑拨离间!
他眼神闪烁,脖颈泛起潮红。
周玉芬眯起眼,这心虚的模样和前世一模一样——当她躺在icu里,听见赵国栋对医生说放弃治疗时,他也是这副表情。
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小女儿淑兰拎着菜篮子进来,围巾上还沾着雪粒。
看到客厅阵仗,她局促地站在玄关:我……我买了排骨,妈最爱喝莲藕汤……
来得正好。
周玉芬招手,帮妈把书房第二个抽屉的牛皮纸袋拿来。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掏出三个月前就准备好的遗嘱公证书,扑簌簌抖开,王律师上周帮我做的公证,等我走了,房子和存款全归淑兰。
凭什么!王美玲尖叫着要扑上来,被建军拦住。
周玉芬抚摸着公证书上凸起的钢印,想起前世淑兰跪在病床前哭求医生救治的模样。
那天窗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像极了丈夫临终时,床头那串风铃。
2
家族风暴
妈您不能这样!
赵国栋的拳头砸在茶几上,紫砂壶盖叮地跳起来,淑兰连高中都没念完,她能管什么
这些年,爸走了之后,我对你和她哪个不是尽心尽力……
她能在我咳血时整夜守着。
周玉芬冷着眼神,双目直勾勾地从老花镜上方盯着赵国栋,不像有些人,连我病历本放在哪都不知道。
她故意咳嗽两声,满意地看着大儿媳倒退半步——前世就是这女人往她止咳糖浆里掺安眠药。
淑兰攥着公证书的手微微发抖,围巾上的雪粒化成水珠滴在实木地板上。
这个总是被落在身后的女儿,此刻像株冷风中的野草,被突如其来的暖意惊得不知所措。
都别吵了。
周建军突然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姑妈怕是老年痴呆症犯了,我这就联系康乐养老院。
他假惺惺地叹气,上回您把存折藏在冰箱冷冻层,还是我帮您……
周玉芬眯起眼,那支玫瑰金手机刺痛了她的记忆。
前世养老院护工克扣餐费时,周建军就是用这支手机拍下她狼吞虎咽的视频发到家族群:看姑妈吃得多香!
建军啊。
她突然伸手拽住侄子腕表,这表盘上的钻石,抵得上你三个月工资吧
指尖触到表带内侧的划痕,和周玉芬保险柜钥匙的划痕吻合:之前你说要周转资金,你从我这拿走的金条……
周建军猛地抽回手,浪琴表带咔嗒撞在茶几角。
王美玲突然尖叫:妈您偏心也要有个度!赵国栋可是赵家长子!
赵家长子
周玉芬从绒布椅垫下摸出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幽幽闪烁,那上周是谁说‘老不死的赶紧咽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赵国栋的咒骂声混着麻将碰撞声炸开。
这……这是诬陷!
赵国栋涨红着脸扑过来,却被淑兰用菜篮子挡住。
周玉芬看着小女儿颤抖的背影,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挡在自己病床前,被王美玲的高跟鞋踹得膝盖淤青。
3
遗产之争
都滚出去。
周玉芬抓起茶几上的果盘,狠狠掷在地上。
你们从我这拿走的,我限你们三天内给我拿回来。不论是之前被‘借’走的养老金还是‘借’去周转的金条,要是你们不拿回来我就报警抓你们。
现在滚出我的房子,要是再敢踏进老宅,我立马报警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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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芬记得三天后政府就会公布地铁规划,这栋祖宅的估值将翻五倍。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淑兰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狼藉。
周玉芬想起上辈子因为她一生没生儿子,担心淑兰受欺负,才把赵国栋那个贼子当亲生的看待。
也是自己,给女儿淑兰灌输赵国栋是儿子,是老大,要听大哥的话。
没想到最后不仅害了她,还连累淑兰受委屈。
周玉芬摸着自己粗糙的手背:明天陪妈去趟银行。
淑兰错愕地抬头:妈要取钱吗
妈要查查存折里的流水。
周玉芬从樟木箱底翻出牛皮账本,赵国栋三年前拿了我的存折,说帮我理财三年,三年下来账上该有三十万。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是老赵家的流水账。
最近一次的笔迹赫然写着:赵国栋借款十万,周建军借金条两根。
……
银行暖气开得太足,周玉芬摘下毛线手套,指尖还残留着衣柜樟脑丸的气味。
柜台玻璃映出淑兰缩在羽绒服里的模样,这孩子连理财经理都不敢直视。
麻烦查一下近三年的流水。
周玉芬把存折从窗口推进去,1月15日,密码现在还是周玉芬男人的生日。
前世这个时候,这本存折的密码已经换成了赵国栋的生日。
打印机嗡嗡作响,流水单像雪片般涌出。
淑兰突然抓住她胳膊:妈,大哥在贵宾……
话音未落,赵国栋已经冲过来,西装领带歪在锁骨处。
您这是干什么!
他伸手要抢流水单,不是说好我帮您理财……
赵国栋突然噤声,账单最后一行显示昨日刚转出三十万,收款方是美玲美容会所。
而上一行是一笔十万的取款。
周玉芬用指甲掐住那道转账记录:不是说帮我买了理财吗怎么这三十万还长了腿往外跑
银行玻璃门外的雪光刺进来,把赵国栋额头的汗珠照得发亮。
周玉芬感觉一阵恍惚,前世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他说要送她去三亚疗养,结果把她锁在养老院顶楼。
4
阴谋败露
妈您听我解释……
正好王律师在二楼。
周玉芬从布兜里掏出老式翻盖手机,要不让他过来,咱们算算这三年你‘理’掉的钱
淑兰忽然轻呼:建军哥在自动取款机那边!
周玉芬转头,看见周建军正把银行卡往兜里塞。
她想起账本上那条建军借金条的记录,突然抓起拐杖敲响防弹玻璃:保安!那个人偷了我银行卡!
整个大厅骤然安静。
周建军举着银行卡僵在原地,银行卡卡面泛起的颜色——正是周玉芬上个月丢失的那张。
两个保安包抄过来时,他口袋突然掉出个红丝绒首饰盒,周玉芬一眼认出这是丈夫送她的珍珠项链盒。
那是妈的嫁妆!淑兰突然扑过去,像护崽的母猫。
周建军抬脚要踹,却被保安反剪住胳膊。
周玉芬打开首饰盒,珍珠已经换成假货,衬布下压着张当票——周建军早把真项链抵押掉了。
赵国栋趁机想溜,被赶来的王律师堵住电梯口。
周玉芬把流水单拍在他胸口:你媳妇开的这家美容院,用的就是从我这偷走的钱吧
她故意提高嗓门,整个银行的人都竖起耳朵,去年你说要给孩子报国际学校,我取了十万……
淑兰突然扯她衣角。
周玉芬转头,看见玻璃门外王美玲正用手机拍摄,鲜红的美甲像鸡爪一样支棱着。
这女人现在还打着要把她送进养老院的主意。
周玉芬突然剧烈咳嗽,抖着手摸向口袋:药……我的降压药……
淑兰下意识冲进来扶她,却被周玉芬攥住手腕。
老太太在她耳边轻语:去城南典当行,第三个保险柜密码是你爸忌日。
她推了把女儿,快!祖宅的房本就在那!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玉芬敲响防盗玻璃的时候有热心群众报了警。
淑兰在雪地里跑成个滚动的棉球,周玉芬望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想起前世这孩子也是这样在ICU走廊狂奔,却没能追上心电图变成直线的速度。
妈您够狠。
赵国栋被警察带上车前突然回头,但您别忘了,拆迁办李主任可是我高中同学。
周玉芬冷笑,怪不得这贼子选在昨天让自个签赠与协议。
周玉芬抚摸着珍珠项链盒的丝绒内衬,触到夹层里丈夫年轻时写的诗笺。
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这场雪该停了。
5
母女同心
拆迁办会议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周玉芬摩挲着保温杯上的牡丹花纹。
赵国栋说的李主任正背对窗户坐着,金丝眼镜反着光,手指在《拆迁补偿协议》上敲出笃笃的声响。
周阿姨,您这房按政策只能置换两套80平。
李主任推过来两张户型图,您儿子说您同意……
我要三套100平加商铺。
周玉芬突然翻开带来的牛皮文件袋,再加这个你看够不够。
泛黄的照片滑出来,是八几年发洪水时,她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给学生们送馒头的画面——照片角落有个瘦巴巴的男孩,眉心痣和李主任的一模一样。
李主任的茶杯晃出波纹,陈皮普洱的香气在空气中凝滞。
周玉芬轻叩照片边缘:当年那个说‘长大要建最结实房子’的小李子,现在要拆我的房
淑兰在桌下攥紧拳头,她终于明白母亲今早为什么特意换上三十年前的蓝布衫。
李主任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抓起手机:我接个电话。
他逃也似的冲出会议室,西装擦过门框时掉出个翡翠挂坠——正是王美玲戴了十年的那枚。
妈,他脖子上……淑兰刚要说话,被老太太按住手背。
自古财帛动人心,她不敢保证几十年前的情分还有作用。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后手。
十分钟后李主任回来时,协议已换成三套房的版本,只是商铺那栏还空着。
商铺的事……
听说最近纪委在查暴力拆迁项目
周玉芬突然打断李主任的话头,她打开手机相册,昨天拍下的一辆黑车正停在城南别墅区,这车看着眼熟不
那辆车正是李主任的爱驾。
照片放大后,别墅门牌号清晰可见——那是开发商王总的秘密资产。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李主任额角沁出汗珠。
当周玉芬接过商铺产权证时,听见他压低声音说:您儿子昨晚找过我。
老太太抬眼,看见他解开的衬衫领口下,这会儿空荡荡的。
那就多谢了。
……
从拆迁办出来时,春雪正在融化。
淑兰搀着母亲走过泥泞的巷口,忽然发现墙角的早餐车挂着转让红纸。
周玉芬蹲身摸了摸锈迹斑斑的铁板:记不记得你爸走前最后说的话
淑兰眼眶倏地红了。
那年父亲肝癌晚期,弥留时握着她的手说:兰兰以后开家早餐店,不管什么世道,饿不着厨子。
等兰兰的早餐店开张,记得给我供碗热豆浆……
淑兰打小身体不好,周玉芬两口子事事站在女儿前头,淑兰被养成躲在人身后的习惯。
再加上离婚,女儿的性子越发沉寂了。
上辈子的周玉芬确实打算将女儿的下半辈子寄托在赵国栋身上。
老辈子的人总觉得家里该有个男人顶门户。
上辈子的赵国栋也口口声声说会养着淑兰一辈子……
就用商铺开早餐店吧,咱娘俩以后就靠这个早餐店过活。
老太太把产权证塞进她怀里,明天找陈师傅焊个新餐车,颜色漆成你爸运输队那种天蓝色。
6
火中求生
开业当天清晨,周玉芬在蒸腾的热气里揉面团。
淑兰系着碎花围裙调豆腐脑卤汁,忽然听见卷帘门哗啦响——竟是社区刘书记带着摄像机。
听说咱们这开了家早餐店,免费为环卫工人提供爱心包子。正巧社区在主抓环卫工人的福利落实,决定将您这儿定为第一个宣传点。
镜头前,老太太把第一笼包子递给环卫工:免费的,天天都来啊。
转身时周玉芬朝淑兰眨眨眼,这是她们昨晚商量的策略:用公益形象造势,防着赵国栋他们来闹事。
银行那张闹剧动不了赵国栋半分,周玉芬心里早就有数。
果然,第三天中午王美玲就踩着细高跟来了。
她抓起韭菜鸡蛋馅的包子咬了口:这馅都馊了!正要掀摊子,穿制服的市场监管员突然出现:刚抽检完,卫生评级A等。
围观群众举起手机,王美玲的LV包在镜头里格外刺眼。
当晚良心早餐铺上了同城热搜。
……
淑兰端着姜汤进来时,发现母亲正对着拆迁协议出神。
商铺平面图上,周玉芬用红笔圈出两个监控死角,旁边标注着:收银台移位,冰柜加锁。
妈,您怎么知道他们会……
汤要凉了,赶紧喝。
周玉芬摘下眼镜,刚买的智能手机里正重播社区采访早餐店的画面。
淑兰低头喝姜汤时,老太太望着窗外新发的树芽,想起前世这时候,自己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
后厨汤锅沸腾的声响中,周玉芬突然抽了抽鼻子。
凌晨四点揉面时闻到的汽油味,此刻混在面香中格外刺鼻。
她猛拽淑兰围裙:快关煤气阀!
卷帘门哗啦垂落的瞬间,火舌已经舔上遮阳棚。
淑兰摸黑去拉电闸,却被母亲拽住:先搬冰柜!
老太太一脚踹开收银台侧板,露出藏在墙洞里的消防斧——这是她盯着装修队特意留的逃生口。
消防车鸣笛由远及近时,周玉芬正用湿棉被裹住淑兰。
热浪把玻璃渣熔成暗红色珠子,她忽然想起前世殡仪馆的熔炉,不知是否也是这般灼人。
妈!存折……淑兰要往火场冲。
早存保险箱了。
老太太死死箍住她腰,记得我说冰柜要加锁
被熏黑的冰柜门弹开时,内置摄像头还在工作——王美玲泼汽油的画面清晰映在结霜的显示屏上。
第二天清晨,焦黑的早餐车前围满记者。
周玉芬穿着烧破袖口的棉袄,带着手套把现场遗留的油桶递给警察:汽油桶上有指纹。
她故意看了眼闻讯赶来的赵国栋,听说纵火罪判十几年
赵国栋手里的果篮砰地砸在地上,橘子从保鲜膜里滚出来。
淑兰突然指着人群外围:那个戴渔夫帽的……
话音未落,男人转身就跑,后颈露出块胎记——正是消失半月的建军。
7
法庭对决
周玉芬在法庭上见到了王美玲、周建军和赵国栋。
妈……
姑妈,是他们两口子逼我的。
他们说要是我不配合他们,国栋哥会起诉我,要追回我拿走的金条和房产抵押……
周玉芬看着侄子虚伪的神情几近作呕。她没想到自己带大的亲侄子觊觎她的财产已经到这种地步。
淑兰当庭播放火灾现场录音,建军与王美玲的对话在法庭炸响:
放火的家伙事你来弄,烧死老太婆,商铺归你三成。
我要五成!你可别忘了你男人的身份……
这就是我的好侄子,我可怜你年幼丧亲,将你带在身边,当做亲儿子一样养大。
你日日惦记着我兜里的钱,现在为了钱甚至要置我于死地。
周玉芬摩挲着口袋里的珍珠项链盒:你十岁那年掉进冰窟窿,是你姑父砸开冰面救的人。
她掏出张泛蓝的照片——1995年的全家福上,年轻的建军戴着红领巾,手里攥着姑父给的汽车模型。
当初我就该拦着我男人,说不定他身体也没那么快败坏。
周玉芬抹了一把老泪。
8
真相大白
周玉芬从兜里掏出瓶止咳糖浆,瓶子里只剩半瓶,老太太将它递给法警。
前段日子天气不好,我染了风寒。王美琳打着来看望我的名头从我那薅了不少东西,走的时候我看到她往这瓶止咳糖浆里加了些不明物体,我怀疑她是在下毒。
王美琳面如死灰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妈……
赵国栋伸长了脖子喊周玉芬,试图唤回老太太的怜爱。
周玉芬微笑着扶了扶老花镜: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
赵国栋面色一轻,只要周玉芬还认母子情,法庭就会酌情轻判。放火这件事里他最多是个从犯,判刑判不了十年。
这些年我和你爸瞒的死死的,除了些老街坊邻居其他人都不知道。
为了你能安心长大,心里不带根刺,淑兰我们都瞒着。
国栋啊,其实我不是你妈。
当年我在雪地里见你快要被冻死了,一时心软撺掇男人把你捡回来,没想到呀……
怪我当年心软,雪地里捡了你这个祸害,又引来了另外一个祸害。
周玉芬从珍珠项链盒中摸出一张收养手续。
法官大人,这是证明我和嫌疑人非亲生关系的证据。
周玉芬心脏刺痛,她想起冰天雪地里捡到婴孩的那晚,丈夫用体温焐着那团发紫的小生命说:就当是菩萨送来的。
周玉芬回荡在法庭的话,将法官嘴里酌情减刑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法槌落下时,周建军、王美玲被判了十二年,赵国栋十年。
周玉芬目送着被法警拖走仍在挣扎反抗的几人,握紧淑兰的手:你爸当年说他的眼睛像狼一样,我还说过他。
妈……
淑兰,过去是妈对不住你。
周玉芬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淑兰脸色一阵茫然。
反应过来后,她以为母亲是在为过去的重男轻女道歉。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妈我没事的。
看着女儿憨厚的模样,周玉芬心里绞痛。都怪她自己,放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不要,反而失心疯一般将心血浇在外人的头上。
但她也止住了话头,往事不可追。她还健在,以后她会陪着女儿一起走下去。
……
9
团圆时刻
一年后。
清明节那日,淑兰早餐店二楼飘着艾草香。
妈,今天早点关店咱们去看看爸。
淑兰端着青团进来,围裙上绣着天蓝色运输车图案。
有多的吧我记得老陈的孙子喜欢豆沙馅的,桂花姐家的孙子喜欢咸蛋黄馅的。
周玉芬放下手里的毛线,抬手扒拉一个个青团。
淑兰执起她的手:在这呢,爸最爱的芝麻花生馅。
我这就给叔叔阿姨们送家去,等回来了咱就去看爸。
……
淑兰的女儿举着风车跑过木楼梯,颈间珍珠项链泛着温润的光。
姥姥,芽芽最爱吃什么馅的你知道吗
哎吆,我的宝贝孙女,这可把姥姥问住了。
让奶奶猜一猜,是不是咸蛋黄馅的
周玉芬眯着眼,笑眯眯地摸着芽芽头上两颗小发苞。
不对不对,姥姥再猜。
那姥姥可猜不着了,等你妈妈来了她会告诉姥姥的……
……
终
身后路灯依次亮起,将周玉芬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世临终的孤独与此刻身后暖黄的灯光重叠,淑兰追出来给她披上外套。
……
天色太晚了,妈该回家了,明早我再陪您下来散步。
嗳嗳……
周玉芬顺从地牵着女儿的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