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岃瘉

见春宁清醒了，成员们欣喜若狂地围上来，刚才精神绷得太紧，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身体都有些发软，手也在抖。
经纪人把春宁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就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成员们也半蹲着围在她身边，个个眼尾泛红，握着她的手来回揉搓，控制不住地落泪。
秀水更是哽咽着，一双杏眼通红：“春宁姐，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们了，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成希微微仰着下巴，想把眼泪逼回去，恼恨春宁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你故意想让我们担心是不是？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全公司是只有你一个艺人能挣钱是吗？”
“春宁，你自己都不爱惜你的身体，指望着谁在意你，照顾你？”
“你身边的人？”
“别天真了，大家只拿你当摇钱树！”
说着，成希深深看了经纪人一眼，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什么人性美管理，都是狗屁！”
这句话尾音落下的时候，成希已经有些哽咽，她连忙偏过头去，不想让春宁看见她这一面，觉得难堪又软弱。
春宁知道成希没有恶意，最起码此刻是真心希望她能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但她习惯了尖锐刻薄：“你也是我身边的人，也拿我当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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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扭的好意和关心被误解，成希恼怒又委屈，猛的起身，赌气道：“是，我也拿你当摇钱树，舒舒服服就把钱拿了谁不愿意？累死累活的又不是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留下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总是这样，曾经的她们无话不谈，彼此取暖，现在却生怕这些布满利刃的话捅不进对方的心窝子，每每都不欢而散。
秀水看了眼春宁，踌躇几秒，小声说：“我去看看成希姐。”
她追上去后，又跟出去几个工作人员。
眼下最冷静镇定的人竟然是雪晴，这一刻倒真的像个队长了，勉强扯出抹笑，抬手摸了摸春宁头发，安抚意味十足：“成希姐也是关心你，她没有恶意的。”
顿了几秒，试图劝她：“春宁姐，试镜结束后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春宁和雪晴即使是出道初期关系好时，也很少有这样亲密的行为，因为雪晴年龄比春宁小，加上性格内敛很难表达爱意，更别提后来成员们之间的关系变成这副模样，所以这还是春宁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她只顾着自己往女爱豆金字塔顶尖爬的时候，雪晴已经成长为可以依靠的人了。
不知为什么，春宁突然眼睛一酸，眼尾微微泛红，眼眶里漾起水，但她强忍着把眼泪逼了回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没事：“只是晕倒而已，别大惊小怪，现在这不是醒……”
话音未落，春宁却突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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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来了，她为什么会晕倒！
好人系统！
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十分诡异的好人系统！
她昏过去之前因为男工作人员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去买坚果巧克力，反而劝她喝冰美式消肿，所以她大发雷霆打翻了咖啡，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要求她向男工作人员道歉。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没有按照系统的要求向男工作人员道歉，所以才被惩罚昏倒的吗？
好人系统？
这太荒唐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吗？
还是说她又幻听了，晕倒也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休息不够，所以巧合晕倒的。
站在一旁的经纪人见春宁脸色突然又变得苍白极为难看，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春宁，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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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开始试镜，还有些时间，要不还是先去趟医院吧，江南那家私立医院全程走不会有问题的，别担心。”
春宁焦躁不安，语速很快：“说了不去医院！别再烦我！”
“我换身衣服，提前一些去试镜场地。”
她的人设摆在这儿，善良谦逊，极有礼仪，就算是装也要装的无懈可击，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经纪人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劝什么，点点头说好，冲角落里的造型师招手：“把备用的衣服拿来，给春宁换上。”
造型师动作麻利地翻出衣服，拿着挂烫机熨平褶皱。
春宁思绪混乱，怔怔出神。
经纪人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扫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看了眼春宁，划过接听键。
电话那头好像问了什么。
他回复：“春宁醒了，没事了，你先回公司吧，等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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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两句就挂断。
是被春宁霸凌的男工作人员，他慌乱匆忙地把车开到了七号电梯口，忐忑不安地等着，却久久不见有人下来。
经纪人收起手机，望向春宁，试探地问：“春宁，那个工作人员你打算怎么处理？”
春宁沉默了半天：“找个有经验的前辈带带他吧，最起码学会闭嘴。”
她终究还是顾虑刚才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
经纪人一喜，这意思就是先放过那个男工作人员了，可随即又觉得诧异，按照他对春宁的判断，她该歇斯底里地咒骂，嚷嚷着要他把那个男工作人员开除才对，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这么温和的处理方式，一时间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她晕过去刚醒的缘故，身体不舒服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对这个男工作人员来说倒是件好事，要不然真是无妄之灾了，先是被职场霸凌，万一再莫名其妙丢了工作，负面情绪积压之下如果在网上管不住嘴乱说话，影响春宁清纯温柔，人美心善的形象，公司处理起来也麻烦。
春宁脑袋疼，低垂着头，细白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捏按压。
造型师很快把衣服熨烫好：“春宁，弄好了，你去更衣室换一下。”
春宁嗯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进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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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去换衣服，经纪人扫了一眼雪晴：“没事了，我送春宁去试镜，你和成员们先回公司，下午你们的个人行程会有别的工作人员安排。”
雪晴点点头，没再多待，出去寻了成希和秀水就在工作人员和安保的簇拥下离开了。
秀水哄了成希，她情绪稳定很多，但走的时候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赌气恨恨地瞪了一眼更衣室的门，开口本想说点给春宁添堵的话，张开嘴后却又变成了：“下午好好试镜，别给ugirl丢脸。”
闻言，隔着厚重的雕花房门，已经换好衣服正在捋平裙角的春宁动作一顿，原本蹙着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些，轻嗯一声。
声音虽然细微，但成希还是听见了，抬步离开时，嘴角轻微翘了一下，随即立刻扯平，别扭极了。
春宁换好衣服出来，休息室里面就只剩经纪人和造型师，成员们都已经离开了。
如果不是突然昏倒摔在地上，弄脏了连衣裙，签售会那条裙子她是要穿一整天的，毕竟衣服变了，妆容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春宁嫌麻烦。
新换的这条是造型师带来的备用衣服，烟紫色连衣裙，剪裁精致，春宁皮肤白，雪肤花貌，压住了这个颜色，不但不老气，反倒让清纯气质更突出，平添几分端庄，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经纪人静默，站在一旁暗自琢磨待会该怎么劝动春宁，让她同意去医院检查。
造型师配合衣服重新给春宁上了妆，卷了头发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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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半个小时，经纪人估摸着粉丝和记者们应该散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经纪人开着车，按照导航路线往试镜场所去，春宁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低着头，碎发别在耳后，手里捧着剧本，像是在研读，可她手指捏着纸页却迟迟没有翻动。
春宁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剧本上，她在想那莫名其妙的好人系统，还有那不知到底是幻听，还是真实存在的规则和惩罚。
她捏着纸页的指尖逐渐用力，甚至微微泛白，眉头紧紧锁着。
什么好人系统，她偏偏不信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经纪人等红灯的时候，侧头瞥了一眼春宁，见她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有些不安。
火了之后的春宁，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人前清纯温柔，人后歇斯底里，但就算是她压力最大的时期也没有过眼前这种沉默安静的状态。
这种状态比歇斯底里还可怕，对身边人歇斯底里地发脾气最起码还能宣泄，而独自压抑着最后的结局就是会生病，心会生病。
抑郁症在这个圈子里很常见，他怕春宁胡思乱想会做什么傻事，或者出格的事，斟酌着开口，轻声细语地询问，尽量降低她防备心：“春宁，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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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听到。
经纪人握着方向盘，略微提高了音量：“春宁？”
“春宁，你没事吧？”
春宁脸色有些冷，像海水珍珠裹着氤氲雾气，让人看不清她神情，静默几秒后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没事。”
只是不知是在回复经纪人，还是在劝慰她自己。
春宁不爱和他表露心事，这一点经纪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可还是觉得失落。
成希怨他总是把公司利益形象摆在第一位，有万般顾虑都优于春宁，可春宁又何尝同他交心，下意识总会表露出防备的姿态。
经纪人勉强扯出抹笑：“春宁，再坚持一下，等电影拍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沉默几秒后，还是想说几句真心话：“春宁，你是ugirl的标签这众所周知，可你也要清楚ugirl是个组合，你有队友，并不是孤军奋战，别再一个人把所有责任和压力都揽在身上，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学会和成员们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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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宁不耐烦，啪的一声合上剧本，闭上眼睛，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见状，经纪人只得作罢，闭上嘴专心开车。
他现在也拿春宁没办法，出道初期那个真诚善良，性格温柔的春宁在他印象里已经很浅薄了，只有当她为了维持人设，在人前换上假面营业的时候，才能在她身上找到几分从前的影子。
很快，经纪人开车到达试镜场所的地下车库，从电梯里出来就有工作人员负责登记引导，虽然只是个女配角的试镜，但因为电影本身是大制作，盯着这个资源的女演员和女爱豆不少，大部分也都是有名气的，所以设置的等待区较为私密，每个休息室只有两位女演员共用。
试镜顺序事先已经安排好了，春宁靠后，但为了维持谦逊有礼貌的人设，她还是提前来了，只是没想到竟有人来的比她还要早。
经纪人推开门后，春宁站在他身后，透过空隙往里面一瞥，坐着个清纯可人的女艺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像春夏交替之际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带着股楚楚可怜的脆弱感，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是知丽，s公司旗下的女爱豆，也是比春宁早出道两年的前辈，那时秀智还稳坐国民初恋的位置，少女的清纯中杂糅着女人的妩媚，最是迷人，公司为了热度给知丽狂刷秀智接班人的通稿，虽惹得粉丝厌恶，但也尝到了不少甜头。
&出道后，春宁的长相注定了她要和秀智走同样的路线，jyp能捧出一个国民初恋，就能如法炮制捧出第二个，加之她又是秀智的亲师妹，粉丝爱屋及乌，路人缘不知要比知丽好了多少，渐渐开始压过她的风头。
两人人设定位相同，资源方面必不可少会有冲突，私底下也时常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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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那时的知丽是已经修炼满级的绿茶，那刚红起来的春宁就是个单纯的小白兔，知丽仗着前辈身份屡次磋磨春宁，而且手段很高明，都让她有苦说不出，当时只是委屈，后来是恨，赤裸裸的恨。
越来越火的春宁备受品牌方追捧，人脉也越来越广，她私下里没少搞小动作，截胡知丽的资源，贿赂记者们发些子虚乌有的新闻给她添堵。
一开始知丽还能装的下去，俨然一副清高淡然的模样，可当春宁真的成为新一代国民初恋，人气爆棚，而她的事业不断走下坡路的时候，她开始坐不住了。
一时间，两人仿佛调转了人设。
春宁成了那个面上总是挂着假面，温温柔柔笑着，背地里捅刀子时却丝毫不会心慈手软的人，而知丽却乱了方寸，总是试图激怒春宁，像是想要以此来证明春宁还是那个任她搓圆捏扁，随意整治的新人后辈。
经纪人看见知丽的那一刻，不禁头痛，只觉得多半又是消停不了。
果不其然，春宁亲亲热热地走过去和知丽打招呼，对方却一脸冷漠地拂开她的手。
春宁并不恼怒，只是笑着望她。
知丽最恨她这副模样，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此一时彼一时，她们的地位调转了，仰起下巴，恨恨地盯着春宁：“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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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宁温温柔柔笑着：“怎么会呢，歌谣界我最尊敬的人就是知丽前辈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却没用敬语。
知丽咬牙切齿：“春宁，你最近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春宁摇头，逼近知丽：“前辈，话可不能乱说，祸从口出。”
被曾经踩在脚下的后辈这么教训，知丽恨不得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春宁却还嫌不够：“对了，前辈你最近在接触真露烧酒的代言吧。”
“真是对不起，品牌方说我的形象好像更适合，所以……”
话虽然只说了半截，但已经彻底激怒了知丽，她拿起摆在桌边的杯子迎头泼了春宁一脸水，被气得手都在抖：“疯婊子，竟然敢这么无视我！”
春宁冷笑，思绪在沉淀，她很清醒，她要借着知丽确认一件事，确认好人系统是否真的存在，她的昏倒是否真的是因为拒绝指令而被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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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再笑了，水珠顺着眉眼滑落，眼神冰冷，染上戾气，抬手狠狠甩了知丽一巴掌：“我就是在无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听真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春宁的脑海里就传来尖锐的警报声，还有一道贱兮兮的声音：“检测到宿主有违背好人准则的行为。”
“现在发布指令，请立刻向知丽道歉。”
“三秒内请执行，否则将接受惩罚。”
听到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春宁心已经凉了半截，怔怔出神，她好像真的被绑定了一个处处限制她的好人系统。
接下来只需要再验证，如果她拒不道歉是否会昏倒。
春宁看了时间，在休息室时，从她昏倒到醒来，中间大概隔了十分钟。
她试镜顺序靠后，就算真的被惩罚昏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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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虽然不敢相信，也不想承认她真的被绑定了这么个让她处处受限，相当于枷锁的系统，可内心隐隐已经有预感，如果她不道歉真的会昏倒。
之前昏倒摔在地上，现在春宁的脑袋和胳膊还隐隐作痛，她身体更诚实，在系统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动作迅速地抽一把椅子，慌乱坐下。
系统：“一！”
“宿主拒绝执行指令，现在实施惩罚。”
知丽只见春宁前一秒还眉眼冰冷，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下一秒却莫名其妙抽出一把椅子，慌乱坐下，然后就突然没了意识，脸色煞白，双目紧闭，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经纪人被吓懵了，一天之内昏过去两次，春宁的身体肯定出了问题，他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出新闻的，会不会掉代言的顾虑了，慌乱又惊恐地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原本以为春宁是在做戏，想要诬陷她的知丽见经纪人害怕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也彻底陷入了混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