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宋婉清一行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们拆之入腹。
庄大福的午饭,也是馍馍加水。
他坐在大树底下,看着一大片稻田,眉心紧蹙。
宋婉清走了过去,将沈春芽带的咸菜分给了庄大福两筷子。
“多谢”,庄大福冲她笑道。
“庄大哥,这些田地都是你的吗?”宋婉清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
庄大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这些地都是我租来的。”
“租?”
宋婉清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灾年租地,这不是血亏吗?
看着这庄大福是个精明的,怎么会做这样的糊涂买卖。
庄大福咬了一大口馍馍,苦笑道:“我是个孤儿,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前些年我靠手艺赚了点钱,便想着回报当年的恩情。
正巧又赶上了天灾,养育我的大娘大伯们年纪也都上来了,看着他们辛辛苦苦种地,一年到头,都不够吃的,更别说卖了换钱了,连赋税都交不起,我于心不忍,于是脑袋一热,就把地租了下来,无论这地收成如何,都会交付固定的租金。”
宋婉清还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内情。
她朝庄大福拱手,“庄大哥仁义,真让人佩服。”
庄大福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眉眼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哀愁,“地租了五年了,前四年都是亏本的状态,我的全部家当都填补进去了,今年是最后一年,租金我是实在没钱给了,就一直在拖着。
我答应他们,只要今年的粮食一卖,就会立刻把租金连本带利的还了,但他们却固执的认为,我是见今年粮食收成好,想独吞这笔钱,若不是衢州封城,都要闹到官府去了。”
他垂下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除了北沟村,我们村是最穷的,请人干活别人都不愿意来,再加上我兜里没钱,便只能用粮食请难民们来帮忙。
难民们老幼不齐,这收粮食的速度就会慢很多,等我制完大米,粮铺都已经收够粮食了。
散卖,我是实在等不起了,这日子,真是没盼头啊。”
升米恩斗米仇。
宋婉清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何庄大福一直皱着眉,满面愁绪。
这事换成谁,谁都不好受。
自己明明是好心,却成了恶人。
而这些人对自己又有恩。
最后,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今年庄稼的收成很好吗?”宋婉清问道。
“对比前几年来说,算是好的了,南方发了涝灾,北方却没受多大影响,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土地喝了水,庄稼就长的快,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如此急迫的要钱了。”
“原来如此”,宋婉清点头,“那庄大哥,你租了多少亩地,一共能产多少斤粮食?”
“十五亩地,一亩地多的能产二百到三百斤,少的能产一百五十斤左右,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千斤粮食吧。”
“粮铺收的话,是多少钱一斤收?”
“一斤八文钱左右,散卖的话,一斤能卖上十文。”
说完,庄大福将馍馍三两下塞进嘴里,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准备去喊人干活了。
“庄大哥”,宋婉清起身,叫住了他,“这粮食,我都收了,我不着急,只需要在下雪前,收到制成的米就行,这价格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庄大福一愣,似乎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或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一个难民,竟然说要收三千斤粮食?
这可是要二十多两银子呢。
“宋姑娘,你没开玩笑吧?”
宋婉清笑了笑,“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