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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存成为新护工的第一天就被老管家派了活——给容衍擦拭身体。
“我是一个盲人，你确定让我去？”
“盲人很好，这样就看不到他身体的残缺”老管家说道。
聂错倚着床，指着自己的右肋说道：“这恐怕不行，我的肋骨断了四根，不能长时间站立。”
老管家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去，你的肋骨会再断四根。”
聂存平静的说道：“我无法长时间站立，不管是再断四根还是再断八根，我都没法去，如果那位小少爷生气，你们干脆把我的骨头全都掰断，找个麻袋把我扔进火葬场好了。”
老管家淡淡说道：“你以为小少爷没有做过这种事么。”
他摘掉一直戴在手上的白手套，露出一双恐怖的双手，皮肤像被融掉的蜡，布满狰狞的伤疤，他抬起聂存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低声说道：“记住这些疤痕的触感，这里的人命比外面值钱，死亡赔偿金非常丰厚。”
人就是这样，某一个时刻特别勇敢，特别不怕死，最好直面赴死的准备时连墓志铭都给自己想好了。但是如果人家不要你的命，要毁掉你花容月貌的脸蛋或者赖以为生的双手，你又开始心生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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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钝刀子割肉，叫你生不如死。
聂存深吸一口气，忍着肋间的疼痛下了床，他扶着墙，走的很慢。
容衍住在二楼，那是采光最好的一个卧室，聂存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太阳将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阳光里，聂存听见一道甜腻腻的声音在他右手边响起：“把我的衣服脱掉。”
聂存摸索着向前伸手，指尖碰到了小少爷柔软温热的脸颊。
倘若他此刻可以看见，就会看到容衍细密的扇形睫毛和他娇艳如玫瑰的脸庞。
男孩子生成这种漂亮模样是很罕见的，容衍甚至比绝大多数女孩都要漂亮，他这种漂亮又和商羽那种截然不同。
商羽魅惑妖冶，容衍精致艳丽。
可容衍是残缺的，维纳斯失去了双臂，容衍失去了双腿，都是令人叹息的遗憾。
他缩回指尖，慢慢往下，摸到了小少爷身上的布料，那是质感高级的西装布料，带着钻石般的微微冷意，聂存脱掉容衍的外套，慢慢解开他的领带，随即半弯着腰，一颗一颗解容衍的衬衫扣子。
聂存不知道他的脸距离容衍是多么的近，他那双澄澈温柔的琥珀色眼眸，正对着容衍的眼睛，他每一次眨动，容衍都可以看见他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睫毛上翩跹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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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怔怔的看着，直到他的衣衫被褪去，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骤然袭来的凉意让容衍瑟缩了一下。
聂存蹲下，开始解容衍的腰带。
咔哒一声，腰带的卡扣被聂存解开，他脱下了容衍的裤子。
容衍的腿只剩半截，裤管空荡荡,一直垂到地上。
□□要麻烦些，聂存得把容衍稍稍抱起来，这个动作牵引到了他的肋骨，他疼的直冒冷汗，但依然平静的拿起一旁的毛巾给容衍擦拭身体。
擦到下半身的时候，聂存拿着毛巾的手顿在半空中，他这是第一次触碰残缺的身躯。
那是一个圆润的弧形，年轻的肌肤温热滑腻，包裹着曾经的创口。
容衍失去双腿后便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家里有很多佣人和护工，但洗澡和擦洗身体这种事他一直都自己做。
然而他也不愿意面对自己残缺的身体，那里曾经有一双好看的腿和脚，他的右脚背上有一颗红痣，像一点朱砂点在皓白的新雪上。
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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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那个人也没有了。
空荡荡的。
聂存躺在床上，脸陷在枕头里，捂着左肋吸气。
这么疼下去他是睡不着的，只好从枕头底下拿出止疼片吃了四片，睡睡醒醒过了一夜，天还未亮时就睁了眼，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聂存呆呆睁着眼，在一片黑暗中又开始茫然起来。
茫然是人生的常态，大多数人都在茫然中稀里糊涂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那些一开始就找准方向并坚定走下去的都是了不起的人。
聂存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本子，这个本子是老管家给他的，他订了一台日历，环扣本是赠品，正巧聂存朝他要纸笔，就随手给了聂存。
笔是普通的05碳素笔，用着不太舒服，聂存常用的笔是的勾线笔，一只25元左右，即使是最穷的时候，聂存宁肯不吃饭，也要买一只banan的勾线笔。
这是他爸爸传承给聂存的习惯。
他虽然全身都痛，但拿着笔的手依旧很稳，他翻到折角那页，拿着碳素笔在上面写了下了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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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6——睡不着，想看见色彩，想回家。
眼睛看不见，聂存只能凭着感觉写，潦草的写了两句，又觉得千言万语写不尽，于是又把本子合上，把折页抚平，将下一页折起来，这样下次再写的时候就不会写错地方。
聂存把本子重新塞进枕头底下，他喜欢往枕头底下塞东西，因为失明之后找东西不方便，往往要好一番摸索。
又在床上躺了一阵，他感觉到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知道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早晨容衍需要洗澡，水龙头哗啦啦的开着，聂存站在浴室里，身体倚着墙慢慢滑下去。
手龙头关了，容衍疑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聂存忍着疼，说道：“我的肋骨被人打断四根，左肋又开始疼了。”
容衍“哦”了一声：“这个我知道，顾承铎依旧那么心狠手辣。”
聂存很吃惊：“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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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想，他是顾承铎让人送到这的，他的底细容衍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聂存苦笑一声，蹲在浴室里说道：“小少爷，我疼的站不起来，您叫老管家来这吧，我可能需要去医院。”
容衍躺在浴缸里，弹掉指尖的泡沫，歪着头说道：“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
聂存疼的喘不上气，强打起精神说道：“他可以蒙着眼睛，我会拿浴袍将您裹起来。”
“那好吧。”
容衍拿起挂在浴缸上方的防水座机，把老管家叫了过来，“对了，记得蒙上眼睛。”
老管家走进浴室，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眼罩。
浴缸是特殊设计过的，边沿处有防滑把手和滑梯，容衍撑着把手滑出浴缸，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走出浴室。
过了一会老管家折返，身后跟着三个男医生，容家有专门的医疗团队，更有私人医生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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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存肋骨错位，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医生给他换了一条固定带，嘱咐他尽量卧床，除了散步之外什么也不要做，千万不能弯腰和提重物。
聂存吃了一片止痛药，戴上了音乐耳机，音乐耳机可以声控，聂存说了句随机播放，闭着眼躺在床上听歌。
一个上午这么过去了，由于聂存眼睛看不见，和他同住一间屋子的人给他送来了点吃的，一边吃一边跟他闲聊起来：“你隔壁是走廊尽头的佣人房，那间房以前住着一个落魄的少爷，被人弄得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来到这当佣人。”
“那个落魄少爷从前为人不好，所以才有许多仇家吧。”
“那倒不是，人挺好的，就是那个顾家的小少爷，被赶出顾家的那个，你知道不？”
聂存这下一愣，一种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怎么会来这？”
先是时锋镝，后是顾承铎，现在又是容小少爷，聂存简直想提笔画张表情包问一问九泉之下的顾存——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