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五十分，天空阴沉得像是随时会下雨。林默从公司电梯间走出来，手里攥着那张粉色的离职单，感觉胃里有块冰冷的石头。
"部门整合，业务重组，对不住啊小林。"李国强，那个总是笑得人畜无害的主管，半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他甚至没有看林默一眼，只是低头在手机上划拉着什么。"人事那边会处理你的赔偿，你今天收拾东西就可以走了。"
林默没说什么，拿了纸就出来了。九月的风带着凉意，从写字楼的玻璃门缝里钻进来，像是某种示意——你在这里的最后一点温度也该散尽了。
公司旁边是一家还没开门的咖啡厅。林默靠在它的落地窗上，点燃了一支烟。玻璃反射出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浅灰西装，一周没修的胡茬，眼圈下方带着明显的黑影。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糟——像部电量只剩百分之十的旧手机。
三年了。这家公司是他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比上一份好不了多少。每天加班到深夜，处理着永远做不完的项目，就为了那点勉强覆盖房租的工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丽发来的信息："中午见面，有重要的事情谈。"
张丽，他交往两年的女友。最近半年，他们聚少离多，争吵频繁。她总是抱怨林默没有上进心，拿不出足够的钱，带不了她去想去的地方。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一杯不断加水的浓缩咖啡，味道正在一点点地淡去。
林默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回复道："好，老地方？"
"不，去凯悦酒店的咖啡厅。"
凯悦？那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消费水平。林默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只是回复了个"好"字。
凯悦酒店的咖啡厅装修得低调奢华。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悬挂，打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反射着柔和的光线。林默穿着那身皱巴巴的西装走进来时，服务员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停顿，仿佛在评估他是否适合出现在这里。
"请问有预订吗，先生？"
"我是来见人的，张丽小姐。"
服务员点点头，带他穿过几张桌子。林默注意到，咖啡厅里多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和衣着考究的富太太们，他们谈笑风生，仿佛这世界本该如此美好。
在最靠窗的位置，他看到了张丽——和一个陌生男人。
张丽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香奈儿的套装，精心盘起的头发，还有那条他从没见过的钻石项链。她正在笑，是那种林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当她注意到林默时，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自然。
"林默，你来了。"她示意他坐下，"这是王浩，王氏集团的副总。"
王浩三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一块林默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百达翡丽。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了林默一眼，随后伸出手："久仰。"
那声音里的傲慢几乎不加掩饰。林默握了握他的手，感觉像是在接触一块冰。
"我们刚才正在讨论下个月去马尔代夫的行程。"张丽兴奋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王总订了水上别墅，据说日出日落都美极了。"
"马尔代夫？"林默愣了一下，"你要去马尔代夫？"
"不，我们要去。"张丽看了王浩一眼，明显地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林默喉咙一紧，胃里像是坠了块冰，冷得发痛。他终于明白了这场见面的目的。
服务员过来询问点单。林默随便要了杯美式咖啡，最便宜的那种。张丽点了杯摩卡，王浩则要了瓶两千多的红酒。
"所以，"林默沉默了片刻后开口，"今天是分手见面会？"
张丽放下咖啡杯，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林默，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林默。"张丽语气平静，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可辩驳的疏离，"两年里你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依然是那个加班到凌晨的小职员，还穿着那套起了球的西装，连个像样的周年礼物都送不起"她的眼神飘向窗外，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早该谈谈的。"
"我我最近正在找新工作。"林默想说自己今天刚被裁员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只会让他看起来更没用。
"找新工作？"张丽冷笑一声，"然后呢？换一家公司继续做底层员工？林默，我们都快三十了，你知道现在北京的房价吗？我不想一辈子租房子过日子！"
王浩在一旁优雅地品着红酒，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放下酒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放在桌上——那是一张传说中的黑卡。
"这个月送给丽丽的礼物，限量版爱马仕包包和十克拉钻戒。"他轻轻把卡片推向林默，"一百三十万，刷卡就付了。"
林默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爆炸了。他勉强维持着平静，但他的手指已经开始颤抖。
"丽丽，你就直说吧。"王浩搂住张丽的肩膀，"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张丽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递给林默："这是分手协议书，我们律师拟的。这两年你借我的钱我都记得，一共三万二，我已经转到你账上了。"
林默没有接那个信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黑色的液体映出他苍白的脸。"借你的钱？那些不是借的，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随便你怎么说。"张丽不耐烦地把信封放在桌上，"总之，我们结束了。"
王浩突然笑了起来："林先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站在人生巅峰的。像你这样的人，还是踏踏实实做个小职员更合适。不过这家咖啡厅的消费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高，要不要我帮你付了这杯咖啡？"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林默最脆弱的自尊心。周围几桌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必了。"林默站起身，声音出奇地平静，"这杯咖啡我还是付得起的。"
张丽看他这样，反而来了气："林默，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你没有钱，却还那么要面子！一杯咖啡七十多，是你平时舍不得喝的！王浩一年赚的比你十辈子都多，他给我买的最便宜的礼物都比你全部家当值钱！"
林默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拿起自己那杯还没喝过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已经凉了，苦涩蔓延到他的胸口。
"对不起，耽误你两年时间了。"林默最后看了张丽一眼，转身走向收银台。
身后传来王浩刻意提高的声音："穷鬼就是穷鬼，连个体面的分手都做不到。"
收银员看见林默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先生，您的消费是七十八元。"
林默掏出钱包，却发现里面只有五十元和几张零钱。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颤抖着手指数着那些皱巴巴的钞票。
"对对不起，我好像"
"怎么，连杯咖啡都付不起？"张丽尖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引得附近几桌人都转头看着这边，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就在林默窘迫得几乎要崩溃的那一刻，他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应用图标，随后是一条系统通知：
【恭喜您激活【黑卡系统】！】
【已为您发放初始道具：无限黑卡（日限额50万）】
【消费即返利，消费越多，返利越多！】
【首次使用将获得特殊奖励，请尽快激活！】
林默愣住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侧的口袋，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张质感奇特的卡片。他拿出来一看，那是一张通体漆黑、边缘泛着金属光泽的卡片，卡片上没有任何银行标志，只在正中央用细小的金色字体印着一行字：无限黑卡。
收银员看到林默手中的卡片，表情瞬间变了："是黑卡吗？"
林默点点头，将卡片递了过去："刷这个。"
当卡机发出"嘀"的一声，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默的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一条新消息：
【首次消费78元，返利780元已到账】
【恭喜您激活黑卡系统，祝您消费愉快！】
收银员双手将黑卡和单据递还给林默，语气和态度完全变了："非常感谢您的惠顾，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林默将黑卡收回口袋，拇指还在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光滑冰冷的表面。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往哪走。柜台后的收银员已经转身忙别的去了，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恭敬只是错觉。
他回头望向张丽和王浩，两人已经重新交谈起来，张丽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容曾经是为他绽放的。此刻窗外突然下起雨来，水滴拍打在落地窗上，模糊了室内的灯光和人影。
林默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都没看就知道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提示。他该高兴吗？该激动吗？可他只觉得荒谬，就像这荒谬的一天——上午丢了工作，中午丢了女友，然后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张黑卡？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西装。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雨幕中摇晃，霓虹灯的倒影在地面上碎成一片片。林默站在雨中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涌入他的肺部，带着一丝久违的清新。
"也许，“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什么，”也许一切真的会不一样了。"
他迈步走进雨中，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