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上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挺有名的，因为漂亮。
从高一开始就陆续有男生给她递小纸条，约她吃饭看电影。
通通被钟意拒了。
她给出的理由是：沉迷学习。
这话不假，毕竟她是以年级前十的成绩考进南城一中的。
那些男生只得作罢。
可是不知是谁哪天碰见她跟魏云川走在一起，“钟大校花在校外有男朋友”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
而且越传越夸张。
那段时间钟意心里堵得慌，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能够把仅知1的消息恶意地添油加醋成100，传得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后来钟意就被赵凯红“请”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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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红说话向来直截了当：“同学们说的，你有男朋友那事儿，是真的假的？”
16岁的钟意把背挺得直直的，站得不卑不亢：“假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赵凯红暗暗松口气。
又听钟意说：“他是我喜欢的人。”
把赵凯红吓得破了音：“他是什么？！”
惹得隔壁桌的老师都抬起脸来看向她们。
钟意咬咬下唇，用手攥住校服的下摆。她脸皮薄，刚才那一句话耗尽了她全部勇气，此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耳根烧得滚烫。
尽管如此，她的脊背依旧骄傲地挺着。
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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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红瞅了钟意半晌，示意她坐下来：“老师呢，也是过来人，知道社会上那些男孩子啊在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来很有吸引力，但是你要知道，社会上也是有坏人的，万一你碰到个坏人怎么办？”
“他不是坏人，他是人民警察。”
赵凯红没想到钟意还会反驳她，气得把教本往桌上一拍：“干什么的都不行！你是个学生，首要任务是学习！”
钟意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赵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我努力的动力。”
以钟意现在的成绩，高考过本一线没问题，但是警校女生分数线都特别高，她想上警校，和魏云川学同样的专业，必须付出努力。
钟意抄了舒婷《致橡树》里的两行诗，贴在课程表的下方：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不是凌霄花、不是鸟儿、不是泉源、不是险峰……虽然钟意总是在追逐魏云川的步伐，但她骨子里的骄傲促使她每一步都走得更快。在钟意眼里，魏云川是优秀的，是发着光的，那么她就要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可以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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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红苦口婆心劝说无果，只好改劝为密切观察。
此后不论大考小考，钟意的总分都没出过年级前五，赵凯红想了想，也就把这事儿压下了。
高考钟意发挥得很稳，总分排年级第二，报南安的侦查学妥了。
填志愿的时候，钟意和她妈夏凤兰产生了分歧，夏凤兰要她报南城大学，理由是离家近，周末回家方便。
“小姑娘学个文员专业不蛮好的嘛，以后工作环境也舒心。你去念警校，出来做警察，你要我天天跟到你后头提心吊胆的啊？”夏凤兰说这话的时候正伏在茶几上看学校发的《招考计划手册》，把上头密密麻麻写着的院校和专业用红笔圈出几个，又划去几个。
钟意她爸倒是支持她。
钟一鸣坐在沙发上喝茶，手里的报纸抖得稀里哗啦的：“哎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甭操心了，我倒觉得读警校挺好，年轻人嘛，血热。”
夏凤兰瞪他一眼：“你懂个屁！”
“我怎么不懂了？既然小意喜欢，就让她去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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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知道惯她！孩子都给你惯坏了！”
钟意关上房门，塞上耳机，六根清净。
夏凤兰反对就反对呗，反正她又不会使用线上报名系统，最后填志愿还得经自己的手。
钟意都盘算好了，等录取通知书寄来，她就去找魏云川，当着他的面使劲显摆。
事实上，一个月后她删掉了魏云川所有联系方式，把与魏云川有关的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被高中同学询问时一概说“放弃了”，对着关系好的几个，钟意说得详细些。
“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不是我。”
感情嘛，一直都是双向箭头的，她自己一腔孤勇，算不成什么事。
这么久以来，这个道理钟意有时想得通，有时想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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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灯火通明，来往的人或神色慌张或神情疲惫。
赵凯红等了一会，见钟意没回答她，心沉下七八分，猜测她的学生可能是失恋了。
于是赵凯红摸了摸钟意的背，说：“我们小钟，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好，不愁没男孩子喜欢。”
从医院出来，想及刚才那一幕，钟意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曾经防学生谈恋爱如防虎的老班，居然会拉着她聊儿女情长，要不是钟意婉拒甚至还要给她介绍对象。
像个邻家婶婶。
钟意踢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便顺着矮坡咕噜咕噜滚进一汪小潭，碎了一水的月亮。
实习生活忙忙碌碌，大小会议不断，大小案件不断，钟意夹着笔记本到处跑，忙得像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
这天钟意吃完午饭刚准备回办公室，赶上许骋从楼上下来，提着她衣服袖子把她往审讯室领：“有起网络诈骗案，你来给受害者做个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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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样的案子啊？”
“网恋，给对方转账，转了二十万然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就来报案。”
走进审讯室，已经有个体型偏胖的中年男子在等着了，钟意跟在许骋后头听审了很多次，做主审还是第一次，签字笔拔了两次才把帽拔下来，心里有点紧张。
好在网络诈骗案线索都清晰，笔录做起来也简单。
钟意问完男子的基本信息，着手了解案情。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她聊天的？”
男子一脸哀怨地回忆道：“三个多月前吧，我们打游戏认识的，我觉得她声音挺好听的，就加了微信，然后天天聊天聊出感情来了，就处对象了。”
钟意点点头：“第一次转账汇款是什么时候？转了多少钱？转账记录还保留着吗？”
男子说：“她说她要买个包，我就给她打了5万块，转账记录有的，上面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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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线下接触过吗？”
“没有。”男子扭捏了两下，“我们还没见过面。”
钟意想：可真成，面都没见过就上赶着当人形at，万一对方是个女装大佬骗财骗色呢？
结果就听这憨厚的汉子委屈巴巴道：“聊了一个多月，我提出要见面，结果小美说她是个男的，是用变声器跟我聊天的，照片也是假的，跟我说不要见面了，还把我拉黑了呜呜呜。”
钟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大哥你这一副为情所困肝肠寸断的样子的是闹哪样？
汉子还在向她吐苦水：“她把我拉黑那几天，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后来我想起来她之前给过我她银行卡，我就往上头打了15万，没准儿这样她就能再搭理我。”
钟意盯了这个用行动诠释什么叫“人傻钱多”的男子几秒钟：“所以你到我们这儿报案，是想我们帮你把钱追回来……”
男子摇摇手打断她：“警察同志，我不在乎钱，我就想见小美一面，求她别再躲我了，不管她是男的是女的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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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吃午饭，郑悦听说钟意上手做笔录了，问她感觉怎么样，钟意就把这事儿倒给她，王鹏在旁听了一耳朵，凑过来说：“上个月老丁，就我那发小，他们所里抓了几个用变声器和假照片搞网络诈骗的男的，没准这个小美就在里头。”
难怪那汉子找不到她呢，人都蹲牢里去了，上哪儿找？
而且汉子要是知道他的小美骗的不止他一个，不知作何感想。
钟意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事挺好笑的。”
郑悦笑道：“等你接触的案子多了，会发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几人说说笑笑时，许骋拿了份文件跨坐到他们旁边：“下午开会，安排市青马的小组分工，老大不在，我就替你们把组分好了，文件传群里了，自己看吧。”
市青马即南城市青年马拉松，每年4月中旬举行，届时全市的警力、医疗、消防部门都要调派人手，做现场支援。
市局负责维护城区两股主干道的安全，去现场的民警两人一组，每隔一百米设置一个哨卡，实时监测比赛动态。
钟意点开群文件，看见小组安排表里，自己的名字赫然与魏云川的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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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王鹏也发现了，他指着安排表：“咦？以前不都我和老大一组的吗？”
许骋说：“小钟不才来吗，让她跟着老大，好锻炼锻炼。”
“跟老大一组能得到什么锻炼？有他在啥事没有。要说锻炼还是应该跟郑悦一组，哦，安排小杨了。”
郑悦一拧王鹏大腿：“你找打！”
许骋咳了两下：“计划表先这样定着，你们没意见吧？”说完用眼神一个一个确认。
唯独漏掉了钟意。
钟意的内心在咆哮：师父你看看我，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