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这日，天才刚擦亮。
大头，二头，大林子，大川，四个小孩身前一人背着一个背篓，齐齐站在院子里，秦小二叉着腰，表情肃穆地看着他们。
“孩儿们，今天是你们迈出征程的第一步，你们或许会面临到被人无视，奚落甚至推搡，你们也许会退怯，沮丧甚至放弃，但请你们永远记得你们身上背负着的使命，记得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又要去向何方！”
“所以你们勇于面对恐惧，战胜恐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听到了没？”
几个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听到了。”
秦小二有些不满意他们的懒散，“现在，允许你们大声的喊出你们的口号来！”
现场一片安静……
大川举手，“大姨，口号是啥？”
“大川，别多嘴！”秦小好在旁边杀鸡抹脖子警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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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川憨憨的，完全没接收到他阿娘的警告的眼神，挠着头皮转过身子问大头，“大头，你知道是啥不？”
“不知道。”大头全当没有看见他阿娘日常抽疯的样子，只是低下身子，帮二头调整了下背篓的绑带。而一旁的大林子明显更关系的是，“婶子，真的我卖出一个竹筒，就给我一文钱？”
他阿奶现在下不了地，家里的收入就全靠他早上帮着挑水挣的几文钱，所以大林子对于能挣钱的事，都积极得很。
看着一群不懂事，老师拆他台的下属，秦小二打气打得自己先泄了气。
“算了，出发吧。”
一行人出发，今天他们征用了二牛叔的牛车，上边摆着两个大竹筐，里边排列整齐的码着上百份蒸熟的竹筒饭。
竹筒饭虽然烤热了吃着更香，但冷吃也不赖，主要是如今没有条件嘛。为了口味，秦小二还特地把里边的配料都炒出油香气，才混着大米糯米塞进竹筒，放进去蒸。他还贴心的打了一大堆木筷，方便客人就地食用。
看着这么大阵仗，大丫抱紧在她怀里不老实扭来扭去的二丫，有点担心，“阿娘，万一卖不出去咋办呀？”
“卖不出去，就抬回家，你们不是说没吃够那腊肉吗？往后就可以天天吃，一次性吃个够了。”秦小二有点不以为然。
哪怕真卖不出去，他们亏的也只是一点米钱罢了，腊肉是陈家出的，笋是山上采的，青豆是菜园里摘的，他们出的更多是苦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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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二丫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一坐上牛车就兴奋得不得了，扭着身子要去看那路边的野花。
秦小二难为大丫的细胳膊子，也怕两人从牛车上摔下去，只好把二丫抱了过来，放在自个膝盖上。
二丫一到她手上，就立马老实了下来，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珠子，扑闪扑闪看着他，有些羞怯的扑进他怀里。
秦小二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就滚烫了起来，立马叫停了牛车，转头就使唤起了大头，“去，给你二妹摘捧花来，白的黄的红的，都揪点来，绑一起好看。”
坐在后边的大头很无辜，却也只能乖乖跳下了牛车，跑到路边摘野花去。
二丫捧着束花，举得高高的给他看，“阿娘，花花，好多花！”
秦小二满足了，就是如果能换声称呼，就更好了。
一行人赶到了戚川，咸蛋黄似的日头也才挂上树梢，戚川附近只有零丁几个人。
秦小二发出了灵魂疑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半夜爬起来？”
大头帮着把竹筒饭装进背篓里，闻言反问，“不是阿娘你说赶早不赶晚，提前来占个好地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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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二移开视线，当做没有听见，“今天天气不错，我们的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岸边清风来去，垂柳吹拂，游人如织，花红柳绿，端的是春光无限好。
上巳节，又称古代版“情人节”，青年男女趁着这个时节纷纷出来相看。
秦小二来到这边这么久，眼睛所见大多都是灰扑扑的。今日难得空闲下来，看着来来往往，各型各色的青年男女，心里一颗老色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奈何他现在只有一颗色心，却没有作案条件，只能过过眼瘾了。但就这他都没能实现。
才不安分的瞄了几眼，大头几个孩子就沮丧的回来了。他们背着背篓，挤在人群中，走了一遭回来，一份都没卖出去。
秦小二只好收回心神，挨个摸了一把他们的头，毕竟保暖才能思y欲啊。
“你们先歇着，喝口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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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二自己去逛了一圈，觉得自己有些错估了市场。
大家出来游玩，有钱人会去请厨娘，或者酒家定了席来，而一般人家一家老小出来，就会跨个竹篮装上几个饼子喝水来填肚子。所以，他们最多会买一点挑夫担来的瓜子和糖之类的小零嘴，给小孩解解馋。
而像秦小二家的竹筒饭，却是正经的饭食，还卖十五文钱一份，对于镇里的一般人家，都得咬咬牙才会买来吃的价格。
他刚开始想着，竹筒饭是新鲜玩意，应该能吸引到大家的注意。但反过来说，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玩意，价格又不便宜，所以才不会冒险去消费它。
秦小二逛了一圈回来，秦小好迎上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仅仅她，就连几个孩子都一副心急的模样，秦小二不擅长安慰人，只吩咐二牛叔，“你去看看城门口，有没有卖柴火的，见到的话，就买上两担回来。”
大头问道，“阿娘，你可有法子了？”
秦小二不敢打包票一定行，只能说，“暂且试试吧。”，又吩咐几个孩子在河边挖出一个坑来，“我们把竹筒饭来烤一烤它。”
秦小二看着人都动起来了，他心里寻思着还不够，于是又急匆匆进了城里，先去药铺买了些香料，路过鱼摊的时候，又买了五六条一斤左右的鱼，出钱让摊主帮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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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二急匆匆赶了回来，坑挖好了，柴火也架好，点着火了。
他让秦小好把鱼给腌上，自己拿了七八个竹筒饭，整整齐齐码在火堆上。
鱼腌好后，秦小二就用破开的竹子，夹住鱼身，再卷上一层香茅。感谢这个县到处都是竹子，可以让他就地取材。
鱼和竹筒饭在火上烤着，很快竹香，混着香料的油脂香，就传了出来。
河边本来就有好些人，看他们忙忙碌碌又是挖坑又是烤竹子的，心里好奇得很，不由的关注起他们来，如今一闻到那霸道的香气，口水不自觉分泌了出来。
第一个询问的是个穿着长衫的男子，他手里牵着个孩子，眼睛直勾勾看着火堆上烤着的东西。
男子看了眼烤鱼，虽然好奇为什么跟他们平时所见的烤鱼方法不一样，但是他更好奇的却是那个竹筒饭。
“这位嫂子，那火上烧着的是竹子吗？怎么这般的香呢？”
秦小二顺手给烤鱼翻了个面，回道，“这是竹筒饭，里边塞满了腊肉，笋丁和其他东西呢，自然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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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问价，一听要十五文钱一份，心里有点舍不得，就想走，但他旁边的孩子却是忍不住，摇着他的手就是要吃。
秦小二笑道，“这位先生，我今儿第一天做这烤竹筒饭，你是我开张头一个客人，令公子也天真可爱得很，这算是我们的缘分了，我就十二文卖你一份，你觉得可好？”
男子一听还能便宜一点，又熬不过孩子歪缠，就掏钱买了一份。
秦小二把烤鱼递给了大丫，挑了最边上的一个竹筒，拿刀破开，一阵白雾飘过，露出里边油浸浸的的米饭。
秦小二把烧焦的竹筒，放到另一个竹筒上，又拿了一双筷子递过去，“你尝尝味道可还好？”
男子拿过来，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鲜香味，他手里拿着筷子，一时没忍住就先挑了一筷子饭进嘴里。
烫烫糯糯的米饭，混着竹香，腊肉丁的油香，笋丁的鲜甜，青豆的绵软，美味一下子在嘴里绽开。
“嘶……”好香！
男子被烫了一下，却不舍得吐出来，愣是两三口嚼着咽了下去，又急忙忙挑了一筷子，吹了两下就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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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他的儿子，在旁边干跳脚，“阿爹阿爹，我也要吃！”
男子却是舍不得把手里的竹筒饭让出去了，他都还没吃够呢！
犹豫了一下，他豪气道，“嫂子，再来一份！”
孩子有了吃的，就顾不上再闹他了。
一份竹筒饭也就一碗多一点的分量，他没几筷子就吃完了，嘴里还犹不足，看着那烤得焦香的鱼，又看看新放上去的竹筒饭，咬咬牙，“再给我来一份竹筒饭，那烤鱼也给我来一份！我要带走。”
他要拿回去给阿爹阿娘尝个鲜，顺便……他也还能再蹭一点。
“如果是要带回去的话，我建议你选这个没烤过的，你拿回去蒸着吃，烤着吃，或者直接吃都可以，风味又自然不同些。”
“好，那我就要这个。”男子一口答应了下来。
男子的行为，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见他连吃带拿的，加上那香味，也不像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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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少人都动了心，一下围了上来，纷纷嚷嚷着要买。
“好，别急别急，都有啊！”
秦小二赶紧拍醒还愣着的几个人，让他们一起招呼客人。
忙乱了好一会，几条鱼都卖了出去，竹筒饭也卖了四五十份，人渐渐地少了。
秦小二舒了一口气，擦了下头上的汗，正准备歇一下的时候，就听有人叫他。
他一回头，就见来福站在他们摊子不远处。
秦小二头上的灯泡一亮。
哎呀，他的财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