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二虽然说要去秤笋，但他却自己不上阵，把大头和大丫推了出去干活，美其名曰“锻炼他们”。
他自个则是拿了张矮凳，坐在堂屋门口，靠着大门，手里拿着一把葵花籽慢慢磕着。
院子里，卖笋的人一个一个排好队。
大丫在箩筐前边挑挑拣拣，挑拣出一小堆，“婶子，你这几根笋有些老了。”
“哪里老了？”祥子媳妇见秦小二一副高高挂起不管事的模样，想着这两小崽子应该好糊弄，就一把把笋抢了过来，指甲大力摁下去就是一个印子，“你看，这不嫩得很吗？我们平日里晒笋干都是用这样的笋哩，这怎么不能用啊。”
说完就快手快脚，又把那堆笋扔回背篓里，催促道，“还是快点秤了，没看后边几个婶婶还等着呢？拖拖拉拉的耽误我们后边干活呢？”
大丫被她气势一吓，像个蜗牛一样又缩回了壳里，她回过头想找秦小二，被大头顺手一扯，拉了回来。
他不闪不避的看着祥子媳妇，“婶子，我们就只收这样的笋。别的我们不要。”他又把那几根笋挑出来，“像这样的，最起码得砍掉下边一节呢。”
大头人小个子矮，稚气的脸上透着一股超脱年龄和沉稳劲，“您要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拿回去晒成笋干，反正我们这不收。”
“对，我们不收。”大丫见弟弟都能不怕事，自己做大姐的，更应该撑起来，也鼓着勇气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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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着背篓，“我们就只收这样的，一斤四文钱。您还卖不卖？不卖的话，我们就看下一家的。”
祥子媳妇没讨到口头便宜，心里不满，却又顾忌着秦小二，不敢闹开，只小声嘟嘟囔囔“什么穷讲究，破规矩”，但还是老老实实拿着刀把老的笋节砍掉。
后边的人见向来厉害的祥子媳妇都吃了瘪，自然也乖觉的按要求照办。
一刻钟不到，不到三百斤的笋就收完了。几个妇人把砍出来的笋节又装回背篓里，拿着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阿娘，我们收好了。”
自觉办成了大事的大丫和大头很是兴奋。
秦小二也给面子，一人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两个孩子得到肯定，就更加兴奋了，“阿娘，那我们快点把笋处理了吧。”
三四百斤的笋呢，堆在院子里，像座小玉山一样。
秦小二一看，就感觉自己的手在隐隐发疼，他果断吩咐大头，“你去找你小姨，让她找几个勤快，靠谱的人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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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们还要请人啊？”这为了收笋，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了，怎么还要花钱请人啊？大丫豪情下去，又开始心疼钱了。
“今天才收这么点，累死累活的都不一定干得完，过两天收得更多，不请人要怎么弄？”
当然，最主要也是秦小二自个也并不想干活。
所以，大头只好去跑去大川家找人。
秦小好避着婆母偷偷出来，听到大头的传话，还一头雾水，“你阿娘又做什么了？怎么还需要请人做活了？”而且一请还是好几个？
这也不怪秦小好不知情，这还要从前天秦小二闹的那场事说起，当时她正和她男人去了山凹的地里干活，没听到当时村里闹出的动静，等傍晚回家后，才听他们讨论说秦小二疯了，把自家房子都给烧了。
当时秦小好一听就觉得不可能，这前几天见面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疯了？
“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哪还有假？”
秦小好当下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被婆婆潘氏一把拦住，“她现在是什么疯样，你还敢沾上去？不怕惹急了她，跑来把我们屋子都给烧了？”
平日里和她不太对付的二嫂子在一旁挑拨道，“阿娘，我听说这疯病也会带人的，也不知道这二根媳妇的疯病，会不会是从秦家带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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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得就其心可诛了，就差挑明说，秦小好身上可能也带着疯病呢。
偏偏她婆婆一听，居然还相信了，一脸狐疑看着她，“不会真是你们秦家带出来的疯病吧。”
秦小好为此哭了好大一场，赌咒发誓说，他们秦家没有这样的疯病，潘氏才放过她。
秦小好回到房间，哭了好大一场，既恨搅屎棍的二嫂，刁钻的婆母，也怨秦小二做事闹得太过，连累了她，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堂姐不会真疯了吧。
因为婆婆勒令家里的人都不准靠近村委，秦小好心里难受也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论这些事，所以自然也不知道秦小二要收笋的事。
如今乍一听秦小二要花十五文钱一天请人，自然很讶异。
“你阿娘到底收了多少笋？”需要请这么多人干活？
大头算数水平还只停留在个位数，掰手指头算，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家到底收了多少斤笋，只知道有差不多十筐笋。
“阿娘说，今天收得比较少，之后还会收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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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好一听说有这么多笋，又想起秦小二前几天说搭上了陈府，估计这事做不得假，于是她扭身进了屋里去问她婆婆。
“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是想和她去凑成堆过日子了！”潘氏一听是秦小二家的事，就跳起来指着她脑袋破口大骂，“我看你也是得了失心疯了，我今天话就撂在这里，谁要敢沾上去，我就把她腿都打折！”
秦小好被那大嗓门吼得人都缩小了好几圈，顶着婆婆恶狠狠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我这不是听说，做一天得有十五文钱呢。”
“多少？”潘氏掏了下耳朵，像是没听清一样。
“足足十五文呢。”
潘氏蹬着大眼，一脸怀疑，“她不会说的疯话吧。”
秦小好只好把陈府的事情搬出来说，潘氏听了龇着牙花搓手，可惜道，“怎么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们家？”
秦小好见她态度软化了不少，小心翼翼问道，“阿娘，那我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潘氏一拍大腿，“怎么，还嫌钱咬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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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了一眼这个小儿子媳，哼，居然把陈家的事瞒了下来，心里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
要是他们早知道这回事，不就能卖好几回笋了吗？真是又蠢又笨。
浑然已经忘记了刚刚还喊着谁敢去就打断腿的事。
她使唤道，“你先跑一趟去，看看二根媳妇那边是不是真的要请人，如果是真的，你就打发大川回来，让你两个嫂子过去帮忙。”
“欸，好。”堂姐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没摸清楚，秦小好不愿和两个嫂子一起做事，但婆婆吩咐了她也只能照办。
而潘氏见她出了门去，就立马叫了家里闲着的几个孩子，一人背上一个背篓，进山里挖笋去。
却不想，刚到山脚，就撞见了好几拨人，有男有女的，背上都背着背篓。
村子里的人原本都还处于观望状态的，但前边祥子媳妇几个实实在在拿到了钱，偏她又是个藏不住事，嗓门大的，才一会的功夫，就宣扬得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好家伙，只要上山挖个笋，费那么一点功夫，就能挣到十几个钱呢，可比去外边打短工还要挣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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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连在地里干活的人，听到消息后，都一窝蜂丢下东西跑回家拿背篓上山采笋去了。
而秦小好这边，跑过来看到院子里的笋山，才确定秦小二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你要请几个人？”秦小好问道。
秦小二估计了下，“暂时先五个吧。”
秦小好顿了下，“我婆婆说让我两个嫂子也来帮忙。”
秦小二扬了下眉毛，从秦小娥的记忆里可得知，她那两个嫂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也没为难秦小好，“你尽管去叫人，叫多几个也不怕，来了之后，该收谁不收谁，由我说了算。”
秦小好一听，就脚步轻快的回去叫人了。
大头抿着嘴，有些不高兴，“阿娘，不请他们家的人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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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潘氏说话时，并没有避着人，大头在门外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现在就连大川阿娘，他的小姨，都不太喜欢了。潘氏嫌弃阿娘时，她并没有替阿娘说话。
秦小二秃噜了一把他的头，“我们出钱请他们干活，只要他们把活干好了就行。至于他们到底怎么想，私底下怎么骂我们的，我们管不着，只要他还想拿我这份钱，那他再讨厌我，面上也得敬着我。”
“他们是为了挣钱，我们也是为了挣钱，所以归根结底就是挣到钱，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他们现在，人单势薄，想要挣钱过上好日子，在这个生产能力落后的时代，他们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单靠他们一人一双手去干，累死累活最多只能养活自己。
所以，他们还得依赖村里的人。这有弊端，譬如他们很难脱离目前这个圈子，但这同时也是好处，所谓人多好办事。
维持关系最好的方法不是感情，而是利益。既然他自己不愿意低头，那就让别人低头好了。
所以，不管秦小好对他这个亲戚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之所以选她当这个领头人，是因为不管从身份还是利益绑定来说，她都是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