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怪的竖瞳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斑驳草绿的色泽如同生锈的斑点，黑色的瞳仁呈现杏仁状。
纵使云蛮蛮胆大如斯，对于这种爬行动物冰冷的注视仍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不太怕鬼，可她没说过自己不怕这种奇奇怪怪的怪物啊。
六只竖瞳都垂目朝她看来，嘴里同时发声：“多了个猎物。”
声音雌雄莫辨，听起来倒像是男女老少皆有。
怪物一张口，音浪混杂着腥臭让云蛮蛮连忙翻身向后。
她捏住鼻子，皱着眉头抱怨：“几天没刷牙了？这么臭。”
他们像是被她这种无所畏惧的态度激怒了，怪物激啸：“大胆！”
似乎是没有被人类如此轻视过，它臃肿的身躯颤动起来，三个头颅摇头晃脑道：“大胆！”
随即中间的大头就要挤进来：“我今天就要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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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两边的头也不甘示弱：“凭什么你先进？我也要进去！”
“我先！”右边的童声尖利。
“是我先！”左边的老妪嘶哑，但也分寸不让。
最挤进窗子的中间男声头颅，被左右两边“嘭”地挤压在一起，面目扭曲，就连竖瞳也因为压迫而变得圆溜起来。
它气若游丝，声音微弱：“我……我才是指挥！”
这三个硕大的头颅争先恐后要挤进这狭小的窗户，云蛮蛮如同看到了满是打工人的早高峰地铁，十分慨然。
这世道，就连怪物都有业绩要赶吗？
她拖来一张椅子，拍去上面的灰尘坐下，饶有意味地看着这三头怪大战。
见她面露怜悯，三头怪右边的童声怒火中烧：“该死的人类，竟然如此轻视我们！”
说着更是发力起来，那中间的头颅终于被整个挤了进来——就是翻白眼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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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个也并排进入房间，没有了累赘的三头，身后拖曳的长长身体和短小四肢立刻灵活地攀游进来。
云蛮蛮这才看清，它粗糙的皮肉上布满了褶子，暗色的锈迹像是人血。
身体粗壮，四肢短小，但在墙上移动迅速，黑色锋利的爪子牢牢抓住墙壁。
如同曾在动物世界看过的科莫多龙一般，浑身散发着顶级捕猎者的气息。
看来这是个大家伙，云蛮蛮抿紧唇线，把椅子握在手里。
对方紧绷的肌肉蕴藏极大的力量，爪子在墙上留下的深刻印记让她知道，这次光靠力量，怕是不够了。
“噗呲噗呲。”有冷气吹到自己的脚踝，她低头一看，是男鬼躲在鞋柜底下低语：“快带着我们溜吧！”
“……”怎么溜？左右手各提个头颅跟提西瓜似的吗？
没等她吐槽，三头怪中间的头颅已经恢复过来，它冷声笑道：“想溜？今天你们和这个该死的人类一个都跑不掉！”
随后三口大张，如同三个黑洞，阵阵阴气腥臭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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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部有口臭八级大风！云蛮蛮连忙拉住门边，除了口臭那阴风竟对自己不起作用。
不光是自己，整个房子里的桌椅家具纹丝不动，除了那些四散在房间里两鬼碎裂的肢体魂魄。
当然还有两鬼。
在它们控制不住要被吸走的时候，云蛮蛮发现自己无事立刻左右一个牢牢抓在手里。
男鬼是拎着耳朵，女鬼则方便多了，是抓着头发。
只听得女鬼嗷嗷大叫：“好疼好疼！别抓头发！”
可当下这场景哪还能理会那些，要是不抓头发，总不见得如同抓保龄球一般抓住五官吧？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跟地府抢鬼魂？”云蛮蛮冷喝，亮出自己地府员工的身份。
谁知那怪物竟然嗤笑一声：“地府？你身上连契约铭文都没有！”
“就是，就算是真地府，我们也不怕！”左右童声老妪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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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三头怪还挺懂行，知道正式契约的人会有契约铭文缠绕魂体。
可对方连地府也不怕，到底什么来头？还有，她今日过来不是专门解决凶宅闹鬼问题的吗，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出来凑热闹？
不等云蛮蛮接话，中间的头颅又开口道：“一人一个，我收中间的人类，你们左右两鬼。”
这个分配极为公平，三头怪难得地团结起来。
只见三头怪十分敏捷蹿至她的身侧，利爪更是招招带风，往着云蛮蛮面中袭来。
两手都提溜头颅实在不好发挥，只能被动地防御，左右闪避间虽然没有被怪物吞入腹中，可胳膊上还是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别挣扎了，把它们交给我。”三头怪诱惑道，毕竟人类的体力无限，如何跟它这种上古凶兽比较？
可云蛮蛮咬牙不肯放弃，净化凶宅中其实最重要的一项不是净化宅子，而是净化恶鬼心中的怨恨。
即使无法净化，也要带回地府，这也是当时白无常再三叮嘱的原因。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则与秩序，人间的律法，地府的铁律，天道的秩序便是维持这世界安稳的最基本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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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杀-人是罪，滥杀恶鬼也是罪。
三头怪的利爪似乎有毒，她的手臂渐渐被毒素入侵感到阵阵麻木，身体变得有些沉重，手臂上也传来了阵阵的刺痛之感。
原本还能抵抗吸力，可此刻手中的两鬼连带着她缓缓向它们靠近。
女鬼也在风中摇曳苦不堪言，她哭喊着：“女侠你就放了我们吧！我的头皮都快掉了！”
三头怪眼神冰冷中带着戏谑，似乎在嘲笑云蛮蛮作为凡人的自不量力。
那戏谑更是激发了她心里的一股气，大喝一声：“休想！”
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钱。
净化凶宅才能赚钱！若是连这点任务都做不了，她还怎么发财？
一想到金钱，云蛮蛮的心中忽地鼓起了一股子怒气。
她猛然踏步向前，在三头怪呆滞的眼神中竟然一头冲进了中间头颅大张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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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头怪腹中的立时，她立刻将两头往前丢去，然后捏碎了手中的金刚符。
流光闪烁，整个金光镀上了她的身体，让三头怪口中的阴风没有侵入她的身体，可白无常呢？！
只见身旁仍旧空空荡荡的，等了好半晌都什么都没有等来。
说好捏碎了就会出现的呢？！
妈哒，被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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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疲惫，眼前一片黑暗，口中干渴，云蛮蛮很想要喝水，她在对水的渴求之中下意识张了张口，竟是将自己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就看到两个脸上满是血痕的头颅飘在面前，见她醒来。
女鬼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云蛮蛮拂开落在脸上的女鬼头发，挠的她怪痒的。随即爬起来掏出手机照明，转头问两鬼：“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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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看了她一眼满眼悲伤，男鬼更是感动道：“没想到你为了救我们竟然进入凶兽的腹中！”
“……”这是个误会，她哪知道白无常这么不靠谱。那金刚符被他吹得天花乱坠，可如今这怪物没死，他的鬼影更是一点也看不到。
所以说，她这会儿是连同这两只鬼一起，到了那怪物的肚子里？
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去看看那里是什么。”她站起来拿着灯光前进，两鬼的头颅跟着漂浮在后。
这妖怪看起来不大，内里倒是另有乾坤，像个房子。
她曾无数次想过鲸鱼的肚子里会是什么样，如今看来估计也跟这个差不多。
一人两鬼并行，前路幽暗，如同有什么看不见的轻纱笼罩在四周。
越往下气温越发阴冷，即使是两剩头颅的鬼魂也开始瑟瑟发抖，女鬼感觉气氛不对，试探地问：“要不……我们撤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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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蛮蛮想了片刻摇头道：“必须自己主动找找出路，不然你们想被困死在这里吗？”
女鬼听言低下头，散落的杂乱长发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惊悚不已，可云蛮蛮却感到了她的绝望。
她颤巍巍开口：“其实如果我们的灵魂拼凑不全，也迟早是个死。”
两鬼生前被分割成无数块，对方更是因为心中憎恨让他们的灵魂也随之分割。
他们因为法术的限制无法识别出自己身体真正的部分，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随着时间的推延，那些离体的碎魂与主体之间的联系更加弱化，再如此以往，他们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所以他们只能借助于周围的人，想找到真正能帮助他们拼凑完整灵魂的那个人。
可没想到却让这里闹鬼的传闻越传越远，周围的邻居竟能搬的都搬走了，而那些剩下的人们家里也都供奉着开光的神佛。
云蛮蛮和房东，便是他们这段时日唯二见过的人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房东没看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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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人平时就大大咧咧，那天我都凑着他说话，他也只当最近没休息好幻听了。”
云蛮蛮点头，的确有些人天生灵感钝弱：“杀你们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大的恨意。”
千刀万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可听到这个问题，两鬼皆是无言对视，眼神中闪烁着心虚。
还没等她继续追问，前方黑暗的地方就飘出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只鬼，她双脚离地，是飘着的。
“他们敢说吗？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女鬼红色长裙，漂浮空中，裸露的皮肤都是乌青色，看起来十分僵硬。
她的声音充满恨意，眼神扫过两个头颅，恨不得再次将他们千刀万剐。
只见她红袖一扇，地上突然飞起很多烟灰状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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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蛮蛮刚想伸手挡住，却已经吸入了些许灰尘，她一下子目光涣散，昏沉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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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金刚符碎了！”正在引魂的白无常感到怀中震动，知道云蛮蛮肯定是出事了。
可他目前却无法抽身，仔细看去，一列列紧闭双眼的鬼魂正踏步而来，丝毫不因为他是地府官差就有些许的迟疑。
“咔咔咔——”他布下的法阵一个个碎裂。
更有力有不逮的小鬼差瞬间淹没在了这“万鬼大军”中，魂飞魄散。
白无常正用力握住招魂幡，那招魂幡上已经出现了多个孔洞，远不如从前气势如虹。
他用一只手勉力支撑，抽出传音符：晏北！云蛮蛮有危险速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