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五，满月玉盘高高悬挂，周围却镶嵌着一圈光晕让皎洁月光变得朦胧模糊，看起来极为不详。
这正是老人口中昭示猛鬼出行的毛月亮。
而此刻老城区静谧无声，仔细听来连虫鸣也无，只剩下剥脱墙皮的灰白建筑上一个个红圈内血色的字——拆。
字迹猩红，看上去像是刚画不久。
只有一位妙龄少女只身一人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用手机挨家挨户地找着门牌号，渺渺月色中着实有些诡异。
她忽然站定，低头确认了好几眼，才在一个破旧的木门上找到门牌“子午路23号”。
“就是这儿！”没任何犹豫，她直接推开这扇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木门。
却听门“嘭”一声应声而倒，溅起来不少灰尘。
原本院子里浓重地化不开的黑色，此刻竟然颤了颤，像是被吓了一跳。
“……这门怎么这么不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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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蛮蛮小声腹诽，随即左右环视，见还没人出来立刻把门扶正放好。
但月光仿佛照不进这个院子似的，摸黑失败了几次，她只得灰心丧气地放弃。
看来这次找工作又要凶多吉少了。
回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求职经历”她的面色就一阵阵发苦，因为力气大，入职一个月弄坏了四个键盘五个鼠标，这让她基本告别办公室。
去洗盘子当服务生，日常捏碎碗碟酒杯无数，自己那点工资还不够赔的。
去工地……一触及到“工地”二字，她就悲从心中中来。
人不可貌相，力量又不是靠体重计称出来的，凭什么一看见她的体型就觉得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呢？
本来这次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来的，谁知道还没进门，门就倒了。
只希望看在这门已经破旧不堪的份上别让自己赔钱……
当她再次迈开腿的时候院子两边突然亮起了红烛，一根根红烛泪绵延进瞧不透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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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拂过，她轻薄的空气刘海被掀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双明亮狡黠的双眼，可不知为什么，她的瞳仁看上去就如同今晚的毛月亮，镶嵌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云蛮蛮慌忙地按下自己的刘海，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丢！
接着打量起这个不大的院落来，传单上写的是凶宅中介所招聘，特意选在这种老旧渗人的房子里也情有可原。
可这一根根红烛突然亮起，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里面隐藏着电线？
就在她手痒想要上前摸摸的时候，那红烛火焰顿时燃到一丈高，如同炫彩光效似的，更多的红烛亮起在院中亮成一个圈。
这次爆燃让她相信这玩意不是通电的，可这红烛虽然看起来火势旺盛无比，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原本如此众多的烛火早该将这里照得有如白昼，可却照不进更深的院落。
只照亮了它的正中心——一张掉漆的桌子。
桌子上贴着一张黄纸，上面赫然几个大字“请摇铃→”，箭头右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古朴老旧的青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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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飞机？
虽说心里嘀咕，但她还是走到了桌子前拿起那青铜铃。
她云蛮蛮打小就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再可怕，能有饿肚子可怕？
铃铛刚拿起来还没晃动就发出了“叮——叮——叮——”的声音。
小巧的铃铛发出的却是沉闷绵长的声响，不断回荡在这个古怪的院落里，打破了这片老区的死寂，仿佛是午夜十二点幽怨的女鬼在报时，更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你好。”
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身后伸到她的眼前。
“……”要不要回头？
老人常说人有三把火，两盏在肩上，一盏在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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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转头，会不会灭了一盏让对方趁机而入？
可想起兜里比脸还干净，自己的存粮只剩最后一块小面包，她就恶向胆边生：“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管它是活人的钱还是死人的钱，我今天都要赚！”
光速转头跟对方握手，入手果然一片冰冷。
还以为这次真是见鬼了，却看来人身着广袖白袍，细眼狭长，一身白衣飘逸如谪仙，但这说不出仙气渺渺还是鬼气森森的装扮，都被那一头橘色显眼的杀马特发型给破坏了。
“你好。”她努力憋住笑。
对方倒是被她突然转身给吓了一跳。
看她目光总是往自己头上瞟，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懂得欣赏时尚的土鳖。
白无常高高抬起头，用鼻孔对着她绕到桌子后，广袖翩翩无风自动。
可那姑娘却有如老僧入定般目不斜视，只专注看自己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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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坏了大门也就罢了，这会自己突然出现鬼气逼人，她却像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以往到了这个环节，哪个号称活阎王的人类不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或者是勉强支撑，颤抖着跟自己答话？
她竟然只盯着自己的头发看，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坐下，云蛮蛮的注意力都十分集中在他的头发上。
端坐在桌子后的白无常：“……”她竟然还在看！
都怪黑无常那个家伙，说什么要换换风格，非要把自己的衣服帽子借走，气煞鬼也。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抽出一张黄色的纸递给她：“你先填一下资料。”
“啊呵呵呵……”云蛮蛮此时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接过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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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能怪她失礼啊，这位小哥发际线高得叫人移不开眼，总觉得再往后一寸，他就能原地化身清朝人了。
摸着手里粗糙的质感，她隐藏在刘海里的眉毛蹙起来，心里暗道不妙，这纸摸起来跟纸钱一样！
该不是个抠门公司？！
那……传单上写的“丰厚薪资”还有吗？
小心翼翼地拿着笔轻柔地填写，生怕把这看起来脆弱的劣质黄纸给戳破了。
“姓名：云蛮蛮，年龄：23，特长：力气大。”
白无常单手拈着纸，他扫了面前腼腆却目光灼灼的女生一眼：“你的工作经验是？”
“……”她不太好意思地挠头：“当过办公室职员也做过服务员厨房洗菜的……”
“……”这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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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的脸有一瞬间的崩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后试探地问：“你知道我们这是干嘛的吗？”
“销售嘛！”她把手里的传单放在桌上。
“我们这里是凶宅中介所。”白无常出声提醒。
虽然摇动了招魂铃就是有潜质的人，可若是不事前同凡人说清楚，被地府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坑蒙拐骗过来的。那可是要罚他俸禄——不，是工资的！
“是啊，我知道啊。”云蛮蛮眨眨大眼睛。
“我们需要胆子，特别大的人。”特别两个字加重音。
她激动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我胆子可大了！”
掉漆的桌子一颤，掉下了更多的漆来。
白无常心疼得摸了摸桌子：“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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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旧桌子平添更多裂痕，云蛮蛮不禁有些心虚。
完了完了，刚坏了一扇门，这会不能又坏一张桌子啊。
她讪讪笑起来轻抚桌子，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力气大。”
白无常叹息一声：“口说无凭，面试分为两关，你可愿意？”
“没问题，放马过来。”
“……”
本来还想依循惯例讲点注意事项，白无常见她气势如虹转了转眼珠子，今天要是不吓到你，我就不是地府金牌大将白无常了！
只听一阵冷风刮过，所有红烛瞬间全灭，整个院子霎时间陷入黑暗。
不待她出声询问，一张惨白的脸像是闪现般一下凑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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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血口大张，长得能拖地的舌头松垮地垂了下来，口齿不清道：“你爬不爬？”
她条件反射地一击左勾拳正中白无常的面中，打得他一下撞到后面的桌子。
见云蛮蛮挥拳还要再来，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双幽绿的瞳仁里虽然阴气森森却满是不解，好在反应迅速，“啪”一声烛火重燃。
光重新笼罩这个地方，白无常的舌头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两个鼻孔血流如注。
他捂住流血的鼻子，哭诉道：“好好说话你打什么人！我这不是在测试你的胆量吗？！”
“…………”
瞧着他鼻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滚，云蛮蛮理亏地把拳头缩回袖子里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条件反射。”
白无常仰头止血，一双狭长的眼睛原本凶狠摄人，此刻却疼得满是泪水。
看到云蛮蛮偷偷擦拭拳头上的血迹，他嗡嗡地不情愿道：“准备最后的面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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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背后问道：“对了，大哥，传单上说丰厚待遇是有多丰厚？五险一金有吗？年底双薪？加班费？带薪休假呢？”
走在前面的白无常手上一盏烛光，专心带路不答话。
这里是阴司入口，不少房间关着等候押解入地府的恶鬼，一个不慎走错路，这个凡人就算不死，魂魄都被能被吓得离体。
往年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案例，随即他心下愤恨，要不是缺人，他地府大将白无常怎么也不能忍下这口被人类暴揍的恶气！
“成功卖出凶宅提成有吗？是多少？”
身后云蛮蛮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白无常不耐地竖起五根手指。
五个点！！！！
云蛮蛮这下消停了，早听说这种房产中介都是按比率拿佣金，来之前她还上网搜了搜，大多都是一个点左右。
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大方，提成竟然五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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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了赚了！
听得身后消停，白无常冷哼一声，看你还能保持镇定到什么时候！
原本是去隔壁满是小鬼的房间，可是看云蛮蛮如此胆大他不禁觉得有些颜面无存决定亲自上阵。
我堂堂地府金牌大将还吓不到你？！
领着她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这里家徒四壁什么家具也没有，墙面被漆成纯黑色的房间。
而白无常袖子一甩，门自己就带上了。
烛火一灭，他的气质立刻就不一样了。
眼中透出青绿色的幽光，嘴唇更是裂开到脸颊。
他徒手在地上画了个圈，裂出的血腥大口一字一句都有汹涌的鬼气扑面而来：“只要让我走出这个圈，就算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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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发着青光的圈，和突然换装的白无常，云蛮蛮睁大双眼：这么简单？
可白无常却误以为那双灼灼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害怕和惊惧，裂开的嘴更是弯出诡异的弧度，那拖地的长舌刚伸出来：“介绍一哈，我是豆腐金牌……”
豆腐金牌？
云蛮蛮没等他说完，便径直走过去，拽着他的舌头就给拎出来了。
“？？？？？”见她走来白无常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圈外。
“腾腾腾！”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浑圆，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是怎么碰到窝的？”
“亲，现在可以聊一下工资的事情吗？”云蛮蛮眯起眼睛笑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