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这群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皮夹克——在玫瑰街的外区可以说是十足十的“上流阶层”装扮,一头打卷的棕色头发乱七八糟的支楞再头上，他叫巴里特，惯爱玩弄女人。
黑女长相平平无奇,但是用这群男人的标准来看,十几岁的她发育得可以说是优越得勾人。
于是在一次外出翻垃圾的时候,黑女被巴里特看上了,一路追缠。
被找上不止一次了,阴魂不散，时不时在黑女外出的时候出现,从口头骚扰、威逼利诱到手上动作、小弟拦阻,招招都试了,黑女全然不吃他这套。
想不到这次,竟然直接不要脸地找上门，还特意等路德离开，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们想干什么？”巴里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棕色的硬质鞋底磕在地上,发出摩擦声,他神色怡然地打量起他们的住宿。
“你们这里倒是安静呢……咦，还有书？”
巴里特身后的跟班嗤笑一声：“饭都吃不起,还拿这么多地方来放书？好情操呢？”
巴里特蹲下，伸手翻出一本：“哎哟,难道你还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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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识不识字和你有什么关系？”黑女气压低沉，“把你的脏手从我的书上拿开，否则，你还能不能吃上下一顿饭就和我有关系。”
手上的匕首亮出寒芒。
“欸，火气别这么大嘛，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住哪里,身为你的情人这哪像话啊。”巴里特随意将书扔下，举手做投降状，可脸上全然没有被恐吓到意思，“我今天就是来打声招呼的。”
话一落，跟着巴里特的身后的跟班起哄：“老大你还是不是男人，干脆点直接点，我们来就是来抢人回去操的！”
引来一阵哄笑。粗鄙的话在这群人嘴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含都不含像连环屁一样往外放。
黑女不屑地轻哼一声，不想和他们多嘴，挥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巴里特刺去，也在这时，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乔洛暴露了出来。
当黑女的匕首抵上巴里特咽喉的同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乔洛的脑袋。
黑女咬牙：“你们竟然有枪！”
“放下他，否则你们老大的命可就没了。”匕首往巴里特的咽喉更近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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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特不敢轻举妄动，脸上却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笑容。
他的跟班们不为所动，把黑女的话重新送还了回去：“你把刀放下，否则你宝贝弟弟的命可就没了。”
“干你娘的！”黑女忍不住爆出了脏口，“你敢？”
两方陷入僵持。
脏话一出口，黑女瞬间后悔，她看向乔洛声音放柔：“乖，不要害怕。”
判若两人的模样让几人看得啧啧称奇，一人往拿枪的人耳边凑，小声吐槽：“二哥，你看那小子哪有什么害怕的样子。”
乔洛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双蓝色的眼睛清澈地看着左右两拨人，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变化半分，看起来像个木头似的。
持枪人浑不在意笑道：“他是就是个傻子啊。”
“谁不知道三区的黑女带着个傻不啦叽的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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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怎么骂怎么说他都呆呆的，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正说着，持枪人突然感到了背后一丝冷意，不知怎得，他觉得那双看着他们的蓝眼睛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乔洛记得。
在这个时候，他因为从小感情缺失，在获取外界信息的时候有很大一片是空白、无序的，很长一段时间建立不起自己的认知体系，连带着对很多事情都没有概念，木木的，和他们最里的“傻子”区别不大。
在他被黑女捡到的第八年里，黑女被一个长相邋遢的男人惦记上，前后缠了三四次，最后男人终于耐心告罄，摸到了他们家。
那一天，黑女和他们离开了。走前，叮嘱乔洛乖乖待在家里。第二天一早回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时乔洛不懂，但现在他懂了。
听到一群人七嘴八舌贬低乔洛，黑女不乐意了，一个怒气匕首在巴里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们这一群狗娘养的，满嘴喷粪，都给老娘把屎咽回去！”
“喂！臭□□注意点，还要不要你弟弟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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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女：“……”
两方僵持下，最在意的人最先输。
“天杀的……”当那人作势要扣下扳机的时候，黑女投降了，“慢着！”
终于被松开的巴里得意地笑了，他前走一步，反手就要握住他垂涎已久的女人手腕。
就在这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瘦瘦小小没有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金发小孩忽然消失在原地。黑女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眨眼，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易了手。
刚到人大腿的金发小孩拿着和自己格格不入的黑色□□，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原本持枪的人。
稚嫩的嗓音吐出不合年纪的冰冷一字：“滚。”
周围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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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
匿名：哈哈哈哈，主播终于逆袭了嘛？！
匿名：一群普通npc竟然敢到轮回者面前秀
匿名：感动，依稀记得前不久主播还被一个没他一半高的小女孩追得狼狈
匿名：草，我酸了，s级副本的奖励，瞬间飞升
……
s级副本的奖励十分丰厚，不管其他的，光是860轮回点就已经是别人刷低级副本几十年都赚不回来的数值。
这个在乔洛分化成oga后就急速退化的身体第一次拥有了这个性别基因中不曾书写的力量。
他把身体的基本数值加到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优秀水平，并且着重把其中的“敏捷度”提升了一大截，一通下来后他的轮回点还剩556没用，还放在他的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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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专门去系统那儿买来了乔洛的最新身体数据，并且凭借着薅毛积少成多的商业头脑，挂上了论坛干起了倒卖，只要花一个金币，就能看到话题中心的新人轮回数据——
力量：70
智力：82
精神力：99
抵抗力：70
敏捷度：300
耐力：70
运气：1
魅力值：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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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这下次系统更新的时候，这是不是得一步升天成s级玩家了？！好家伙，这才第三个副本而已
匿名：就不说s级副本，你通关个a级的试试
匿名：他怎么没把轮回点全部用上？
……
对着这份数据，他们实在说不出“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这种话，于是转而寻找新思路。
匿名：不就是一张脸好看嘛？两个副本都是靠脸迷惑>
匿名：我们还能说什么，脸好看也是一种能力，哪像我们累死累活靠实力
匿名：就算第一个副本没有npc我们乔乔也能自己走出去好吧，再说第二个副本后面都全是黑屏，您开天眼了吗就直接说别人是靠脸
匿名：第二个副本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除了这个解释以外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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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人为乔洛辩解，但作为“魅力值”的开山鼻祖，“颜值主播”成了他现在最高亮的标签。
但在现在，这个标签在乔洛的身上或许已经不够用了。
巴里特一行人来的时候有多威风，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匿名：吵什么吵，人家现在只是没把轮回点加进去而已，等他加进去了还什么有实力没实力的，直接给你整趴下。
然而依旧有人不服。
匿名：目光短浅的新人多的是，现在没加进去没准以后也没法加进去，拿去卖了被人抢了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也只能对着普通人逞威风，算什么实力
匿名：现在就别贷款吹实力了，也就脸能看
……
不知为何，在“实力”“颜值”这一话题上，直播间的人仿佛有吵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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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洛一鼓作气把人赶走后，就没再动作了。拽着抢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在等，等黑女问他。
黑女一把抱住乔洛，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一圈，最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乔洛，久久不语。
黑女紧张兮兮地开口：“还好你没受伤。”
半响，“对了，还有……”黑女郑重地凝视乔洛，“刚才的那些脏话你都不要学，知道吗，不管是那群王八……啊呸，不管是他们说得还是我说的，都不要学！”
黑女转身，面带嫌弃地收拾起被刚才的不速之客弄乱的住所。
乔洛等了许久，没等来一句对他刚才所展现出的不同寻常的质问，像是完全没被放在心上，早已打好腹稿的乔洛：“……知道了。”
乔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半响后上前帮忙。
等两人重新坐下，黑女忍不住心里的惊喜：“来，再多说点，要七个字起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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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姐没什么别的意思哈，你这嘴好不容开了，乘现在没合回去，赶紧着多磨磨。”
乔洛：“……”
他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主动开口，像是贵族的礼仪规则和一些不得不进行的沟通，目的明确。
黑女养了乔洛快十年，每天坚持不懈地教他认字、说话，但收效甚微，她都快放弃了，想着赶紧凑齐进内区的钱，找更好的老师来教他。
看着那双溢满期待的眼睛，乔洛沉默片刻，拿起一旁老头留下的书，随便翻了一页，找了一段。
男孩稚嫩的声音在狭隘、乱中有序的小洞穴里响起：
“这个夏日的午后，我临窗而坐，鹰隼在我房前的空地上盘旋；野鸽有三三两两地从眼前疾飞而过，有的则栖息在屋后白松的枝丫上……”
书中有绿树、有飞禽、有花草……这些是什么黑女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养了七八年的孩子终于说话了，第二日捡垃圾的时候，黑女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她要带乔洛去内城，那里有稳定的食物，有干净的水，有更大的住所，有更好看的衣服……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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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的门票是以能量来计算的，但是还能安然无恙留在三区的垃圾，那都已经是垃圾中的垃圾了，能量少的可怜，要凑齐不是容易的事情。
重重叠叠的垃圾山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翻找。
直播间已是一脸懵逼。
匿名：卧槽卧槽卧槽，谁能想到一个在优雅吃西餐的贵公子竟然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了？！
匿名：谁能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发展？主播喊姐姐不说，现在怎么突然就开始捡垃圾了？这是什么潜藏支线任务吗？
匿名：主播也太惨了吧，连续两次都到了这种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的副本
……
对于直播的看客们而言，乔洛“贵公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只是叹气的人们谁都没想到，这个精致得不像凡人的金发青年在最初的时候是在这垃圾山里打滚摸爬出来的。
乔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的鼻腔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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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觉得以他的运气能在这堆垃圾山里淘出什么“金子”。
“欸！我找到了！”
黑女拿着一个零件塞进自己的袋子里，这是已经是几代前淘汰下来的，能量不高，但聊胜于无。
三区，能翻的早就被人翻光了。
黑女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听来的内区的好，试图唤醒乔洛心里的渴望。
听来的大大小小的传闻，再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和虽有似无的知识储备，直说到口干，最后意犹未尽地总结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不过我捉摸着……那里面的垃圾应该也更上等。”
可惜的是，她试图唤醒乔洛渴望的这个行为从根源上就不具备的成功的条件。
乔洛转头对黑女笑道：“姐姐，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欸，那你小心，别跑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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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遇到坏人，记得喊我！”
玫瑰街的三个区域划分是按照同心圆区划的，往里走，是资源更丰富的内区，而往相反方向走——是外面，也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
乔洛跑了很久，去往三区的边界，也是玫瑰街的边界。
他站在黑色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土地上，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面前是一排密密麻麻、不留空隙的电网，在电网后面，是一个遍布□□且而没有任何遮挡物的空地，暗中的摄像头不眠不休地闪着绿光。
有毒的迷雾笼罩在这里，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尽头。
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玫瑰街是实实在在的遗弃之地，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乔洛想知道，如果这里真的是副本的话，那么这个副本的范围又有多大？如今一见，却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