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缺乏习武之人，像烈阳这样武功极好的人根本就没有，难怪方才他在圣上面前敢那般无礼，看来圣上是在爱惜人才所以格外纵容他呐。
“你叫什么？”对这个第一次相见就交谈甚欢的人，柔荑颇有好感。
“奴婢身份低贱，不配有名字，不过管事的嬷嬷倒是给我起了一个俗名。”
“是什么？”
此时，崇明殿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烈阳从里面沉稳的走了出来。
宫女见了，忙低着头，拉过柔荑小声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烈阳，我和你说的第一不能惹的人。”
瞧见烈阳一步一步朝这里来了，宫女吓得大气不敢喘，委婉道：“我还要给圣上送衣袍，你赶紧跑吧，别让他碰着，不然你的下场就会像那边那颗柳树一样，一分为二。”
柔荑偏过头，那水坛处还真有一颗被劈成了两半还顽强活着的柳树，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上辈子和他相处数十年也没见他多残暴啊，怎么换了个地方到了皇城，他就成人人惧怕的大坏人了。
烈阳走的近了，见柔荑愣神的看着他多年前的“杰作”，明知故问道：“瞧什么这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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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哪位宫女还未走远，她不敢大声说话，见宫女还在偷偷瞅自己，她赶紧扭过了头，一副我和烈阳不熟的模样。
宫女见了，两眼泛出泪花，用口型道：“逃，保命要紧。”说完，还指了指旁边那颗柳树。
柔荑感动到无以复加，见宫女进了崇明殿，她赶忙收起了表情，对烈阳道：“你们二人可是在殿内唱戏？”
烈阳道：“怎么你离这么远就听见了？”
“少贫。”柔荑颔首，“你知不知道你在这皇城内都臭名昭著了。”
烈阳道：“比牢里的那个人名声香。”
这话很欠揍，柔荑很想给他一圈但是忍住了，“圣上跟你说了什么？方才我听见圣上说什么老规矩？是不是你答应了圣上什么条件？”
“这么想知道，你去问殿里的那个人啊。”
切，她这是没那个胆子，既然是有，她也是——不会去的！
烈阳又漠然道：“我的故人见了，走吧，去见见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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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她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就可以见到宗政了？
“怎么，不想去？”
她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以为这是个棘手活儿呢。”
烈阳不再理他，两只胳膊背在身后又在了前面。
——
要说这皇城牢狱可真是偏僻，背后就是一座荒山遮天蔽日，常年不见太阳使得随便刮一阵风都格外阴冷。
牢狱入口也是异常破旧，稍微离得近些，一股恶臭就从里面弥漫了出来，那么长的一段路连一盏油灯都不曾点，黑漆漆的真是格外阴森。
地上乱七八糟的还有各种不知是谁的骨头，腐烂的木头，恶臭的粪便随处可见，稍微不留情，可能就踩了狗屎运。
柔荑小心翼翼的跟在烈阳身后，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可尽管格外小心，还是会不时踢到些什么物什，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
反观烈阳，仿佛对从崇明殿到这牢狱底层的路已经熟记于心一样，那一副悠然的姿态哪像是身处在肮脏龌龊的犯人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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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有些累了的柔荑欲靠在边上休息休息，兀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低头一看，抓住她的人脸上满是满脸，以至于本来的面目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抓住她脚腕的那只手指甲足有几寸长，本能的拼了命的快速跺脚，“啊啊啊啊啊——鬼！”
那个人似乎也被她此举吓到了，猛跳一下像只老鼠一样灰溜溜躲进了一张烂草席中。
“喂，你等等我。”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走那么快干嘛！
烈阳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脚下的步子不慢反快，柔荑想慢些，又不敢离烈阳太远，毕竟这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到最后急的冒出了一头汗。
二人越走越深，在狱廊的尽头停了下来，柔荑没反应过来，只顾闷头走，和烈阳撞了个满怀。
她问，“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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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道：“你看那里。”
顺着烈阳的眼神，目之所及的，是一个被吊在半空中有牢笼，那牢笼只有一人高，牢笼上方中央处露出了一颗头，头发脏乱不堪，挡住了脸，双手也被拷着。
“这是……”
烈阳道：“你的故人。”
“什么？”柔荑大惊，“你说他是宗政？”
烈阳漠然，抄起地上掉落的一把砍刀，砰的一声砍断了吊着牢笼的铁链。
柔荑道：“你疯了？你放了他就不怕他逃走？”
烈阳哂笑：“他逃不掉。”
牢笼掉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尘，笼门被震开，笼内的人动了动，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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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上前查看，虽然多年没见，但此人模子和小时候的宗政还是有些相像，依稀可以看出模样。
“你是……宗政？”
地上的人动了动，猛烈的咳嗽起来，见了柔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猛的推开了她，“走开。”
她还以为宗政没认出她，“我是柔荑啊，小时候你当过我伴读的。”
“我乃旧姬遗骨，半生只为逃命，从不认识什么柔荑。”
见到烈阳，他眼中杀意顿起，道：“哦？大将军也来了，真是稀客啊。”
烈阳道：“或许这是我与你的最后一次见面。”
“一定不会。”宗政讥讽一笑：“若我没猜错，你们这次来，是有求于我吧？”
烈阳道：“你可真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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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又道：“不是我自信，若你们还有退路，也不会来这暗无天日的牢狱来。”
“二位！”柔荑打断他们的谈话，“可否听我一句？”
见那二人终于不再逞口舌只能了，柔荑道：“宗政，我此来，是想像你借一样东西，虽不知你为何与我拒不相认，但此事，恳求你能帮我。”
宗政笑道：“真是可笑，你让一个双腿残废半身不遂的人去帮你？”
“什么？”这话让柔荑彻底懵了，她开始用目光在宗政双腿处扫视着，怎么刚才她没有注意到，囚笼掉下来的时候，笼门被震开，宗政的身子因此被甩到了笼外。
可他们说了这么久，宗政却半步都没有挪开过，猛的掀开搭在他双腿上的衣袍，一双已经几近扭曲的腿呈现在她面前。
这双腿膝盖以下诸多伤口，血肉外翻，甚至腿骨已经碎成了几块露在外面，双脚十指严重扭曲，脚腕处的紫黑印记触目惊心，已经干涸成痂的血迹粘在皮肤上着实骇人。
就算神医在世，他的这双腿也算是废了。
对眼前这幅景象，为了防止自己出声，她不得已宗双手捂住了嘴，记得幼时，宗政不会说话，一会咿咿呀呀的代替，那会儿只有和他玩的最多的柔荑能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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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宗政虽然是男孩子，但性格懦弱时常受欺负，又特别怕疼，守了委屈和伤只能找柔荑诉诉苦和包扎伤口。
可现在宗政所受的伤比幼时重百倍千倍，不仅不找她诉苦，反倒还说不认识她了。
“谁，谁做的？”
宗政恶心透了旁人这幅表情，“呵，谁做的？你们的好圣上好一国之主做的！现在你在哪里假惺惺的做甚？”
怎么会……圣上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文人雅士，实不敢想他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不信？”宗政重新捡起衣袍搭在了腿上，“那就请回吧，我这儿没有你所能借的东西。”
“啊政……”
“什么啊政啊政的，简直恶心透了，我再说一遍，我这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请回吧。”
“可……”柔荑不知道宗政到底怎么了，如果说皇城一个能武的人都拿不来，那前世宗政派出埋伏在北部的士兵又是从何而来，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私自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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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出你的条件。”烈阳终于又发话了。
宗政扶额，道：“我身在牢狱，能有什么条件，除非……”
柔荑心急，“除非什么？”
“成交。”烈阳突然从身后蹦出这么一句。
成交？又成交什么？柔荑木讷着看着用眼神交流的烈阳和宗政。
最后宗政干脆也不看他们了，用双臂撑起身子，拖着两条腿爬到了石壁上躺下来背对着他们。
“日落的方向有两座连接着的山头，山内有一座归山陵园，你们要的东西就在哪里。事成之后过来找我，我等你们好消息。”
——
出了牢狱，太阳还有一半挂在天上，二人往与太阳西落之处相近的方向离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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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高冠束发，衣袍干练，一左一右分别拿着一把长剑，深情严肃的挡在了他们面前。
“站住。”
柔荑被这二人威慑力震慑住了，果真停下了脚，“你们二位，有何指教？”
“得圣上口谕，命我们哥俩前来保护。”
烈阳道：“他派来的？呵，二位请回吧，弱者才需要保护。”
那两人一左一右各翻了个白眼，“你多虑了，我们哥俩收到的圣谕是保护你身后的那位，并不是你。”
柔荑觉得有被冒犯到，“打扰一下，敢问这是夸人的话吗？”
这下，那三人都沉默了。
哎，她一个弱女子，被三个大男人团团围住，怎么想怎么觉得画风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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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身为大家闺秀，仪态不能丢，遂礼貌性的问道：“敢问二位壮士尊姓大名？”
“眉清。”
“目秀。”
“噗。”柔荑一下没忍住，“你说你们叫什么？”
眉清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名字，有什么可笑的？”
柔荑心虚，“实在对不住，实在没想到，两个长相魁梧的大男人，名字竟比一般女子还秀气。”
目秀这下不悦了，“难不成与你身后那人一样，敢把名字起的与太阳肩并肩？”
柔荑望向烈阳，憋笑正浓，“我看啊，圣上派你们前来并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存心气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