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月,楚宁原本只是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天一天变鼓变圆。
听说别的妇人怀胎时,大多害喜得厉害,楚宁本还有些担心,可一直到四五个月的时候,除了有过一两回反胃以外,再没有过别的症状。
她未因此有太多想法,倒是萧恪之,等了这么多日,深觉满意,时不时揉揉她的腹部,欣慰道:“这是个好孩子,还在娘胎里,就知道要疼母亲了。”
楚宁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一天一天感到自己与孩子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了。
只是,身边年纪稍大,生养过的妇人都说,她的肚子似乎比差不多月份的其他妇人都大些。
起初,她只当是因宫中的滋补汤药与食材用得多了,才会如此,可仔细量量身段,除了腹部变圆了,胸脯更丰了,身上其余地方却并未有太多不同。
多出来的,只有腹中看似比寻常要大些的孩子。
太医令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是每次诊脉都更加仔细了些,一直到五月里的一日,才终于敢肯定。
“照臣的经验看,殿下这一胎,怀的应是一对双生子。”
话音落下,殿中的人都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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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中休沐,萧恪之陪她一同诊脉,闻言下意识与楚宁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作何感想。
为一个孩子,两人便已花了许多功夫才逐渐适应,做好准备,如今忽然多了一个,心中的踏实顿时又少了一半。
萧恪之不知想起了什么,握着楚宁的手紧了紧,问:“双生子——于皇后的身子可有碍?”
都说妇人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再多一个,会不会更加危险?
太医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斟酌一番,才拱手道:“与寻常产妇比,双生子在临盆时,的确更艰难些。不过,皇后殿下如今身子调养得极好,胎位亦是正的,只要不出意外,应当能平安生产。然而,臣虽是太医令,到底只擅诊脉、用药、施针,于妇人临盆、接生的事情上着实没有什么造诣,还得让经验丰富的稳婆看顾着才更为稳妥。”
这话的意思,萧恪之和楚宁都听明白了,神色不禁有些紧张。
若不出意外,自然是谁都能平安生产的,怕就怕万一,如今多了一个孩子,危险也就多了几分。
夫妻两个不说话,太医令也有些急了,倒是恰好来探望的许夫人见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想不到殿下怀的竟然是双生,倒让我想起旧事。听说,双生子都有些家族渊源,若有一人怀了,家中其他亲族也很可能会生个双胎。当初,我才嫁给你们舅父的时候,听说母亲——便是你们的外祖母,家中有姊妹便生过双生胎,田舍郎家里的,连大夫也看不起,只有村头的接生婆摸过两回,却生得极顺利,母子平安,直到后来闹饥荒,才都去了。”
楚宁听罢,心里的那点紧张很快被冲淡了,慢慢放松下来,道:“看来,果然是有家族渊源的,陛下的外祖家中早有过先例了。只盼我这一胎也能这般顺利。”
“托祖宗的福,定能平平安安的!”许夫人知她听懂了自己的宽慰之词,越发眉开眼笑,“当初我生果儿时,年纪那样大了,也是有惊无险,殿下还年轻,又有陛下护佑,自然也是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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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之捏了捏掌心里那只柔软的手,慢慢放缓神色,冲太医令道:“朕知道了,你尽力便好。所幸稳婆早都已经找好了,都是经验极丰富的,总不会有事的。”
他平日沉稳,可孩子毕竟不在他腹中,反而加剧了他的不踏实,最后的话,也不知是安慰楚宁,还是安慰他自己。
无法替对方分担,那便只有尽最大的关心来保护对方。
……
盛夏时节过去了,秋日很快来临。
稳婆与太医令都说,临盆的日子在八月中旬,因此一入八月,产房便早早准备好了,稳婆也日夜住在甘露殿的偏殿,时时准备着生产。
大约是记挂着这件事的缘故,萧恪之每日白日在前朝处理政事时,心不在焉、忽然走神的情况也比从前多了。
常伴左右的刘康,还有翰林院的文官们心中有数,无人苛责,只是时常提醒他休息片刻,不必太过忧心。
楚宁倒是逐渐坦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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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来腿脚肿胀得厉害,手指按压下去再挪开,那块凹进去的肌肤久久弹不回来。
萧恪之虽每日早晚会亲自替她揉一揉,依然只能稍稍缓解一番。
白日她想在外多走走,缓解一番,可腹中胎儿太过沉重,走走停停,很快便累了。
这些都是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应当付出的。
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腹中一阵收缩的疼痛预示着两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这时候还未到午时,楚宁才从外头散步回来,感到那阵痛后,脸色稍稍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扶着毫不知情的侍女慢慢坐下,才从容道:“我应当快生了,去唤稳婆来吧。”
那侍女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她恐怕已开始阵痛了,急急忙忙便要奔出去。
“等等,”楚宁又开口唤住她,“过半个时辰再太极殿去,陛下这会儿正和朝臣们议事呢,这会儿便赶来,横竖还得等上大半天。”
侍女在原地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一面点头继续往外跑,一面在心里佩服皇后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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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守着的侍女们分作几路往各处去报信,稳婆、太医令、奉御等人很快便赶来甘露殿,翠荷也从学堂匆匆赶来,服侍在楚宁身边。
“殿下莫急,奴婢估摸着,大约还有三四个时辰才会生,这会儿好好蓄力,一会儿才有力气。”稳婆也有些紧张,跟在一旁絮絮叨叨嘱咐着,可转头一看她沉静的面容,也忽然跟着定下心来。
中途一阵忙乱,侍女们来去匆匆的准备着产房里需要的一切,楚宁便稳稳当当在廊下走走停停。
阵痛不断袭来,一次比一次长,打断她的动作与思绪。
大半个时辰过去,稳婆看了看外头的天气,道:“殿下,到底入秋了,外头风大,还是回殿中去等吧。”
楚宁点头应下,正要扶着翠荷的手进去,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让她停下动作,转过身去,却恰好对上萧恪之面无表情的脸。
他显然才听说消息,便从太极殿匆忙赶回来了,紧绷的脸色显出压抑的担忧和紧张。
“陛下慢些,我好好的,还有许久才生呢!”
楚宁扶着门框,冲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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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之紧抿着唇,丝毫没有放缓脚步,一直行到她的身边,才骤然停住,严肃道:“好了,快进去吧,别冻着,朕陪你一同等。”
实则他知道定是她让人晚些再将消息告诉他,心中有些不满。可对着即将临盆的妻子,他的不满半点也发泄不出来。
不一会儿,侍女捧着熬好的参汤、点心进来,楚宁饮了几口,虽然并不觉饥饿,依然吃下两口易饱的点心填肚子。
接下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原本还能如常地与人说笑,到后来,已只能倚在床边,白着脸攥紧萧恪之递来一只手,满头冷汗地忍耐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傍晚,她已痛到麻木恍惚时,稳婆才忽然惊喜道:“殿下快使劲儿,就快生了!”
可她已不直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能迷蒙地望着稳婆一张一合的嘴,本能地循着手上被紧握的节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浑身一空,紧接着,便是稳婆惊喜的声音:“出来了一个——”
“快、快,再使把劲儿——好了,出来了!”
脐带被银剪子剪短,两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发出短暂却响亮的啼哭声,又很快沉沉地睡去,被稳婆和侍女一同清理干净后,包进准备好的襁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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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好福气,竟是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小郎君,还有一位小娘子!这可好,儿女双全了!”
稳婆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额角有温柔亲吻的触感,可楚宁已累得睁不开眼,连孩子也来不及看一眼,便沉沉地睡去。
“嘘——”
萧恪之仍然握着她的一只手,见她已睡了,便示意稳婆别再出声打扰。
稳婆登时噤声,让侍女将两个也已睡着的孩子放到两人的身边后,便小心翼翼退出去。
母亲与孩子们都安静的闭着眼,呼吸绵长平稳,两个孩子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无意识地嘟嘟嘴,双腿蹬几下襁褓,身子齐齐朝母亲的方向歪了歪。
萧恪之独自坐在一旁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平和、安宁。
他自由的那只手先替楚宁将额边的碎发拂开,又小心翼翼在一双儿女的脸颊上轻轻戳了戳,仿佛触碰易碎的珍宝一般。
才离开母体的孩子肌肤通红,皱巴巴的,可触感却柔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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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一点点极短暂的触碰,好似已让父亲与两个孩子之间建立起无形的牵绊。
孩子们再度砸砸嘴,萧恪之出神地看了不知多久,只感到心口被填满了。
“陛下。”
楚宁不知何时已醒来了,正侧目望着他与孩子们,目光里虽有疲惫,却难掩温柔与感动。
“阿宁,孩子们出生了。”他给她喂了几口参汤,又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眸,缠绵悱恻。
“嗯。”
“还有两日便是中秋,咱们正好一家团圆。”
“儿女双全,这辈子算是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