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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那晚在网吧楼下，语意相似的一句话，林微直觉不太舒服。
车里出现暂歇性的沉默，只有椅边的包里，手机在不停地震动。
“不接吗？”
林微翻了翻包，拿出手机看一眼，又丢回去，“骚扰电话。”
“怎么不屏蔽掉？”他注视着不远处的路牌，提醒道：“你可以试试开屏蔽陌生来电，会好很多。”
林微低头滑动屏幕上满页红色的未接来电，嗯了一声，“回去我试试。”
安静不过片刻，手机又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虽然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不免还是被吓一跳，踩在地上的脚一抖，落在脚垫上。
屏幕上的光震颤发亮，又是一串极长的陌生号码，不同于之前所有的陌生来电。
她握着关机键，看着光熄灭，心里绷紧的线慢慢随之放松，脊背靠回车座，转头去看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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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的视线转过来，停在她脸上，只一瞬。
其实是不大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除了愁挂科，愁恋爱，愁衣裳首饰，还有什么值得在深夜里患得患失。
西区公园两侧树木化成黑影林立，前面有一个短短的地下隧道。
刺目的光骤然亮起，林微习惯性的转头看回车内，男人的侧脸便完完全全落在眼里，是手法利落的雕线，从鼻梁至下颚，最后落在喉结处。
不得不承认，当下小奶狗小狼狗怎么盛行，女孩子永远抵挡不了三十左右徘徊的成熟男人，开车时握着方向盘的动作都更要自如。
她眨了眨眼睛移开目光，停在导航上，“快到了。”
“这边火车站掉头有点麻烦我在这边下吧。”她伸手去解安全带。
车没有停留的迹象，径直往前，然后打着左闪停在岔口，等待对面的车流全部过去。
“送你到门口。”他说。
林微拽着安全带，看着车掉头又驶入小巷子，车前大灯照着门牌3/63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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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包下车，弯腰站在车窗口道谢，“今晚实在麻烦您了”
驾驶座的人嗯了声，俯身去副驾的储物箱摸索着什么，再起身时，林微看见他手里拿着盒烟。
烟被随意的丢在一旁，梁淮拿起手机朝她晃了晃。
“嗯？”林微疑惑着，看到手机上的微信界面。
加微信？她觉得不大好，摆摆手拒绝。
梁淮看着女孩的表情，好笑的把手机递近。
微信界面上，海贼王头像，还有一串对话——梁哥，人已经送到。
是寸头的消息。
在暗处，林微的脸倏然发热，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她还以为是要加微信，刚才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表现得太明显了。
“走了。”梁淮收起手机，目光扫过她的手指，书包的一角正被她揪在手里，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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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往回退两步，挥了挥手，看着梁淮颔首笑了下，然后将车掉头驶出路口。
她用钥匙打开门，将手机重新开机，陌生未接来电又是满满一面。
楼梯口留了灯，齐冉站在冰箱前，闻声探出头，“回来了？”
她面色有些白，林微多留意了几眼，“姨妈来了吗？脸色这么白。”
“刚睡醒，起来就看到姨妈来了。”齐冉‘啪’一声合上冰箱，靠在上头，看着林微问：“不是和徐卓吃饭吗？他没送你回来？”
“他喝醉了。”
“几瓶啊就喝醉了。”
林微回忆着桌上的情景，“大概几瓶红的，十几只啤的？”她也记不清楚。
“哈哈哈哈哈”齐冉笑出声，“下次你男朋友请吃饭，那我还不得叫我姐妹悠着点？”
林微想起齐冉这帮北方妹子的狠劲儿，心领神会，“真要你们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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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齐冉端着杯子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道：“所以什么时候请吃饭？”
“我问问他。”林微拖着包往楼上走，突然记起饭桌上张帆没说完的话，掉过头问齐冉，“你之前有认识徐卓或者是他身边的朋友吗？”
“啥？认识徐卓？”齐冉疑惑的抬头，“我是先认识你，才认识的徐卓啊。”
“好吧。”她问错人了，下次问问普瀚，他应该更清楚才对。
楼梯的感应灯熄灭，她手中的手机似有征召的震动。
两人停在梯阶上，目光齐齐落在屏幕。
“又打来了？”齐冉看着那串乱码似的号码，“你不是拉黑了吗？”
“这个月突然变成了骚扰电话，拉黑不了。”林微按灭手机，心脏在黑夜里跳的有些快，“我去换个手机和号码，苹果的屏蔽功能不太好。”
“我是说”齐冉突然有些急躁，“你妈什么意思？还当你是女儿？之前每天call你不够，现在直接去买骚扰电话，什么意思？”
林微眨着眼睛适应黑暗，齐冉恼火的模样逐渐清晰，“冉冉，我快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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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离她爷爷逝世将满二十年，而过了这个期限，那笔遗产就会完完整整交到她手中，她的母亲怎么不满，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无休止的提出诉讼。
齐冉一瞬沉默，接着挤开林微，两三步跨上楼梯，‘砰’的甩上门，里头传出她特有的叫骂：“他妈的，几套房子争他妈呢？瞎整什么邪乎东西骚扰人，煞笔真他妈煞笔，劳资服了他妈的，滚犊子玩意儿。”
周三她没课，迷迷糊糊听到齐冉敲门说，留了三明治在桌上，饿了可以起来吃。林微费力的翻过身，开机看时间，快十二点。
微信有几条徐卓打的语音电话和消息，她挤着牙膏一一点开。
徐卓：宝贝，醒了吗？
徐卓：艹，本来早上的大课不想去，结果那个讲师说今天划期末重点，我跑去学校一看，画个毛线的重点，直接圈了两本书的所有章节。
徐卓：下课了，宝贝你醒了吗？我和普瀚去网吧了，你要过来玩吗？
林微一只手敲字回复，不去，你们玩吧。
洗漱完，她下楼把三明治放进微波炉，设置了五秒加热时间，然后从冰箱取出冻牛奶，倒在杯中，搭着三明治，边刷微博边吃完。
室外温度比昨天要低，风夹着冬雨稀稀落落的打在屋顶，林微出门前多加了一条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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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等车的人很少，她看过下一班火车到达时间还有十分钟。
她靠在车棚下看齐冉的消息，那边说晚上带朋友回家吃火锅，要不要一起。
林微看这阴沉沉的天气，像是下一刻就要暴雨，还是买完手机就回家的好
齐冉：不用买菜，我和周璇、嗡嗡她们开车去了市场，你负责安全到家。
林微：好的，老板。
齐冉发来一个勾引的表情包。
林微忍不住对着手机笑，听见两声鸣笛，火车来了。
跟着上车的还有两个女孩子，褐金色长发，大书包，到膝盖的短裙，毛衣内搭和西装，连冬季学校统一的羽绒外套也没穿，两条大光腿白的扎眼。
林微：这边妹子真的不怕冷。
齐冉：玩笑呢？毛妹那体质，上次我发烧去医院，医生给我两颗退烧药和一杯大冰水，我问护士要热水，把别人给问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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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哈哈哈哈哈，没给你加冰块就好了。
齐冉：我进门说医生我发烧，感觉自己要死了，医生量完体温开两颗退烧药，然后把药单给我，要吃啥要你去药店按照单子自己整点儿。
林微努力憋着笑。
齐冉继续：当时t凌晨三点啊，够损啊这哥们儿，整杯冻水，两颗退烧药，乱七八糟检查一堆花了三百刀。第二天七点我才去药店，结果别人药店八点半开门啊，劳资蹲那门口，别人以为我是流浪汉。
林微知道后面的事儿，药店的店员跟齐冉说，前面有中餐馆，那边可以得到一些食物。
这是把齐冉当成流浪汉了。
火车到市中心是三十分钟。
她跟着人流出站，在街边买了一杯热咖啡抱着暖手，买咖啡的片刻时间，外头的雨竟然变成了冷霜，落在地上才融化，街头的人群踩成比平常地板颜色更深的水痕。
齐冉：手机买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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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看着对面三家手机店，纠结：没呢，没想好去哪一家。
齐冉：挨着塔吉的那一家不错，比你现在用的这家信号要好很多，而且这样你妈很难再找到你，除非她去yg查。
林微默了默回复：好。
买完手机和电话卡，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三点。
齐冉一直发来市场各种菜类和肉，问她喜不喜欢，林微没什么胃口，到时看见一条新鲜的三文鱼眼睛亮了。
她圈出来给齐冉看，齐冉丢回一个呵呵的表情包：得，给你买，要不要北极贝和甜虾？
林微：！！！
她混在人群中往火车站走，街区避雨的地方难得的人也多起来。
商场的假日橱窗已经装扮完整，弯月，细沙，海星，水晶贝壳，彩带和串连的小灯，是夜晚的海滩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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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人群推过去，身边都是给小孩拍照的大人。
林微拿起手机跟风拍下几张，说了好几句‘rry’才从人群里钻出，吸到一口冰凉的空气。
火车站入口紧挨红灯区，水烟店和酒吧在工作日内都半关着门。
流浪汉喜欢聚集在这，通常带两条狗，挤在一楼的楼洞里。他们爱狗胜过自己，寒风凛冽，流浪汉身上没什么衣物，唯一的毛毯裹在两条狗身上。
林微绕开一个满头白发，裤子滑到屁股大半的流浪汉，忽视他比划在面前的两根手指、和嘴里不住念叨的‘’从楼梯下去，穿过火车站附近的地下街区，才刷卡进站。
老旧的火车站，在雨霜天气，地上都是湿漉漉的脚印，抬头能看见站台滚幕，红色的英文字体。
手机屏幕在手中亮起，她把卡塞进钱包，划开手机看到徐卓发来一张图片。
徐卓：看看看，我钻一了！赛季末的尾巴上终于钻一了！
林微手里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冷咖啡，试着单手打了几个字，完全是错误的拼音，她环顾四周才看到身后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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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咖啡的短暂时间，徐卓又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微按着语音回道，今晚跟冉冉吃饭，你跟朋友吃吧。
一转身，火车敲铃进站了。
她缩在人群末尾，进到车厢已经没有座位，便伸手拉住了离得最近的一个车杆，把整个人靠在上面，低头在新手机上下载常用的软件。
下载的速度极慢，火车从平地驶向高架，越往西边靠近山地公园，信号也会跟着受影响。
齐冉还说这家信号不错？真是期望报的太大。
林微望着手机app几乎不转动的圆圈，无奈的划出屏幕，切到先前在橱窗那拍的海滩照片。
橱窗玻璃擦得太亮，其实地上的小海星都看不大明显了，而且被人群推挤着，照片无一例外都糊了。
反而是林微身后的人群，以及人群后纷纷攘攘的行人，在玻璃上倒映的要清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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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种的国家，头发的颜色表现尤其明显，一片人群里金发，褐发，白金色，棕红色，黑色都有
她扫过去，心里数着颜色，最后定睛在黑发上。
人在走动，live模式的照片跟着晃闪。
一个短暂的侧脸，唯一能使人辨认只有那副银色质地的眼镜，在玻璃倒影中没怎么失真。
挺巧的，哪里都能碰见。
她关了手机，火车慢悠悠开进了隧道。
留在窗户外最后一秒的，是这个季节，a城开的格外繁盛的蓝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