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龙陨
永昌十七年冬,洛氏第七代家主洛擎单膝跪在骊山祭台上,身后是万千玄甲死士。
天穹裂开一道血痕,龙尸的悲鸣震碎云层。
以我洛氏血脉为引,封龙魂于九泉。他割开手腕,鲜血渗入刻满星图的浑天仪,后世子孙若动此印——
他突然改换咒诀,将最后半句封印咽入喉间。
手中寒铁令迸发刺目青光,将试图抢夺的萧氏先祖钉死在铜柱上。
最后一刻,洛擎瞥见年幼的儿子被亲卫抱走,他胸口金锁里藏着一滴龙血。
三百年后,这滴龙血会在一个人身上苏醒。
而彼时,世人只知萧氏皇权,却忘了谁才是真正的——。
第一章碎玉重生
寒风卷着雪粒在空中飞舞,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睁开眼,跪在刑台的鲜血里。断头台木缝中的黑发,是昨日才被处斩的洛家暗卫所遗留。
洛缨,谋逆大罪,即刻处斩!
刽子手的大刀举起时,我咬碎了藏毒的后槽牙——
喉间炸开的剧痛中,我看见监斩台上的萧景恒把玩着我绣的香囊,香囊下的暗纹是骊山祖陵守阵图。
毒血漫上眼眶的刹那,贴身的玉佩中的寒铁碎屑突然发烫——
啪!
冰凉的雪水灌入鼻腔。
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竟在进宫的马车里,前世记忆如毒蛇撕咬神魂,灌入大脑……,我像脱水的鱼儿,大口喘着气,惊疑不定——我重生了
脑海里记忆不断闪现,前世躲过选秀,却被太后钦点为太子王妃,本以为受到皇家恩宠,却不知这是太子想要谋取洛家寒铁令的圈套,天真的我被套出寒铁令的秘密和下落后,诬陷我刺杀先皇,并想用我血祭,幸亏我父亲早已为我植入污染洛家血脉的毒牙。
既然重生了,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我要让谋害我的人都不得善终。
指尖触到腰间完好无损的玉佩,发现一道新出现的金纹——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裴寂胸口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捧起铜镜,镜面倒映着我十七岁的脸,车身猛地颠簸,眉心朱砂痣裂开一道缝隙,裂缝中渗出丝缕金芒,这是——
第二章
选秀死局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青石砖道上覆着一层薄霜,车轮碾过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掀起帘子一角,望见高耸的朱红宫墙,那些前世曾困死我的牢笼,正在晨光里泛着血色。
洛小姐,请下轿。
魏公公那张阴鸷的脸在车帘外浮现,眼底藏着审视。前世此时,我尚且天真,以为避开选秀便能躲过祸端,殊不知,命运的绞索早已勒紧了咽喉。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寒芒,指尖抚过腕上佩戴的玉镯——这是前世为躲避选秀特意定制的,里面藏着催发红疹的花粉。只需轻轻一按,花粉渗出,便能让我浑身起疹。
多谢公公。
我施施然踏出马车,袖中指尖悄然一压。
可就在花粉即将渗出时,一阵幽暗的沉水香从御花园深处飘来。我浑身一僵。
——这香气,是太后宫里的!前世太后在选秀时可没出现啊难道我的重生让记忆发生了偏移
洛家女儿,抬起头来。
苍老而威严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缓缓转身,看见凤驾銮舆停在不远处。太后斜倚在软椅上,目光如刀,似要将我的灵魂剖开察看。
哀家听闻,洛家掌控玄甲军,不但能征善战,洛家女儿茶艺也甚是精湛,今日可愿一试
她话锋一转,指向身旁早已备好的紫砂茶具。我盯着她指甲上泛青的月牙——没错,这个时候太后已经中了慢性毒,只是御医们都认为是寒症。
臣女……遵命。
我缓步上前,俯身斟茶。茶雾升起时,我嗅到一丝异香——霜蕊草,致幻剧毒,服用半盏就能让人口吐真言!原来如此,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我指尖微颤,茶盏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在袖口。
臣女失仪!
我佯装惊慌,猛地退后几步,顺势将茶泼向地面——
噗嗤——
一声轻笑从侧边传来。
洛小姐连茶都端不稳,怎配进宫服侍太子殿下
东宫的大宫女端着托盘走近,唇角挂着讥诮:不如奴婢替您再斟一杯
她笑意盈盈,手中茶壶却忽地一歪——滚烫的茶水照着我的脸泼来!
我脚步轻旋,侧身避开。
余光瞥向太后的方向,却发现她的目光呆呆定在我腰间——那块裴寂送我的玉佩上!
而就在此刻,宫道尽头传来脚步声。太子萧景恒带着侍卫走近,腰间玉带映着日光……
第三章
茶香杀局
茶盏落地,碎瓷飞溅。
我垂首跪下,指尖按在青砖缝隙间残余的茶水上。
臣女愚钝,扰了太后雅兴。
我声音轻柔,余光却扫向太子腰间玉佩。
那块玉佩上刻的不是寻常龙凤,而是一枚精致的鹰纹,与前世屠杀洛家密令上的印记分毫不差。我浑身血液仿佛冻结,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萧景恒!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无妨。太后轻笑,苍老的手指摩挲着翡翠念珠,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过来让哀家细看。
凤驾前的宫灯忽地一晃,刺目的光直射我的眼。我佯装畏光低头,趁机将袖中药粉抖落在帕子上,再抬头时,眼尾已经泛红。
怎么哭了太后眯起眼。
臣女……眼睛畏光。我声音微颤,手中帕子轻轻按在眼角——下一刻,细密的红疹从颈侧蔓延至脸颊。
满场哗然。
东宫大宫女尖叫道:她染了疹疾!侍卫们瞬间拔刀指向我,萧景恒却忽然上前一步:且慢。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眼神却冷得像毒蛇:洛小姐这症状……倒像是西域奇毒'朱砂泪'。
我浑身一颤。
——这毒名是洛家军密档所载,他怎么会知道
太后手里的念珠突然崩断,翡翠珠子滚落一地:宣御医!
太医匆匆赶来,却在把脉时猛地缩手:这、这不是病……是寒铁令的阴寒入体!
四周死寂。
寒铁令三个字就像一道惊雷。洛家家传的寒铁令,明明早已随父亲战死丢失了——
你果然接触过寒铁令。
萧景恒的叹息声在我耳边响起,温热手掌却暗中扣住我命门。这一刻我终于看懂他眼底的疯狂,那不是对美色的贪恋,而是猎人见到猎物的兴奋。
带下去审。太后缓缓起身,凤袍扫过满地翡翠,别弄死了,哀家要亲自看看……洛家的女儿,骨头有多硬。
我被拖进慎刑司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
玄铁镣铐锁住手腕的刹那,我借着月光看清墙上刻痕——那是我曾以为的受刑者抓痕,如今细看,分明是洛家军的暗记!
哗啦——
一桶冰水泼来,我抬头看向执刑的太监,他袖口露出半截烧伤的疤痕。
前世记忆骤然清晰:这伤痕是火雷造成的,而会用火雷的只有——
魏公公。我轻声说,您右手第三根手指,是不是还留着当年救驾时的伤痕
老太监的烙铁悬在半空。
我染血的嘴角缓缓扬起:先帝托我问你一句话。
第四章
旧伤为刃
慎刑司的烛火将魏公公的脸照得如同恶鬼。他举起烙铁时,我忽然笑了。
先帝托我问您——我盯着他的脸,青瓷枕下的三寸钉,可还扎手
烙铁当啷坠地。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枯瘦的手指发抖,那根毒钉明明已经……
已经随先帝入殓了我拽动锁链,露出锁骨下隐隐发光的龙鳞纹,可如果我说,那夜真正碰过龙枕的,是您背后的主子呢
——这是我重生后获得的记忆碎片。
魏公公突然暴起掐住我脖子:洛家女果然留不得!
濒死的窒息中,内侍突然破门而入:太后中毒垂危!
魏公公动作一滞,我乘势挣脱其手掌,说道:
魏公公,茶已冷,该换新茶了。
第五章
反设杀局
魏公公眼神阴沉,手指捏紧了拂尘。我轻笑一声,指尖抚过手腕上的玉镯——那里面,还剩最后一点朱砂泪的粉末。
洛小姐好胆色。他嗓音沙哑,可你真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喊——
快!封锁慎刑司!
宫中侍卫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魏公公脸色青白交错。我勾了勾唇:魏公公,太后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吧!再耽搁下去……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您。
——太后若死,太子的下一步,就是除掉所有知情者!
魏公公咬了咬牙,猛地抬手示意内侍退下,压低声音:洛小姐想要老奴如何做
我低眸,指尖轻点茶杯边缘:告诉东宫大宫女,就说我快撑不住了,需要太子亲自来一趟慎刑司。
魏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你……要引太子入局
我笑而不语,目光转向窗外的月亮。
——前世,萧景恒命人在这间刑室内挖了暗道,用来秘密处决那些不愿屈服的贵女。如今……他该亲自尝尝这条暗道的滋味了。
半个时辰后,萧景恒果然来探望了。
他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泛着冷光,步履从容地踏入慎刑司,仿佛并非来杀我,而是来赏雪饮茶的。他身后跟着大宫女,后者唇边噙着冷笑,眼底满是恶意。
听闻洛小姐重伤不治。他嗓音温润,伸手欲抚我额头,本宫特来看看。
我头微甩,避开了他的触碰。
殿下何须假惺惺我垂眸,您要的不就是寒铁令吗
萧景恒的笑容微滞。
我抬眸看他,语气轻柔:可惜……寒铁令不在我身上,而在东宫的内鬼手里。
——东宫真的有内鬼吗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怀疑身边每一个人。
大宫女脸色一变:胡说八道!殿下,她这是挑拨离间——
闭嘴。萧景恒抬手打断她,目光沉沉地盯着我,洛小姐,证据呢
我嘴角微翘:证据殿下不妨去看看自己书房里的第三格抽屉,底下的暗层……
萧景恒的眼神陡然一凛。
那个抽屉里藏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那是他与敌国密谋的书信!
你找死!他冷声喝令,给我掌嘴!
侍卫冲上来,我假装挣扎,手却偷偷摸到暗道的机关,狠狠一按。
就在萧景恒转身欲走的一瞬——
轰!
地面猛然塌陷!
萧景恒猛地失去平衡,坠入暗道。
他脸色骤变,身形尚未稳住,我便已欺身而上,袖中藏着的金簪狠厉刺向他的心口!
呲——
簪尖刺破锦袍,却最终偏了三寸,只在他肩膀留下一道血痕。
你……竟敢行刺太子!大宫女尖叫着扑过来。
我冷笑一声,在侍卫涌上前的一刻,反手将最后一撮朱砂泪撒向烛火——
砰!
浓烟骤起,整个慎刑司陷入昏暗。
抓住她!萧景恒的声音在暗处咬牙切齿。
——可是晚了。
趁着混乱,我早已翻入暗道。
这条暗道,连接的是太液池的暗渠,水渠通向城外。
我低头看着掌心刚刚从萧景恒腰间扯下的玉佩——那上面清晰的鹰纹,正是前世屠杀洛家的密令。
——萧景恒,这一世,该换我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死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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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渠喋血
冰冷的暗渠水中,我的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的石壁。
——先帝时期开凿的这条水道,历经二十年早已荒废,青苔和锈蚀的铁栅栏在幽暗中森然伫立。
身后传来溅水声,追兵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将萧景恒的玉佩按向铁栅栏的机关——
锵--锵--锵!
机关一阵响动,暗渠尽头原本敞开的出水口骤然合拢!
水流的轰鸣声中,我听见追兵呛水的惨叫。借着月光看去,他们被困在了急速上涨的水中挣扎。
可我尚未来得及喘息,脖颈突然一凉。
洛小姐果然比传闻中更危险。
一把匕首抵在我颈侧,执刀人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器。我抬眼,对上一张被火烧毁半边的脸——是东宫影卫统领,杜寒。
前世我见过他,就是这个人亲自带人将洛府荡平。
杜寒狞笑:太子有令,活捉不成,便杀。
他手中的匕首即将刺下,却在这时——
铮!
一道银光从他眉心贯穿!
杜寒瞪大双眼,直挺挺倒下。他身后的阴影中,一道修长人影缓缓收弓。
月光勾勒出那人轮廓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裴寂!
那张前世曾救我于叛军刀下,又最终血战而亡的脸,此刻近在咫尺。
他仍旧一袭玄色劲装,左肩胛处却缠着染血的绷带,显然是旧伤未愈就入了宫。
裴寂……!我声音发紧。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寂收弓,裴寂眸光微动,没有回答,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走,水位马上要涨过暗门。
几乎是同一刻,身后的铁栅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汹涌的水流已漫过腰际!
可没等我们冲出几步,前方水面突然浮起数支竹管——
咻咻咻!
剧毒的吹箭破水而出!
裴寂旋身将我护在怀中,肩胛处顿时绽开一朵血花。
有毒……他喉结滚动,声音却稳得出奇,西南角石壁,有机关。
我咬牙搀住他,在箭雨间隙扑向西南角,指尖触到石壁上的鹰形浮雕时,心脏猛地一跳——
这竟与太子玉佩上的鹰纹一模一样!
按压鹰形浮雕的刹那,整面石壁轰然移开,露出幽深的甬道。
甬道内,裴寂的呼吸越来越重。
我从裙摆撕下布条扎紧他伤口上方,指尖沾到的血却泛着诡异的蓝——毒已入血!
裴寂靠在石壁上,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三日前……我收到洛老将军密信。
——父亲!
可父亲明明在三年前就已……
我犹疑道:三年前父亲战死沙场,尸首都未寻回……
尸首未寻回,裴寂哑声道,不就代表真的死了。
我手上的动作猛然顿住。
——父亲难道真还活着!
我攥紧他的衣襟,急声问道:我父亲现在在哪里密信怎么到你手中的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
数十名黑衣人持弩现身,为首的男子摘下面具——竟是本该在西北驻守的虎贲中郎将周衍!
找到了。周衍的弩箭瞄准裴寂心口,太子果然没猜错,裴大人会为洛小姐铤而走险。
我挡在裴寂身前,忽然笑了:周将军可知,你腰间那块'虎符',其实是萧景恒熔铸的假货
周衍脸色骤变,而就在他低头的刹那——
裴寂眸中血色翻涌,手中剑锋突然腾起幽蓝火光。我认得这光——焚血诀!他脊背炸开血雾的瞬间,周衍的喉咙已被贯穿。
喷涌的鲜血中,我拾起周衍掉落的弩,对准剩余的黑衣人:
现在,该送诸位去见你们真正的主子了。
第七章
祖陵惊变
血顺着弩箭槽缓缓滴落。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甬道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我踢开周衍的尸体,在他怀中找到了太子府的密令——
半月后子时,掘洛氏祖陵,找寻寒铁令。
字迹遒劲锋利,是萧景恒亲笔。
我不动声色将密令收入袖中,弯腰去扶裴寂。他的体温低得吓人,但手指仍死死攥着剑柄,青筋暴起的手背泛着中毒的紫黑色。
你撑不过毒发了。我扯开他染血的衣襟,露出肩胛处狰狞的伤口,除非现在剖开伤口放血。
裴寂眼皮都没抬:那你还在等什么
刀光一闪,我直接剜除了他伤口处的腐肉。黑血喷溅而出时,他浑身肌肉绷紧,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我边包扎边问,你还没说我父亲在哪里密信中写的什么
裴寂唇色发紫,却仍一字一顿:洛老将军……你很快……会见到,密信是:半月之内……萧景恒要动……洛家祖陵……
不等我追问,裴寂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有人来了。
甬道尽头,火光渐近。
我一把握住弩机,却见来人身穿洛家军旧部铠甲,左脸上有道横贯眉骨的刀疤——是洛家暗卫统领,严崇!
前世他为保护洛家祖祠,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小姐!严崇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铜牌,老将军让我等在此接应——半月内必须赶到邙山祖陵!
铜牌上熟悉的纹路让我指尖发颤——这是父亲从不离身的虎符!
邙山北麓,子夜。
我们藏身于祖陵外的松林,寒风裹着雪粒抽打在脸上。三丈外的神道碑旁,数十名黑衣人正在挖掘墓道。
萧景恒夺取寒铁令,究竟要干什么我轻声问。
裴寂解开衣甲,胸口烙印着与我玉佩同源的纹路。他指向骊山方向,寒铁令——能开骊山祖陵!
我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萧景恒谋划的不只是皇权,还有长生。
严崇突然指着祖陵方向:领队的人是杜寒。
我定睛看去,那个本该死在暗渠的影卫统领,此刻竟完好无损地站在墓道口!
月光下,他半边脸的烧伤疤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杜寒有个孪生兄弟,裴寂声音淬着冰,就是当年洛家军围剿的悍匪杜阎,他投靠了太子。
话音刚落,墓道内突然爆发尖叫!
十余名黑衣人连滚带爬逃出来,最慢的那个被墓中伸出的铁爪生生拖了回去,惨叫声戛然而止。
机关启动了。严崇眯起眼睛,杜阎在拿人命填阵。
不是机关。我骤然起身,是活人守陵。
——父亲曾说过,洛氏祖陵地宫有批死士世代守护。若真到了破陵之日,那就是有人要动寒铁令!
地宫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杜阎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出,得意洋洋地向身后招手。四名黑衣人抬着口青铜棺椁,棺盖刻着繁复的兽纹——那是我祖父的陪葬棺!
开棺!杜阎厉喝。
棺盖掀开的刹那,我手中的弩箭已离弦而出!箭矢贯穿抬棺人的咽喉,青铜棺轰然坠地。
洛小姐果然来了。杜阎不急不慌地转身,可惜晚了一步——
他扬起的手掌,赫然抓着一块寒铁令!
积雪突然震颤起来。
松林外火把如龙,马蹄声震天——是太子亲卫铁骑!为首的萧景恒一袭白衣,在雪夜中格外刺目。
做得好。他微笑着接过杜阎呈上来的寒铁令。
萧景恒余光突然瞥见藏在树后的我时,眼底骤然腾起杀意:杀了他们。
弓弦震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射出的羽箭却径直扎进了太子亲卫们的咽喉!
啊——
惨叫声中,积雪下突然跃出数十名黑衣死士,他们铠甲胸口都烙着玄鸟纹——是玄甲军!
杜阎刚要上前护驾,裴寂的剑已架在萧景恒颈间。
残月突然被乌云吞没。
我扑向那具青铜棺,掌心龙血印与棺盖产生共鸣。当看清棺内景象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哪里有什么陪葬品
棺中蜷缩着十二具童尸,眉心钉着写有萧氏子孙八字的桃木钉!
原来如此……
杜阎脸色剧变,刚要动作,一支羽箭已洞穿他眉心。
松林深处,年迈的将军策马而出,铁甲摩擦声惊飞夜鸦。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月光下那张遍布伤疤的脸,赫然是三年前战死的父亲!
父亲的重剑指向萧景恒,你们萧家三百年皇运,是偷来的!
第八章
血色相逢
雪粒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血光。
父亲左手拄着玄铁重剑,右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翻卷,横贯眉骨的刀疤比记忆中更深几分。可那双眼睛——仍似我十四岁那年被他抱上马背时看到的鹰隼般锐利。
爹......
喉头滚动的刹那,我忽然发不出声音。
父亲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突然面色一肃,重剑猛然劈向萧景恒颈侧!
铛!
裴寂的剑架住了这记杀招,火星迸溅间,父亲瞳孔急缩:裴将军要护这弑君之徒
这声裴将军让全场死寂。
——三年前西北战场上,时任监军的裴寂曾以延误军机为由,当众鞭笞过父亲三十军棍。
雪地上,萧景恒突然低笑起来:有意思......洛老将军假死欺君,玄甲军擅离职守,裴爱卿......
他抬眸看向裴寂,你究竟是谁的人
我盯着裴寂绷紧的后颈,突然想起前世他咽气前塞给我的那枚染血铜钱——正面是龙纹,背面却刻着前朝年号。
他是先帝埋在你们萧家的最后一枚暗棋。我轻声道。
萧景恒笑意僵在脸上。
轰!
西南角突然爆炸!气浪掀翻三名玄甲军的同时,一队紫袍术士踩着尸体飘然而至,为首老者手持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旋转。
钦天监!裴寂脸色骤变。
老者呵呵笑着抛出一把骨片:洛小姐命格奇特,借你血骨一用可好
骨片落地竟化作毒蛇!眼看最近的一条要咬住父亲手臂,我抢过裴寂的剑斩下蛇头,蛇血却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图案。
血祭大阵......父亲突然暴喝,严崇!带小姐走!
已经晚了。
更多紫袍人从林间涌出,他们手中牵着的铁链后——赫然是上百名被挖去双眼的幼童!
本宫要的不只是寒铁令。萧景恒趁机挣脱桎梏,右手袖中滑出柄泛着蓝光的匕首,还有洛小姐这条......通鬼神的天命之脉。
匕首距我心口三寸时,裴寂突然将我撞开,他闷哼一声,其左肩胛炸开血花。
我借势逃开,萧景恒的匕首划破了我手臂,鲜血顺着手臂甩出,落在了太子左手拿着的寒铁令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沾染我鲜血的寒铁令突然开始融化!液态金属如活物般攀上萧景恒左手腕,转眼间将他整条左臂包裹成暗银色。
啊啊啊!太子疯狂甩动手臂,国师救我!
紫袍老者却贪婪地盯着我:果然......洛氏血脉才是真正的钥匙!
父亲的重剑突然横扫,将最近三名术士拦腰斩断:骊山封印绝不能开!他朝我嘶吼,砍断太子左臂!
我扑向裴寂掉落的剑,却被两条铁链缠住脚踝。危急关头,地底突然刺出数十根森白骨刺,将牵铁链的术士扎成筛子!
小姐看地上!严崇在混战中大喊。
月光下,那些流淌的血竟在雪地自动勾勒出繁复纹路——是失传已久的血遁大阵!
紫袍老者癫狂大笑:时辰到了!
滔天血光中,裴寂染血的手突然扣住我后颈:
记住,骊山地宫第三十七道蟠龙柱下......
他唇形开合间,整个世界开始剧烈旋转。最后一瞬,我看见父亲挥剑斩向萧景恒的暗银手臂,而太子的匕首......捅进了裴寂后心。
第九章
龙隐骊山
天旋地转。
我坠入一片血色沼泽,周身仿佛被千万恶鬼撕扯,肺腑间翻涌着铁锈味的腥气。刺耳的尖笑声忽远忽近,那是紫袍术士们在血阵的另一端催动着邪术。
猛地——
砰!
我摔进一片冰冷坚硬的宫砖地。头顶是巨大的蟠龙藻井,四周耸立着三十六根青铜柱,每根柱面都刻满密密麻麻的诅咒符文。
这是骊山地宫
喉间涌上血腥,我踉跄着爬起。裴寂最后那句话仍烙在我耳边——第三十七道蟠龙柱,可这里明明只有三十六根。
咔嗒。
身后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转身的瞬间,一柄雪亮长剑已抵在我颈间。持剑人戴着玄铁面罩,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擅入帝陵者,死。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洛家第十代长女洛缨,我缓缓跪地行大礼,求见守陵人。
长剑当啷落地。面罩后传来粗重的喘息,男人摘下面具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洛家先祖!
烛火噼啪炸响。
自称洛擎的守陵人用剑挑开我衣领,在看到锁骨下龙鳞纹路时瞳孔骤缩:当真是天命之脉!
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
小心!
血池突然沸腾!粘稠的血水中浮出一具青铜棺,棺盖上的八卦锁正在疯狂旋转。洛擎脸色剧变:有人在外面开棺!
轰——
整座地宫剧烈震颤,三十五根铜柱同时迸裂!碎石纷飞中,那道始终被我忽视的阴影现出真容——哪里是什么石壁,分明是盘踞着一条百丈长的黑龙雕像!
只是此刻,龙睛正在渗血。
青铜棺盖缓缓滑开,露出里面星图般的机关盘。我的鲜血突然不受控制地从七窍涌出,尽数被机关盘吸收。
果然......洛擎用剑撑起身子,能启动浑天仪的还是洛氏的天命之脉。
浑天仪!
我猛然想起裴寂咽气前说的唇语——第三十七柱即第七星,破军位下藏生门。
破军星......我染血的手指按上龙尸左眼,是这里!
龙睛下陷三寸,整座地宫突然倾斜!在洛擎的怒吼声中,我坠入新露出的甬道,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表面。
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鎏金竖瞳。
盘踞在密室中央的黑龙缓缓舒展身躯,它每一片鳞甲都刻着细小的文字。当那双泛着金光的兽瞳与我相对时,我忽然听懂了萦绕耳畔的古老吟唱——
那是三百年前被斩断的龙脉残魂在嘶吼:
萧氏窃国三百年,该还债了......
龙尾扫过的石壁上,赫然浮现出血字预言。当看清最后一行时,我浑身剧震——
要想破除诅咒,必须以萧氏嫡系血脉为祭......。
第十章
得偿所愿
那双金色竖瞳映出我惨白的脸。
黑龙吐息掀起腥风,鳞甲上的字迹游走如活蛇。它每说一个字,我太阳穴就像被尖锥刺穿——
裴寂乃龙脉残魂转世,于三年前觉醒记忆。
而你......龙尾扫过我的腕间疤痕,承载着三百年来所有枉死之人的希望。
石壁血字突然扭曲变形,化作细小的虫子钻进我的衣袖。剧痛中,我看到无数破碎画面——裴寂被铁链锁在祭坛上剜心、洛氏族人被长枪钉在城楼、萧氏皇族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顶端狂笑......
现在你明白了吗黑龙的利爪扣住我肩胛,三年前西北战场上,裴寂为何要当众鞭笞你父亲三十军棍
——是为了让重伤的洛老将军能金蝉脱壳!
我喷出一口鲜血。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突然凝聚成浑天仪的虚影。黑龙浑身鳞片炸起:浑天仪认主了......快问!
在意识彻底涣散前,我嘶声喊出最关键的疑惑:
为什么裴寂临死前让我找第三十七根蟠龙柱
龙啸震得耳膜破裂:因为那根本不是柱子——
那是他的脊椎骨!
眼前闪过刺目白光。
再睁眼时,我站在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台上。对面站着被铁链梱缚的裴寂,他胸口插着寒铁令,脚下是用洛氏鲜血刻画的锁魂阵。
这是......回溯幻境
是你第一次死时的场景。裴寂的声音重叠着千百个回音,三百年的今日,萧家先祖用你的血启动了浑天仪。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割开,鲜血正顺着祭台上的沟壑流向中央——那里插着一柄青铜古剑,剑身缠满黑色锁链。
我第一次死时我不是三年前死过一次吗
不。裴寂突然挣断两根铁链,天命血脉之人不会真正的死亡,只会不断地重生,你只是还没有觉醒以前的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头脑一片混乱,依稀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在闪现。
幻境开始崩塌。
裴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骊山地宫有两层......上一层埋着萧氏罪证......下一层藏着......
头痛欲裂中我拼命攥住正在消散的幻象:藏着什么
他的嘴唇贴在我耳畔,呼出的气都是冰的:
藏着能让所有人重归正轨的——
咚!
心脏骤停的闷响淹没后话。再清醒时,我躺在真正的第三十七根蟠龙柱前——那确实是一截金色脊椎骨,每节骨柱上都显露着龙纹。
身后传来脚步声。
萧景恒歪斜的身体走来,暗银色左臂已蔓延到脖颈。他痴迷地抚摸着龙骨:爱卿果然没骗我......这里真有长生秘术。
我默默擦掉嘴角的血。方才黑龙灌输的记忆里,有段至关重要的细节——
洛氏第七代家主洛擎带领玄甲军及时抓住萧氏先祖,将萧氏先祖封镇在骊山祖陵铜柱上,没有将改国运的信息泄露出去,萧氏后辈和世人只以为骊山祖陵藏着能长生的秘密。
殿下想要长生我突然笑出声,不如先看看自己左手
萧景恒惊骇地发现暗银物质正在吞噬他的眼球。在他发狂的嘶吼声中,我拿起那截脊椎骨狠狠插入浑天仪——
咔嚓!
机关转动声里,整座骊山开始崩塌。
无数青铜柱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锁链,将萧景恒锁住拖向地心。
龙啸震碎虚空,萧景恒的身体开始崩解。他狰狞地抓向自己的暗银左臂:我明明已经…用洛家血脉……
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斩断那截手臂,能封龙的从不是洛氏血脉——
——是背叛龙脉者的悔意。
第十一章
破局者
骊山崩塌的那一刻,锁链绞碎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站在地宫最深处,浑天仪转动间,整座山脉震颤着下沉。父亲曾说,骊山下镇压着不祥之物,却未曾想,最大的不祥之物,不是龙脉,不是诅咒,而是萧家世代累积的罪孽。
历史的确需要被逆转。黑龙的声音如铁锈摩擦,回荡在地底,但你确定,你愿意付出代价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崩塌的废墟中拾起一截断裂的青铜剑。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是三百年来所有死于萧氏政权下的亡魂。
裴寂的脊椎骨仍嵌在浑天仪中央,血纹渐渐蔓延至整个机关盘。他临死前的话终于清晰浮现——
下一层藏着真相。
黑龙张开巨口,一道深渊般的裂口自地底展开。
既然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去吧。
坠入深渊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截断。
再睁开眼时,我站在一座陌生的巍峨宫殿前——未央宫。但不是现在的未央宫,而是三百年前的旧都。城墙上飘扬的不是萧氏的龙纹旗,而是久违的洛氏家徽。
洛缨。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猛然回头,看到的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裴寂。
但此刻的他身穿玄甲军统帅的战袍,眉宇间没有深锁的仇恨,反而带着一丝释然的平静。
欢迎回来。他低声说,这才是真正的过去。
我震惊至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死了他轻笑,不,那只是轮回的假象。
他指向远处的城墙。那里,一具龙尸被铁链封锁,而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不是别人,赫然是萧家的先祖。
萧家先祖原本是洛家龙脉的守护者,却偷取寒铁令斩杀龙魂,并用洛家天命血脉之人血祭浑天仪,篡改国运夺取了洛家皇权。。。。。
洛氏第七代家主洛擎虽然夺回寒铁令,但为时已晚,历史已重构----萧家成为皇族,掌管天下,而洛家则成为封疆大吏之族……而浑天仪启动一次需三百年周期,还需要洛家天命血脉激活……
裴寂缓缓道,而浑天仪的作用,不是开启未来,而是修正过去。
真相来得太过突然。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以为的‘前世今生’,其实只是萧氏篡改后的‘错误历史’
对。裴寂点头,真正的历史上,洛氏才是皇族,萧家从未掌权,而你——他顿了顿,本该是未来执掌浑天仪的‘守阵人’。
我的呼吸骤然凝滞。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城墙上的风变了,龙尸的眼眶里升起血色。
时间不多了。裴寂抓住我的手腕,浑天仪只认洛氏天命血脉,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是让历史永远扭曲下去,还是……
他的手掌覆上我的心口,而那里,竟浮现出一枚发光的符纹。
以自身为祭,斩断轮回
第十二章
龙归九霄
我低头盯着那枚发光印记,符纹灼烧着胸口,炙痛直抵骨髓。
远处城门轰然倒塌,三百年前的龙尸发出震天咆哮,鳞片间渗出粘稠黑血。
萧家先祖快苏醒了。裴寂声音嘶哑,一旦他彻底吞噬龙尸,历史就将永远定格在篡改后的模样。
狂风卷着沙砾抽打脸庞,我忽然想起坠入地宫前听到的古老吟唱:萧氏窃国三百年,该还债了......
原来真正的债,是三百年的因果轮回。
以自身为祭......我拽住裴寂的箭袖,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都会消失
他金褐色的眼瞳映着天边血色:不,是让该死的人真正死去,该活的人......他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时空正在排斥不属于这里的存在。
黑龙的虚影盘旋在未央宫上空,每一片鳞片上都翻出泛黄的文字。我伸手触碰最近的一片,上面记载着真正的历史:永昌十七年,洛氏女缨执浑天仪镇守龙脉,萧氏叛乱未遂......
看明白了吗黑龙的竖瞳穿过三百年时光注视着我:
洛缨,你可知破局的代价
裴寂的脊椎骨正在消散,每一节骨片都浮现出陌生的记忆——没有萧氏篡权的世界里,他本该在朱雀大街的春光里,接住我掷下的海棠花。
值得。我握住即将消失的手。
我拔出裴寂腰间的匕首划向心口,血珠悬浮成浑天仪最后的密钥。整座未央宫开始坍缩,时间的裂痕中浮现出无数可能性:父亲在庭院教我习剑、母亲摇着银铃铛轻笑、裴寂在演武场收起指向我咽喉的木枪......
黑龙长吟着撞向龙尸,三百年来被篡改的记忆如潮水退去。
世界轰然炸裂。
——我睁开眼,看见十七岁的裴寂正在城楼下朝我伸手,夕阳给他玄甲镀上金边。远处宫墙上,洛氏家徽与龙纹旗并列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