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混杂着青草味，堵住嘴巴的帕子上还沾着恶心的汗渍。
宋云锦忍不住干呕，生理性泪水沾湿了蒙眼的布，模模糊糊能看到其余女子的身影，垂头耷耳地坐在不远处，已经丧失了抗争力。
她一路上没有停止挣脱束缚，手腕被磨得鲜血淋漓，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在官兵打开铁链的瞬间，手上的麻绳一松。
宋云锦不动声色地摸索到袖中藏着的利刃。阿澈三年前在那处村落里留给她的东西，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快点下来！”
宋云锦被推的一个踉跄，从马车上摔下来，砸在发硬的泥土上，后背一阵疼痛。
有男子稀罕地嚷：“哟，是个美人。”
眼前的黑布随即被扯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宋云锦有一瞬失明，待看清身处何处之后，脸色“唰”的发白。
为首的男子个子不高，但气势挺足，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显得更加可怖。他只瞧了一眼，淡淡地道：“送到本君房里去。”
命令一下，围观的官兵皆不敢垂涎。宋云锦被抓着头发扔进屋里，脚步不稳，一头栽到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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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随后进来，将门踹上。
宋云锦如临大敌，摸到袖中的匕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同他对质也有了几分底气。
“美人，叫什么？”
料她不回答，男子笑笑，又问：“看样子不是南方人，缘何流落至此？”
“……”
宋云锦一味的忽视让他被冒犯，男子啐了口，横眉竖目表情狰狞，疤痕像扭曲的爬虫，在脸上不停扭动，看几眼就觉得恶心。
“进入这里的女子就没有能囫囵出去的，你且珍惜本君对你的仁慈，莫要给脸不要脸。”
语毕，他摔门而出。
不多时，有将士将饭菜送进来，把她手腕和腿上的绳子解开，一言不发又上锁离开。
宋云锦立马趴到门边，顺着缝隙向外看，她所处的位置应该在营地深处，外头一层又一层的守卫，一盏茶的功夫便换一轮，看守格外森严。她若想从这里逃出去，恐怕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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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四面窗户里外封死，放眼望去，没有任何能防身的武器。陈设简单，看来只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宋云锦灵机一动，将饭菜一并扫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果然吸引来守卫。
“闹什么？！”
宋云锦甩了甩衣袖，趾高气扬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守卫嗤笑一声，转身要走。
“哎！”宋云锦喊住他们，道：“我可是要伺候你们首领的，不让洗漱换装，到时候首领怪罪下来……”
守卫们面面相觑，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承山君一向不好女色，这情形还是头一遭呢。于是快速吩咐下去，准备好热水，还有伺候沐浴的丫头。
姑娘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手臂上布满青紫的淤伤，表情畏惧不敢言语。
守卫只给她们留了一炷香的功夫，将门阖上，在外守着。
一女子过来替她更衣，宋云锦猛的避开，道：“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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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换上干净的衣衫，宋云锦感受到久违的舒适。她狠狠拧了一把大腿，困倦感消退不少，才招手唤女子们替她梳头。
时间已到，守卫进来带走梳洗丫头，看到镜前端庄坐着的女子，眼睛霎时瞪得滚圆，喃喃道：“天，这等美色，连城主夫人恐怕都……”
旁的给了他一巴掌，怒斥：“小心你的嘴，让承山君听去，有你好受的！”
那人自知失言，立马噤声，进去传她，“今晚城中设宴，承山君命你前去侍奉左右，赶快收拾收拾动身罢。”
宋云锦一听，知道脱身的机会来了，趁他们出去等候的间隙将匕首藏好，镇定自若地出门。
她现在应是在城中某处府邸，院落建造的犹如迷宫，以长廊和池水间隔，穿过几处偏门，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池水烟雾缭绕，四周栽满常青树。再往前走，踏过石子路，上桥，亭中有嬉笑打闹的男女。衣不蔽体，荒淫至极。
宋云锦赶紧别过头，跟随守卫到了某处院落，接待的丫头打扮的比皇城中的夫人还艳丽，个个趾高气扬，看见他们带着个女子来，翻了个白眼，“进来吧。”
宋云锦被推了一把，踉跄跌进屋中，其余女子被这动静惊地回头，看到她时先是惊艳，随后难掩嫉妒。
“怪不得承山君素来不屑城主赏赐的女子，原来自己藏着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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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领路的丫头阴阳怪气道：“别以为自己攀上承山君就能高枕无忧了，若是伺候的不好，免不了被送给其他的将士们玩乐。”
宋云锦想起方才来时在亭子里看到的男女，胃里一阵翻腾，面色难看。
那女子嗤笑：“怎的？这就受不住了？”
宋云锦不同她争吵，嘴甜道：“妹妹初来乍到，确实有很多规矩不懂，还望姐姐多多关照，日后有别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分给您。”
这还不错。那女子让她坐下，语气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承山君是城主最信任的人，你能被他看上也是有福气，但是……”
她声音突然降低，宋云锦意会，立马附耳过去。
“承山君性子阴晴不定，平素鲜少同人来往。听闻前不久，有个将士为了讨好承山君，主动进献了美人和银两，不料却因此惹怒他，一家老小，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宋云锦想起那张罗刹脸就后怕，心想：此番务必要逃出去，等落到承山君手里，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等了片刻，有人传告，说前面宾客已经落座，女子们即刻前去伺候。
宋云锦跟随队伍，放慢脚步，逐渐落后。身后跟着两个将士，喝的酩酊大醉，路过亭子时被里头纠缠的身躯吸引住眼球，笑的猥丨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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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锦捏住匕首，咬咬牙，正准备出手。亭中的男子突然冲他们喊：“兄弟们，来不来？”
两个将士向前头带路的示意，得到首肯，撒丫子往亭中跑去。
宋云锦窃喜，行至假山处，身影灵活地藏进暗处，等待一群人离开，她才现身。
跟随侍卫进来时，她留心了四周的环境，虽说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但胜在她会□□。
万万没想到，以前□□跑出府撒野总被阿爹数落，现在反倒成了救命的本事。宋云锦将碍事的裙摆扎起，瞅准时机，一步跳上墙头。
正洋洋得意，准备溜之大吉，一扭头，跟墙下女子对视。
四目相对，两两震惊。
片刻后，那女子发出刺耳尖叫，“来人啊！有人要跑！”
……
府邸建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初来乍到，总觉得这里与容华街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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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方贤本以为将是场恶战，没想到刚到城门口，便被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这几日吃穿用度，被照顾的格外妥帖。
城主邬辗隔三岔五便要设宴款待他们一回，规格十分豪华，让陆方贤觉得他是掏空家底来巴结朝廷命官。
邬辗越是热情，陆方贤就越是戒备，唯恐他冷不丁来一剑，让自己丧失还手之力。
萧澈反而坦然，该吃该喝喝，闲了就到城中的逍遥地——烟云阁坐坐。却只是饮茶作诗，丝毫不沾染女色。
城中风气奢靡，邬辗控制不住，难免在他面前失态。萧澈并不计较，放下谈了一半的事宜，离开前还不忘帮他阖上门。
陆方贤在楼下等着，以为此次商谈耗时较长，连打发时间的下酒菜都备好了，眨眼功夫，萧澈就出来，他心里一“咯噔”，问：“大人，没谈成？”
萧澈摇摇头：“没来得及谈。”
小厮将饭菜摆在桌上，笑问：“两位客官是否需要姑娘？”
陆方贤塞给他锭银子，不耐烦的将人哄走，心思全在正事上，“大人，没来得及谈是什么意思？”
“有姑娘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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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方贤：“……”
萧澈抿了口酒，目光在楼上的男男女女身上流连，神情若有所思。那邬辗虽说对他们以礼相待，但只字不提何时将他们放出城。
萧澈屡次暗示他合力治理湖州疫病，皆被他嘻嘻哈哈糊弄过去，目的不过是私吞救济银粮，再将他拉下水。
瞧邬辗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物，这等弯曲心肠恐怕跟他背后的势力脱不了干系。其中曲折，萧澈暂时不想，赶紧出城解决了疫病才是重中之重。
陆方贤见他思绪飘忽，夹着的蚕豆掉地上都无动于衷，伸手在他眼前挥挥：“大人，您想什么呢？”
“没。”萧澈刚要收敛回眼神，余光突然瞥见一女子被将士抓着头发扔进邬辗房中，虽然仅有短短一瞬，但那背影……
“大人，这儿的酒可是名品，您要不尝……欸！大人！大人，您干什么去！”陆方贤酒还没喝呢，旁原本坐着的人已经起身冲到楼上去了。他无奈，看看桌上一口没动的佳肴，抄起剑跟上。
……
屋里燃着香，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宋云锦被抓着头发扔进去，猛的砸到男子的脚边，呜咽都来不及，下颚便被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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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美人。”邬辗喜上眉梢：“怪不得承山君藏着你呢，这皮囊真是上等。”
他看向门口的将士，夸赞道：“此番你向本城主进献美人，功不可没，回头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提，本城主通通满足。”
那人忙不迭谢恩，退出去。
宋云锦的匕首方才搜身被拿了去，如今真是赤手空拳的弱女子了，她拼命挪动身子，却始终避不开邬辗。
“来，美人，睁开眼给城主瞧瞧……”
宋云锦知道自己此番逃不过劫难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此生决不委身其余男子，若被玷污，宁愿以死明志。
宋云锦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一脚踹开邬辗，额头猛的撞上桌角，登时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门被砸开，她恍然看到萧澈提刀走进来，屋子里顷刻鲜血淋漓，他犹如夜生的罗刹，斩下邬辗的头颅，阴森道：“胆敢冒犯夫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