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璃见知玉坚持,便没再提这件事，只是有些可惜自己到手的钱飞了。
这时轿辇已经升入高空，这里面设置了结界,所以两边的纱帘只是轻微的浮动。
知玉走到旁边挑开青色纱帘,便瞧见周边是宿岘山的仙鹤拉着的车辇，屋顶上还有弟子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手放下帘子,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柳轻尘,他眼睛依旧被白布蒙着，看不见他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知玉觉得有些可惜。
浮惊影说这期间不要让他睁开眼睛，免得眼睛受光,若是光线刺激会导致药物失效。
于是这一阵知玉便让柳轻尘一直蒙住眼睛,省得他偶尔不小心睁开眼睛,导致光进入他眼睛里，让治疗功亏一篑。
容璃走到她身边，看见知玉眼睛目光放在柳轻尘身上,打了个响指布了一道结界,“师姐为何带他出来？”
知玉听见他问,明白他的意思。
柳轻尘现在眼睛受伤,按理来说应该好好休养,而不是随行一起。
她回答：“总归是一次机遇,若是错过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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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可以将自己得到天材地宝的给他,他如今的修为若是自己进去,哪怕是眼睛无事也不一定能够抢到。”容璃道。
知玉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这是一次历练，也是他自己的机遇,我得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他的机遇。”
闻言容璃沉吟片刻才道：“你要随他一起进去吗？”
“自然。”知玉微微一笑，“怎么了？怕我同你抢东西？”
“不会。”容璃莞尔。
知玉目光转到柳轻尘身上，黎婉婉坐在他旁边与他谈话，他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虽不至于惜字如金，但话也不多。
眼睛没出问题之前柳轻尘并不是如此，知玉这些年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还是能摸到他的性子，而现在的柳轻尘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关系，对谁都有一层防备，态度显得冷淡。
容璃见知玉一直在看柳轻尘，忍不住问：“师姐你在担心他？”
“我只是担心进去后不知道会遇见什么。”知玉叹了口气，随后她又问容璃，“你与婉婉是怎么一回事，从未和我提过。”
听见她提起这件事，容璃面色有些尴尬，“这本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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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并不知晓内情，虽好奇但容璃不愿意提便没有再问，毕竟这是他私事。
不过看黎婉婉并没有哀怨或是愤恨，看上去并不是容璃逼迫，知玉放下心来，心想不是就好。
“师姐是打算一直孑然一身？”容璃想他们这一脉，除却邵一鸿和知玉，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伴侣。
邵一鸿是因为嘴毒一直没有女修敢近身，容璃倒也不奇怪，虽然知玉这些年从未出过长云殿，但崇拜者不在少数，可她还是一个人。
近几年知玉收了一个徒弟，才开始踏出长云殿，声望一点不逊于当年，却还是如此。
“有问题？”知玉没想到浮惊影没有操心她的事，容璃倒是先上心了。
“不，师姐自己觉得好就行。”容璃并不打算插手知玉的事，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也知道知玉的想法和他们总归有些不一样，看人的眼光也是。
知玉浑不在意，“活得开心就好，其他的随心。”
容璃丝毫不惊讶她会这么说，便没再提这个事，而是说起秘境相关的事。
“师姐觉得天移山陵墓上的壁画是真是假？”容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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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日和知玉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想问，但一直犹豫。
和知玉相处这么多年，容璃知晓她一直将玄殷当作目标，连带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也对玄殷有三分好感，却没有想到他曾经做过这些事。
“别人未必能做到他这样。”知玉微微摇头，面前的纱帘随风晃动着，她抬手撩起露出外面的万里河山，“真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看知玉不在意，容璃也不再纠结，而是说：“这次的秘境根据归一宗的线索，可能真的和邪修有关，师姐你想怎么做？”
知玉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望着底下的山川，看着它们缓缓在自己的视线下往后移动，没有回答。
黎婉婉与柳轻尘说了几句，抬头瞧见容璃与知玉站在不远处，两人相貌自然不俗，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熟稔。
黎婉婉瞧着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她知道，容璃有一段时间，是将知玉作为心上人看待的。
她刚想起身过去，才发觉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结界，一直不曾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黎婉婉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知道知玉对容璃没有那份心思，容璃虽然说当初只是年少慕艾，并非是真正的感情，但黎婉婉总觉得知玉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她又重新坐下来，看向旁边端正坐着的柳轻尘，瞧了瞧他身后的大乔小乔二人，声音温婉柔和，“柳师弟这次进秘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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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尘沉默片刻才道：“要看师父会不会让我进去。”
他也摸不准知玉会不会让自己进秘境，不过算算时间，到了那边他眼睛也差不多好了，只是不知道睁开眼睛是否能看见。
这个时候柳轻尘才有些奇怪，他一直没听见知玉的声音，刚才也没有听见知玉离开的声音，便轻轻侧过头询问身后的大小乔，“师父呢？”
黎婉婉见他主动去问知玉的下落，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她似乎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了。
大乔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知玉，和柳轻尘道：“剑仙和五长老在商讨事情。”
“我为何听不见声音？”柳轻尘仍旧有些不太明白。
“长老似乎下了结界。”大乔回答。
柳轻尘微抿着唇思索片刻，才摸索站起身，大乔见了连忙去扶他，却只听他开口，“师父？”
这一声比刚才要大一些，知玉自然是听见了，见他站起来连忙出了结界走过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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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休息。”柳轻尘摸到知玉扶着自己的臂膀，心里的慌乱才稍微被安抚一些。
大乔识相退开，将柳轻尘交给知玉，心中有种怪异感觉，但她并不理解人间的感情，也不知道柳轻尘此举代表着什么，有片刻茫然。
黎婉婉在一旁看得分明，她不动声色起身，和知玉道：“三师叔不如带柳师弟去里间休息吧。”
“也好。”知玉拉着柳轻尘往里面走，并不怎么注意他行动不便。
柳轻尘乖乖跟着她离开，也未出声抱怨一句。
里间是有好几个房间组成，知玉认识路，带他找了一间没人住的干净屋子，推开门便瞧见对面没有墙壁只有青色纱帘飘动。
知玉让柳轻尘躺在床上，让大乔小乔出去玩或是随意找点事情，不用再照顾柳轻尘。
她靠在柳轻尘床边，将旁边飘动的纱帘拉开，这面墙上贴了两个符篆，防止有人掉下去。
不过一般人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柳轻尘看不见，这样倒是有一层保障。
柳轻尘其实并不想睡觉，只是单纯想将知玉从容璃身边拉开而已，等屋里一切都安静下来，他试探唤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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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玉转过身看他。
见他躺在床上，眼上蒙着的布带有些松动，便走过去坐在地板上，抬手将他眼上的布带重新系了一次。
“师父说你眼睛不能见光，自己要多注意一点。”知玉趴在床边看着他清隽秀气的脸说话。
柳轻尘感觉到知玉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她好像离自己有些近，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被她听见。
“我知道，不会睁开眼睛的。”柳轻尘抬手在床边摸到知玉的衣袖，忍不住拉了拉，“师父过会再走可以吗？”
知玉过来其实是为了躲清静的，并不想被人打扰，她道：“我一直陪着你。”
柳轻尘听见她说的话心念一动，但他明白知玉说的话不带任何绮念，哪怕清醒明白，也仍旧忍不住放纵自己去沉溺。
只是一瞬也好。
知玉看着他一副小孩心性，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又想起在天移山时的情景，提醒他，“下次遇到事不要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叫我，听明白了么？”
柳轻尘知道她对自己一直有些愧疚，愧疚不该把祁尧贞的事迁怒在他身上，不然他也不会迟迟不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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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说点什么让知玉放心，但是私心让他没有开口，只是沉默一会，才说：“明白。”
柳轻尘手揪紧知玉的衣袖，不知道这一刻是否是合适的时机，还是应该再等等和知玉说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抿着唇有些挣扎。
但又想到即将面对的秘境和过去的事，他又有些颓丧松开知玉的衣袖，决定还是等这一次秘境过去再说。
知玉见他似乎有些紧张，但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好好休息吧。”
她又坐到帘子旁边，望着下面的绵延山河，如今还是寒冬腊月，一片雪白之中还有河流与常青树点缀，并不觉得过分单调。
知玉怕吵到柳轻尘便下了一个结界，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取出玉板看，轻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颇为闲适。
这一路除了容璃和黎婉婉，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她，知玉看了一会一位先生写的话本，又翻了翻论道。
瞧见上面有关于柳轻尘的帖子，下意识点了进去，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上面是柳轻尘从门派比试开始，一直到下山游历，到先前准备出发时的模样。
知玉看着上面的影像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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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别人眼中的柳轻尘和自己眼中的有些不一样，并不是她眼睛被施了障眼法或是封印术，而是柳轻尘在她眼里依旧是当年那个刚进长云殿的青涩少年，被自己惹急了还会耍小脾气。
只是近年来她不怎么关注他，看着上面青葱少年渐渐成年到如今的模样，知玉不得不感慨。
也不知道这是门派哪个弟子录制的，看上去收集了有好几年的时间。
特别是柳轻尘和云雾蛇说话时的场景，远不见当年的锋锐气势，反而逐渐温和下来，唇边总带着一丝笑意。
知玉忽然察觉到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打磨成如美玉一般，绽放属于他的光华。
其他人看见了他的好，但在自己眼里，他一如过去。
知玉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并不打算改变对柳轻尘的印象，她察觉到柳轻尘对自己的态度不似以往，或者说他一直是这样但知玉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她再迟钝一点，怕是要做出和她师父一样的事情来。
可是柳轻尘还小，至少在她眼里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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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活了这么久见得多了，反而并不想柳轻尘在这样好的年岁里为情所困。
不过这么想好像显得她过于自恋了，如果柳轻尘喜欢上和他差不多大的女修，知玉并不介意，毕竟各方面他们都是平等的。
知玉看着平板上的少年好一会，关了这个帖子。
她知道像祁尧贞这么疯的始终是在少数，但还是希望柳轻尘能够选择好自己的路，知玉也尽量告诉自己，不要过分插手他的生活，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她现在做的是要抽离他的生活。
想到这里知玉回头看了一眼柳轻尘，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醒着，他现在这副模样不要说能不能自己独立，知玉也无法放心让他一个人。
还是等他眼睛好了再说。
柳轻尘其实睡不着，但知玉在身边他身心放松，睡意很快将他淹没，过一段时间他突然清醒坐起来，微微侧着头小心翼翼问：“师父在吗？”
知玉听来连忙撤开结界，答应一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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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尘抬手往前摸索，知玉下意识抬手去接住他手握住，看他神色焦急的模样，问：“怎么了？”
握紧知玉的手，柳轻尘发觉自己还有心思去想她的手比自己小许多，他想着知玉的事，好一会才压下心中的烦躁，“没事，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场景过于血腥，他隐约察觉自己好像想起来一些东西，但仔细一想那些记忆又没有踪影。
知玉见他只是轻描淡写，回想刚才看见他的模样，怀疑并不仅仅是噩梦那么简单。
不过柳轻尘不愿意说，知玉也就没有逼问，而是安抚他几句。
柳轻尘垂下头好一会，才向知玉开口，“休息的时候，师父可以一直牵我的手吗？”
听见他话知玉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望着自己被柳轻尘紧握住的右手，“敢问这位道友你几岁？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要娘亲哄你睡？”
柳轻尘听她的话并不羞恼，只是轻轻晃了晃拉着知玉的那只手，“你是我师父，不能陪我一会吗？再说我本来就比你小。”
“在我们那你这么大年纪都可以登记领结婚证了！”知玉抱怨完也没有挣开他手，让他躺下并保证等他睡着后才松开，柳轻尘才乖乖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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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将玉板放在床上看着影像，抬眼就是柳轻尘沉静的脸。
她看了他好一会，知玉几乎是错过了他的成长，那段时间不说她瞧不见他面容怎么蜕变成如今的模样，就连筑基后下山便也很少见他。
两人之间经常错过，知玉回来后只有大乔告诉她柳轻尘带了一坛酒过来，便又接任务离开了。
她将平板立起来，对准柳轻尘的睡颜录了几个片段，便去测试平板背景功能。
将上面的原始背景换成自己偷拍的图片后，知玉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她有些做贼心虚看了柳轻尘一眼，又看了看平板上的清隽睡颜，终究还是没有换下来。
她本就喜欢美人，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若是换下来岂不是显得过于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