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玉当初给柳轻尘施法的时候,她是先给自己施了个小法术，所以柳轻尘在她眼里一直只有个模糊的大概模样。
她将对自己眼睛施的术法与柳轻尘的一起封在他额心，形成一枚红痣。
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后来习惯了也没有想解开这个法术,而是顺其自然。
只是今日柳轻尘怎么会突然解了法术，除了修为和她差不多或是修为比她高的,不然不会看出来柳轻尘眉心是封印而不是真的痣。
“谁弄的？”知玉想不出来谁会多此一举。
柳轻尘将途中遇到的黑衣人告诉知玉,闻言知玉又问了几个特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咬牙切齿道：“这个狗币！”
柳轻尘见知玉似乎认识对方，忍不住开口,“师父认识他？”
“岂止认识,简直是势不两立！”知玉撸着袖子转身,“我要找他算账！”
虞锦见状连忙拉住知玉，“师姐，现在不比当年,你们若是打起来,整个天移山都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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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本来也没想去找人打架,见虞锦这么说,也怕自己到了对方面前绷不住脾气,要是真的打起来,这里不够祸害的。
于是她才应了声没离开,知玉转身看了柳轻尘一眼,道：“大乔小乔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你自己随便选一间住。”
柳轻尘抬眼看她片刻又收敛心神，答应下来转头离开，顺着台阶往上走去。
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瞧见知玉的真面容,有些不习惯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局促。
柳轻尘并不喜欢这种心境，从刚才开始他就想离开，只是克制没有显得太过于狼狈。
他走了一半回头，看见知玉一身青衣站在下方和虞锦说话，面容时如此清晰明媚，让他不敢直视。
他回过头继续往上走，想起少时那些天真烂漫的想法，十分幼稚又有些好笑，他现在完全没有想看见知玉真容的想法，但事与愿违。
随即他又想到那个黑衣人，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知玉沉着脸和虞锦说话，“小柳儿出门一趟怎么就突然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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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闻言只是笑，“我没想到你竟也给自己下了术。”
“当时是不在意，也不想他给我留下什么印象。”知玉回答，“这下好了，又回去了。”
“你们这些年都相安无事，也不一定。”虞锦道。
知玉摇了摇头，“不提我给他用了封印术，他这些年下山历练少有待在长云殿的，所以我才这么放心这次出行。”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锦锦你和师父若是时刻待在一起或许不会感情变质，但是当年师父将你丢给我后就很少过来，甚至你们认识的时候都不知道对方身份，导致后来无法收场。”知玉冷静给她分析，“小柳儿心性好，所以他若是一直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正是他这些年没见过我几面，所以才麻烦。现在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少年人了，我不希望再出第二个祁尧贞。”
闻言虞锦有些不太明白，“那祁尧贞不是和你最亲近，为什么还会对你生出那些心思？”
“当然是因为他是变态啊！”知玉理所当然道，“你觉得正常人会说出他死前的那些话吗？”
难得知玉提起过往没有露出颓丧模样，虞锦微微弯起嘴角，“你这么信任轻尘啊？”
“不是信任。”知玉想自己对感情其实十分吝啬，她对于柳轻尘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因为柳轻尘经历过家破人亡，他对于邪修的痛恨，不会让他主动去成为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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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了解，而不是信任。
虞锦见她这么说并未和她争辩，而是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知玉被她问住了，她垂下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顺其自然吧。”虞锦道。
和知玉分别后虞锦去了自己的住处，浮惊影以往来天移山都是在掌门住处下脚，但他如今已经不是掌门，便待在虞锦当初选的地方。
虞锦见他在院子里品茶，脚步轻快走过去，她和浮惊影说了今日的事，将知玉的担忧告诉他。
她看着浮惊影，等着他想出什么对策，却听见他道：“不可能的。”
“嗯？”虞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师父你知道些什么？”
“是，不然当初我不会这么放心将人交在玉儿手上。”浮惊影放下杯子，“正因为我了解两人，所以才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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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见他这么笃定，坏心眼地伸出手，“那我们打赌？就赌可能与不可能。”
“赌注是什么？”浮惊影撩起眼皮看她。
“都可以。”虞锦道，“不过打赌这段时间要留在宿岘山。”
浮惊影听见她这么说，知道她是担心知玉，当年邪修的事她没有来得及赶到，总觉得亏欠知玉一些，所以知玉提的事她从不会拒绝。
“好。”浮惊影点头答应，将手放在她手上握住。
现在离真正的云集还有些时日，知玉待在住处很少出门，她没有去管柳轻尘封印术的问题。
只是每次她看见柳轻尘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柳轻尘看见她那张脸也不习惯。
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师父扮老扮丑的事实，现在又突然看见她的真容，柳轻尘尽量减少和知玉见面的机会，但每次一见还是觉得烦闷。
过了几天知玉实在受不了了，将柳轻尘叫过来和他商量，“要不我再施法？我好不习惯你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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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人嫌弃脸，还是自己师父，柳轻尘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并未拒绝知玉的提议，而是答应下来，“好。”
他想若是回到以前那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他看着知玉真实模样，下意识垂下眼睑不再看她，避开她望着自己的目光。
知玉见他答应便抬手要变幻成当初的样子，但是忽然又想不起来当时怎么变的，皱着眉道：“我忘了我当时什么样子了。”
闻言柳轻尘觉得自己一口气上去后又下不来，他抬眼望着知玉，沉默一会道：“那就算了？”
“算了，反正你我都要习惯。”知玉干脆放弃挣扎了，回到座位上，手在椅子的扶手一拍，显然还气着，“等见到薄苍琉，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柳轻尘想起当时知玉说与对方不仅认识还势不两立，低下头想了一下问：“师父和他有仇？”
“那就要从我第一次来天移山的时候，每次被人拿来和他比较，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后来比试我两当众打了一架，实力不分上下，之后我又和他姐姐成了朋友，他看我更不顺眼了。”知玉对那些记忆并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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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明白自己与薄苍琉这么多年未见，为什么还没见面就给她找事？
想到此她拿出玉简，准备找薄云月问问，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从魔界过来。
薄云月很快回了信息：噫！你居然给你徒弟施了封印术，你这是作弊！
知玉：就问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在做什么！
薄云月：最近天移山开了一个赌注，都在赌你和柳轻尘之间如何收场。
薄云月：他大概是参与赌局，发现你作弊就做了些手脚吧。
知玉：……
知玉：你们很闲？
薄云月：不是你当年说的，修仙岁月长，不给自己找点事情怎么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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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收起玉简决心不和她说话了，免得自己被气得内伤，居然拿她当年随口说的话堵她。
修仙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无聊和记忆太好这两件事，时常让她无处诉苦。
柳轻尘一会时间看见知玉变了好几个脸色，思索自己是不是该离开。
他刚要告退，就看见知玉抬头看他，见他还站在这，有些不爽，“来，给我发个誓！”
柳轻尘不明所以，“发什么誓？”
“不准渎师。”知玉冷着眼看他，好似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柳轻尘忽然恍然过来，他心口有一种被撕扯感，知玉眼里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徒弟。
他低头沉默，发觉自己心里及其不情愿答应知玉这件事，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这样和另一个人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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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见他沉默，给他一段时间考虑，心里默数到五十的时候，她站起身，“柳轻尘。”
被知玉第一次这么严肃叫名字，柳轻尘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发誓，随后他放下手深深看了知玉一眼。
他道：“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知玉抿着唇没说话。
柳轻尘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望着知玉的眼睛道：“就连当初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
说完他不给知玉辩解的机会转身离开，知玉站在原地想起他刚才望着自己的眼神，低头沉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随后又想到自己前几日和小师妹说的那些话，她忍不住叹气。
她确实不信任柳轻尘。
哪怕了解也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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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有些无力坐在椅子上，她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莫名想起柳轻尘刚才离开时，望着自己的痛心与委屈的眼神，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一旦心软便都功亏一篑，说她什么都好，她不过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知玉将自己脸埋在臂弯里，她很想说自己不是不在意，是不敢在意。
但是不能。
到如今知玉怕的并不是师徒恋，而是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故事留下来的有多美好，背后的真实又是多撕心裂肺。
这其间总有一个人要妥协，去成全另一个人的疯狂和占有。
从她一剑杀了祁尧贞开始，便注定她不可能做那种人。
也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