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柳轻尘不解，他不明白知玉话里的意思，“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知玉听他这么问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咬着薯片见少年失落委屈地望着自己，沉默片刻才道：“你该知道我不想收徒，是掌门师兄先斩后奏才留你在长云殿。”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会重新给你找个师父，你放心。”
“我不要！”柳轻尘猛然站起来，她才刚教自己剑法，为何突然要换师父。
柳轻尘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知玉说的条件再严苛，他也完成了，为何现在又突然变卦？
知玉没想到柳轻尘反应这么大，她认为他们始终还是两个陌生人，这两个月除了过问他修炼进度并无其他交流，知玉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
“我不需要你同意。”知玉态度强硬。
柳轻尘看了她好一会，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在知玉眼里好像就如赵凌所说，不过是个练气，凭什么？
“剑仙是否过于独断？”柳轻尘这回连师父也不喊了，他不是没有脾气，这些天一直和和气气，是因为知玉真的在教他，而不是敷衍，他才愿意放低态度。
乍一听柳轻尘不叫自己师父，知玉也有些发愣，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身跑了。
大乔从殿中走出来，先前二人的谈话她都听见了，她开口：“剑仙，你若是不想收他，当初掌门过来就该强硬拒绝，而不是在一个十几岁孩子面前这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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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还是我错了？”知玉回过头反问。
“大乔不敢。”大乔低头认错后才继续道，“剑仙不该给他希望又放弃他。”
知玉站起身，看着山下的红枫，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我什么时候给过他希望？”
“剑仙给他功法，教他剑术后又送剑，剑仙自己觉得呢？”大乔反问。
这倒是将知玉问倒了，若是当时她态度强硬，或是留下柳轻尘后又放任他，什么都不教导，荒废掉他的天赋，或许掌门师兄也会给他换个师父，而不是现在这般。
其他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清楚，她其实不是怕收徒这件事，而是怕当年的事重来一遍。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是刚才吃炸薯片时沾上的油渍，看不出有什么，但这双手曾经沾满了鲜血，所谓的第一剑仙称号也不过是在嘲笑她。
她何德何能配得上第一剑仙这个称号？
知玉本想等柳轻尘回来后好好和他谈谈，结果没想到等到天暮降下他都未回，虽说山间没有野兽，但不是没有毒蛇虫蚁。
越想知玉越不放心，于是她抬手施法，去找寻柳轻尘的身影，等终于瞧见他在何处，知玉也愣了一瞬，才御风过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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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尘一个人跑下山后就后悔了，但是想到知玉将他推走，又有些心气不顺，漫无目的四处逛着。
这里的树木除了红枫就是红枫，柳轻尘走了半年才看见一面湖，坐在河岸边扔石块。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太差劲，所以知玉才不要他。
他明明有好好照做，不论是跑步练剑还是修炼也好，他都做到了，他不懂知玉为何要放弃他。
一直到月上树梢，柳轻尘也没有起来的打算，他想不通。
知玉找到他见他还乖乖坐在河边，松了口气走过去，“和我回去。”
柳轻尘见知玉找过来，泄愤似的拿起脚下的石头扔进水里，并没有理她。
见状知玉走到他身边，看着湖面，缓缓开口，“还在生气？”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只是因为不想收徒？”柳轻尘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闻言知玉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你不想走？明明我对你如此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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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用。”柳轻尘站起身抬头看向知玉，“我学了很多东西，还有剑术。”
少年人身量并没有知玉高，但比一开始来的时候确实长高了一些，她垂下眼睫望着他，想起来自己施了术法，仔细看是看不清他脸的，便偏过头看向倒映在湖面上的月亮。
“其他人也会教你这些。”知玉开口。
柳轻尘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但他这些天和贺兰诸他们聊天也知道一些事，于是问：“我过去后，不会有师兄弟，他也会和师父一样专注教导我一个人？甚至所有资源都只用在我一个人身上？”
知玉听他说这些话，顿时有些头疼，“怎么可能？”
“那就不一样。”柳轻尘道。
“你想得倒挺美！”知玉被气笑了。
纵观整个宿岘山，除了自己外，谁膝下没有几个徒弟，要将资源和注意力全放在一个人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柳轻尘的心还挺大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玉不解，他不是那种贪婪的人，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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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尘见知玉对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没有责怪的意思，才开口，神情坚定，“我想报仇，我柳家几百口人命一夕之间，全部葬身火海，我不甘心！”
知玉从未过问柳轻尘之前的事，也不问他为何弃家行千里到这里是为何，她是觉得反正柳轻尘会离开长云殿，就未曾想过去了解对方，更不打算培养感情，也不知道他之前遇到这些事。
平时柳轻尘表现也不像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模样，唯有凌朝云送他过来时一身落魄。
知玉恍惚想到自己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最终孑然一身，她垂下眼睫，“所以你修仙是为了报仇？这并非好事。”
“可我做不到放下，几百口人命……”柳轻尘话说到这里突然卡壳，声音都有些沙哑，撇过头不去看知玉。
“行啦！”知玉抬手拍了拍他头安慰，“别这么苦大仇深的。”
“可是师父你都不要我了。”柳轻尘偷摸摸用袖子擦干净眼角的眼泪。
知玉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我和小师妹的约定还有两个多月，看你表现。”
“真的？”闻言柳轻尘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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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的模样还是那般老，看上去还是那样凶，柳轻尘却觉得她脸上的皱纹都变得和蔼起来。
“自然是真的，你若是在这两个月时间内修为到练气三阶，就留在长云殿。”知玉许诺。
她不想将要求提太高，怕过犹不及，也不想他误入歧途，便折中留了这么一个任务。
“我会的！”柳轻尘应声，他怕知玉反悔，伸手道，“拉勾。”
知玉有些失语，“你好幼稚哦！”
不过还是伸出手和他拉勾约定，随后她又道，“我不喜欢过问以前的事，只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人生在世不要只为了报仇去修炼。”
“徒弟知晓。”柳轻尘声音轻快回答。
知玉这才问：“还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柳轻尘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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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现在可以和我回去了？”知玉并不和他争辩这些。
“嗯！”柳轻尘点头。
知玉抬手刚想拎他衣领，就见柳轻尘捂着脖子后退一步，“师父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普普通通的御剑载我成吗？”
知玉：“……”
小鬼头居然还给她提要求来了！
“算了。”知玉见他抗拒也不逼迫，召出自己的佩剑上去。
等柳轻尘站稳，知玉便御剑回到长云殿。
到了长云殿前大小乔见知玉带柳轻尘回来，看二人没事才松了口气迎上去，“小公子先吃点东西吧。”
小乔早就将饭菜打回来了，摆在殿前的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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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尘看了一眼知玉，知玉见他望着自己有些疑惑，挥挥手，“去吧，今天暂且饶过你，明日修习加倍。”
他今天一下午都没有修炼，更遑论练剑，听知玉这么说柳轻尘心里好受一些，没有负担欢欢喜喜去吃饭。
知玉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一瞬回了长云殿，她坐到帘后的地板上，抱着枕头显得有些沉默。
大乔走进来瞧见她这副模样，双膝跪到她身边，“剑仙。”
“如果重蹈覆辙怎么办？”知玉有些惶惶看向她。
“不会的。”大乔抚摸了一下知玉的头发，她跟着知玉几十年，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结，“小公子本心不坏，而且当年的事并不能怪剑仙。”
“我去点香。”大乔起身撩开帘子走出来，打开大殿中的香炉盖，只需要按一下按钮就会自动打开。
大乔将里面的香点燃，顷刻浮起一缕烟雾，奢靡的月季花香缓慢浮散在大殿之中。
她将香炉的盖子合上才回到知玉身边，她和小乔本来就是知玉师父创造出来的灵，平日里也是照料知玉日常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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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很快就弥漫大殿，知玉也渐渐镇定下来。
柳轻尘一连几天未见知玉有些奇怪，问大小乔两人都说她现在不想见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反悔。
又过了几天他和贺兰诸去逛集市，乘着仙鹤回到长云殿，看见知玉站在大殿门前，手里拿着一样沙漏，瞧见自己后神色不满，“两个时辰了！跑去哪了？”
“徒弟去了集市。”柳轻尘下了仙鹤跑过来，见知玉看上去并无异样，才放心一些。
“还有两个月，若是到不了练气三阶，就给我乖乖离开长云殿。”知玉提醒。
看知玉虽然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但是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柳轻尘彻底松了口气，对此他也习惯了，应了一声就见她转身回长云殿，晃着手里的沙漏。
若是从背影看过去，任谁也想不到知玉面容如此苍老。
好在柳轻尘已经看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