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清冽却带着独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砚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微微攥了一下，他眸光微微一颤。
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盛阳殿千机学苑近日招生，你想不想去？”
“啥？”
沈砚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他京都第一纨绔，天生灵力微弱，除了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其他什么都不会，晏淮竟然问他要不要去澜川大陆第一学府千机学苑。
是他疯了，还是晏淮疯了？
“晏淮，你在开什么玩笑？”
晏淮却是格外认真，“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去。”
“晏淮，我天生灵力微弱，就算进了千机学苑，我能做什么？换个地方当咸鱼吗？”
第一学府，自然是人人都想去的，沈砚也不例外。但他有自知之明，咸鱼就是咸鱼，换个地方依然是条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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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如就在京中，继续当他的纨绔子弟，天天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挺好的。
“阿砚，你不是一直想看见我的脸吗？去千机学苑，学习修炼之法，等某一天你成为强者，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晏淮的声音十分有感染力，沈砚的斗志立即被挑了起来，可……
修炼很辛苦的。
要每天早起晚睡，要做功课，听说还要干体力活，还要做这个做那个……
沈砚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累。
不行不行，他还是继续慵懒地当条咸鱼好了。
“不去不去，我怕疼怕苦，我不要去。”沈砚一口拒绝。
晏淮：“……”
沈砚顺势躺下来，身下便立即出现一张软塌，他道：“我做了十八年的咸鱼，已经习惯了，让我去学习、修炼，那种能人干的活我干不来。继续当咸鱼，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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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你去千机学苑，就能见到我。”
沈砚：“我不去千机学苑，也能见到你。”
晏淮：“……”
沈砚嘴皮子溜，三言两语把晏淮打发了。
他懒，并不想挪地方。
晏淮微垂一垂眸，“可我想随时能见到你。”
沈砚心尖颤了颤。
晏淮：“阿砚，我在千机学苑等你。”
说完，晏淮的身影便消失了。
这是第一回晏淮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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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晏淮，晏淮……”
他娘的。
他再也不想看到晏淮了！
德安长公主记挂自己的儿子，进宫去皇帝陛下那薅了几瓶上好膏药，给沈砚送过来。她敲了几下门，却见屋子里没有反应，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砚儿，砚儿……”
德安长公主担心沈砚是因为伤势过重晕过去了，便连忙推开门。沈砚趴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似乎是在沉睡。
“砚儿，砚儿……”
长公主叫了两声，可沈砚毫无反应。
“砚儿这是睡着了吗？”
锦绣：“回殿下，侯爷是方才睡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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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长公主：“那就让砚儿歇着吧。这是我从宫中拿的药，过会儿你们给砚儿用上。侯爷伤得重，你们务必仔细照顾着。”
锦绣：“是。”
正说话间，沈砚从梦境虚空中醒了过来。
“砚儿，你醒了？”
沈砚下意识从床上爬起来，屁股往床榻上一坐，“娘，您怎么来了？”
德安长公主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砚儿，你……你不疼了？”
沈砚“啊”了声，瞬时反应过来，假装惨叫：“啊——疼——娘，疼疼疼。”
德安长公主：“……”这傻儿子，是遗传了谁？
沈砚赶紧又趴下了。
灵力可以治伤，在梦境虚空中治疗好的，现实生活中也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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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弄伤没有，娘看看。”
德安长公主伸手就想去拉沈砚的裤子，沈砚赶紧揽住，“娘娘娘，我都什么岁数了，您还……我一会儿自己看。”
“你是娘生的，娘看看怎么了？”
“娘！”
“好好好，娘不看了，一会儿让太医过来看。”
沈砚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这伤这么快就好了，那回头太医过来看，他该怎么办？
不行。
得找晏淮弄个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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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连忙打发他娘走，“娘，我困了，再睡会儿，您先回去吧。”
德安长公主心疼儿子，“好好好，娘先走，你好好休息。”
等德安长公主走了之后，沈砚再次进入梦境虚空，可这次晏淮没出现，只有一个声音。
“阿砚，我在千机学苑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靠。
晏淮这个混蛋，竟然躲他。
想让他去千机学苑，没门。
他就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躲在房里，不让人看自己的伤，怕露馅。他每天都尝试着进入梦境虚空见晏淮，可晏淮就是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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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心里难受得厉害。
混蛋！
晏淮这个大混蛋！
竟然说走就走。
哼，不是千机学苑吗？
去就去。
老子去打死你个混球！
德安长公主正在屋里饮茶，忽然沈砚就冲了进来，他气呼呼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砚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还有，你屁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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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给母亲见了礼，随即就往旁边椅子一坐。
德安长公主的脸扭曲了一下，“砚儿，你屁股不疼了？”
“娘，现在不是说屁股的时候，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我要去千机学苑上学！”
“啊？”
不是长公主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沈砚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心里清楚，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求沈砚出人头地，只求他平安健康也就够了。
德安长公主：“砚儿，娘没有听错吧？”
沈砚一脸认真，“您没听错，我要去千机学苑上学。”
“可，千机学苑不是你这样的能进去的呀。砚儿啊，你听娘跟你说，这千机学苑呢，是盛阳尊上一手创办的，这么多年，他都只招收天资卓越的学生，比如你二表哥那样的。你二表哥，天生灵力超群，悟性又好，这才被千机学苑招收进去。但是你……”
德安长公主面露难色，她观察着儿子的脸色，生怕自己的话太重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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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从腰间抽出一封书信，只见那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录取书。
“千机学苑来了录取书，他们招收我了。”
“什么？”
德安长公主惊讶地打开那封录取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看来两回，“这……这千机学苑，怎么会给你发录取书？砚儿，你是什么时候报名的？”
沈砚：“昨天啊。”
“昨天？昨天报名，今天就来了录取书了？”
德安长公主实在是不敢相信，想当年她考取千机学苑的时候，可是费尽了好一番功夫才考进去的。
砚儿怎么这么容易？
难道说，这是砚儿的福气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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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长公主想起了一桩往事。
十八年前，沈砚刚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有一得道高僧曾断言，说沈砚日后会有洪福齐天，有极好的造化。
长公主一直没拿这话当回事。
不似她和武安公天资卓越，灵力强劲，沈砚灵力微弱不说，还身体羸弱，时常生病。
什么洪福齐天，极好的造化，她都不要，她只要儿子健健康康地长大。
可这会儿……
德安长公主又瞧了一眼手里的录取书，难道，这就是儿子的造化？
只是，千机学苑看中儿子什么了？
千机学苑卧虎藏龙，为什么要招收自家儿子这样几乎可以说没有灵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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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什么阴谋？
不对不对，盛阳尊上是什么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阴谋？
看来，这应该是儿子的福气带来的。
德安长公主喜笑颜开，“儿子，你走大运了，娘这就进宫告诉皇帝陛下这个好消息。”
沈砚可没那么高兴，他心里气着呢。
晏淮，你给我等着！
老子来了！
沈砚被千机学苑录取了的事情不日就传遍整个京城，这是天大的喜事。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可是依然控制不住喜悦之情，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陛下都露出了笑意，更别提太后娘娘和德安长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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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殿虽然在天麒国境内，但是千机学苑里天麒国的学生最少，甚至有传言说盛阳尊上并不喜欢天麒国。
近年来，天麒国极少数人能被千机学苑录取，只两年前出了个二皇子，如今又出了个沈砚。
皇帝陛下心里高兴，还打算举办一个盛宴，要庆祝此事。
沈砚有些汗颜，他能进千机学苑，完全是走的后门。
来长公主府的人络绎不绝，沈砚收了一堆又一堆的礼物，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蒋诚对他颇为羡慕，“敏之，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被千机学苑看中。等你学成归来，可千万要记得我这个兄弟啊。”
沈砚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会忘了兄弟的人吗？再说了，咱俩都咸鱼，谁还能看不起谁啊。”
蒋诚：“嘿嘿，我就知道敏之你最讲义气。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蒋诚给沈砚送了一副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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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我又不是去打仗，你送我这个干嘛？”
蒋诚：“我跟你讲，这个有大用。你想啊，千机学苑那些人都是灵力强大之人，他们个个都战斗力十足。而你呢，细皮嫩肉的，又没有什么灵力，这学习过程中，万一他们一个不小心灵力释放得太满，波及到你，你也好用这盔甲挡一挡啊。而且，那些天才通常脾气都不大好，这要是他们看你不顺眼要打你，这盔甲可是能保命的。”
沈砚：“……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赶紧收起来。”
蒋诚乐了，又从带来的箱子里掏出一对铁护膝，相互一敲，铛铛响，“还有这个也带上。”
沈砚接过来，脑袋往前一探，眼睛看向蒋诚的箱子，“还有别的什么没有，都给我。”
“有，除了这些护具，还有，刀，剑，短剑……还有这个，这个袖箭你可以绑在手腕上，按这个开关，可以偷袭敌人。”
京中第二纨绔·蒋诚实在是个太细心的人，把什么都给沈砚准备了，沈砚满心激动。
“兄弟，谢了。”
蒋诚：“不客气不客气，只要敏之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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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也是蒋诚这样的体贴上了头，拍拍胸脯大放厥词：“没问题，不管什么忙，我都答应你。”
“真的？”蒋诚立即从胸前掏出一封书信，“你帮我把这封情书带给叶欢。”
沈砚：“……告辞！”
叶欢，兵部尚书之嫡女，天麒国第一贵女，天资聪慧，七年前被千机学苑的老师阳芮静选中做亲传弟子。
蒋诚对叶欢情有独钟，而叶欢喜欢沈砚。
叶欢性子清冷，极少见人，偶尔回天麒国，都会来见沈砚一面。
甚至可以说除了家人，她只见沈砚。
蒋诚：“哎呀敏之，你就帮帮我吧。”
沈砚：“你想什么呢，你知道叶欢是什么性格，我要是替你送这份情书，她会把我们俩都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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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诚：“这这这……”
沈砚：“你把信收回去，其他东西给我。”
蒋诚讪讪把信收回来。
沈砚让人把蒋诚送的东西都收好，回头他要带到学苑去的。
蒋诚闷闷不乐，沈砚见他这般，便劝道：“感情的事没办法勉强，叶欢也注定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还是把她忘了吧。”
“我知道……”
蒋诚从小就知道叶欢遥不可及，可他就是喜欢她，他也知道自己这条咸鱼配不上天之骄女的叶欢，可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就像叶欢喜欢沈砚，这么多年，她也明明知道沈砚对她没感觉，她不也还是喜欢吗？
感情的事，谁都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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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也知道。
好在蒋诚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转头就乐呵起来，一把揽住沈砚的肩膀，说道：“趁你还没去千机学苑，咱们赶紧出去玩，我最近知道个好地方，可好玩了，我带你去。”
沈砚：“去哪儿？”
蒋诚拽着沈砚就往外跑，“你跟我来就是了。”
落花庭。
最近刚开的一处茶楼，与别处不同，这里的茶全是花茶，且店内的也全都是女子。
蒋诚第一回来时还以为这儿是青楼。
沈砚也这么误会了，转头就要走。
蒋诚拽住他，“别走啊，这儿真是茶楼，不是你想得那么回事儿。你看那边，大才子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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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一眼望过去，确实有不少高洁之士在。
蒋诚拽着他往里走，“你放心吧，我不会带你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的。你马上要去千机学苑了，我带你去那些地方，不是害你吗？走走走，今天有新花茶，还有桃花饼，那桃花饼可好吃了。”
“这季节还有桃花？”
“是她们在春季摘了桃花，存在冰窖里，现下拿出来用的。”
蒋诚熟门熟路地领着沈砚进了雅间，叫了两壶花茶和几叠点心。
“一会儿啊，那大堂里还有歌舞可以看，这儿的舞姬个个身姿曼妙体态轻盈，跳起来可好看了。”
沈砚：“……你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蒋诚吸溜，嘿嘿一笑。
沈砚在京中是赫赫有名的，只不过从前是差名声，如今因被千机学苑录取而有了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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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不久，那些所谓的才子们纷纷都来了，除了套近乎就是套近乎。
沈砚觉得烦，打发人走之后直接把门关了。
蒋诚一边喝茶一边笑道：“可真有意思，从前咱俩去哪儿都没人搭理，还要讨人嫌。现在，那些所谓高洁之士反倒纷纷来巴结了。”
沈砚懒得应付他们，真心也好虚假也罢，跟他都没关系。
他自顾喝茶吃糕点看歌舞，好不惬意。
只是这惬意很快就被打破了。
沈琮来了。
同之前相比，沈琮的脸更阴沉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沈砚的错觉，他觉得沈琮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过才十来日没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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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琮阴冷的目光落在沈砚脸上，他缓缓勾起嘴角，溢出丝丝冷笑，“千机学苑，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去？”
蒋诚：“敏之没资格去，难道你就有资格了吗？沈长霖，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啊，小心我揍你。”
“揍我？”沈琮脸色阴沉，抬手一挥，蒋诚便感觉有一股阴冷的力量朝自己攻过来。
蒋诚顿时神色一凛，侧身一躲，又顺手把茶盏朝着沈琮的脸砸了过去，可没想到沈琮抬手一撇，那茶盏就往另一边飞了出去。
蒋诚和沈砚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出了对沈琮的疑惑。
沈琮，怎么回事？
“是不是很惊讶？”沈琮眸间闪过一丝得意，“沈砚，不止你是有造化，我也有，并且比你的千机学苑更强大。”
说话时，沈琮一步步朝沈砚靠近，他浑身透着阴寒之气，让沈砚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沈砚：“沈琮，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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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沈砚，没想到会在你脸上看见这么恐惧的表情，我真是太高兴了。在你临死之前能让我如此愉悦，是你的荣幸。”
说着，沈琮扼住沈砚的脖子，紧紧掐住，“沈砚，你不是想去千机学苑吗？我告诉你，没机会的，我是不会让你去那的。你这样的废物，会玷污了第一学府的。”
蒋诚抄起一把椅子，“你放开他！”
嘣。
蒋诚狠狠砸在了沈琮身上，可沈琮纹丝不动。
沈砚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涨红，整个人被沈琮拎了起来。
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朝他袭来，最后包拢他全身。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