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像青瓷碗晕开的釉色。石阶上残留夜露的湿痕，苔藓在阴暗中舒展。
谢烨哈切连连，一早堵在东大门。他忍不住抱怨道：“夏荷，你要干嘛？”
“堵人！”姜姚翻了白眼。这么显而易见之事，他非要多此一问，烦不烦。
谢烨愕然，其实这事他早已知晓，他实在是拦不住，又拗不过她苦苦纠缠。可她说话方式怎么一点不知含蓄。堵人与偶遇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他嘱咐道：“别玩出火。”他歪着头，倦怠袭来，他倚在她肩上，沉沉睡去。
玩出火？她非要添把柴。她是谁，救苦救难的观音婢子。马晋如今大肆宣传赐婚之事，无非是怕十二娘再次逃婚。这个渣男，她非得整治他一下。
姜姚瞥嘴，谢烨这该死的样貌，魅惑众生，她一口叹息：“别挨着我。”这该死的男人，影响她做恶女。
寺庙钟声由远至近，城门洞开。
“夏荷，有人来了。”何伯不知他俩要干嘛，不过他俩这么早堵在东大门，无非是寻人。
姜姚窜起，她已打听清楚，五日一朝，她尚不知道马晋有无机会上朝。可他统领着东大营卫所，他得在军机处待命。
谢烨骤然惊醒，他看着窜出车外的姜姚，紧张兮兮喊了一声：“夏荷，别去。”这种事，怎么能出声质问呢，需徐徐图之。
东大门拥堵不堪，姜姚却能在人群中瞅见一身戎装的马晋。他冷峻的外表，不苟言笑的气质让查验的兵士畏首畏尾。
“大将军，一路辛劳。”兵士恭敬递上查验的令牌，眼神却忍不住往马晋身上转。
马晋的随身护卫一马当先，挡住查验兵士的视线，恶狠狠夺过其手中的令牌。
那道窥视的目光让马晋心生疑虑，他忍下心中的不悦，冷哼一声道：“马玦，不合规矩！”随即，他收好令牌朝着查验兵士颔首致歉。
马玦心情复杂，马晋对下属一向亲厚，为了一个鬼祟之人训斥他，他不服。
“大将军，站住!”姜姚冲上前来，拦住了马晋的去路。
“大胆，你是谁？”马玦警惕万分拔出刀，冲上前，护在马晋身前。
“新人？小郎君俊俏!”对待手持利刃之人，姜姚心生忌惮。马玦身着戎装，银锁甲。稚嫩白皙的面庞与一触即发的怒意矫揉在一处，让人浮想联翩，幼兽。对，没错，这就是活生生，天不怕地不怕的幼兽。
马玦没料到，小娘子当众调戏他。面色由白转红，他羞愧难当，大嚷道：“你大胆！”
姜姚憋住笑，幼兽不经逗，她挥挥手，转了一个方向，嘀咕道：“小郎君，我找他。你一边玩去，姐姐没空搭理你。”
“你，你，你……”马玦怒不可遏，小娘子敢冒犯他，他愤怒向前。
“马晋，这小结巴动刀动枪了，你还不管管。我找你有正事。”姜姚吓得连连后退，对待不知分寸的幼兽，她只能投降，搬救兵。
马晋忍俊不禁笑了，小娘子那狐假虎威的模样真怂。他憋住笑，呵斥道：“马玦，休得胡闹。”
姜姚冷哼，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马玦心生不满却不敢违抗命令，不甘的后退。
马晋双手环胸，心情愉悦问道：“观音婢子，找我何事？”
姜姚大步上前，义愤填膺说道：“马晋，我与十二娘救你一命，你不知感恩不说，非得强娶十二娘，你如此无情，休怪我们无义了。”
强娶？马晋确实有强娶之意，一是为了报复十二娘逃婚之屈辱。二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皇权至上，跟皇权捆在一处。整个家族在争斗之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马晋展颜一笑，喊大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他舒展着身子，小声逗趣道：“无义？怎么无义法？说来听听。”
虚张声势还是无所畏惧？姜姚心生疑惑，她壮着胆子说道：“马晋，赐婚之事你弄得人尽皆知。我告诉你，我要与十二娘会把你府中搅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人尽皆知？马晋嘴角上扬。陛下做事尚算公道，以赐婚的恩典换他前往明州，舟山镇压倭乱。可这人尽皆知是谁宣扬出去的？陛下吗？
马晋疑惑不解拧眉，他喃喃说道：“观音婢子，你要与峥峥一同进指挥使府吗？”
进府？姜姚记起十二娘的告诫，新娘陪房皆属于夫家的私产。她强装镇静，拍着胸膛道：“不可以吗？”
马晋愣神，陪房？这可是陪房，小娘子莫非疯魔了不成。他用食指刮了刮面颊，心里暗道：或许这小娘子早生了爱慕之情而不自知。想到之处，那一丝丝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我不允！”侧身处不知何时窜出一人。姜姚大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谢烨是跟她一块来的。他怎么会无故下车前来呢？
马玦率先一步挡住了谢烨。眼神凶狠，他敏锐察觉到眼前之人也是习武之人。
“谢六郎？你怎么在这一处？”马晋愣神，今儿怎么了，这一个个的。他挥手，马玦无可奈何后退两步。
谢烨恭敬作揖，眼神却恶狠狠瞪向姜姚，言语诚恳说道：“大将军，休要听她胡说。我的婢女怎么会跟县主一同进指挥使府呢？”
“你的婢女？”这回轮到马晋懵了，夏荷行事张望，不知分寸。她怎会心甘情愿卖身为婢呢？莫非其中发生什么大事。
姜姚心有不甘，谢烨横插一脚，她的威胁打了折扣，她冲着当事人嚷道：“马晋，你小心，你摊上大事了。”
谢烨颔首低眉，歉意满满告辞，拽上姜姚往回走。
“马晋，你摊上大事了。”姜姚回头，心有不甘，不忘对着马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马玦一愣，这是挑衅。大将军却不以为意，神情和缓。
谢烨思绪万千，刚才对话，无疑让他心神骤变。事情梳理下来，一清二楚。县主下嫁征南大将军。作为县主闺蜜，夏荷打抱不平，出口威胁。可有件事不容他忽视，高宁县主的态度。县主几次三番借赏画之名前来永平侯府探望夏荷。其中深意不言而喻，他语气冷淡问道：“夏荷，县主要给你赎身。”
姜姚撇嘴，心中暗道：这事，提前知晓也好事。她讪讪笑，拽回手臂，心虚说道：“县主之事，我怎么知晓。”
强权威胁？谢烨冷笑，这题该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