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只觉得她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甚至觉得那些颜料和画布，弄脏了他昂贵的地毯。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在画什么，也从未想过，她的画笔下，竟有那样一个能触动人心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曾经是林婉清的精神寄托。
多么讽刺。
“她现在有自己的画室？”顾承泽问。
“是的，就在城南的艺术区，一个叫拾光的个人工作室。最近苏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除了去赛车场。”陈默迅速回答。
“地址发给我。”顾承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顾总，您是想……”
陈默有些迟疑。刚刚苏小姐才那样决绝地放了狠话。
“婉清很喜欢lisa的画，不是吗？”顾承泽淡淡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找到了正主，就该让她做点什么。”
他不想和她撇清关系，哪怕现在苏念卿是恨他的也好。
所以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再次接近苏念卿理由。
陈默不再多问，将地址信息发到了顾承泽的手机上。
苏念卿，你以为离婚了，就能彻底摆脱我吗？
只要我想，你就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周后。
拾光工作室。
名字取得倒是挺文艺。
顾承泽站在一栋由旧厂房改造的红砖建筑前，抬头看着二楼那扇明亮的落地窗。
窗内隐约可见画架和色彩斑斓的画布，透着一股自由而慵懒的艺术气息。
这里和他认知中的苏念卿，似乎又割裂开来。
他推开并未上锁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工作室的空间很大，挑高很高，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将空气中的粉尘都照得清晰可见。
墙上挂着几幅已经完成的作品，地上随意堆放着画框、颜料管和各种工具。
苏念卿，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架前。
一手端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正在专注的画着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顾承泽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与满足。
这一刻，顾承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记忆中的苏念卿，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讨好，她的笑容，也常常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眼前的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种光芒，刺眼，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念卿。”
画笔停顿。
苏念卿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是他，她眼中最初的惊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冷漠。
“顾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是来参观我的工作室？还是迷路了？”
那语气，仿佛在说：你怎么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顾承泽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嘲讽，开门见山的说：“我是来找lisa的，或者说，是来找你的。”
苏念卿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
“哦？lisa？”她放下画笔，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顾总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你找lisa做什么？难道顾总也对艺术产生了兴趣？”
“林婉清很喜欢lisa的画。”顾承泽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她现在身体不好，情绪也不稳定。医生说，熟悉的能让她感到慰藉的东西，有助于她的康复。”
他顿了顿，看着苏念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能为她画几幅画，价钱不是问题。”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念卿心里的痛一闪而过，如今他居然都能正大光明的让她给自己白月光画画，可见他的心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曾放在她身上过。
她心里自嘲的一笑，然后又大声的笑出来。
“顾承泽，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她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眼神是说不出的倔强：“让我，苏念卿，去给林婉清画画？那个抢了我丈夫，毁了我两年婚姻的女人？”
“你觉得，这可能吗？”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还是说，顾总你觉得，用帮助病人康复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让我忘记过去所有的伤害和屈辱，像个圣母一样，去为你心爱的女人服务？”
“我原以为你只是不爱我，现在看来你是个连心都没有的混蛋！”苏念卿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气哭了。
顾承泽或许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但是他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让苏念卿画画的嘛，他搬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苏念卿，我不是在请求你，这是……”
“是什么？命令？”苏念卿打断他，笑容讽刺，“顾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任何事。”
“而且，”她后退一步，指了指周围的画作，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你以为，林婉清喜欢的是什么？她喜欢的，是那个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的lisa，是那个在黑暗中渴望一丝光亮的灵魂。”
“她喜欢的，是我画笔下的痛苦！是那个被你和她联手逼到绝境的，我的一部分灵魂！”
“现在，你让我用这双刚刚挣脱枷锁的手，去为她描绘所谓的‘慰藉’？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很恶心吗？”
她的话狠狠地砸在顾承泽的心上。
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恋和温柔，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顾承泽，我告诉你，我的画笔，只会为我喜欢的人画，至于林婉清她不配！”
顾承泽听着她的话，心里涌出更多的愧疚。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苏念卿这两年的痛苦。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说我们合作，不是命令，我可以帮你把画室做的更大。”顾承泽气势矮了几分。
苏念卿很诧异，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她还是第一次从顾承泽的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她居然一时语塞了。